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没关系吗?”埃克特看着窗外的大雨, 问道:“她不是舍得打车的人,这个点还没回来,公共交通也快停了。”
电视上正在重复白天的新闻, 画面从检察院门口掠过,外面抗议的人和警察持续冲突, 穿着A管会制服的人,正在向人群内的劣A投掷闪光弹。
时间跳到现在,暴雨中,示威的人仍未减少。
比起是否会淋雨的尤利娅, 她关心明天的公开庭审。
“反正明天就结束了。”她说。
“生命科学教那帮人通过这次审判, 除了想加速A管会的瓦解, 铲除威胁后重操旧业敛财,还能得到什么?”
冷不丁地, 她看向埃克特:“明天的庭审会在十四个区同步直播后, 这个教的影响力会进一步扩大,明天他们会不会趁机传教?“
“其实死了几个劣A而已, 要不是卷入其中的平民也死了,这件事本不该闹得这么大。”埃克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在意明天的审判。
“稍微有点在意,毕竟明天的辩词和布防计划都是由我提供的。”
“我能拿到的只是一份记忆,如果我需要后续的读取和投影技术, 还得继续被他们要挟。”
且劣A要自由和平等的运动,在下七区搞得轰轰烈烈,上七区可还没承认。
她姑且算是个有点地位和财富的人, 想保住这些东西,就得一直被对方榨取价值。
乌涅塔也没忘记身份暴露是因为有人拿她的生物信息去检测。
检测信息是完全保密的, 检测机构那边最多留存一条记录,送检者拿到的纸质报告才是问题。
这两个威胁, 像随时都会引爆的地雷,稍不注意就会炸得她一无所有。
后者她有些猜测,只等伊莱斯醒来后验证。
但是前者……
她咬着指甲,觉得不爽:“总觉得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
得想想办法。
她并非脑子有多聪明,这点乌涅塔自己很清楚,她只是擅长玩一些情感游戏,对利益很敏感,且擅长追逐。
任何一笔亏本的买卖,都让她焦虑。
她面容阴郁:“没人能在我这里占到便宜,谁都别想。”
埃克特头脑简单,习惯于服从妹妹的指令,他蹲在一旁,问道:“想到解决办法了吗?”
乌涅塔拍拍他的脑袋:“别催。”
正想着,房门开启,尤利娅闯进来,抬手抹了把脸,“咦”了一声:“埃克特也在啊。”
她浑身湿透,走路时滴滴答答的,水迹顺着她的脚步,将地毯泅湿。
把沉重的制服外套扔到一旁,深色衬衣显得她脸色苍白,淋了太久的雨,尤利娅唇色发乌。
半跪在乌涅塔身旁,把藏在身后的手提袋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的盒子,把纠结了许久才买下的手链扣在她手腕上。
“好了。”
她猛地抬头,熠熠生辉的红色眼珠是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
“真漂亮。”捏着乌涅塔的手翻来翻去地欣赏,她小声嘀咕:“贵的东西就是好。”
拂掉她睫毛上的水珠,乌涅塔问道:“你跑出去这么久,就是为了买这个?”
尤利娅觉得痒痒,眯着一只眼,盯着她手上的钻石蝴蝶,得意地说:“喜欢吗?喜欢吧!”
“刚在车上见你一直盯着广告看,我一狠心一咬牙,就给买回来了。”
她的视线定格在乌涅塔身上:“别生气了。”
讨好的想摸摸乌涅塔的手,又怕把水弄进手链里了:“这东西这么贵应该不会生锈吧?”
她向来油滑,这会儿闷不啃声办了件大事,更是得意:“你不会觉得我生气了才下车跑了吧。”
“我怕你跟我待一起,越看我越来气我才跑掉的。”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她眨眨眼,更多的水珠随着身体晃动,从各处滴落。
“我跑到那里看了一会儿,一问价格,都够我重新买辆车了。”
乌涅塔皱眉:“怎么又买了呢?”
尤利娅说:“我也就站在那看了一个多小时吧,中途碰到贝瑞丝,她还特意跑过来嘲讽我是穷鬼,等她出来的时候我还在那看,又被她一顿嘲讽。”
“我差点跟她打起来。”
“她嘲讽你你就买?”乌涅塔把手边的毛毯盖在她脑袋上,说:“上次在你家,连苹果皮都舍不得扔,今天一辆车的钱说花就花,你又是在哪捞的?”
