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迟钝,还未弄清楚这一切,温寄草张牙舞爪的信就寄到了春月楼,警告温酒不许和春晓晓玩的比她好,最后又可怜巴巴地表示风雨楼近期因肃王一案,忙得不可开交,等她处理完这些就去淮南找温酒一起吃火锅。
早晨收到信,温酒想了想,便在早膳时拒绝了春晓晓喂她喝粥的提议,又在梳妆时不等春晓晓为她描眉,主动挽好发髻。温酒端坐着,看春晓晓咬着唇瓣,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她又不忍心,便搂上春晓晓的细腰,哄她说去街上一起买胭脂。
春晓晓这才扑哧笑出来,又摁着温酒给她重梳了一遍头发,然后才牵着手出门。但刚走到二楼楼梯口,温酒就听到藏在楼内的煞铃响动,不待和春晓晓解释,她直接撑着栏杆翻到大厅,剑刃直指坐在窗前喝茶的玄衣男子。
分明已经是暮春,那人却仍披着鹤氅,玄色衣衫衬得他肤质雪白,露出的一只手指美如白玉,指节匀称,捏着天青色的杯盏,反而将那冰瓷衬得黯淡几分。
温酒失神,想起年少雨幕中,那双攥着玉如意的手,剑尖偏移,她只挑翻了茶杯,沉声呵斥窗前的病弱男子:“来春月楼砸场子,可掂量着自己有几条命能给我耍?”
“是吗?”玄衣男子摩挲着空荡荡手心,轻笑一声,眼尾挑出抹暗红,唇瓣明明翘着,但转身时望向温酒的眼里,却蓄满了泪水,“半条命已经奉给娘子玩弄,剩下这半条,你便亲自来索吧。”
铛的一声,剑柄砸在地上,温酒钉在原地,惊诧地望着眼前病弱凄苦的傅大公子,她不太灵光的脑子里冒出两个念头——一是傅灵越病恹恹的也别有一番韵味,而是他为什么还这么爱哭。
或许是温酒愣神的时间太长,傅灵越攥紧桌角,起身想要靠近她,但双腿发软,他生生呕出一口鲜血,跌倒时终于被温酒抱在怀里。她摸着他的脸,慌乱地去擦拭傅灵越下巴沾着的鲜血:“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傅灵越,你是要寻死吗?”
她莫名愠怒,捏着傅灵越下巴的手也不自觉用力,他感到刺痛,却仍痴痴地笑,隔着泪雾,目光沉溺地凝视着死而复生、眉目依旧的妻子。他吻了吻她的手心,笑了说:“本来是要去死的,但见到你,我就不要死了,要缠着你千岁万岁,再也不分开了。”
傅灵越又做了一场梦,梦里还是那场经年的雨。他守着平陵的孤坟,肚子一日胜过一日的笨重,将要临盆时,南宫氏为他提供生子药的南宫槐赶来平陵,在寒冬雨夜,孤坟旁的竹屋里,南宫槐亲手接生了当年京城第一公子傅灵越的女儿。湿汗淋漓的傅大公子神色冷淡,目光隔着雨幕望向窗外的孤坟。他也像一座破败的石碑,了无生机。直到南宫槐将女儿抱到傅灵越跟前,打趣着对他说:“这孩子耳垂饱满,如珠如坠,定是好福气啊。”
听到这句话的傅灵越才转过头,瞳仁颤了颤,指尖抚上女儿的耳朵,他终于笑了,笑着淌了满脸泪水,口中喃喃着,只不停在念好福气......真是好福气.......
温洄三岁那年,太子韦昭亲至平陵,求请傅氏大公子入世。傅灵越那年开始在竹屋外开垦,一开始很难,举着锄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后来请教山脚下的农夫,渐渐熟悉后,手心也磨出水泡,水泡破裂后就是茧子,有些像妻子手心的剑茧。那几年他常做梦,梦里总是清澜寺后院那片菜园,他和妻子捧着没放盐巴的汤面,一口一口安静地吃,日光是暖黄色,一只蝴蝶停在破烂的窗扇上。年少时的妻子眼里冒着呆气,见他看向蝴蝶,便伸手去抓。而每次当她抓到蝴蝶,梦境就会碎掉。
竹屋的窗外只有冷白的月光和一捧孤坟,女儿睡在傅灵越身边,梦里哇哇哭着,爬到他身上要阿娘。
一开始太子执着地陪着傅灵越收拾了十多天菜园,后来京中传来密信,韦昭看完难掩惊喜,立刻跑去竹屋,抓住要去给妻子坟茔平土的傅大公子,声音颤抖道:“当年那具尸体是假的!这个一个局,傅灵越,你明白吗?这是你妻子给你设的局!天机阁的消息从不会作假,你信孤,只要肯回京都,助孤夺权,彼时孤让天机阁全权交由你处置,倾尽人力物力,还怕调查不出当年的真相吗?!”
