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密诏】
顾栖大概忘了自己手脚束缚着锁镣。
叭唧。
平地摔,脸着陆。
左右监停手看笑话,郑郡守也称心展颜。
唯独司尉大人,始终严肃如山。
“不要啊……他还只是个孩子……”
顾栖像条大蜈蚣,一路蛄蛹到左右监脚边。
油锅架子搭得临时,不结实。
而顾栖……朝架子腿甩出个头槌。
眼见油锅撞翻天,左右监两人忙躲闪。
热油一半倾洒到地面、一半猛砸顾栖的背脊,呲啦啦作响。
“……”
顾栖身子一抽一抽的。
“……!!!”
小马失了魂,僵成块小石头,睑下一片哀红。
顾栖搁地上趴着,像一滩烂泥。
半刻后,他才扭动身体,秽土转生。
左右监浮起狞笑,各自从身后摸出条鞭子,朝顾栖抽去。
砰,左监鞭尾落地,狂风大作。
砰,右监鞭尾落地,火舞银蛇。
“!!!”
顾栖屁滚尿流地爬起来。
左右监一个讥嘲、一个耻笑,变本加厉挥舞起鞭子。
顾栖狼狈鼠窜,逃到哪儿,左右监两人鞭子就跟着他到哪儿,鞭尾回回落地时,离得他半寸不到。
几步走完的屋室,愣是上演出千里追杀的戏码。
左右监很快又对个眼色,改为前后包抄,两头堵死顾栖的去路。
俩人丢下手里的鞭子,凶狠朝顾栖靠拢,碗大的拳头直落而下。
“别打脸!别打脸!”
顾栖嚎如秃毛老鸡在打鸣。
这会儿,外面又来个郡守府侍从,贴近郑徽耳朵低声密语。
郑徽听后脸色微变,像在思忖着什么。
“下官突有要事,只怕不能在此久留,”他款款起身,恭敬对司尉大人道,“失职之处,还望司卫大人海涵。”
“无妨,郑郡守请便。”
司尉大人波澜不惊。
官场礼数不能少,左右监停手目送郑徽远走,好歹给顾栖留个苟延残喘的空档。
顾栖四肢百骸里,呼号着万里的风雪。
他尽力抓靠着刑架,还是没办法站稳,飘摇的清影,仿佛化一缕烟云,静悄悄弥散。
小马白玉似的盲眼中,一汪血海在汹涌。
“……九、九哥——”
小家伙受惊过度,尾音没发出一半,又陷入昏迷。
“收押监牢,容后再审!”
司尉大人严词厉色,也带左右监离去。
“咦?不多聊两句?”
顾栖硬撑着挥手。
……校事府三位大人的背影,早消失无踪。
蹲大狱的囚犯,都得里里外外搜身,顾栖被扒到几乎只剩亵衣和底裤。
小马跟他俩,一个积石如玉、一个列松如翠,绝色的程度,都是人间千载等一回,几个狱卒不免瞧得一愣一愣的。
大狱怎么了,不也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
跌入牢房后,顾栖勉强向后腰探手,闲逸攀附上眉梢。
他晃悠晃悠手腕,好生欣赏一番铁链响叮当,随后便捡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安心坐下来,让小马躺倒在身间。
“……呼……”
小马奄奄地气喘。
许是白日里淋雨的缘故,小家伙发起了高烧。
他深陷无垠的梦魇,怎么叫都醒不来,曾经拔凉的小身躯,当下烫得能蒸蛋。
顾栖咂个嘴,一只爪子覆上小马的脑门,另一只不住胡噜他后背。
只因他本人的身体,更像块封存万年的寒冰,用来降温,堪称奇效。
一夜过后,小马气息真的顺畅了许多。
虽然仍不省人事,他起码高烧已退去,羸弱的心跳和脉搏,也都趋近于平稳。
顾栖寂然地轻叹,在牢房一角收拾张“床铺”,当小马是件易碎品,将他轻拿轻放到床上。
可他自己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装死惹不到怀疑。
往后的几天,顾栖无人问津。
其它牢房里,不断有人竖着进、横着出,今儿个还能叫囫囵,明儿个就成了残破的死尸。
血腥味、腐臭味,徘徊在大牢每一个角落。
相较之下,顾栖简直岁月静好。
由于缺医少药,小崽子一直迷迷糊糊的,睡不醒、吃不下,对外界呼唤没反应。
顾栖只能每天喂他些米汤,勉强维续他脆弱的小生命。
除此之外,他便一副没心没肺的嘴脸,把不见天日的监牢,住得比巡游行宫还惬意。
第七天晚间,顾栖照样慵倦侧躺着,如一尊卧佛。
校事府左右监两人却带着渗人的杀气,冷不丁现身牢房前。
“怎么着,还等吗?”
“耗不起,动手吧!”
