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等傅栩坐好,她满意地跨上车。

    出发。

    傅栩坐在后座,这位置着实是刁钻。一八五的个子费力地抬起双腿,才不至于两脚贴地。

    女孩的长发有一半都被压在头盔里,露出的一截发尾随风扬起,盈着清浅的果香,在他面前张牙舞爪。

    他默不作声地压下安漾的头发,心里暗自庆幸这里是景城,没什么人认识他。

    否则就会看见他戴着粉色的猫耳头盔,坐在女孩的后座上大鸟依人。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安漾心情大好,还关心起后排的乘客,“你吃晚饭了吗?我一会儿加餐,你要不要一起?”

    “你不是不饿吗?”傅栩的声音从后面幽幽传来。

    这人不拆她台能憋死吗?

    安漾的笑容凝在嘴角逐渐消失,“你,下去。”

    摩托车停在路边,傅栩艰难下车,动作异常迟缓:

    这辆车的后座有一个上翘的弧度,他的腿早就麻了,为了和她保持距离不滑下去,腰上还要默默发力。

    傅栩疑心是自己把她惹毛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什么,十字路口执勤的交警就来了。

    “你好,驾驶证出示一下。”

    她配合地递出证件,顺带剜了傅栩一眼。

    他预感自己可能要走路回去了。

    交警垂眼扫过证件,一抬头注意到傅栩的头盔,仔细端详了一阵,才把证件返还给她。

    安漾诧异,转头和交警一齐看过去。

    傅栩薄唇绷紧,生无可恋地顶着她的少女粉猫耳头盔,往那一站有种说不出的魔幻。

    交警职业素养过硬,憋着笑冲她点头,“很好,骑车就是要戴好头盔,继续保持。”

    她没受过交警那样专业的训练,噗地一声笑出来。

    傅栩看她笑到伏在车把上,突然有点担忧她的精神状态:“你备考压力很大?”

    安漾笑完了,斜睨他一眼,“就你话多。”

    如果不是看在江奶奶的面子上,她真的想把这人扔路边吹冷风。

    平安无事地抵达小区门口,安漾把车停好,“我去加餐了,你自己先回去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奔向亮灯的小吃摊。

    傅栩刚刚摘下头盔,一抬头人都跑没了,找了好一阵才看到一个小小的背影。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头盔,叹了口气,往安漾的方向走去。

    这家小摊卖烤红薯和水煮玉米,安漾虽然嘴馋,但心里尚且还有个度。不能吃得太放肆,买根玉米,过过嘴瘾就算完。

    老板在这一带摆摊多年了,早就和她熟识,利落地扯个塑料袋帮她装好,和她八卦:“男朋友?”

    她没明白意思,回头一看,傅栩正抱着头盔站在她身后,掏出手机扫她旁边的付款码。

    “多少钱?”他问。

    老板报价,安漾这才反应过来,答:“不是,不熟。”

    对方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笑而不语。

    她撇撇嘴,冲傅栩道了声谢谢,等远离了小摊才掏出手机:“我把钱转你。”

    “当是你送我回来的谢礼。”他不以为意:“走吧,我送你到楼下。”

    “你还真听江奶奶的话。”安漾咬下一口玉米,软糯的颗粒带着甜香在唇齿间绽开。

    大满足。

    头盔还在手里,傅栩看着正在吃东西的安漾,打算等等再还给她。

    “我之前经常去江奶奶家,好像没见过你。”她仔细回想了一会儿,“不常回来?”

    “工作忙。”

    安漾侧目打量着身边的人,将玉米当作话筒递到他面前,清清嗓子拗出播音腔:“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皮肤白,想必不会是什么风吹日晒的工作;张口就得罪人,肯定也不是需要跟人打交道的职业;长得倒是好看,应该能靠脸吃上饭。

    “华悦唱片知道吗?”他问。

    安漾点头。

    她当然知道,华悦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唱片公司,她喜欢的好几个歌手都签在其名下。

    今天在电梯里,她偷偷注意过傅栩的手。

    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确实适合玩乐器。

    傅栩哪里知道她正在脑海中严谨分析,张口就来:“华悦大楼的水泥是我打的。”

    安漾:......

    这人满嘴跑火车,她就多余问。

    “安漾。”

    身后突兀传来了一声叫喊,安漾一颤,即刻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手里刚吃几口的玉米险些自由落体。

    幸亏她眼疾手快,把玉米塞到傅栩手里,转身笑得人畜无害:“妈妈你怎么才下班?”

    任姿早就看见那点小动作了,拎着包快步上前。

    她先是留意到安漾嘴角的可疑痕迹,又看见状况外的傅栩和他手里的玉米,脸色顿时沉下去。

    安漾预感到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赶紧推出傅栩转移视线:“这是江奶奶的外孙,和我们住一个小区。”

    他大概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朝任姿微微倾身,“阿姨您好,我是傅栩。”

    任姿只简单打声招呼,并没有被安漾的小把戏转移注意力,眼神回到她身上,“我是不是再三和你强调过,晚上不要吃东西?”

    是问句,但话中的威慑力逼人。

    安漾不敢反驳,埋下头,老实得像只鹌鹑,闷闷地“嗯”一声。

    “不是不让你吃,等你过了面试,想怎么吃我不管你。”大概是考虑到在外人面前,任姿给她留了面子,语气放温柔了点:“但是现在,关键时期,你要是因为形象不过关落选,之后怎么办,你想过吗?”

    安漾暗戳戳地撞了一下傅栩的胳膊,递过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傅栩会意,主动开口:“阿姨,是我请安漾吃的。”

    “她骑车送我回家,我原本想请她吃饭,她不好意思拒绝,只要了根玉米。”

    他语气诚恳目光真诚,但安漾听了只觉得两眼一黑。

    她完蛋了。

    果然,任姿捕捉到关键词,手指不轻不重地点着她的额头:“你还敢骑车?”