韦昭的声音很吵,傅灵越耳畔一阵嗡鸣,手里平土的铲子砸在阶下,竹林里风声阵阵,亡妻坟茔上新绿的野草轻轻摇摆。傅灵越有些恍神,脱力地扶着栏杆,一根一根的针好似全扎进心口,密密麻麻的刺痛下,傅灵越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一张嘴,唇角却先溢出鲜血。他抓住韦昭的衣袖,姿态竟然可怜,一双美目,滑过细碎泪光。
傅灵越没有问为什么会出现假尸,也没有问为什么是发妻亲自设局,他只是克制着狂喜,在一片泪光中问:“若是真的,天应怜我,许我再见她一面吧。”
我还没告诉我的妻子,我生了一个眼睛很像你的女儿。
毕竟许多话,当年来不及说。傅灵越甚至来不及告诉妻子,他给她生了个眼睛漂亮的女儿。他也没有向妻子道歉,筹谋替嫁一计,未曾亲自过问卿卿意愿。
他与她,一报还一报,总不该再蹉跎下去了。
傅灵越被咬醒了,一睁眼,已经是日暮时分,女儿扒着他的衣襟,刚长出的乳牙啃着他的锁骨。温酒叉腰战栗,满眼惊恐,指了指他怀里的奶娃娃,又指了指傅灵越,半晌红着脸憋出一句:“你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往我怀里倒啊,不太合适吧?”‘
“嗯,是我的孩子。”傅灵越熟捻地将女儿抱到腿上,又拢了拢松散的衣襟,靠在床头咳了几声,眼尾又洇出水红。
“不、不哭,阿爹,阿爹……”女儿咿咿呀呀地拍着傅灵越的脸,想要给他擦眼泪,但温酒更快,走到床边捧住傅灵越的脸,掏出怀里粉色的巾帕给他一点点拭去颊边的泪水。
傅灵越挣开她的手,扯住绣着春字的巾帕,冷笑着扔到地上:“还得是这春月楼的花魁会调教人,从前你给我擦眼泪,总是捏着衣袖粗鲁地抹一把了事,如今反而温柔得很,也算让我沾上那春晓晓的光。”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温酒见他不哭了,弯腰捡起地上的帕子,想要去喊傅灵越带来的护卫。却又被一只小手扯住袖子,她回头看到那雪白可爱的小女娃,眨着一双与她相似的眼睛,吧唧啃了她手指一口,呜呜哭着,扑腾双手朝温酒喊着阿娘。
温酒见她半边身子悬空,慌忙将她抱到怀里,还未哄好,余光却又瞥见床上的傅灵越背过身正掉眼泪。
她彻底慌了,这觉得这对父女哭得她心里难受,抱着孩子挨过去,温酒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傅灵越攀住肩头也咬了一口。
牙齿刺破皮肤,血痕洇红里衣,傅灵越搂住温酒,终于颤着身子呜咽出声。在朝堂翻手云覆手雨的傅氏新家主,此刻哭得比孩子还狼狈。
他埋在妻子怀里,长发散了她一身,好似千丝万缕的情丝,缠绕着,蔓延着……傅灵越告诉温酒:“孩子姓温,你还不明白,这是我为你生的遗腹子。”
温酒不太能消化自己突然冒出个女儿的事实,而显然温寄草也不相信,连夜从风雨楼赶到淮南。
走到春月楼,正巧碰上晨戏开始,大厅里坐了许多票友,台上戏腔婉转,爱恨痴缠。台下临窗的位置,温酒左手边坐着病恹恹的傅氏郎君,右手边半搂半抱一个咯咯笑着的女娃娃。温酒皱着眉头,好似在做什么大事,一勺一勺给怀里的娃娃喂鸡蛋羹。而温酒身侧给她布菜的男人先看到了温寄草,眸色一暗,旋即弯唇笑起来,拨了拨半披的长发,露出雪颈上艳红的香瘢。
这个妖精!一见面就只知道勾着阿姐上床!
