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赤红的眼睛出现在门后面，它目光缓慢地移动着。屋内空无一人，安静得有些过分。
但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活人气味，那气味在它闻起来是如此鲜甜，让它联想到一口咬下去时，尖锐的齿尖戳破血管，人类的血液顿时喷涌而出——
活人的味道如此浓烈，但眼前却确实看不到一个人，“鬼”困惑地在房内走了一圈，转身出去了。
扒在房梁上的翠翠松了口气，即使是亲自攻击过“鬼”，但在看到那东西腐烂的身躯时依旧会控制不住地产生恐惧，她屏住呼吸，大脑因为过度紧张而缺氧，漫上一丝轻微的窒息感。她手心里出了汗，需要用更大的力道才能控制自己不掉下去，手臂酸软得有些撑不住。
她轻声道：“姐姐，咱们可以下去了吗……”
乔挽月刚想回答“再等等”，却看见翠翠手一滑，身子一歪就要掉下去，房门不合时宜地被推开，一张丑陋扭曲的脸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众人底下，翠翠受到惊吓，差一点就要惊叫出声。
一只有力的胳膊突然拽住了她。
翠翠屏住气息抬头，看到是村里一个娃娃脸的年轻人。
她记得那年轻人做过自我介绍，似乎是个性格腼腆的手艺人，怪物入侵之前一直靠木工为生，大家都叫他顺子。
底下的怪物脸朝上，似乎在“望”着横梁上方，但是却没什么反应。乔挽月定睛一看，发现它没有眼睛。
其他人在看清的瞬间都不约而同放下了悬着的心，顺子手臂发力，将半空中的翠翠拽上来。翠翠手脚并用扒住房梁，感激地对他做“谢谢”的口型。
声音不会让怪物察觉，但是说话时吐出的气息会，因此所有人都只能将呼吸尽量放缓，祈求底下的“鬼”不会察觉。
储物仓的屋顶修得很高，因此之前才能塞下那么多具尸体，此时挑高的房梁正好拉开了他们和“鬼”的距离，让他们的气息显得不那么明显。
但是在这儿待着等鬼离开显然十分被动。乔挽月四下张望，发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扇窗户。
窗户紧闭着，看起来关得很严实，在木门都摇摇欲坠的情况下依然坚挺，乔挽月不太有信心能一脚踹开。高阶鬼不在屋内既是好消息又是坏消息，好消息是他们刚才堪堪躲过一次袭击，坏消息是没人知道高阶鬼会不会就等在窗户后面。
此刻低阶鬼正堵在门口。顺子察觉到她看向窗户的视线，无声发问：“要从窗户出去吗？”
窗户距离门口有一段距离，即使窗户卡得再严实，在低阶鬼看不到他们的情况下，依然有机会能破窗逃出。
乔挽月正打算点头，余光瞟到门口庞大的肉块，突然改变了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乔挽月指了指门的方向，从刀鞘中抽出匕首。
“干掉低阶鬼，从门口硬闯出去。”
村民们看懂了她的意思，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有几个明显看出犹豫之色。
翠翠第一个点头。她无条件相信乔挽月，立即就决定要听从她的指挥。
乔挽月重新指向门，比了个数字一，又指了指窗户，比了个九。
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想起了地窖里乔挽月和付与轻的对话。
——一只高阶鬼可以号令的低阶鬼是五到十只左右。
他们看到了那只高阶鬼，那另外九只呢？
乔挽月的意思是，刚才进来的那只高阶鬼其实已经发现了他们，只是假装没发现，出去之后让另一只低阶的进来，堵住门口，这样他们就不得不从窗户出去，而剩下的所有鬼都守在窗户外面，只等他们一出去，便群起而攻之。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鬼身形臃肿，无法爬上高处。
阿泽背后出了一层冷汗——鬼能有这种程度的智慧吗？
乔挽月看见众人的反应，知道他们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冲其他人一点头，二话不说，率先和翠翠干脆利落地跳下房梁。
双脚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刀便已经出鞘。乔挽月和翠翠在多次生死考验中已经养成了默契，她们从两边包抄，翠翠负责吸引怪物的注意，乔挽月负责在关键时刻给它致命一击。她们动作必须得快，没多久窗户那边的其他鬼就会嗅到面前这只放出的气息，围过来要不了多少时间，要是惊动了其他鬼到时候情况会更加棘手。
翠翠一脚踢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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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怪物腿弯处，对于人来说腿弯一般是较为脆弱的部位，她想迫使怪物跪下来，最好能让它一下子跌倒。那“鬼”突然遭到猛踹，果不其然腿一软磕在地上，翠翠抄起架子上一只痰盂就往怪物脸上砸，怪物大张开嘴，一口咬住痰盂，木屑纷飞，那痰盂被怪物尖锐的牙齿咬碎。血盆大口转眼间便逼到翠翠眼前，乔挽月抓准时机，伸手拽住翠翠胳膊，两人几乎在瞬间便交换站位，匕首尖端狠狠刺进“鬼”的嘴里，乔挽月几乎能感觉到怪物的利齿擦过自己手背的皮肤，留下一手腥臭的涎水。
上面几人赶到时，怪物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阿泽震惊地看着眼前两个姑娘——她从没想过解决一只“鬼”能如此简单迅速，更别提是两个女子，她愣愣地看了翠翠一眼——这个她从未留意过的姑
娘，好像一直只是安安静静地跟在乔挽月身边，却在刚才毫不犹豫地跳到地上，跟乔挽月打了一场漂亮默契的配合。
翠翠左手握紧自己还在不断颤动的右手，自然而然地藏在身后——她不是不害怕。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她在一天前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姑娘，只不过常年干农活，可能比别人体力稍微好一点，但也不会好太多。她最擅长使用的工具是镰刀和锄头，刚才抄起痰盂砸向怪物的时候，她想起的却是自己在烈日下的地头间，举起沉重的锄头使劲砸在地上的那一幕。
她还用不好匕首，那东西太小巧太锋利，她擅长的是更粗糙更沉重的东西，比如石块，比如锄头，砸向怪物时的感觉很奇特，像在用锄头开垦一块坚硬的荒地，那种高高举起又沉沉落下的动作让她不由自主产生一种莫名的心安，她无师自通地找到击杀怪物和过往经历的相通之处：如果把“用石块砸死怪物”比作锄地，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天生的行家，就算不是，前十几年在田间的生活也给了她底气，让她砸下去的时候能毫无顾忌，甚至短暂地沉溺在那种安心的感觉中。
翠翠抬手抹掉脸上的血迹，随意擦在衣摆上，像干活时擦掉脸上的汗水。她拍了下离她最近的那个娃娃脸的后背，似乎是被他们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她两颊泛起红晕，磕磕巴巴地对娃娃脸说：“呃，顺、顺子是吗？时间不多了，咱们抓紧机会赶紧离开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