“升职了就是不一样,才几天,就捞到这么多。”
“没有。”尤利娅裹着毯子,隔绝了点房间里的冷气,没那么不舒服了之后,不服气地说:“只是我之前辛辛苦苦攒的,再加上升职了之后拿到的奖金。”
“这钱真是干干净净。”她仰头:“我第一次送你礼物,真不至于。”
被乌涅塔这么怀疑,她脸上带了几分委屈:“再说了,我就是捞,那捞的也是富人的人钱,属于是劫富济贫。”
乌涅塔点头:“之前你确实从我这捞了不少。”
尤利娅:“……”
“陈年旧事了,能不提了吗。”尤利娅嘟嘟囔囔地靠近她:“你摸摸我脑袋,是不有点烫。”
乌涅塔的手放在她额上。
尤利娅支撑不住,把脑袋枕在她膝盖上,她的眼睛好像出了点问题,看什么都慢半拍。
“让我趴一下,有点累。“
乌涅塔抚着她脸的动作,也好像变得极为缓慢。
模糊的视线中,只有她腕间的钻石蝴蝶看起来还算清晰,闪闪发光。
尤利娅把手上的水蹭干,终于没忍住抬手摸了一下,握着她的手腕,含糊不清地说:“买完我卡里就剩个位数了。”
她脸皮厚,很习惯通过展示自己的窘境获得好处。
倒豆子一样把前因后果全都说了:“手机又没电了,没办法通知司机,出租也坐不起,好不容易走到公交站,又错过了末班车。”
“还好我是个alpha,硬是靠着毅力走回来了。”
“我真的走了好久啊,越走雨越大。”尤利娅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老天都在跟我作对一样。”
她打了个哈欠,在乌涅塔膝上蹭了蹭,眼皮也快黏在一起了:“不过我又想,下就下吧,正好有借口在你面前装可怜了。”
说到后面,声音已经轻得听不见。
“尤利娅?”乌涅塔轻拍她的后背,俯身轻声叫道:“尤利娅?”
被握住的那只手也被松开,乌涅塔抬手,欣赏两秒新手链,对着要过来把人搬走的埃克特说:“你去找生命科学教的人,让对方找人去检举尤利娅。"
她要把水搅得更浑。
……
乔西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雨声和着浪声搅得人不得安宁。
撑着起身,一杯温水送到嘴边,他下意识仰头。
一转身发现卡尔正含笑望着他,忍着反胃把水咽下去:“你还真是爱给人当狗。”
说着说着他就绷不住了:“你他马为什么还在这里,滚出我的房间。”
“我猜你还想让我赶紧滚出你家,可惜不凑巧,今天暴雨,小型飞艇不适合起飞。”
“你家里人也很信任我,知道你在上七区时是由我照顾的,我一说想再安慰安慰你,和你说说话,他们就同意了。”
无视被乔西打翻的水杯,卡尔低声劝道:“你家里人还是爱你的,虽然嘴上说得失望,但还是没打算放弃你。“
“你父母好像碰到了生意上的难事,处理完你的事就匆匆走了,临走前交代我,帮忙好好劝劝你。”
“只要你不去肖想不该想的,还是能在下七区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太阳穴狂跳,手臂上的肌肉也因为用力不自觉抖动着,乔西冷眼看着他:“我不准妄想,难道就轮得到你了吗。”
睡了一觉醒来,乔西平静很多,不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像个疯子似的大喊大叫。
“从一开始,你就没把我当成朋友,我探病达里尔那次,也是你搞的鬼吧。“
“都多久了,你才反应过来。”卡尔拉开椅子,端坐在一旁:“以你这样的智商和观察力,强行留在莫顿家的宅邸里才是悲剧。”
外面狂风暴雨,房间里看起来却很是温馨。
昏黄的灯光下,卡尔盯着他,说:“像你这样的,回到温室里才是你的归宿,你应该谢谢我,没让你看到更残酷的现实。”
“如果没把你当成朋友,我怎么会对你这么好呢。”
“跟我比起来,你的友情简直可以用廉价形容。”
“疯子。”乔西骂道:“你和他们一样,都疯了。”
卡尔吐气:“你这样说,我会自动理解成你在夸我,毕竟维护莫顿家的和谐,是我最大的工作目标。”
他笑道:“我一直为此所努力着,凭什么你一来就想打破平静?”