两人解下牢门的铁锁,不由分说薅起了顾栖,往他头上罩个黑布套。
顾栖俩眼一抓瞎,被左右监架着,走过数不清的弯弯绕。
不等左右监停步,他已明显感受到夏夜里难得的微风。
随着头套被摘下,顾栖眼前恍然一亮。
促狭的窄巷,昭昭的月光。
多日没见的司尉大人,定定站在他面前,目色冷峻而沧桑。
晦夜无人,天地静谧,司尉大人如同一座冰封的深渊,能吞蚀一切。
顾栖就是那只从高空坠落到冰面的鸟,垂死之际,喉咙里咕噜咕噜的。
“……”
司尉大人抽出随身的佩剑,缄默凝视着顾栖,手起剑落。
……
寒光飞泻,火星四溅。
长剑铮铮地龙吟。
——被劈成两半的,却不是顾栖。
只有这家伙手上拦腰而断的铁锁镣,承受了这场灭顶之灾。
……
凉风习习,送来鸦声一片。
顾栖浅勾起嘴角:
“唉,来太晚了吧。七天,等得我都发芽了。”
司尉大人眼眶通红,狠狠拥顾栖入怀:
“我——我到现下还不敢信……是你,真的是你!”
顾栖拍拍他后背:
“我也不敢信,你杨老三如此官运亨通,都混成曹魏校事府司尉了。”
杨老三半天舍不得松手,顾栖被他胳膊勒得呼吸困难,还得迎接激情澎湃的系统。
“啊啊啊,原来如此!宿主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校事府的司尉和左右监,就是我们要找的老熟人!呜呜呜,害我白担心一场,宿主你没有心!!!”
顾栖忍着脑壳疼,与系统颅内对话:
“那天撞见杨老三,比预计碰面时间提早了太多,更何况郑郁美和他一众手下,也在队伍里。”
“郁美”是郑徽的表字,原书里像他这种小角色,是不会着墨细枝末节的。
“杨老三无可奈何,只能装作不认识我,甚至为了保我性命,不惜铤而走险,故意当着郑徽的面要处决我。进了大狱后,那俩小子假意严刑逼供,我也是配合他们的演出。坐牢就坐牢,休息个几天,不是也挺好。”
小系统挺起胸脯:“不愧是我家宿主,潇洒不羁,淡薄从容!那现在他们敢带你出狱,就代表着万事都处理妥当,不用再担心真身曝光对不对?让我瞧瞧,哇哦,完成与目标人物的接头,当前任务进度25%啦!那就快说词儿吧,宿主,说词儿!”
顾栖淡然垂眸,脱出杨老三臂弯,冲他抱拳一揖,天机清妙,倚风自笑:
“江州顾栖,奉天子密令,特来相助大将军。”
没错,大将军。
曹魏校事府的司尉大人,真实身份是蜀汉少帝亲封的“猎琛将军”,杨缮。
他表字谆修,族内行三,很多年以前,顾栖已习惯戏称他“杨老三”。
原书剧情稍后的时点,杨缮将会是主角攻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只不过顾栖穿过来,引发了剧情蝴蝶效应,他和杨缮现在的经历,并不在原书中。
左右监两个小年轻,一个叫管韬、一个叫丁准,都是杨缮手下的从事。
按照原书剧情走,他们也会成为主角攻统领的正义之师中,两块优秀的人肉背景板。
“你……你就是陛下派来的那人?!”
杨缮不敢置信,下颏发抖。
“数月前陛下予我的密函里,只说会有一人和我等接应,却没明说那人的名姓。我又怎能预料,那人竟会是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顾栖眉目传情。
杨缮本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雁息,这两年你——你的身体……好了?”
堂堂八尺的男儿,也有潸然泪下时。
“能吃能睡,能跑能跳。”
顾栖清风拂面。
“宿主,你的好兄弟这是要跟你叙旧噢。”
小系统往顾栖脑瓜瓤里弹了百八十个小心心。
“他们的心情我都能理解,那宿主你们聊,我先隐身,等会儿再来找你哟!”
顾栖:“别闲着。小马不像普通人,可我不记得书里有这个角色。去帮我查查那孩子的来头。”
“好好好,有消息就跟你汇报!”
系统屁颠屁颠下线去。
杨缮握握顾栖胳膊,语声哽咽:
“当年我身为越骑校尉,奉命屯兵剑阁关。收到陛下遇刺的消息,我快马加鞭赶回成都,却被宫里人告知,你在救驾时受了致命的内伤,由师门带走……往后的两年,我们就再不了解你境况!甚至都以为……以为你已经——”
跟世上绝大多数人一样,杨缮也以为顾栖撒手人寰了。
他少年时自请入行伍,顾栖也追随父兄到军中历练。俩人机缘下结识,一起冲过锋、陷过阵,就此成了莫逆之交。
得见挚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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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回生”,不怪他喜极而泣。
“行啦,你那眼睛快别撒尿了,不嫌臊。”
顾栖笑如春江月。
“如你所见,我活蹦乱跳,况且咱们要做的那件事,也没说非得刀光剑影不是?”
