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被俘】
“呦嚯,还挺有你的喂。”
顾栖戏谑。
利刃原本有一对,实是顾栖随身物,一直别在他后腰。
大概是还在小茶肆里时,小崽子趁机顺走了其中的一把。
落日熔金,愣是照不出顾栖半分气血,只拉得他影子更颀长、更单薄。
他身子微晃,捡株大树当倚靠:“小朋友,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
小崽子肩头悸颤,几乎咬碎一口小白牙。
顾栖眼前无端浮现一幅画:
一朵刚绽开骨朵的小白花,生生被腥风血雨浆成了红色,丁零,柔弱,仍旧倔强地存活。
“宝哎,你已经脱离那支送亲队,不再另找个夫君,怕是当不成新娘喽。”
“……!”
小崽子眼帘终于一寸寸龟裂。
流露到外的眼珠,却没有黑色的瞳仁。
像两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一片苍凉的阒白。
得,还真是个小瞎子。
顾栖意料之中,云淡风轻:“你喜欢这刀,送你也无妨。”
“……?”
小瞎子手里短刃掉落地,一双盲眼里,仿佛有雪寂落。
“也成,那这玩意儿我就拿回来了,你可不准反悔哟。”
顾栖收刀回鞘,眉眼浮起调弄的笑,语气却温良。
“小朋友,你家在哪儿?”
“……”
“那你爹妈呢?”
“……”
懂了。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看来你早有自己的打算,那咱们就此别过吧,再见。”
顾栖抬脚就走。
须臾后,又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顾栖回过身,瞧着小孩摸索跟来,踩到他浮荡的薄影。
对方明明看不见,硬是没开口求助。
“怎么,又改主意了?”
“……”
小孩紧咬嘴唇,眼尾飞红。
顾栖眼瞅天将晚,一把抱起小崽子:
“你要是无处可去,就先跟着我,好不好?”
“……?!”
小崽子眉心朱砂痣,惘然无措地震颤。
“不想露宿荒野,咱们就得走快点,赶在天黑前进城。怎么瞧我都长着你几岁,不如,你就叫我九哥吧。”
嗒。
有颗小泪珠,滴到了顾栖脖颈上,既滚烫,又哀凉。
“……九哥。”
奶呼呼的小童音,漾着悲戚的底色。
“唉~那我该叫你什么呀?”
“……小马。”
“小马,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顾栖轻抚小家伙后背,顺带点了他睡穴,白凄凄的脸,又臭屁地拢一湾笑。
沛县是沛郡的治所。
庞然的城池,遥遥地在望。
这本书杜撰了一个王朝末年、群雄并起的乱世,搞出来蜀汉、曹魏、东吴三方政权。
原作视角基本聚焦在蜀汉,另外两方不乏穿插描述,朝堂江湖均有涉及,各方势力鱼龙混杂。
顾栖穿成蜀汉人,此刻身在曹魏,做事自然得小心。
快到城墙根,他便重新遮回兜帽,将小马藏到披风下。
时值守军换班,并没多盘查旅人。
顾栖夹紧小马,顺利蹚进了城门。
与此同时,一支几十号人的官军,也正浩荡进城来。
“嘿你们瞧,那不是咱们郑郡守!好久没见他拉这么大阵仗了!”
“听说前阵子,朝廷特地从洛阳派遣了校事府人马,到全国各地去巡查。看见郑郡守身边那位了么?那就是校事府的司尉大人!”
“对对对,校事府行事不受制约,郑郡守也得卖他们三分的薄面。近来又传闻,附近有东吴细作出没,校事府可上心得紧!看样子,今天司尉大人出城抓细作,调拨的都是郑郡守的人!”
路上行人窃窃私语,自觉让开条大道。
原作里,校事府是曹魏特设的官署,负责监视文武百官和广大民众。
校事府官员受命于皇帝,品阶不高,职权却极大,走到哪儿都令人闻风丧胆。
队伍最前面,身骑高头大马的两人,就是校事府司尉和沛郡的郡守,郑徽。
司尉大人二十四五岁年纪,四方脸,瑞凤眼,颇具秦陵兵马俑的威仪。
郑郡守作文士打扮,白面微须,也不老,举手投足很文雅,眼中闪烁着精明。
顾栖瞄见他们,瞬间压低兜帽,龟缩进人流。
清癯的身影,摇摇曳曳,虚虚渺渺。
可走着走着,这家伙就像醉玉颓山,一步比一步趔趄。
他俯身扶了扶右腿,一颗脑袋低垂着,忍痛扯起的嘴角、千层褶子的眉心,都被宽大帽檐所深埋。
小马身上的嫁衣,也因此意外露了角。
华丽丽的一滩红,很难不打眼。
郑郡守极目远望时,刚好盯了个正着:
“司尉大人,你看那人是不是很可疑?”
