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瘟疫
    治疗的过程很顺利,满室带着草木燎烧过的清苦味道,以及淡淡的香气。

    “修养几天就好了。”巫仙吹去指尖上的灰,对着站在外面的两人说到。

    “那就劳烦城主派几人照顾她,毕竟我们两个男子不太方便。”公衍生说。

    巫仙点头,手背在姜和沉睡的面容上轻轻划过,“这是自然。倒是难为她一路跟着你们跑这来,谁知道受过什么委屈。”

    公衍生咳了咳:“路上颠簸,比不上家里,但我们又不是恶人,怎么会平白让她受委屈。”

    他忽然想起什么,瞧了罗柯一眼,又道:“只是等她醒来后,就不必将我们的行踪告诉她了,叮嘱她回去吧。”

    巫仙问:“你们现在就离开?”

    “还要休息一日,至少过了今晚再走。”

    巫仙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要不要跟着我去城主府住一晚,我与罗柯好歹也算旧识,就当宴请朋友了。”

    公衍生不好决定,转头看罗柯,巫仙也同样去看他。

    罗柯不知在想什么,刚才都没有说话,此刻两人都看向他,他才摇摇头。

    “不必。”

    巫仙见此便也不勉强,站起身出门,踏上守卫拉过的车上,透过轻薄的纱,侧着身子对他们说:“要是想去月祭,记得看好你的朋友。”

    着话是对着罗柯说的。

    守卫将软着身子的姜和抱上马车,接着马蹄嗒嗒地离开了。

    公衍生望着她们离开的身影,问:“月祭很危险吗?”

    罗柯:“危险,也不危险。”

    “你的意思是,你会保护我?”

    罗柯闻言突然笑了,摇摇头。

    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公衍生却不懂,心里琢磨这是什么意思。

    “月祭是做什么的?”

    “你真想去?”

    公衍生说:“来都来了,不玩一遭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那就边走边说。”

    罗柯走在前面,一身劲装,腰部被紧束住,身姿挺拔,手中握着长剑,手腕处衣袖微宽,留出匕首出入的空间。

    公衍生跟在后面,瞧着他的样子,心中想象着自己以后的模样,不自觉雀跃,三步并作两步跳着跑到罗柯身边。

    月祭分三天,分别是月中和前后两天,主要是为了祭奠死去的人。

    巫族的人还会特意祈求巫将死去的族人带到身边,这样就不用再世为人,永生享受。

    至于其他的非巫族的人,只好用自己拥有的都给予死去的亲人朋友,希望对方能在阴间功成名就,让在为人世的他们过得好点。

    不过月祭是在大灾大难后才会举行的,没有固定的日子。

    两人随口聊着,不知不觉来到城外。

    城外的火把连成一条长龙,烈焰仿佛照红了一片天空,公衍生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的晚上看到如此明亮的场景。

    来来往往的人也是面带笑容,衣裳也是特意穿的最干净的,头发被梳得柔顺,用头巾包在脑后。

    橘黄色的火光在此刻却显现出一种宛如月光般格外清白的颜色,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白发老人黄发小孩,都有种行走在白日下的感觉。

    在公衍生和罗柯走进的一刹那,整个人群瞬间死寂,但不到一息就恢复原样,仍然是热闹喧哗的样子。

    公衍生没有发现,只觉得没有灾害的日子真好,脸上带着好奇一个个看过去。

    就是这里的肉类太丰盛了,不太像灾后的样子,不过一想古代人对祭祀的热衷程度,连童男童女的事都做得出来,便也没有多想,只是叹息一声。

    但罗柯却是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但他自负于能力,同样没有在意。

    公衍生笑着回头看罗柯:“要是人间的百姓天天能吃上这些就更好了。”

    “怎么可能,只有贵族能经得起每日食肉的消耗,平民百姓家怎么负担的起?”

    公衍生站在他不远处,身后是一整排火把,“你觉得不可能,但以后肯定能实现。”

    罗柯摇摇头,他想象不出来。

    “算了,不跟你讲这些。”公衍生看到一把面前没有人的火炬,就伸手拔出来,在空中呼呼地转出火圈。

    罗柯看着他乱闹,眼中含着笑意。

    “要是姜和醒着,现在说不定能过来跟我一块玩,哪像你就干巴巴地站在一边。”公衍生抱着火把看他,眼眸在火光下露出别样的神采。

    罗柯抱剑而立,“你难道是小孩子,还需要我哄你?”

