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白首七星
    屋内比公衍生想象的要更华美,随意扫一眼,在心中默默估算的价格都让他忍不住咋舌。

    指头大小的珍珠串成帘,帘后一女子斜倚着矮几,看不清面容,身边是几位守卫,一动不动,却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公衍生猜测她就是巫仙,见自己进来后对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看指甲,于是开口问:“敢问可是巫仙?我等遵陈令之言,想请巫仙为我的朋友治病。”

    帘后的人终于动了,却是冷笑一声:“没大没小,竟然直呼长者之名。”

    公衍生一愣,问:“我与你才第一次见面,你怎么就成我长辈了?”

    巫仙说:“陈令能将我推给你,说明你们是好友,而我与他的师傅是好友,我自然是你的长辈。”

    公衍生摇头:“我和他初识,算不得好友。”

    巫仙冷哼一声:“既然不是好友,他为何好心帮你?可见你说的是谎话。”

    “你走吧,我不会给你的朋友治病的。”

    她打了个哈欠,不耐烦摆摆手开始赶人。

    “前辈恕罪,”公衍生从善如流地改口,又告罪,“晚辈方才不懂事,唐突前辈了,还请前辈不要怪罪。”

    “殿下,何必……”姜和刚开口,就被公衍生阻止了。

    巫仙抬眸,公衍生感觉她的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珠帘,准确无比地落在他的脸上。

    仿佛这些帷幕对她而言不过无物,只要她愿意,她就能窥探到她想要的任何事。

    “殿下?你是哪家的殿下?”巫仙的话中充满疑虑和好奇,但公衍生不可能告诉她,而且他还是个冒牌货。

    “她病得很严重,都开始说胡话了。若再不救治说不定今日就没了性命,晚辈恳请前辈高抬贵手,救她一命吧。”公衍生如实说到。

    巫仙没多想,直接拒绝,还随便给他一个理由:“你服软的太快了,我不喜欢。你们回去吧。”

    公衍生咬牙,那种被反复戏弄的感觉又浮现在他心中。

    他怀疑巫仙从他们进入须扶城就知道他们的存在,但他不知道对方如何做到的。现在明明已经见到了对方,却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拒。

    “我听陈令说,此病只有两个人能治,一是当今国师,而是前辈。”公衍生哪怕脾气再好,心中不免升出几分气性。

    他抬眼,目光穿过重重珠帘,落在慵懒的身影上,“但我观前辈之言,怕是也不如国师本事,否则也不会言而无信,再三戏耍在下。”

    “嘭!”巫仙一拍矮几,厉声道:“实在放肆,你当真觉得我不会让侍卫砍了你的头?!”

    公衍生丝毫不惧,气定神闲:“须扶子民都道前辈仁善,免费为人医治。哪怕晚辈万死,也请前辈医治我的朋友,不要让前辈在须扶子民心中失信。”

    “好,你的命我要了。”巫仙对着姜和勾手,“他的朋友对吧?过来。”

    姜和对公衍生刚才的话十分不认同,在她看来,哪怕是要她的性命,也不能让他伤到分毫。

    公衍生凑到她耳边对她小声说了一句,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对方轻松地笑了笑,她才迈步向前走过去。

    与此同时,守卫递给公衍生一把剑,巫仙道:“你现在自刎,我会治好她的病。我说到做到。”

    公衍生满口答应,其实心里突地跳了一下。

    但他面不改色,接过剑,手握住剑柄,将剑缓缓抽出。

    就在这时,罗柯推门而入,“城主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如此索要,不怕巫怪罪,引得巫氏一族遭祸?”

    城主?巫氏?公衍生手一顿,脑子里转了个弯,恍然大悟。

    “巫仙”姓巫,名仙,须扶城城主,所以才那么大排场,也很有可能是巫氏的族长,今日的月祭也是对方操持。

    巫仙正检查着姜和的身体,闻言一笑:“我就知道是你。”

    她仍然倚着矮几,身子宛如一条乘凉的蛇,“不要以为你在我这里待过一段时间就敢肆意妄为。”

    “借我的名头闹事,你就不怕我降罪于你?”

    罗柯拱手:“那就只能请城主恕罪了。”

    巫仙嗤笑一声,“那把你的武器给我,我就放你一马。”

    罗柯小臂一抖,匕首落入手中,举于面前,“当然可以,不过此物是在下所铸,手艺粗陋,还请城主笑纳。”

    巫仙闻言,嫌弃道:“谁要你自己做的破烂,我要你的七星剑。”

    罗柯小臂一抖收回匕首,“恐怕不能如城主所愿了。”

    “你要出尔反尔?”巫仙问。

    罗柯摇头:“并非如此。我只是在想,按律,喧闹于市,当处罚金银若干。”

    巫仙皱眉:“为什么要按律?巫氏的地盘我说了算,谁敢拦着不成。”

    “巫族并无此种规定,若要添改族规须请示巫。”罗柯看她,她不甘示弱地回瞪,但很快就败下阵来。

    “算了,本城主恕你无罪。”

    罗柯拱手:“多谢城主。”

    巫仙指着公衍生道:“但我与他是君子协议,你们这些侠客文士不是最爱讲信义了吗,总不会反悔吧?”

