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地势较低,从城内向外望去只见连绵不断的山峰,宛如云蔚,偶有孤鸟飞过,隐入高高的城墙就再也看不见了。
除了守城的士兵外,街上人丁稀少,街边门紧紧关闭着,几乎看不见人影。
一辆马车孤伶伶地在街上着实突兀,不少眼睛透过木窗缝间偷偷看着。
公衍生收回视线,倒也没有那么担心,虽然人生地不熟,但观城外的景象来看,城内的治安还算不错。
很快,他就看到一队官兵在街上走过,领头的人手里提着一个铜铃,边走边敲,嘴里喊到:“取水喽——”
同时公衍生听到远处同样传来声音,他细听竟有十数人,再远的就听不到了。
十数人喊了十声,他不明所以,下一刻就见所有屋门“嘭”地打开,男女老少手中皆拿着锅、碗、桶、盆等等,飞快地奔向远处。
甚至五六岁稚童也在其中,怀里抱着容器,迈着小步子跟上大人。
他们很快排起队伍,渐渐到了马车面前。
公衍生心中好奇,便揪了一个人问。
他才知此地名叫彭城,多有泉水,所以几乎家家打井,公衍生听到的不过是彭城一角。
他们从没缺过水,所以旱灾来时只是忧心农田耕种,影响收成,从没想过一年年过去,会有难民活活渴死在城门口。
当城外的难民越聚越多时,他们才慌起来,可比他们反应更快的是城主。
他下令把井边的人家赶走,所有的井都归官府所有,每日派官兵把守,取大量井水送入都城。
城民听闻十分不满,民怨沸腾,可城主立刻又下了第二道命令:即日起每过三日每户可取三桶水。
此令一出,没有人再抱怨,而是绞尽脑汁存水。
有人投机,将家人分散出去,一个在家附近,一个在城西角,一个在城东角,一日下来果然多得了许多水。
这种方法暗地里传开,大家纷纷效仿,有人报告给城主,城主用了很多办法,都没有起到效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随着人们越来越猖狂,井水很快就枯竭了,城主不得不又下了第三道命令:每隔七日每人只能取半桶水,另外领半袋粟米。
导致的结果就是公衍生看到的那些孩子们,几年过去能跑会跳,夹在大人中间瘦瘦矮矮的样子十分可怜,但都肃着一张小脸紧紧抱着怀里的容器。
“几年的旱灾其他地方早就乱了,这里还能让人乖乖听话,彭城城主手腕不错。”姜和将全部都听了进去,坐在马车上侧过头对公衍生说。
公衍生点点头,又问那人:“前几日已经降雨了,怎么城主还不放开井水,还需要大家取?”
那人摇摇头,说他一个平民怎么知道城主在想什么,不过他这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担心降雨不过一时,所以才会来。
接着他又一指城外,“要是山上的石头崩裂,流出山泉,汇聚成溪,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到时溪水滋润田地,就可以趁着未入冬再收一次谷,饥荒也就能度过了。
公衍生问:“城外不能打水井吗?”
那人笑,他们当然尝试过,但要是能到打出来,彭城可就比现在大了。
闻言公衍生也笑了,笑自己居然能问出这种蠢问题。
要是城外有溪水形成,难民会不会自己散开?
公衍生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太可能。
虽然水的问题解决了,但饥饿的问题仍然存在,以及快要入冬了,气温骤降,这种年代冻死人也是常事。
要是再走回去,山林野兽盗匪肆虐,生死未知,留下来说不定能获得一个栖身之所。
不过这里距离都城也不过隔了数座山,走路过去也不过月余,为什么不去呢?
公衍生思虑片刻,恍然一惊。
怎么会不去呢?毕竟都城繁华。
只是……只是……
公衍生想起姜文每日匆匆忙忙的样子,心中大约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不禁想到姜和,她应当是做惯了的,彭城的水她也应该有份,心中顿生几分奇妙之感。
他对姜和说:“我们去前面看看。”
又对那人道:“要是等会儿有人来问,就说我们去看井了,让他去那找。”
那人点头,公衍生就驱马而前。
他自负学习能力不错,现在已经熟练个七八成,倒也没撞到人。
水井旁大约有十五个官兵守着,每人带着刀,应该是防止平民暴动。
公衍生扫了一眼跳下马车,对官兵示意自己不打水,只是来看看。
官兵互相看了一眼,觉得他样貌不俗,穿着整洁,还是驱车来此,就没有阻拦。
水井窄而深,公衍生看着他们用自己不认识的工具从井中取水,从形状和使用方式猜测可能是辘轳。
他想,如果以后自己生活了,也会像他们一样,汲水吃水,忍受灾荒,现在多学点,说不定以后能用到。
已经有人取水离开了,水井口被无意落出来的水打湿,光滑的石头反而是这里最干净,每年吃水最多的。
姜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见他沉思,在一旁小声说:“殿下,我们不如直接去找城主,想必他会给我们派些人,比我们三个人更安全。”
公衍生转过头,见她一副为自己着想的样子,脑中忽然露出一个想法——如果他现在把真相告诉她会怎么样?
公衍生想不出来,是惊讶,是愤怒,还是别的情绪?
面前这个率直的姑娘大约会先找他泄愤,然后为了自己的命又不得不去须扶城。
如此多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不如治好后就分道扬镳,她回都城,他们就……
公衍生茫然,他能去哪?
