不同于白榆的心思百转,宋青柏从始至终对这个案件都没什么太大的情绪。
假释案件中最重要的就是问清罪犯“为什么”以及“怎么做”两件事,再结合对方在谈话中透露的信息,去判断对方究竟有没有可能再犯。
宋青柏主要负责的领域并非犯罪学,只是因为这起案件牵涉到了完人和非完人两个群体之间的冲突。那天下午,如此明目张胆的现场被来来往往不知多少人拍摄,网上关于这起案件的讨论热度虽然不是时时都高,但每次相关人员的新动向都必将在网上引起关注。
所以他才会参与到第一次的假释调查当中,当然仅凭他一个人的调查结果并不能完全决定罪犯的假释与否,但一旦他能给出强有力的证据证明该人再犯的可能性不低,假释结果基本没什么可再议的。
上次坐在这里,是因为委员会执行主任的邀请,现在坐在这里,则完全是因为假释委员会认为同一犯人的假释案件该由同样的负责人进行审理,宋青柏隔着衣袖摸了摸腕上那串手链。
压在桌子上的手往下一翻,宋青柏迅速在一叠厚厚的案卷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份囚犯的精神状况报告。
他注意到落款是一位业内很有名的博士,前段时间宋青柏才听过他在论坛上的分享。那位博士言简意赅,这份报告最终给出的结论是,“囚犯在日常生活里倾向于压抑、克制自己的情绪,这使得他在某些特定的时间具备不稳定性。而与此同时,他为自己树立了家庭保护神的形象,以此为支柱作为确定自己是个好人的观点,即便这种形象中存在过度放大和吹嘘的部分。”
在看到这份报告时,宋青柏对自己的想法多了几分坚定。
从坐下来开始,对方几乎知无不言,看上去积极、配合、冷静,这是囚犯所展现出来的东西。
可即便在做出那样的事之后,对方仍能心安理得地赶回家坐在为女儿精心准备的生日宴会上为女儿庆祝生日,甚至在警察赶来之后坦然跟着警察离开。
世间事物所行均有轨也有迹,所谓一时兴起不过是潜意识代行大脑思维。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确认对方潜意识是否会对同类型的潜在受害人产生不同于其他人的情绪,“6330,”
在他开口的瞬间,那位编号尾号为6330的囚犯条件反射似的端正了自己脸上的坐姿。
宋青柏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从自己面前的纸堆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了身旁的白榆。
接过那张写着测试内容的纸,白榆遂站起身,接过宋青柏的话,“请您稍等一下,我们会在稍后为你进行测试,如果测试结果符合要求,最迟三天内您就能离开监狱。”
6330眉头上挑,第一次在交流过程中流露出喜色,“那太好了,这样正好赶上我女儿的生日。”
白榆手一顿,缓了会儿才继续,“测试是这样的,接下来将会有一个按钮放到您面前,上面有两个按键,一红一绿。我们会依次在您面前的幕布上播放照片,当你觉得这张照片里的人表达的情绪是向上的,您就按下绿键;与之相反,当您认为情绪是偏向愤怒、悲伤类的情绪时,您就按下红键。”
这听起来很简单,6330觉得长此以往在他面前紧闭的监狱大门似乎正在缓缓打开,拿过按钮的动作带了几分急促。
在入狱之前,他是名校毕业名企就业的大众眼里的成功人士,这种测试在他心里并不具备难度。
甚至还催促了两句正在摆弄仪器和幕布的羊类非完人。
那只非完人坐在那里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即便现在法律赋予了非完人与完人平等的权利,走入社会的非完人还是少数。
遑论那只羊类非完人长着那么诱人的脸,还带些婴儿肥的两颊上晕开一片薄薄的红色,穿着那身剪裁服帖的制服坐在桌前,更是让人觉得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只是可惜,6330的视线划过对方的头顶。明显高度矮一截的羊角上挂着一片靛青色的鳞片,或许是什么年轻人的装饰品。
可惜是个断角的残疾羊。再往前50年,这只残疾羊根本没有机会坐在这里,早就在层层品相筛选中被淘汰了。毕竟,那时候的非完人还是不具备人权的附庸品。
都怪那些闲来无事非要平权的人。
想到这里,6330回头看了眼抱臂坐在自己面前的男性完人,宋青柏,怎么觉得这个名字、这张脸都如此熟悉。
“好了,先生,您可以开始测试了。”
那位羊类非完人坐回了自己的位置,6330不再去想,视线回到面前的屏幕上。
“请您不要犹豫,在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按下想选择的按钮。”
50张不同种类不同性别的照片在面前闪过,本就不大的房间里只余下啪嗒啪嗒的按键声。
这不是什么难题,完成测试的6630坐在位置上,目光重又落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脸上,这张脸,他越看越觉得熟悉。
