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欢迎来到小世界
    华风夏摇了摇头,反攀住楚归镝的胳膊检查:

    “我没事,你疼不疼?有没有被砸到哪里?”

    “我还行……嘶——”

    随着华风夏的动作行进,碰到短袖裸露的一寸皮肤时,楚归镝表情不太自然。

    华风夏放轻力道,几根手指分散开来小心托举那处检查。是楚归镝手肘后薄薄的皮肉,结结实实被一本书坚硬的书角磕到,破了点儿皮,翘出来锯齿状的白边。

    楚归镝收回手,理了理衣服的下摆,恍若无事发生,说:“你没事就行。”

    他是迈开脚步、四肢健壮的象了,记忆中束缚住自由的绳索其实不堪一击。

    他跨过来了,靠自己的力量。

    只是脸色惨白,满身虚汗,嘴唇的血色几乎寻不见。华风夏只在他胳膊上碰了碰,便蹭到了粘腻的汗珠。

    楚归镝顶着她担忧的眼神摇头。

    有跑得快的同学已经将班内的冲突告诉了班主任刘洋,随着班主任的出现,沸成一锅粥的教室在高级教师的压迫下鸦雀无声。

    “徐海,华风夏,楚归镝,跟我去办公室。”

    三个人在刘洋办公桌前面一字排开。

    华风夏不想跟徐海挨着,别扭地侧了侧身,楚归镝见状,隐秘地落后一步,从中间插进去将他们隔开。

    华风夏才吐出了一口松快的气,面颊渐渐热了起来。

    她套在模范学生的壳子里,没有因为调皮捣蛋、和朋友闹矛盾被老师叫办公室过。尤其现在还担上了班长的职务,居然率先跟同学们起了冲突,不知道班上的同学们又该怎么议论误会,这头刘洋还捧着保温杯没说话在喝茶,她已经自省到难受。

    手贴着裤缝,自然下垂。

    突然痒痒的,带了陌生的体温,点一下又轻飘飘地远离。

    华风夏视线轻微向下。楚归镝的手指带了薄茧,擦过去,点了一下又一下,似是有意要抚平她的不安。

    在刘洋开口之前,楚归镝嘴唇无声地上下碰了两下。

    华风夏看懂了。

    别怕。

    刘洋审视了三人一圈后冷笑将保温杯搁下,不阴不阳讲:

    “刚开学没几天,同学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能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你们真是厉害,我会如实跟你们的家长反馈。”

    徐海出手最激烈,又是心虚又想急忙撇开关系,道:“是华风夏先动手踢我凳子的!”

    打嘴仗这方面,华风夏总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刘洋从教几十年,这点小打小闹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他摆手示意不要在他这里争论。

    “我跟你们讲,教室里面有监控,收声效果还特别好,你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一清二楚。都是大孩子了,要脸面,不要逼我放出来情景再现,不好听的话要是放给家长听,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

    最理亏的那个人,登时变成了个哑火的炮仗。

    楚归镝没有任何不当之处,无可指摘,刘洋对着华风夏语气软了几分:

    “你是班长,既然我们二班是一个班集体,你就要起到凝聚带头的作用,同学之间朝夕相处有些摩擦很正常,你的处理方式,下次可以改进。每一桩小事都要闹到这个地步,那以后还能给同学们提供一个安静团结有爱的学习环境吗?”

    绕来绕去,还是逃不了各打五十大板。不过徐海这头的板子打得重一点,座位被调开,得留在办公室写检查。

    泥人有三分土性子,刘洋没提华风夏怎么罚,华风夏便当是没罚,突然横生出一股勇气,扯着楚归镝破皮的胳膊给刘洋看:

    “老师,您的批评我接受,我会反省改进,但我觉得这件事情重点还是在楚同学无故受到了语言攻击和肉/体攻击上,和谐环境的构建不是靠忍气吞声出来忍出来的。现在我带楚同学去一下医务室,希望老师能多关心一下受到伤害的同学,老师再见。”

    说罢,拉着楚归镝一气呵成地出了办公室的门。

    无所畏惧地顶着各路目光要带着他往医务室的方向走。

    要是楚归镝穿的是长袖,华风夏会自然地捏住他的一截衣料,不会有直接的肢体接触。秋意未至,楚归镝只着短袖,华风夏结结实实地捏着他的小臂,皮肉相贴。

    女孩手掌底下,运动员的肌肉发达,青色的血管被她覆住了一段,因为是心脏在朝着全身各处供血,华风夏无意间与他共享了一部分的心跳。

    “不用的,就破一点皮,没必要去医务室。”

    “……”华风夏气鼓鼓,沉浸对楚归镝挨了一顿砸还没得到该有的安慰中,硬要拉着楚归镝去医务室,是想要补上缺失的那份来自师长的判决。

    “我训练中受的伤比这严重多了,这样就去找医生,我会被笑话死的。”

    走过长廊,到医务室的拐角,华风夏才驻足:“没别的地方受伤了?”

