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瞬间落针可闻,罗柯看着公衍生如此抗拒,轻轻摇了摇碗,将肉块摇到糊粥表面。
他手一递,轻笑:“想什么呢,不过是普通家禽。”
公衍生仍然警惕:“药里为什么要放肉?大灾之年连米都吃不上,这些肉又是从哪里来的?”
“城主府要肉还不简单,你想的也太多了,”罗柯摇摇头,继续解释,“因为巫仙救治的不止有你一人,须扶城内所有感染瘟疫的人都要吃。”
公衍生反驳:“既然如此,那就更不对了。这么多病人,须扶城的肉哪够?”
罗柯从容不迫,轻声说:“你忘了?昨晚在城外,你也看到了很多,巫仙难道连他们都不如吗?”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尽管他知道公衍生的猜想是正确的。
他知道城外的并不是活人,闻到的肉香不过是草牲燃烧后的味道,火把只是一根根点燃的树枝,碗中的也不是家禽肉。
“况且……”罗柯轻轻摇了摇碗,更多的肉块渐渐浮了上来,只是比第一块要小一些。
他再次把碗递到公衍生面前,说道:“况且,这是我特意为你盛的,其他人能尝到一点味道就不错了。”
公衍生似乎被他说动了,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来,将碗放在鼻下轻轻闻了闻,眉头一皱,仰头看他:“好恶心的味道。”
罗柯看他接过,心中松了一口气,见他这样说,不禁笑道:“药都是这样的,闭着眼喝下去,你的病就好了。”
“哪有那么快,药总是要喝四五天才能有点效果。”公衍生不赞同他的话。
罗柯附和:“好,你说的对,后面几天的药,我都会给你送过来。”
公衍生一想到那样的情景,舌根一苦,整张脸瞬间皱了起来。
“太痛苦了,还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罗柯说:“别总说这些。”
“哦。”公衍生觉得脖后有些痒,伸手轻轻挠了挠,然后捧着碗,就要喝。
“你的手怎么回事?”
公衍生一愣,动作一顿。
罗柯抓住他的手,指尖上沾满了血,又去看他脖后,发现一片红,皮肤被指甲挠出几道血痕,鲜血渐渐地往外冒。
“我去给你拿止血药。”罗柯看他这副模样,应该是病越发深了,心中焦急,刚要出门,就被公衍生叫住了。
公衍生望着他,又忍不住挠了挠脖子,“帮我找找有没有止痒的吧。”
罗柯看他实在难受,就点点头,去找巫仙。
他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几瓶药粉,按照巫仙的嘱咐,只要轻轻倒一点,再加些水,最后涂抹在伤处就好。
可当他推开门时,却发现屋内空空如也,公衍生早已不见人影。
随之消失的,还有没入地面的七星剑,取而代之的是肉药,满满一碗,丝毫未动。
罗柯站在门口,定定看了很久,才转身,“嘭”地关上门。
今晚的须扶城竟是难得的热闹,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病今晚就能被治,喜极而泣,或许是因为有肉可吃,可以饱餐一顿,但更多的人都在欢呼雀跃——死去的家人、朋友,都在月祭中被巫收为侍从,从而永享极乐。
至于肉身,则留下当做巫的恩泽。
原本还算其乐融融,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位女子,突然打破了这番景象。
她脸上系着面纱,身上穿着灰黑色的粗布衣衫,一副干练的模样,长发从侧面编成一束,垂在胸口,腰间、手腕和系发处都有拇指大小的铜铃。
她一边踹锅,一边将人手中的糊糊拍到地上,一边大喊:“别吃!这些会加重你们的病情,根本治不了病!大家都别吃了!!”
她就像是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的牛,将一切弄得狼藉。
身上系的铜铃叮叮铃铃作响,仿佛无数看不见人影的小孩子跟在她身后拍手叫好,她的声音越传越广,直到巫仙发现了她。
巫仙十分生气,并命人将她拉出去,又想办法多熬了些药。
至于这个作乱的女子,被守卫架着扔到远处,她的嘴里仍然在喊:“我有草药可以治疗瘟疫!你们跟我来,草药都在城外!”
此言一出,那些对肉药尚且心有芥蒂的人纷纷站起身。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巫氏子民,无法对巫仙之言完全信服。
有人千里迢迢来治病,大多数是有一定的家底,世道再乱也没有把主意打到人的身上,这女子一说有药草,他们立刻选择跟上。
哪怕那些被称为巫的恩泽,也仍然无法接受。
至于那些已经吃完肉药的人,有的听了这话,一口含在嘴里,鼓鼓囊囊的,一抹嘴巴,悄悄跟上。
毕竟多吃一碗药,就多了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女子见有人愿意跟随,便高兴地领着众人往外走去。
这时,一把剑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说的……可是真的?”