乔西也笑了,他只觉得悲哀,固然他对卡尔的友谊并不纯粹,但也没想到从一开始他就是条紧盯着自己的毒蛇。
“别露出这种蠢表情。”卡尔说:“一看就知道在想什么,你肯定觉得自己很平易近人,很和善吧。”
“明明就是别有目的的接近,你用友情两个字就能洗白了吗?omega和没有身份的beta交朋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
“收起你那副被背叛的嘴脸,你利用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有一天会被反噬呢。”
乔西已经麻木了。
他没有卡尔那种颠倒黑白的口才,也学不来他理所当然的无耻态度。
“说到底你就是嫉妒。”
他重复道:“我讨好她,不会被当成狗讨好主人,你嫉妒。”
“我光明正大追求她,你嫉妒。”
看着卡尔逐渐僵硬的表情,他心情愉悦:“你在洋洋自得什么。”
乔西扶着床,乐不可支。
“我敢杀伊莱斯,你敢杀我吗?只要还活着一天,我就要到她身边纠缠她一天。”
“你也只敢在这种没人的时候落井下石了,你命这么贱,身份这么低微,你怎么拦我?”
他抓住一个弱点就穷追猛打,根本不给卡尔开口的机会。
就算卡尔说话了,他也不在乎。
“反正怎么都比你强,是吧?”
“反正我跟你说的那些,没有任何作用,是吧?”卡尔的表情有瞬间的龟裂,学着他的句式反问他。
他站起身,把电视打开,一些关于下七区暴动的新闻来回播放。
“这都是趁你昏迷的时候,我从电视片段里截取的。”卡尔说:“你不是一直问,她去哪里了吗。”
屏幕上尤利娅穿着制服,身材挺拔,笑容温和地问候民众。
“本来是留着无聊的时候自己看的,没想到还是派上用场了。”
卡尔面无表情:“她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你,那天晚上你昏迷后,她连问都没问过一句,直接找了那个女alpha过来,第二天早上就到下七区了。“
镜头里面偶尔出现的那个背影,两人都很熟悉。
“你猜她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状况?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在乎。”
“你以为她喜欢你吗?只不过是事情发生的时候,你最蠢,刚好只有你能利用,你不会真的觉得达里尔要被送出去联姻,就老实了吧,既不去看她,也不过问。”
“因为他比你清楚她的本性,不然你再等两天呢,等他凑上去,你看她还会利用你吗。”
“作为这件事里唯一的受害者,谁忍心责怪她跟谁交往,也就你还做着春秋大梦。”
卡尔平静地说完一切,静静欣赏他的痛苦。
留下来就是为了彻底将他击溃。
作为一个身份低贱之人,他没有生气的立场和资格,柿子捡软的捏,这怒气和恶意只有倾倒在更弱者身上,才能平息。
乔西根本听不进去:“你别骗了,我不会信的。”
“别自欺欺人了。”卡尔总算不像之前那样憋闷,心中的郁气总算消散了些。
“你现在没价值了。”
“至于联姻,康纳会代替你,他会和达里尔结婚,仅剩的作用都被取代了,你还有什么借口再去找她?”
“我叫你别说了!”乔西捂着脑袋尖叫,伪装的平静被彻底撕碎,他的情绪再次崩坏。
“你永远也别想跟她在一起。”卡尔语气放缓:“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莫顿家的孩子,而是伊莱斯和达里尔的继母。”
乔西的惊叫声被外面轰隆的雷声掩盖。
他颤抖着跌下床,掐住卡尔的脖子,将他往墙上掼。
“我让你别说了!”