    “真没有。”

    视线向下。

    华风夏看到自己的手还把持着楚归镝的小臂。

    他肤色很白,体温偏低,像触碰到了有生命的白玉。隔着皮肤与血管,他的血液流过她的手掌……

    华风夏手心与他皮肤接触的部分汗津津的,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自己的。显而易见的是,楚归镝的脸色仍灰败得宛如艺术馆仓库里积灰的雕塑,发际湿漉漉,有汗珠往外渗,从额角到太阳穴划下一道汗迹。

    在学校里拉拉扯扯的不像话,华风夏又怕她一松手,明显身体不适的楚归镝讳疾忌医溜走,顶着升腾的羞臊问清楚:

    “我不信,你脸色不好,一直在冒汗,就算不是外伤,也肯定是有哪里不舒服,你要是不跟我说,那就去跟校医说。”

    又倔又直的性子克得楚归镝有劲没出使。

    以他们的体能差距和身高差,楚归镝要挣脱开来并不难。

    说不上华风夏的性格是软还是硬。看上去文静柔弱的一个斯文小姑娘,安安静静的,要不是按照成绩当了临时班长,几乎是每个班里最边缘的一类小透明。却总在默不作声中硬气地仗义执言,挺身而出。

    被叫到办公室时,楚归镝分明能感受到旁边的小女孩害怕得快哭了,结果又意料外地顶着班主任的话头给他争一口气。

    楚归镝心窝一软,便如此投降:

    “不想去看校医,我可以跟你说。”

    课间时光短暂,打了第一遍预备铃,还在走廊外打水聊天的学生们自觉回笼。恰又赶上了别的班级有体育课,那个班的学生们反而整理了队伍集结,浩浩荡荡要从二人身边路过。

    预感到将要迎接大批量的目光,楚归镝头皮发麻,在人群好奇注视之前,拉着华风夏一个侧身钻进了旁边的阅览室。带上门后,上了一层双重保险,不由分说按着华风夏气喘吁吁蹲下,用书架遮挡身形。

    阅览室老师今天也没有好好值班,估计估摸着上课时间没学生来,提前给自己安排下班了。

    满室寂静。下蹲的动作太大,两颗脑袋差点撞到了一起,华风夏的脸颊几乎是贴着他的颊畔过去。耳边是少年急促的呼吸。

    她还拉着他的胳膊,他也扣着她的手。两相目光对视,各自放开。

    蹲着腿酸,楚归镝缓缓就地而坐,兑现承诺,开口道:

    “我这属于一个心理方面的小问题吧,和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有关系,只要是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关注一下子堆上来,我就会很恶心难受想吐流汗……一般稍微缓一下就好了,不怎么严重,这些年也没对我的生活造成过大的影响。”

    半刻没听到回应。

    楚归镝扭头,看到那一张小脸皱巴,眉头紧锁。

    竟是设身处地地在为他担忧。

    华风夏忧心忡忡道:“那你比赛的时候怎么办?要是以后参加更大的比赛,会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你的,你要是突然不舒服,会影响发挥。而且学校里现在关注你的人也很多,总不能让大家都不要看……要不然,听一下心理医生的建议?”

    “没事,我后来呢,为了克服,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划分‘大世界’和‘小世界’。大世界是来来往往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嘛,小世界里面是,我自己,我能确定真正关心我的人,比如我妈妈、队友、教练,还有……他们在我面前,等于我的小世界搭建完成,其他人再怎样都干扰不了我了,就算是比赛时有人讲不好听的话,我抬眼一看,珍惜我的人就在身边,便没什么所谓了,可以专心致志地朝着目标冲。”

    华风夏托腮思索:“可是你的家人队友都不在学校,在学校里面,你要是再不舒服——”

    “夏夏。”楚归镝突然念她的名字。

    尾音带着来自金陵的轻缓粘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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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风夏陷了进去,忘了后半截话原本的打算。