女子一愣,然后坚定地点头:“当然!”
公衍生气喘吁吁地站在不远处,一只手握着剑,一只手提着袖子捂住口鼻。
他的身体很虚弱,脑袋因为过度的思考而钝痛,身上渐渐痒起来,眼睛酸胀,似乎发烧了,但他无暇顾及。
“当真……没有人肉?”
他看着女子,似乎在确认对方有没有说谎。
女子见他如此,知道是为同类相食而感到不忍,故而郑重其事地对他说:“我以神农一族的名誉起誓,草药都是我们族人搜集来的,绝对没有人肉。”
“若你不信,可随我去城外一看,你手中有剑,如果你看到一丝肉,我任你处置。”
“神农……”公衍生用仅有的思考能力捕捉到这两个字,心中莫名地安定下来。
能用这种名号,肯定……不会骗他。
于是他与其余人跟随着女子来到城外。
城外不知何时建起了一口大锅,底下燃着柴,上面药汤滚沸。
一人站在旁边,舀出黝黑却纯净的药汤,气味苦涩,隔着远远的也能闻到。
女子过去帮忙,把药一碗碗地分到他们手中:“这就是药了,快喝,只要每日三服,三日过后退了红疹便可大好了。”
公衍生皱着眉,感觉气味和巫仙的肉药相差无几,但出于没有办法,索性捏着鼻子喝了。
汤药刚入喉口,先是苦涩到几近恶心的味道,再是烫,他只能忍着要吐的感觉,一边小口小口喝下。
他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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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忍耐的表情,其他人还算接受良好,坐在地上小声聊天。
公衍生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跟着坐下听,大约都是先问问对方名字,聊聊籍贯,诉苦诉苦自己这些年来的不容易,以及抱怨抱怨后面的日子要怎么过。
“朝廷今年的粮种还没发吗?”公衍生突然插了一嘴。
“不仅没发,连田地都没分呢。”
“现在随便一块地,今天耕好,明天就有别人说是自己的,然后找城官说理。结果说着说着,田就成他们的了。”
“是啊,还有两个月就要入冬了,我们手里什么也没有,各州发不出粮食,朝廷也无动于衷。”
“今年的冬天不好过啊……”
“我听说朝廷内乱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忙问他怎么回事。
他清清嗓子,故作高深:“我是容州人氏,那边真是冷清极了,连只蚂蚁都找不到!”
他舔了舔嘴唇,“有次我去找吃的,就听到那些贵族老爷们都说,朝廷祭天把雨求来了,但弄丢了太子,就把远在誉州的那位请了回去。”
“本想着太子丢了,就让誉王登基,但不知道怎的他就是不同意,非要找到太子。这不,他们还等着朝廷的救命粮,谁知道等半天,却还要被朝廷使唤找人,他们心里那个气呀!”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仿佛那些人不顺心,他就开心了。
旁边人说:“你这哪是找吃的,分明是去人家府里偷东西去了!”
然后指着他扭曲的大腿,“要我没猜错,这是他们打出来的吧?”
被指着的人啐了一口:“娘的,老子快饿死了,吃他们点东西怎么了?你们不知道,我被他们打的时候嘴里还嚼着鸡骨头。但我身上被打得越疼,这肉就越香!”
他咂摸咂摸嘴:“那味道,我现在还记得。要是能再吃一次……”
他一拍另一条完好的大腿,“我宁愿,再拿一条腿换!”
此话一出,公衍生忍不住笑起来。
连指着他的人都敬佩他的豁达,对着他道了一句歉。
他也不在乎,摆摆手没放在心上,继续和人聊起天来。
公衍生听着听着,脑中的疼痛渐渐消退下去,只是身上的痒意还没有减弱,但他怕血流太多,所以忍着没有动。
眼角一瞥,却见带领着他们过来的女子垂头丧气地从城内走回来,一屁股坐在他们旁边,唉声叹气。
“姑娘这是怎么了?”
女子一抬头,见是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开口道:“须扶城城主命侍卫严守,我根本进不去,也不能把更多人叫过来。”
公衍生问:“既然如此,为何不把药锅放在城内,离得那些病人近些?”
女子摇头:“不行,城主会叫人把药锅掀了的。这些药材来之不易,我不能冒险。”
说话间,又有人陆陆续续地过来,女子忙站起来给他们分药汤。
还不等她坐下,就见巫仙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过来,“你是何人,凭什么抢我的病人?!”
巫仙来者不善,还特意瞪了眼公衍生。
女子不卑不亢,站在药锅前,拱手道:“神农氏,姒娇,久问城主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