卡尔倒在地上,蜷缩着护住脑袋,嗤笑道:“你就算把他们全杀了,也实现不了愿望。”
“来替换我的佣人马上就来了,你猜康纳会怎么对你。”
明明狂风和暴雨被阻挡在外,乔西却感觉自己正走在风雨中。
一道闪电闪过,他看见卡尔唇边沾着血,愣愣地问道:“你又要装可怜了是吗。”
他自问自答:“你这下等人,也就这点手段了。”
他的脑袋又开始痛了,好像有人拿刀子插进脑子里在不断搅合。
往前走了几步,他取下被当做装饰品挂在墙上的猎枪,一言不发地瞄准卡尔。
“你知道吗,我们家每年有冬猎的传统。”
伴随着几声巨响,卡尔背后的墙上猩红一片。
他像被子弹楔进墙上了一般,一动不动。
乔西觉得自己突然好多了,清醒后一直伴随着自己的头痛,也减轻了许多,佣人的尖叫已经无法触动他的神经。
将冒着烟的枪口对准匆忙跑来的康纳。
“别过来。”
他脸上湿乎乎的,视线也因为眼泪受阻。
他听见康纳短促地叫了一声,然后开始劝他:“乔西,把枪放下,不要再错下去了。”
“我好累。”他说。
“这是正常的,你易感期不是正常结束的,腺体还没恢复,我叫医生过来帮你看看,你睡一觉就好了。”
乔西:“我要去找她。”
他现在感觉特别好,清醒又冷静:“听说你要和达里尔结婚了,挺好的。”
“如果这趟出门,我和她谈得顺利的话,我们又能当一辈子的亲人了。”
乔西的手指打在扳机上,漫不经心地想,康纳以后或许该叫他一声父亲。
想着想着被自己逗笑了,他抬高枪口,眯着眼睛,说:“给我准备飞艇,你要是敢通知爸爸妈妈,我现在就宰了你。”
康纳还在叫他冷静。
乔西想,没有什么可冷静的了。
他要是还不够冷静的话,早就开枪把恶心的同A恋打死了。
“你知道吗,我替你高兴,虽然你短暂地误入歧途过,好在又及时改正了。"
……
第二天是个晴天。
尤利娅嘻嘻哈哈地从埃克特手上接过毛巾,帮她把头发擦干。
“昨天我睡着之后你是不是拍我了?还摸我头发了?”
alpha淋了雨也要感冒,尤利娅打了个喷嚏,带着些鼻音发愁道:“你生一次气就得花这么多钱,下次再生气可怎么办。”
掰着手指数了数账户余额里那三瓜俩枣,不吃不喝不睡觉地捞,不知道能不能攒够她病好之后的那一波。
乌涅塔也笑:“有很多比钱更珍贵的东西。”
尤利娅:“比如我对你的感情?”
她不置可否:“再不出发要迟到了。”
第52章
电梯门开启, 一行人猝不及防跟站在里面的贝瑞丝打了个照面。
目光扫过乌涅塔的手腕,她露出个了然的笑,嘲道:“还以为你会在那你站一整晚呢, 看来升职后你捞了不少?”
尤利娅:“一大早真是晦气。”
嘴上这么说,却动作迅速地挤到贝瑞丝身边, 把她们俩站在一起的可能掐灭。
没得意多久,看见酒店门口只停了一辆车的时候,猛然想起今天是自己保安上岗的日子。
“你坐前面。”贝瑞丝带着乌涅塔自然地坐在后座。
尤利娅:“……”
憋着气上车,不用扭头, 瞟一眼后视镜都能看见后面俩人在窃窃私语, 尤利娅捏紧拳头, 恍然察觉自己今天不光是保安,甚至是爱情保安。
贝瑞丝似乎对今天的公开审判自信满满。
本来就是非正常流程的审判, 为了欺骗底层民众走的过场。
两人凑得很近, 乌涅塔几次三番看着她,欲言又止, 贝瑞丝感到疑惑。
快要抵达的时候,乌涅塔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等会儿庭审……你小心些。”
她以为对方在说围在外面的那些暴民,收下关心, 心情愉快地回望:“别担心,这次工作结束后,我会申请休假。”
“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好好放松, 趁此机会远离那个人渣。”
“——还是别这样说她吧,尤利娅也是为了生存, 毕竟她没有优渥的生存环境。”乌涅塔小声说。