    “这是自然。”

    巫仙满意地倚回去了。

    罗柯见两人说话的空档公衍生还举着剑,失笑地把剑从他手里拿走。

    “她让你死你就死?刚才还看着有点机灵,怎么这个时候反倒变傻了。”

    公衍生眨眨眼:“那你要怎么办?”

    罗柯笑:“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说不定我拿了剑立刻将你毙命。”

    公衍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喜欢吓唬人。

    “那你现在要动手吗?用这把剑?”公衍生指的是守卫给的那把剑。

    罗柯随手扔在地上,“这把剑就是破铜烂铁,怎么能配得上你的命。”

    他又将匕首拿出来,对公衍生说:“这是我亲手打造的武器,它叫白首,愿它能在我垂垂老矣之时还在我身边。”

    窗外的光透过如水波般的痕迹,映在匕首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朦胧的纱,杀人利器被沉入迷蒙幻梦中,连杀意都显得那么柔和。

    匕首抵在公衍生胸口,罗柯嘴角含笑步步紧逼,逐渐将公衍生抵在墙上。

    “好歹也相处了一段时间,我就用白首亲手了结你的性命,才不枉你从世间走这一遭。”

    他掀开一直笼罩在公衍生脑袋上的粗布,露出的白皙皮肤比匕首上的光芒更夺目。

    公衍生歪着头,笑到:“好啊。”

    那双眼仿佛从一片昏暗与朦胧中,被撕开尘封的纱,露出的神色比蝶翼轻盈,更似江舟潇意。

    罗柯见他一副完全信任的模样,心中一动,竟然抬手捂住他半张脸,只能看到一双眼。

    不一样,果然是不一样的。

    他印象中的那个人眼中满是算计与野心,胆大妄为到了极点。

    他当时奉燕君之命,按照卜算的地点来到灵州郜城,欲杀天命之人。

    天命之人,据说可以让天下安定,为王朝续命,江山代传,四夷臣服。

    最重要的是,能为天下久旱降甘霖。

    所谓天命之人到底是谁,燕君自己也不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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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一点消息,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他,求他帮他杀了对方。

    燕苦中原久矣。

    罗柯本是个无家无国之人,只要出得起价钱,他什么都能干,于是他拿上对方给的七星剑出发了。

    七星剑无疑是把好剑,比他从前用过的所有剑都好,剑风扫过,草木尚未低头,便已断了根茎。

    草木如此,人亦如此。

    他很感激燕君,因为对方给了他一个成名的机会。

    若是能把所谓的天命之人杀死,他将会名声大噪,甚至青史留名。

    对他这样一个流侠来讲,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哪怕是死。

    然后他就在郜城遇到了一个人。

    与此地格格不入,却意外融入得很好的人。

    他身上完全没有贵族公卿所拥有的娇气,与此相反如果不是他主动露出一张脸,他根本不会发现他的不对劲。

    萧衍说:“孤知道你在找人。”

    中原的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他警惕之时,又见萧衍笑:“孤可以帮你。”

    他指了指面前的鸡笼,里面关着一只公鸡,一双眼无知无觉危险的来临,朝气蓬勃,羽毛丰满。

    “我有两只鸡。你买下它,我带你去找另一只。他在我的家里。”

    萧衍的笑容如何形容呢?

    如狼,如狐,如蛇。

    仿佛隐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毒物,危险、诡谲,却偏偏一副佳公子的模样,引得人忍不住靠近,却在真正走到他身边时被他干净利落地拧断脖子,困于方寸。

    罗柯自然不会拒绝,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身法却突然失去了效果,不过眨眼间,对方就消失在他面前。

    他失去了目标。

    没过几天,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他又看到了那张脸。

    他立刻追了上去,然后见到了萧衍。

    他躺在床上,似乎是刚失去了气息。

    罗柯很遗憾,然后就看到了公衍生。

    该如何讲述那一瞬间的感受呢?

    仿佛行走在浓雾森林中,看不到方向,脚下沾着黏湿的土壤,行走困难,面前是数不清的藤蔓和落叶,令人疲惫。

    他从来都是独自在森林中行走,却在蓦然一次回望中看到了太阳。

    顿时云雾消散,天地化为无物,只有明日高悬。

    他一下子明白,面前长得与萧衍一模一样的人,就是他在寻找的天命之人。

    而现在,所谓的天命之人就在他面前,脖子上比着他的匕首,却还是笑意满满,比从前都要更信任他。

    一次放过,两次放过。

    多次迁就成就如今的局面。

    “你将眼睛闭上。”

    公衍生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做了。

    他这一路都甚少束发,多是用布带稍微一缠,有时候就直接散在脑后,就如现在。

    微长的青丝从耳后悄然探出一点,在脸颊上轻轻动起来,带着微痒。

    “得罪了。”

    罗柯用匕首一挑,一缕发落入他手,他后退一步,公衍生顺势睁开眼。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笑了一声,彼此心事全然不同

    如此青史留名?不,他要更光彩些。

    罗柯将发放在矮几上,虽然巫仙觉得他们投机取巧,但也没说什么,接下了。

    姜和的病情在巫仙看来不算太难,此世能让她称第二的只有当朝国师,此外还没有什么能让她低头。

    时间过得很快,夕阳倾斜,就到了月祭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