    她就是想否认也没办法,头盔就在傅栩手上,那两只猫耳还大喇喇地竖在那里。

    “我就今天骑一下。”她试图挣扎。

    “早就跟你说过了打车去,大晚上的,你还想摔一次是吧?”任姿双手抱胸,“好了伤疤忘了疼,我真是要被你气死。”

    安漾早就有过骑车摔倒的光辉历史,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省剧团的面试越近,任姿就越是提心吊胆,一切有安全隐患的事都明令禁止,比安漾本人还紧张。

    “不气不气,你气死了我和老安怎么办?我俩离不开你。”安漾见势立马贴过去,讨好地挽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作发誓状,“我以后绝对不吃玉米这种邪恶的东西。”

    “但是可以吃钵钵鸡麻辣烫和狼牙土豆,是吧?”任姿被她逗笑,隔着外套掐一把她的腰,“我还不知道你?”

    正手持邪恶玉米的傅栩:?

    “而且不去省剧团也没关系啊,我留在闻景也可以,就像你一样。”见任姿的面色有所缓和,安漾继续给她顺毛。

    但这话甫一出口,她就算是踢着铁板了。

    任姿冷哼一声,抽出被安漾抱住的手臂,“你来不了闻景。”

    气氛霎时间降至冰点,安漾和傅栩双双望向她。

    “闻景不是缺演员吗?我演得也不差,实在找不到新人,我来补上就好了。”

    安漾说完,突然想起今晚在医院,她提起剧团时,江奶奶神色中那抹一闪而过的苦涩。

    “安漾。”任姿静静地看着她,话中似有千钧重:“我现在是以团长的身份在和你说话。”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闻景不会要你。你给我踏踏实实准备省剧团的面试,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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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任姿撂下话,扬长而去。

    安漾心里泛酸。在她的记忆力,任姿几乎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她们之前的关系比起母女,倒更像是朋友。

    傅栩陪她在风口上站了一会儿,手里还拿着那根邪恶的玉米。

    晚风吹得她的发丝飘扬,也把玉米的香气吹得四散。

    她又饿了。

    安漾暗自谴责了一通自己不争气的肚子,一把拿过剩下的玉米吃起来。

    傅栩无语:“你刚还说不吃这种邪恶的东西。”

    她忙着吃东西,头都懒得抬,“消灭邪恶势力。”

    难得能在晚上吃顿饱饭,安漾把一根玉米吃得干干净净,和擦嘴的纸巾一起扔进垃圾桶。

    “江奶奶有没有和你提过闻景的事?”她还是不明白任姿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强硬。

    傅栩常年待在明京,尤其是工作之后,鲜少见到外婆。

    但她这样一问,他也确实想起来了:“去年春节的时候,听她提过几句。说找不到年轻演员,剧团里的人越来越少。”

    “所以我去闻景不是正好吗?”安漾两手一摊,“而且我一直以为,我毕业之后一定会去闻景。”

    任姿就是这样。

    从戏曲学院毕业后一头扎进闻景,和她爸爸老安相识结婚,最后从她爷爷手上接过团长重任。

    老安早早改行,而任姿一手操持剧团,一直都是她的偶像。

    但在安漾毕业前夕,任姿敲开了她的房门,苦口婆心地劝她报考省剧团。

    “‘也不为别的,就图个安稳’,我妈当时就是这样跟我说的。”

    安漾从小被放养长大,大部分的选择都是她自己决定的。她很难理解为什么任姿在这件事上如此坚决,但她愿意相信她的判断。

    傅栩和她走到单元楼下。

    这条路上就两盏灯,有一盏还坏掉了。安漾的五官融进夜色中,辨不清说话时的表情。

    “那你自己怎么想?想去省剧团,还是留在闻景?”

    黑暗里,他的声音低沉却温和,像下雨天潮湿的草地。

    安漾抬头望着那盏坏掉的路灯,认真思考了很久才答:“我也不知道。”

    她是个没有野心的人,不管去省剧团还是留在闻景,于她而言,只是舞台大小和观众多少的差别。

    “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过江奶奶演《人间好》,她演白鳝仙姑,那件白色的戏服特别漂亮,头冠上的翎子一颤一颤的。”

    安漾那时候才六七岁的年纪,等江奶奶下台了,跟着她到化妆间,问她:“我能不能演这个?”

    江奶奶捏捏她的手,“等我们漾漾长大就能演了。”

    “我没怎么看过她演戏。”傅栩说。

    他只知道外婆演了一辈子川剧,是剧团里的副团长。其余的,就是一个爱唠叨的小老太太,提醒他在外注意身体,好好吃饭,隔三差五询问他什么时候来景城看看,和别人的外婆没什么不同。

    他也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认识外婆。

    “我只要去一个能让我演《人间好》的剧团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她打开单元门,回眸笑问:“我明天就在闻景演这出,演白鳝仙姑,你要不要来看?”

    安漾的眼睛生得很有辨识度,笑着看人时,深色的瞳眸是一片诱人沦陷的沼泽。

    今晚在电梯口遇见的时候,傅栩只一眼就认出了她。

    隔了许多年没见,他的记忆本该模糊,但只是四目相对一瞬,他就无比确定是她。

    他扬起唇角,“好。”

    安漾挑眉,“那你自己买票去。”

    见傅栩欲言又止,她赶紧抬手:“就算你是江奶奶的外孙,也不能逃票。”

    “剧场见。”安漾关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傅栩低头看着手里的头盔,两只猫耳正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他只是想把头盔还给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