杨缮抹擦把眼角,一脸惝恍:
“对,那件事……”
蜀汉少帝遇刺不久后,秘密召见了杨缮,让他带领少数几人,潜入曹魏办一件大事,绝对地机密。
顾栖任务能重启,也是全仰仗了少帝这一项决策。
顾栖一早计划好,在那件大事里,上演一出“舍身取义”。
同伴身陷绝境时,拿自己的命换取他人的生,他那个“全民永恒白月光”的任务,就算达成了。
杨缮眼底,赤色的热浪翻滚不息:
“雁息,你可知陛下为何不封我中郎将、而越级擢升我为将军?其实我很清楚,自己这杂号将军,只是陛下临设的虚名,与中郎将一职,相隔云渊!而今你归来,我自当卸去不实之名,仍做你顾雁息手下越骑校尉!”
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陛下心里,永远都只你顾雁息一人,能担我大汉的五官中郎将!杨缮——亦如是。”
“吔欸。”
顾栖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避开杨缮炙灼的目光。
杨缮回过神,忙查看顾栖的后脊:
“那天没伤到你吧?”
“必然不能!”
管涛丁准俩人抢着话,撒欢飞奔向顾栖。
小马同顾栖一起被带离监牢,两个小年轻原在巷外看着他。
俩人只嫌耳朵不够长,终究忍不了杨缮独占着顾栖,撂下小崽子跑来。
“油锅里一大半是醋,看似沸腾着,根本没多烫!”
他们激动不已,挑明当时的门道。
顾栖收敛了笑意,故意凶巴巴:
“你们够可以的呀,对我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的?”
戏要逼真,少不了真情实感。
管韬丁准两个人,的确“恨”得顾栖牙痒痒。
——恨他当初舍生忘死、恨他长久音讯全无、当然也恨他如今不请自来。
管韬涨红脸:“你这人当真坏得很!谆修哥嘴上不说,心里头对你意见也是大得很!你怎么能这样,一点准备都不留给我们?你知不知道,自那以后,我三天没能吃下饭!”
丁准憋肿眼:“说得是!谆修哥为安全着想,这些天都不让我们见你,可他自己明明比我们更煎熬!哼,小管吃不下饭算什么,我还拉不出屎呢!别提有多堵得慌!”
俩人发泄完愤懑难平的小情绪,立马扫空满面黑云,笑得像俩二傻子:
“嘿嘿,你就说,我们演得好不好吧?”
“贼喊捉贼,精彩极了。郑郁美自诩聪明人,却看不出你们才是货真价实的细作。”
顾栖清风朗月眼中藏。
“坦白吧,曹魏校事府司尉和左右监的身份,你们是怎么得来的?”
“哈哈,就等你问这个呢!”
俩小年轻异常兴奋。
俩人说,杨缮带他们潜入魏境时,碰巧洛阳校事府,也往沛郡派去三名监察官。
几人倒霉催地被盯上,废了好大力气才除掉他们。
杨缮见机立断,拿了三人印信,与管韬和丁准李代桃僵。
此后,几人便以校事府从事身份作掩护,三街六市,横行无忌。
“雁——”杨缮仍然情难自已,“息”字正要脱口而出,却被顾栖抛媚眼打断。
“三哥,好久不见,你们必须得跟我张老九好好喝一个!”
顾栖说着话,视线移向巷子口。
那里微末地有动静。
小马终于转醒了。
闷闷的低哼,飘零进小巷。
杨缮明白点什么,极力定定神,一丝不苟地改称顾栖为“老九”。
管韬丁准也心领神会,一口一个“九爷”叫起来。
“……老九,还没问你,那孩子到底什么人?你打算让他跟着你?”
“没办法,怜香惜玉呀。”
“……”
“走,让你们互相认识认识。”
顾栖一溜烟蹲到小马的面前,脑袋摆得和他一般高。
“呃……”
小马虚弱发声,小手仓皇地乱摸,触到顾栖胳膊。
“……九……九哥?”
“是我。”
顾栖比月色温润。
“……这是……哪儿?”
小马昏昏沉沉,背抵着矮墙,费劲巴拉蹭起身。
管韬丁准跟着杨缮围过来,又一次由衷赞叹他的小脸蛋。
“啧,秀色可餐。”
“啧,祸国殃民。”
“……??!!”
小马突然惨失颜色。
听到杨缮三人的声音,他就像堕入恶鬼的巨口,颤栗着粗喘,拼死地挣扎,两只小脚丫,阴差阳错踢向了顾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