司尉大人严肃抿唇,视线扫过顾栖背影,脸上闪过疑虑。
郑郡守则向身后几个心腹挥手,几人立马亮出斧钺钩叉,追向顾栖。
顾栖无奈轻叹,赶紧提溜起小马,遁入人群密集区。
他步履蹒跚,郑辉手下几人却气势汹汹,身手都不俗,尖刃顷刻抵住他背脊。
郑郡守和司尉大人也一同打马上前来。
街上人群眼见官兵拿人,飕飕地作鸟兽散。
顾栖顿时高举两手:“官老爷误会!信男我一生荤素搭配,只求风调雨顺、四海升平,妥妥良民呀!”
他慢吞吞转身,下颌惨白如幽骨,挤出一嘴巴子肾虚的笑。
不知怎么的,司尉大人瞥见顾栖半扇脸,眼底立即交叠五六七八种颜色。
“……”
他似是硬生生吞下要说的话,背在身后的手,指节快捏爆。
郑徽半眯缝眼,叵测笑道:
“司尉大人,咱们沛郡地处要塞,你我处事半分犹豫不得。若因错放一人而酿成大祸,谁都担当不起呀。”
司尉大人低沉清嗓子,扫净一言难尽的神采:
“郑郡守言之有理。东吴人最是诡计多端,尤擅伪装妇孺老弱,并且时常团伙行动,有人负责窃取情报,有人负责向外传递。可惜我们至今仍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潜藏百姓之中、又往敌部传送多少机要!”
他凝视顾栖,目色如深渊:
“不过,郑郡守既已认定此人是细作,能捉他一人也是好的。那便将此人就地处斩,郑郡守以为如何?”
说着,他便拔出随身的佩剑,比划向顾栖的脖颈。
“饶命啊大人,我真不是歹人!!!”
顾栖脸发绿,抽疯似鬼叫。
“大人且慢!”
郑徽脸色微涨,语气略急。
“下官以为,当街处刑,倒也不必。”
“郑郡守的意思是?”
郑徽飞快恢复体面:
“带此人回去严加审讯,看他是否有同伙窝藏。”
顾栖:“没有没有绝没有!”
司尉:“带走!”
兵卒得令,麻利收缴顾栖兵刃,将他和小马一并塞进囚车。
顾栖起初仍不停喊冤,后来约么气力耗尽,才狂掐着人中,生无可恋地靠往车角。
郑徽回到队伍最前方,冲司尉拱手:
“倘若真能从那人嘴里问出消息,撬动东吴潜藏细作势力,大人便立下不可磨灭之功!提审嫌犯,兹事体大,下官愿效犬马之劳!”
“好,届时就有劳郑郡守。我下属左右监,也可助力一二。”
司尉淡漠移开了目光。
时值兵乱,百姓日子不好过,沛郡又临近东吴,是战时的前沿地带。
乍一瞧,沛县街头尚算安定,但勉强粉饰的太平下,背地里依旧“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囚车穿市井、过街巷,人们免不了张望。
顾栖瞄几眼车外,不时又变副模样,大摇大摆地乘着辇、观着光。
好像他并非身陷囹圄,而是个矜贵的大人物,香车宝马,风光无两。
“宿主宿主,你的小系统真的好想你!”
系统上线提示音,再次直击顾栖天灵盖。
它原本兴冲冲,但往周遭一瞅,差点蹶过去:
“亲娘嘞!我就去后台整理个日志的功夫,宿主你、你你你怎么就给人活捉啦?!”
顾栖打个大哈欠:
“瞎吵吵什么,又不是大事。”
“这还不叫大事?!救命,宿主你身体还撑得住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放心,有车坐不比腿儿着舒服得太多,好久没这个待遇了。”
顾栖懒洋洋一笑,几缕鬓发随风垂落,遮住他额角凸起的青筋。
司尉大人离得囚车八丈远,小系统踩着顾栖脑仁上蹿下跳,始终没看到他长啥样,只能急吼吼地问:
“呜呜,宿主我信你,咱们一定能逃出去的对不对?”