    公衍生撇嘴,但又想到罗柯之前对他说的话,叹了一声:“可能吧。”

    他伸手靠近火焰,虚虚地用手掌包住光亮,“我从前觉得自己长得好看,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我说几句软话,别人就能答应我。”

    掌心被火热得灼烫,不小心擦到火舌,猛地收手攥成拳,抵在嘴边吹气。

    “直到被你说过后我才知道,这叫没骨气。”

    公衍生抬眼看罗柯:“可当时你也答应我了,所以我没当回事。但巫仙软硬不吃,我才知道,这种方法原来并不是无往而不利的。”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清脆,在讲这些的时候仿佛掺杂了淡淡的委屈,和一丝茫然。

    “后来我明白了,”公衍生笑起来,手中的火把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光线,转瞬即逝。

    “巫仙在乎族人,在乎自己在族人心中的威望,这些都是我从你话语中了解到的。”公衍生绕着罗柯来回转,目光将他上下都打量了一遍,看得罗柯莫名其妙。

    公衍生在他面前站定,声音坚定:“而你在她身边待过一段时间。所以消息很重要,这样在和人较量中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罗柯伸手弹了一下他眉骨,吓得公衍生缩脖子,紧闭上眼。

    “我看你一脸得意的样子,以为你心窍开通,有一番高深言论,没想到说出这种不相干的话。”

    “怎么会不相干?”公衍生反驳,睁着一只眼瞪他,却看见他身后站了一个人。

    他好奇地将两只眼都睁开,歪着头看,却是一个年轻人,愁眉苦脸地在他们二人身边打转。

    “这位大哥,可是有什么事吗?”

    年轻人一听,挠挠头:“我找不到我的东西了。”

    说完,他还绕着两个人走了两圈,口中喃喃:“明明就在这里啊,怎么找不到呢?”

    公衍生一听,觉得是自己挡着他的路了,就后退几步,火把跟着往后移了移光。

    可年轻人并不在刚才的地方找,反而跟着公衍生移动而移动,最后罗柯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握住公衍生手中的火把重新塞入地面。

    “哝,这里。”

    罗柯说完,果然见年轻人一脸惊喜坐到火把面前,笑着对他们表示感谢:“多谢二位!”

    罗柯点头,拉着公衍生走了,公衍生恍然大悟,还一边道歉一边掩面,仿佛十分不好意思。

    “行了,他都看不见了。”

    两人来到远处,公衍生摸了摸通红的脸:“谁能想到火把都是有主的呢,我以为都是巫仙准备的。”

    罗柯:“要是都无主,早就被人抢没了。”

    公衍生撞撞他:“你都知道,刚才怎么不阻止我?”

    罗柯笑,低头:“我看你玩得开心,自己不陪你玩就罢了,哪里还能扫你兴。不仅比不过姜和,更是连让你开心都做不到了……”

    “好了,不要再说了。倒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提。”公衍生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嗯。”罗柯点头。

    两个人四目相对,公衍生忽然笑出声来,方才的窘迫一扫而空。

    他感叹:“不过我以为你不喜欢姜和,没想到还会帮她。”

    罗柯说:“我与你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我也算半个师傅,她虽然无意教你,但你确实在她身上学了很多,算半个我。”

    公衍生不会射箭,那几天就偷偷摸摸地学着姜和的样子,尽管很努力,可惜身上的肌肉没有锻炼出来,还是逊色于姜和。

    “这样说来,我们算是同僚,更何况近一个月的相处,我也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帮忙应该不至于让你那么惊讶。而且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公衍生求他那次。

    公衍生苦恼:“可是我们把马杀了,怎么跟陈令交代呢?我又没有钱。”

    罗柯疑惑:“这是我托他买的,他还从里面抽钱,为什么要给他交代。”

    公衍生一顿,罗柯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有钱,“这些钱你哪来的?”

    罗柯瞥了他一眼,一眼看透他的想法:“放心,是干净的卖命钱,不沾血。”

    可是公衍生的心情却没有随着他的解释而放松,反而觉得,游侠富有,就代表着这个世道越乱。

    他还是希望世道能安稳点,就算他以后也会和罗柯一样做游侠,哪怕自己穷点。

    盛世昌平,他还可以趁着大灾后重建领个户口田地,若是日子困难,还能有武艺傍身,不至于被人欺负。

    而且他还会识字、算数!公衍生眼睛一亮,虽然古代的记簿和现代不同,但他可以学啊!万事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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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难,他才十六岁,哪怕再过十年也是壮年,还怕没有容身之地?