他没有家,没有朋友,谁也不认识,好像除了跟着罗柯外没有其他选择。
姜和见他不答,又轻唤了几声,他才从漫无边际的思考中抽出来。
“没有天子玉他不会相信的,而且你的病耽误不得,人多只会是拖累。”
天子玉被他拿出来抵药钱了,如今在陈令手中。
姜和当时不知,公衍生就将实情告诉她。
姜和焦急:“如此重要的东西殿下怎么能……”
她说到一半猛地顿住,不愿怪他,叹气:“都怪我太不自量力了,要是不受伤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来。若当时来的人不是我,或许殿下已经回宫了,哪里要在外面风吹日晒的……”
公衍生一把握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自责:“这件事绝对不怪你。遇事你不必总往自己身上揽,我不想再听到你这样说,明白吗?”
姜和被他郑重其事的态度呆了一下,眼中渐渐弥上一层雾,公衍生看不清她的情绪,但见她重重点了点头,应该是听进去了,心中叹了一口气。
如果只能凭借天子玉才能被视为天子,丢了便不是的话,只能说明天子早就不是天子了,这天下之主也该换人了。
这话是在说他,是在说萧衍,也是在说皇帝。
“聊的真开心,把马车都忘了吧。”
公衍生和姜和闻言抬头,就见罗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抱着剑立在马旁,面色不善地看着二人。
两人都蹲在水井边,要是有人把马偷了,把他们跑死也追不上。
“你来御马。”罗柯下巴一抬,对姜和说到,然后上了马车后面。
“你身体可还行?”公衍生问。
罗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要是陈令的医术只能撑一天的话,我就不会带你们去他那了。”
“废话少说,上来。”
公衍生不好意思地松开拉着姜和的手,跟着他坐在后面,发现里面放了些干粮,惊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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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弄到的?”
现在的粮食可是贵物,更不要说满满一袋,足够他们三人吃一个月了。
马车缓缓行动,将人都抛在后面。
罗柯正襟危坐,眼也不斜:“不用你管。”
公衍生知道他在生气,于是好一番告罪,又是笑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关怀,罗柯才算渐渐消了气。
他看着干粮,虽然肚子饿,但克制着没有立刻去吃,怕会引来人抢。
他忽然想起方才百姓说的话,对罗柯说:“外面流民很多,不如等泉水汇集后再走?”
“现在就走,必须赶快。”罗柯摇头,然后让姜和把脸遮住。
“这是何意?”
“出去后再说。”罗柯没有给他们解释。
于是二人没有再问,等渐渐来到彭城门口,才发现那里聚集了许多车马,车上的士兵高高举着矛戈,整齐地离开。
“快,跟上!”
姜和听罗柯此言,快马加鞭跟在他们身后,越过城门,果然一路畅通无阻,难民被前面的士兵驱赶到远处,麻木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才仿佛蠕动的蜗牛般再一点点地散在城前。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姜和驱车和他们分离,从小路离开,看着远处的长戈在树林间若隐若现,不禁问到。
罗柯摇摇头:“不清楚,我是听人讲起才知道有这件事。”
姜和了解便没有再多问。
公衍生拉着他在后面小声问:“那你为什么让姜和把脸遮上?”
罗柯见姜和没有注意,便也小声回了句:“他们是去找你的。”
公衍生瞬间明白了。
姜和和他久久没有回去,群臣很有可能已经发现皇帝驾崩,加之皇后薨世,太子失踪,姜文肯定着急了,所以调遣贵族士兵,一起来寻人。
而姜和身为武将,很有可能和这些人打过交道,到时候要是被认出来肯定麻烦。
不出他所料的话,群臣肯定会通知远在外地的誉王,等他躲一段时间,找不到他,誉王就会登基,到时候天高任鸟飞,谁还管得了他?
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公衍生发现自己也飞不了多高。
姜和在白天用自制的弓箭和他比射杀猎物,他只能苦哈哈地避开她练习,心里不住地抱怨萧衍会那么多干什么,生怕馅越漏越多。
罗柯趁着夜晚休息的空档教他剑术,公衍生觉得自己困得快要断气了,罗柯就在他身上按几下,他就痛得跳起来,瞬间清醒了。
“此种剑术虽强,但实在不像正道,殿下何必学他的?”姜和坐在马车上试自己的弓箭,侧着头问练剑的公衍生。
公衍生擦掉额头上的汗,“剑术不为健身强体,多是为了杀人,否则何必开刃。”
“既然是为了杀人,不分正道邪道,能达到目的就行。”
姜和疑惑:“殿下要杀谁?”
公衍生一顿,笑:“我就是这么一说,若是有人要杀我,自然反击回去,到时候不杀也要杀了吧。”
姜和点头:“不过以后有卑职在,任何宵小都近不了殿下的身,殿下放心。”
公衍生点头,继续练剑。
“嗯,我信你。”
他手中的剑是罗柯的长剑。
剑重,且开了刃。
他问,不怕他失手伤到人吗?
罗柯回答,如果能伤到他,算公衍生的本事。
日子就在如此的情境下一点点过去,公衍生数着吃剩下的干粮,计算他们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须扶城。
却不想干粮还没吃完,他们就来到了须扶城下。
与他们所想的灾民遍地不同,这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这里的城门大敞,只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三个人对视一眼,都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缓缓驱车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