经过这几天的高密度相处,她在贝瑞丝面前就是个想自救但是又忘不了渣女的恋爱脑, 借着帮她工作的机会麻痹自己,结果还是走不出来。
贝瑞丝的态度挺微妙,好像很喜欢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
乌涅塔感叹,不愧是克劳德的亲戚,爱好就都挺小众的。
“快开始了,先进去吧。”她说。
尤利娅还要再次确认外面的防卫,只能咬牙看着她们俩先走。
……
法庭内已经坐满了人,都是赶过来旁听的观众,里面不允许举牌子,他们就趁开始之前挥着手念口号。
无非是些还原真相,让杀人犯以血还血的话,闹哄哄的,让乌涅塔有种正在阶梯教室上大课的错觉。
四周围绕着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的摄像头。
与其说是场庭审,倒不如说是档临时插播的电视节目。
受审的人早已经在被告席上坐成一排,原告席上则摆着几张黑白照片,旁边竖着小小立牌标明名字,抓马得有点可怕。
随着法槌敲响,现场开始变得安静。
像乌涅塔早已知道的那样,贝瑞丝先是摆出劣A不算人,以及这些“非人”的存在会挤占资源。
她把这些被煽动,来为这次审判摇旗呐喊的民众,摆在这几个“死不足惜”的劣A的对立面。
“平等是建立在奉献的基础上的,我们的公民为社会发展做出了贡献,所以享有应有的权利。”
“本次事件死亡的民众都是被误杀的,政府拨付了巨额赔偿款,这些钱将由几位死者家属平分,劣A除外。“
“如果毫无贡献的劣A也能来分钱,那些死者生前努力工作,为社会奉献将显得毫无意义。”
贝瑞丝总结:“被告误杀公民固然有错,但消灭不安定因素是职责所在,功过相抵罪不至死。”
她一番偷换概念的辩白下来,那几个杀人犯都快成了为民除害的大英雄了。
搞暴动搞起义本来就是有人刻意鼓动,一旦触及到切身利益,庭审现场瞬间安静了,大家又低着头开始思考了。
原告这边的律师早就被乌涅塔透过题,直接扯开话题,不往杀人的事上聊。
“所谓的巨额赔偿款,也就够A管会一个分部几天的费用而已。”
“A管会每年支出的费用,给下七区所有的公民每人发一笔钱还有剩余。“
“我们讨论的不是这几个死去的劣A的问题,而是所有民众生存福利的问题,用命为我们引出这个问题的劣A难道不值得同情和尊重吗。”
律师显得很疑惑:“就因为感知不到信息素,所以被判定为劣A吗?明明这种特质,能胜任更多工作。”
“寿命短消耗的资源更少,为了生存就要做义体改造,以此形成的产业链,能提供的工作岗位多到难以估计。”
“A管会成立之前,不就是这样的吗?普通公民能赚到更多的钱。清洗计划开始之后,本该流向民众的钱,全都被A管会截取,拿来养蛀虫,甚至肆无忌惮地在街上开枪杀人。”
生命科学教对这场审判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让本来就很臭的A管会变得更烂更臭,将敌人瓦解后,再次站到台前敛财。
贝瑞丝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大脑急速运转,正要开口,立刻被生命科学教这边的律师打断。
“我们早些时候接到消息,上面拨付的安抚款项并没有赔偿给受害者家属,反而被A管会的某位官员用于奢侈品消费,通过各方协调,我们调取了公共监控,正好拍到她消费的全过程。“
话音刚落,现场一片哗然。
证据呈上,直接投影到法庭中心。
尤利娅刚忙完,走进庭审现场,就看见自己昨天犹豫纠结买手链的画面,被放大了数十倍投影出来。
强忍着肉痛假装豪爽阔气付钱的场景更是被循环播放。
手里拿着的小票正好露出,有人已经在数后面缀着几个零了。
尤利娅:“?”