温寄草很生气,在春月楼大闹了一场,连春晓晓都被惊动,出来帮腔。她们此刻倒是同仇敌忾,都不太相信傅灵越真的自己给温酒生了个女儿。
傅灵越倒真是世家养出的好风度,病恹恹地往窗前一靠,手里还绣着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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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做的小衫。听着温寄草的质疑,他眼皮都不抬,冷然道:“你不是有那个什么叫系统的东西吗?验个血缘,很容易吧?”
此话一出,温寄草先怔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空气都僵滞几秒,她再开口,不可置信地问傅灵越:“你怎么……”
“以你这种天外之物的傲慢,看不起我们这些宿命中蝼蚁,倒也正常。但这个世界之所以能有继续运行,自有我们这些蝼蚁的道法。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留在这,但我劝你,你不该再插手我和温温的事情。”
傅灵越此刻终于露出眼底的凶狠,针头刺破绣品扎进指肚,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动,明明端坐在那,却仍让人感到杀机翻涌。
这是温寄草执行任务后,第一次从位面人物身上感受到如此浓烈的杀意。系统的警报声不断拉响,直到温酒抱着温洄推门进来,一切回归平静。傅灵越唇畔挽出笑,放下手里的小衫,起身张开双手:“快,别一直让你娘亲抱着,会累到娘亲的,来让爹爹抱会吧。”
温洄扭头拒绝,温酒也牵着他坐下,“算了吧,你这身子,拼着生下女儿,这三年又没调理好,担惊受怕像个兔子似的,每天哭得眼睛红彤彤。可是好好歇会吧。”
“哪有。”傅灵越垂眸,轻笑着将脸蹭在温酒手心,睫羽轻颤,泪光点点,好一个隐忍虚弱的病美人。
温寄草要气疯了,指着他乱蹦,叫嚷道:“不是,你傅氏祖传变脸啊!傅灵越!你刚才那眼神敢不敢让阿姐看!你就是个狐狸精啊你!”
“温温,我没有……我,我是不是惹到寄草姑娘了,我向她道歉吧。”傅灵越眼睫轻颤,揽着温酒的腰,还轻咳了两声。
温酒:“他没有,他不是,他真的只是弱不禁风的小兔子,你们别吓到他。”
盛夏时节,春月楼的老板启程回平陵,温寄草自然不情愿,但系统已经警告她很多遍不许再插手觉醒人物的故事线。她郁闷至极,又开通权限探查了温洄和温酒的血缘关系,竟然还真是母女。温寄草三观震碎,缓了很久,才不得不承认,世人口中温秀清雅的傅灵越,内里就是个不尊天道的疯子。
而这个疯子,所爱、所执着、所在意的,恐怕也只有阿姐。
温寄草无法否认回溯中傅灵越对阿姐十几年,从隐忍到崩溃的深情。但她还是不甘心,最后临行前的一夜,温寄草问阿姐:“你真的明白什么是爱吗?阿姐,是不是若旁人给你生了孩子,你也会去爱他?”
温酒挖着埋在桃花树下的酒坛,拍开坛身沾着的泥土,她低着头,却没有迟疑地否定:“不是因为孩子,是因为温洄是傅灵越给我生的孩子。你明白吗?重点是傅灵越,不是孩子。”
温寄草哑声,看着阿姐,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不是傻,只是温三十九被杀戮蒙住了心,不敢相信月华会愿意停驻在她心头。而如今,皎月发疯,反而除却了温三十九心头的迷障。
那夜温寄草没有再过问阿姐的选择,淮河岸边,她踩着晨雾,听着温酒告诉她要认真练功,保命要紧,不行就飞书于她,天涯海角,以命相护。
温寄草乖巧地点头,挥了挥手,看着温酒揽住一脸醋意还要强扯出笑的傅灵越。她从他怀里接过温洄,又在父女二人脸上各自亲了一口。
傅灵越耳垂红了,明明不加遮掩的颈侧尽是吻痕,此刻竟还有几分纯情。
他牵着妻子的手,挠了下她的手心,在马车扬鞭时,问她:“温温,谁在你心里最重要?”
温酒愣怔,努力思索着,抿了好几下唇瓣,终于要说话时。傅灵越却捂住温洄的眼,而后倾身咬了下妻子的唇瓣。
轻哼一声,他堵住她的话,“算了,不管你最爱谁,总之我最爱你。”
哦,温酒迟钝地点头,有些开心,便也亲了下傅灵越的唇瓣。她眼睛亮晶晶的,准备晚上告诉他——你是我所爱里,最爱的那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