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的热气扑洒在脸上,虞泠回过神来,她伸手合上蒸笼,旁边的尤云亦一脸诧异。
“阿泠,你不吃啊?”
虞泠愣了一下,睁大了眼睛:“你,要吃?”
“我——也不是特别饿。”他讪讪道,迟了半晌又倏地转过身,一面念“烫”,一面打开蒸笼,“我还是吃一个。”
尤云亦笑笑,“我熬夜苦读,可是饿坏了。”
他问道:“你方才发什么呆啊?”
虞泠迟疑片刻,她动了动脖子,脖颈处的骨节咔哒一响,“云亦兄,你知道昨日问我问题的那个贵人是谁吗?”
闻言尤云亦一脸震惊,他咽下嘴里的热馒头,道:“原来你不知道?那昨日你还回答的那样好。他是陛下的三皇子,秦王,不知昨日为何回到广文堂来?你回答了他的问题,说不定能受到他的青眼,以后官运亨通。”
秦王?三皇子李谲?虞泠心头一颤,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三皇子是皇帝贵妃所出,贵妃很是宠爱这个儿子,世人皆言他丰神俊秀貌比潘安,行事风流肆意,不比太子温厚仁慈学富五车,通晓孔孟,可就凭他昨日拷问,怎么也不像一个只知玩乐的纨绔。
她收起思绪,食指指节一阵刺痛,便低头看去,上面已是通红一片。
尤云亦讶然:“你的手,是不是方才被蒸气烫伤了?我那有伤药......”
虞泠收回手别在背后,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抹抹药就行。”
“你别跟兄长客气啊!”尤云亦揽住她的肩膀,朗声道,“我们是兄弟,一点伤药我还能吝啬?”
虞泠正要说话,廊下忽然疾步走来一人,像是个传话官模样,他朝二人拱手,而后目光扫了一圈,问道:“那位是虞郎君?”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虞泠上前,道:“正是学生。”
“宫里着人找你,跟我来吧。”他轻声道。虞泠有些懵懂,但不敢多问,只颔首跟了上去。
走至牌楼下,那儿正等候着一位内侍。传话的人上前,恭敬道了一句,
“人已带到。”
内侍姓黄,便是昨日跟在李谲身边的那一位。他简明扼要地跟虞泠表明了来意,原是秦王殿下想找一人为他修缮恩师的手札,昨日在广文馆见识虞泠才学,因此特邀她入宫。
虞泠有些诧异,但也不敢多言,只梳洗更衣后跟着内侍入宫。
宫道深深,宫婢手中风灯欲熄,虞泠抬头看着深蓝近墨色的四方之天,下连着琉璃瓦重檐殿顶,薄云淡淡一抹,欲盖拟彰地遮挡着碧星闪烁。月色不甚明亮,如同一层薄纱,她面前的景象倒是清晰,参天古木,海棠醉红,假山下水流潺潺,静影沉璧。红的是宫墙,青黑的是石板,昏黄的是暖光照引的前路。
内侍和宫婢,接连换了好几个人,才将虞泠接引至殿中。
春日里乍暖还寒,虞泠吞了一肚子寒气踏入殿内,檐下莲纹地砖反射窗内暖黄灯光,一盏鎏金莲花卧龟熏炉徐徐燃着,香烟弥漫。着襦裙圆脸盘的宫婢接了她手里的提灯,内侍进去通报,让她在外殿候着。
片刻,内侍引她进入,绵软的毯子垫在脚下,虞泠心中像点燃了炭火,一点一点炸裂着星火。博古架上玉器陈列,书画整齐。一架六扇山水屏风隔开了两个空间,虞泠站在落地灯旁,对着屏风上的拓影跪拜叩首。
“草民虞泠见过殿下。”
罗床上的人嗯了一声,靠近的烛火因呼吸而摇曳,“黄维景都跟你说了吧?”