    “夏夏,你……你愿意加入我的小世界吗?”楚归镝伸出了手。

    毕竟大家交情不深。

    有点紧张。

    他没交过什么朋友,小时候都是别的小朋友争着抢着要和他玩,万一被拒绝了……岂不是丢人丢大发。

    没有帅而不自知这回事。

    楚归镝从小在夸赞声中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还是专挑父母的优点强强结合,很会长,也了解人□□表面的美丽,不算太要紧的事情上态度放软乎些总能事半功倍。比如刚进川队,人生地不熟,找准了池野黏着不撒手,他长得又乖又可爱,池野跟他同岁,也轻而易举地被俘获了,带他熟悉环境,走哪儿都不让他一个人呆。

    不过,凌舒也教了他,外在的姿态和眼泪、服软不能常用,是用一次失效一次的消耗品,更不能凭着此道拿捏自己人。凌舒在人前就哭过一次。财产的事情,一锤子敲不定音的,该根据法律来的能一刀切分割,楚归镝到底是楚玠第一个小孩,人心是肉做的,楚玠每年多赚一分,便有几成从旁的补充协议与信托基金中流到楚归镝手里去。

    季红当然坐不住,吵也吵,闹也闹。大人的战场,小孩子不加入的,凌舒总是在旁把怀里的楚归镝耳朵捂好。季红自是知道,那一份份偏颇于长子的协议出自谁手,横眉怒骂凌舒不过是一个抱狗丫鬟,也来掺和楚家的事情。

    凌舒说哭就哭了,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装可怜的本事其实大家都会,就看用不用在刀刃上。凌舒抹了一把眼泪,顺手擦在了楚归镝身上,对着楚玠道楚老师我是为了圆圆好啊我被骂被误解不在乎,可若我真是抱狗丫鬟,圆圆是什么呢?您又是什么呢?

    凌舒含泪点了这一回,楚归镝在季红面前便保持了一回的清醒与理智,坚定了主要思想,该给楚归镝的,一分不能少。扭头跟季红洗手间不期而遇,镜前补妆,凌舒眼中轻飘飘的委屈已经卸妆卸掉了,人可以装柔弱,但不能是真菜鸡。

    楚归镝自诩洞察世事,但真将学来的成年人的算计人心用在了华风夏身上,突然感到了后悔和愧疚。

    他和华风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华风夏的世界明亮而纯粹,道路笔直,心眼笔直,人与人之间哪里有那么多绕来绕去的弯,爱恨都自由。

    楚归镝不一样,在触碰另一个人前,习惯性地虚晃、试探、伪装……套路在一颗剔透的真心面前退缩。表面上是他自带光环,受人追捧簇拥,华风夏赤诚无畏的能量都是她内发提供给自己的,更是难得。

    好像,不太适合把这样的姑娘拉下水。

    楚归镝要收回僵直的手。

    “好!”

    其实华风夏的深思熟虑没有用到十秒钟。在沉默中体感的时间很长很煎熬。

    她搭上了他的手,手指相触不太好意思,松松地握了个拳头,砸在他的手掌上,带动空气发出并不清脆的“叭”的一声,像是某种契约生效。

    “谢谢你。欢迎来到我的小世界。”

    正式铃响过后,二人才想起来后面还有一节课,物理老师说发火就发火的,不能再耽误。

    华风夏率先弹射起步,招呼楚归镝:“赶紧走赶紧走啊!上课了!”

    “腿麻。”

    楚归镝于撒娇方面真是天赋异禀。

    开关一打开便收不回去了。

    两个字一蹦,完全没有自己努力站起来一下的意思,对着华风夏伸胳膊。

    华风夏光记着物理老师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了,拽着他的胳膊,拔萝卜一样把人拔起来就往回跑。

    “报告!”

    两个人站在门口,华风夏直不起腰大喘气,楚归镝呼吸都没乱一点,这点短跑还不够他开胃。

    物理老师非要盘问出来缘由:“课间十分钟干什么去了?”

    楚归镝坦然道:“刚刚在刘老师办公室。”

    物理老师手一挥:“那进来吧。”

    居然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华风夏僵硬地和楚归镝各自回座位后掏出了物理课本,往桌子上一扑,心脏狂跳不止。

    这一天之内,她又是跟同学起冲突、又是跟着楚归镝欺瞒老师、刘洋还要给家长打电话……这是要朝着坏学生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吧,一天闯下了以前一年的祸。乖乖女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