没等他思索出所以然,那只断角的非完人出门一趟,拿了张纸回来。
瞬间将脑中的杂念抛到一边,6630盯着那张已经落到了宋青柏手中的纸上。
隔了几秒,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将那张纸放在了桌子上,隔得远,6630只看到上面短短几行字的字影。
“抱歉,116630,你不被允许假释。”
穿着西装的男人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站起身想要从椅子上离开,他这次叫了对方的完整编号。
“你在说什么?!凭什么、为什么不可以!”6630激动地站起身想要阻止对方离开的动作,系住双腕的手铐牢牢固在桌子上限制了他的行动。
这太突然了,明明这个男人看上去这么相信他说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几乎已经踏出了监狱。
一片锁链的撞击声中,6630看到那个叫宋青柏的人回过头,还是那张温和的脸,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丝毫改变,6630却猛地噤声,铁链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模糊中,他似乎看到对方身边站着另外一道身影,更瘦更白。
他想起来了,这人和上次负责审理假释案件的人是同一个,只是上次主导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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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并不是这位,而是一个犬类非完人,那张脸很漂亮,漂亮到6630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那样一张脸。
但当时更吸引他的不是那张让人移不开目光的脸,而是两位负责人之间的任务分配,他对此颇有微词,怎么能让非完人来调查案件,非完人有什么资格坐在那里,不过是完人的玩意!
现在那位负责人不见了,6630预期被违背带来的滔天怒火让他忍不住用最恶意的想法去揣测对方,他狰狞着面庞忽然嘲讽出声:“怎么,那条狗没跟在你身边了吗——那张脸这么漂亮不会是被轮——”
“啪”
那个本来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折身返回,他一只手掐住了那张还想要吐露恶语的嘴,从手背到小臂青筋暴涨。
忍着肌肤相触带来的恶心,宋青柏瞥了眼屋角正闪着红灯的监控,他深吸一口气,伏在6630的身前,顷刻间像变了个人,目光冰冷,眼底的猩红直冲6630的瞳孔,“听着,第一监狱意外去世的囚犯不少,有点麻烦但我不嫌。”
说完,宋青柏松开几乎嵌进6630脸庞的右手,微张的右手随着呼吸轻轻浮动。
6630仿若一摊烂泥般瘫坐回椅子中,他愣愣地坐着,不自觉颤抖两下。
那个男人刚刚语气的狠意如同炼狱中魔鬼的声音直直猛击他的灵魂,他说的是真的,6630确信,窒息感涌上喉腔,他才像是如梦初醒般抓着衣襟大口大口喘气。
缺氧导致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那个男人像一开始般那样好似善解人意,冲他解释道:“6630,在刚刚的测试中,所有有关非完人的照片你的反应时间都比完人要慢0.3秒,情绪误判的概率也要更大。”
他摸了下自己左手腕的手串,表情不变给出结论,“这意味着你潜意识对非完人存在歧视,对未犯罪的人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你来说,你慢下来的0.3秒已经决定了你绝不可能提前假释。”
假释不通过的原因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评估是多方面的,6630盯在白榆身上的目光、对方的精神报告以及对方在施行罪行时的所有表现都是纳入考量的部分。
不过这些远没有临门一脚的0.3秒来得更痛。
宋青柏拿着手里的文件夹踏出房间。
留下空旷的房间里6630急促的喘息声,门外守着的警员同他们颔首擦肩而过,“天哪这是什么味道?!”
空旷的走廊里,警员的声音清晰可闻。
既然调查结果已出,自己就没什么理由继续待着这里。
宋青柏将手里的资料递到白榆手中,羊类非完人要矮他半个头,完全抱住两份文件看起来有些吃力。
看了眼羊类非完人稳稳的手臂,宋青柏交代了羊类非完人关于报告问题两句就要回学校。
脚下微动,“宋教授——”
身后传来羊类非完人轻轻的声音,似乎怕惊扰到什么,“师傅、的事,您——”他的声音漫上潮气。
没等对方说完,宋青柏没有停留,任由对方的声音落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