    可瞬间,他又失落起来。

    他的脸和萧衍太像了,就是个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会何时暴露出来,自己只要不换脸,就永远不能放心。

    “呀!”稚嫩的童音忽然响起。

    公衍生回神,感觉自己被一个矮小的身体撞了一下,一回头,就发现是个黄发小女孩,勉强到他腰高,一双眼睛滴溜溜,黝黑色,嘴巴一咧开,笑声尖锐无比。

    公衍生眉头一皱,还没说话,就见她忽然尖叫着转身,跑着扑入一个瘦弱的女人怀里。

    “乱跑什么。”瘦弱女人声音嘶哑,看都没看公衍生一眼,就领着黄发小女孩离开了。

    她们没有火把。

    公衍生很生气,他觉得小女孩很没有礼貌,但一想大灾之年,礼貌又不能当饭吃,便只好不在意。

    他无意间地瞥见,瘦弱女人的另一只手上,四根手指齐根断掉,白骨若隐若现,自己的手也忽然痛起来。

    他心中的气全消了。

    他不知道女人经历过什么,但若能活下来,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刚才的不礼貌就显得无关紧要。

    公衍生觉得眼前恍惚了一下,罗柯一把扶住他,“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些担忧,但公衍生听着却忽远忽近的,尾音在大脑边来回盘旋。

    终于,他吐了出来。

    一滩黑血溅在地上,公衍生觉得仿佛沉重的躯壳都随着呕吐都脱落于体外。

    他的精神,他的意识,他的灵魂,都轻飘飘的。

    说话也像向上漂的灰尘,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就把话吹得四分五裂、七零八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公衍生……公衍生!”

    罗柯的面孔也看得不甚清晰,声音被扭曲得不成调,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嘹亮。

    最后,凝聚成一声鹤音,公衍生又呕出一口血,彻底晕了过去。

    城主府内,巫仙跪坐在一颗黄色夜明珠面前,身上已经换了一身繁缛的祭服,正双目微闭,做今日最后的赞颂。

    忽然,她听到一阵嘈杂,眉头一皱,问:“怎么回事?”

    “城主,是罗……”

    “嘭——”门被一脚踹开,罗柯抱着晕过去的公衍生走了进来,然后把他放在床榻上。

    巫仙不满:“脏死了,那是我的床!”

    罗柯却不管她的话,快走几步抓着巫仙的肩膀,匕首露出,抵在她脖颈上。

    “你最好趁我耐心耗尽前把实情都告诉我。”

    巫仙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忙点点头。

    “今日你是不是看出他得病了?”

    巫仙犹豫了一下,点头。

    罗柯咬牙:“什么病?”

    “瘟疫。”

    罗柯大声:“为什么不治!”

    巫仙仰着头,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月祭可以减去半天的治疗,他们是前后进来的,我当然只治一人。”

    “放屁,他们分明是一起进去的。”

    巫仙:“……那个人比他多进半个身子。”

    罗柯气笑:“你就是这样执行巫的意志的?”

    “……”

    巫仙忽然硬气起来:“我是巫族族长,我说的就是巫的意志,你没资格对我指三道四!”

    罗柯将手中匕首往下按了按,擦出一条血丝,目光冰冷:“现在有资格吗?”

    巫仙僵硬着身体不敢动,轻轻眨了眨眼。

    “治病。”

    “不行!”

    罗柯眉头一皱,巫仙立刻改口:“可……可以是可以,但你知道我的规矩。”

    他松口气,直起身,“你要什么?”

    巫仙眸子一转,落在他的七星剑上,手一指:“我要这个!”

    罗柯犹豫,巫仙立刻笑起来:“要是舍不得,就等着明日吧。”

    她站起身,暗紫色丝绸衣裳随着她的动作缓缓落下。

    她小心翼翼避开罗柯,走到门前,刚要走,就听罗柯问:“他能撑到明天吗?”

    巫仙回眸,巧笑嫣然:“我若说他今晚就死,你待如何?”

    她又等了一会儿,罗柯还是没有说话,便觉无趣,却忽然听到一道极为缥缈的声音:

    “好。”

    巫仙转过身,瞪大眼睛,“你答应了?”

    罗柯不言,抽剑一扔。

    七星剑剑尖朝下,刻在地面上。

    “剑,立于此地,治不好他,谁也别想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