顾栖不接茬,伸直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让小马躺倒在膝上。
“宿主啊,虽然知道你厉害,可你的小系统真不敢看你这么惨,我还是等你有了好消息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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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哭哭啼啼地黑屏。
小马还没醒,紧闭着双眼,煞白的脸蛋,小眉毛越拧越逼仄。
顾栖瞧他不对劲,贴耳听听他心跳,又伸手探探他脉搏,眼尾异色微不可察。
转眼月明星稀,官军队伍抵达目的地。
——沛郡郡守府之内,由校事府征用的牢狱。
狱卒押解顾栖和小马进入刑讯室。
司尉大人和郑郡守处理完要务,就会亲自来审人。
不大不小的屋子,烙铁、锁链、皮鞭,想得到想不到的各色刑具,铜墙铁壁上一应俱全。
顾栖被推倒在地,手脚扣住冰冷的镣铐。
仍处于昏睡的小马,也被丢到角落里。
半个时辰后,刑讯室外侧,两双眼睛忽然孵出了黑暗,火焰般熠熠地跃动。
“欸,你乐呵什么呢?”
“怎么,活见鬼还不够乐?”
“你真当那是鬼?”
“那你说那是啥?”
“罢了罢了,权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呗!”
“就是,不乖乖在坟头里躺着,非跑外面来蹦哒,真以为咱们好打发!”
来者两人都是十六七,有着年轻人独有的桀骜,正是司尉大人的左右监。
他们径直走入刑讯室,余光扫荡在顾栖身间,调性诡异。
刑讯室四角高架上,火烛光晕忽明忽暗,阴森森照着左右监侧脸。
两人各取了刑具,险恶地奸笑,缓步逼近顾栖。
左监举起淬火的烙铁:
“听说当细作的人,都极擅长隐匿行踪。但人家躲藏归躲藏,说到底也并非音讯全无,这一连两年就如人间蒸发一般的,咱们也是头一遭得见!”
右监抻动浸冰的夹板:
“照常理,人一旦失踪得太久,就容易被归结为死亡。可你说邪门不邪门,这死了的人,怎么还能招呼都不打一个,说还阳就还阳?”
二人站定在顾栖两侧,一个怼着顾栖左耳,一个怼着顾栖右耳:
“喂,那人该不该打?”
“喂,那人欠不欠揍?”
“竟有此事?!”
顾栖大显震惊,点头如捣蒜。
“那合该他千刀万剐!”
左监斜眼:“听听,都不挣扎?”
右监歪嘴:“瞅瞅,都不狡辩?”
俩人带着唾弃的眼神,异口同声:“可不,编都不愿意编!”
这时外间廊道里,也传来郑郡守和司尉大人的声音。
两人走往看席落座,郑郡守轻裘缓带,风度翩翩,但司尉大人的步伐,凛冽,肃杀,好似专为顾栖敲响了丧钟。
“郑郡守可以开始了。”
司尉大人肃穆道。
郑徽有礼有节:
“刚才得见左右监两位大人的手段,下官敬佩非常,实在不忍打断。依下官之见,此人与那个小娃娃定然关系匪浅,如从小娃娃入手,他或许更容易招供。”
刑讯室另一面墙下,有副一人多高的刑架。
左右监交换个眼色,这就把小马吊到了架上,一边下狠手,一边还赞叹:
“啧啧,这到底打哪儿来的瓷娃娃!”
“小时候就长这样,长大了还了得!”
小马两脚悬空,脑袋滴里当啷,小身板如同纸糊的,倏倏忽忽,飘飘悠悠,晃两下便漏成了筛子。
“天,这也太残暴了……”
顾栖五官拧巴成一团。
“我说,这小娃娃怎么还不醒?该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管他有病没病的,几道刑用上,不都活不了!”
左右监一人绰一把铁锥子,距离小马脸颊半寸不到,拂来拂去。
俩人但凡手一抖,小马石破天惊的美貌,就要毁于一旦。
“哎呦喂,悠着点、悠着点……”
顾栖像棵蔫萎的黄花菜。
郑徽满意颔首:
“手指、脚趾、手肘、脚踝,若想用严刑,二位大人不妨考虑从这些不至死的地方下手。”
“多谢郑郡守提议,咱们兄弟有的是法子!”
左右监在小马身下架起锅热油,锅里眨眼腾起浓烟,油星子噼里啪啦地飞溅。
小马眼皮下,盲瞳剧烈地战栗。
他突然就转醒,身子骇人弹起来。
“……??!!”
感到身处环境不对头,他又惊疑、又慌乱,本能地挣扎。
左右监更来了兴致,脱掉小家伙鞋袜,将他小脚丫摁向翻滚的油锅。
顾栖倒吸一口凉气。
“别别别——”
他嗷嗷叫着,朝那头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