虞泠没有抬头,恭恭敬敬回道:“草民谢过殿下赏识,惊喜之余,甚是惶恐。”
“惶恐?”李谲的声音顿了一下,虞泠的心快跳到嗓子眼,
“惶恐是怕能力不及,有负殿下期望。殿下之师,壶悬日月,辞富山海,草民幺麽之辈,以卑言工修补之书,故而惶恐。”
李谲哼笑一声,道:“倒是会说话。”
不时一个宫婢端着托盘出来,里头归着笔墨纸砚和一本旧书。
书封上写着居安旧笔四个字,虞泠之前听闻秦王读书时的先生是谢安少师,早几年便去世,三皇子闻此噩耗,悲痛欲绝,闭户关门一连三日不进水米,如今还特地找了自己来修补少师留下来的手札,看来他并不是旁人口中那种不近人情之人。
虞泠不敢多想,接过托盘,小步走到书案处,沾水磨墨。
书页上有一些明显的污渍,她便用湿纱布轻轻擦拭,然后将烂到无法复原的地方用小刀削去。
指节处传来微微的痛楚,上午被蒸气烫伤的地方即便涂了伤药还是生了水泡,虞泠强忍着,将手札折角的部分用清水稍稍润湿,用几层宣纸夹垫吸干水分后,压在书下。
李谲开口:“慢着。”
虞泠抬眼。
“看看你手边的书是什么?”他道。
闻言虞泠侧过眼,手边的书正是一摞孟子,于是回答:“回殿下,是《孟子》。”
“念。”
屏风里只有短短一个字。
虞泠愣了一下,旋即翻开《孟子》,念道:“请为王言乐。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籥之音,举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乐,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猎,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此无他,不与民同乐也。”
宫室内静悄悄的,徒余她的声音。
翌日,内侍送虞泠出宫时喊下了她,递上一锦盒,虞泠有些惊讶,恭恭敬敬接住。
“这是殿下嘱咐奴婢交给虞郎君的,还请郎君记得日日前来修书。”
虞泠道:“草民谨记。”
待人离去她才松懈下来,打开锦盒,里面竟是青瓷瓶装的一小瓶烫伤药膏。虞泠看向自己手指上的烫伤,经过一晚,她自己都忘了,殿下竟然注意到了。
此等金贵之物,我可不敢用。虞泠讪讪心想。
本以为进宫修书,没想到读了一晚上《孟子》,虞泠打了一个哈欠,悠悠回到自己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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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中郎将求见。”黄维景小声道。
李谲斜倚在榻上,抬手让他进来。
宫婢忙着添香,李谲直言:“查清楚了?”
秦塞云道:“那位姓虞的学子确实身份有异,且跟一人关系匪浅。”
“谁?”李谲抬眼。
“大理寺少卿——裴贺。”秦塞云回道。
“大理寺少卿?”李谲把玩着杯子的手顿了顿,他直起身,把杯中茶水倒入案上花瓶之中,“是方才从凉州回来的那位裴少卿?”
“正是。听说他在凉州担任刺史三年,还曾深入朔北查探,九死一生。”秦塞云道。
李谲唇角浮起一抹微笑:“这个裴贺一回长安能就任大理寺少卿,不仅是因为凉州的刺史经历,还有一个重要的部分。随他回到长安的,还有云州堪舆图。”
“云州堪舆图?”秦塞云坐直了身子,颇为惊讶,“南国灭国之时不是被大火焚毁了吗?朔北苦寻三年也不得其痕迹,就被一个刺史收入囊中?”
李谲放下杯子,复把玩起一把折扇,纸伞打开上书“见贤思齐”四个墨字,“这个虞泠不简单,经史子集,高谈策论,探口而出。你继续去查。”
“是。”秦塞云道,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继而出声,“春闱在即,听闻有举人告发......”
他声音忽低:“有人舞弊,该案目前已经移交大理寺处理。”
......
“告发的举人名兰庚重,年二十一,籍贯苏州嘉兴,半年前来了长安备考,住在城内一个寺院之中。据他所说,是在一酒宴之上听到几个学子的醉话,话中提及已得春闱考卷之事。他心中不忿,才行告发之举。”常评事叙述道。
裴贺翻阅着整理好的案卷,蹙眉道:“春闱由尚书省礼部接管考试事务,礼部侍郎为主考官。兰庚重所说的那几位学子你可找到了?”
“兰庚重说他也没有看清,只知晓其中一位是靖安侯侯府的世子曾阅。当日他也在酒席之上,难道他也参与了买卖考卷?礼部之中有人漏题,要不要先从礼部查起。”常评事道。
裴贺将笔放回在笔架上,“没能找到被贩卖的考卷就不能定案,从当日酒席之上的人查起。务必好好询问兰庚重,酒席上还有哪些人。”
他着人去请世子,却不想他几日前便不在府中。
“这几日是晋阳公主所办的春日宴,遍邀了不少举子前去。这位世子曾向公主行卷,二人交往颇深。这案子若牵引到晋阳公主,可就难办了。”闻笛蹙眉。
晋阳公主李簪雪与当今东宫太子乃是一母所出。皇后出身太原王氏,关陇贵族。皇上还是齐王时就与皇上结发,二十年来相敬如宾。其家族兄长亦在朝为官,颇有建树。奈何红颜薄命,在生下长公主后便仙逝。
皇上极为宠爱与明德皇后二子,甚至于到了溺爱的程度。晋阳公主幼时便极为聪慧,更是习得一手好字,将其父那手飞白体学得一般无二,天下无第三人写出。她书画,骑射,样样俱佳,且貌美多才,颇具其母生前的天人姿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