生命科学教早就打通上下关节,廉政司的人昨晚接到检举后,早早就在这里等着了,一行人冲到尤利娅面前出示证件:“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你有权不说话……”
尤利娅还懵着,第一时间看向贝瑞丝,怀疑是她给自己下绊子。
生命科学教的律师慷慨激昂:“这就是你们纳的税养着的A管会官员,连抚恤款都要捞。”
尤利娅被扭住双手,大骂:“我他爹什么时候成了A管会的人了?那都是我辛辛苦苦存的。”
“以你糟糕的财务状况,连信用卡都没得刷,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比资金的来源是否合理。”
对方铁了心要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甚至找来了另外几个还没来得及去拜访的受害者家属。
尤利娅后知后觉,这是场针对自己的围猎,现在她也是对方搞臭A管会的一环。
可是他爹的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情绪上头的民众并不关心她到底在哪任职,事后就算调查清楚,也没人关心她是否清白。
最糟糕的是,这件事对她仕途的影响。
尤利娅眼前一黑,试图让早就布防好的安保上来中断这场闹剧,然而无人响应。
摄像头嗡嗡地飞到她身边,将她紧张的滑稽模样记录下来。
贝瑞丝这会儿也意识到,开庭前乌涅塔那句小心是什么意思了。
双方都眼睛都快瞪出血,都认为是对方通过乌涅塔窃取了自己的工作信息,以此陷害。
“下贱。”
“卑鄙!”
两人几乎同时骂道,骂完又都觉得不对劲。
这种场合使用这种招数,简直就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
这时已经有民众认出尤利娅,发现她就是那个“个人的一小步,性少数群体的一大步”。
顺着她的视线,自然也发现了观众席上的乌涅塔,目光聚焦在她抬手整理头发时,腕间闪闪发亮的天价手链上。
尤利娅震惊恍惚的同时,又忍不住为她担心。
现场的安保基本已经没有,人群开始骚动,又有人开始喊口号。
被告席上那几个人已经无人在意。
用眼神制止想过来保护她的埃克特,乌涅塔走到被告席,所有的摄像球聚拢到她身旁,将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呈现在众人面前。
“我很抱歉。”她说:“在这样的情景下和大家见面。”
她声音柔和,表情羞愧,戴着手链的那只手举起和太阳穴齐平,方便飞行摄像机和大家看得更清楚。
“廉政司的检举是我做的。”
她穿着朴素,骨节如竹,瘦而修长,昂贵的钻石蝴蝶在腕间晃荡。
尤利娅瞳孔骤缩,忘记了挣扎。
“如果有人关心政治的话,应该记得前段时间,我和尤利娅曾公开出柜。”
“在我心中,她曾是廉洁与优秀的代表,我敬佩她。”
不懂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飞行摄像机像恼人的鸟一样,发出嗡嗡地声音,还总是挡住尤利娅看向她的视线。
她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乌涅塔讲话。
“被家里人胁迫分手后,我也时常关注她的动向,包括这次在下七区的工作,之所以陪她来,是因为我也有必须要做的事。”
“这次特大命案发生后,我看到了劣A和一些底层民众艰难的处境,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乌涅塔话锋一转,说道:“在这次事件发生之前,通过某次意外,我知道了生命科学教,并且被本教的教旨所打动。”
既然决心将自己跟生命科学教绑在一起,就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话语权和地位,不能像埃克特一样当条被动的杂鱼。
生命科学教野心大,花费这么大的心血在下七区搞事,后续行动肯定会蔓延到上七区甚至整个帝国。
虽然绑定/邪/教有风险,但是总比被威胁合作然后接受对方挤牙膏一样的好处要强。
“伴侣的事业风生水起,我也要追上她的脚步,一开始只是抱着这种肤浅的想法,但越是深入了解,我对本教越是信服。”
“我和我的家族提供了这笔用作抚恤的款项,为了监管资金去向,才有了这次下七区之行。”
偌大的空间内,除了她轻柔有力的声音外,别无杂音。
“为了追回我,讨我欢心,她做了这样的错事,我很震惊也很痛心。”她说:“庭审结束后,我私人会补齐这笔款项,以生命科学教的名义。”
“不管是劣A,还是有难处的普通民众,都可以通过生命科学教向我寻求帮助。”
她俨然一副生命科学教的发言人形象。
尤利娅的视线无法聚焦,有那么几秒种,她感觉自己处在一个真空罩子里,接收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反馈。
视线里,是她面相人群,充满歉疚的微笑。
就在人群为她欢呼的时候,从观众席冲出个满身狼狈的青年,大声喊道:“别被她骗了,她就是个谎话连篇擅于玩弄人心的骗子。”
是乔西,他看起来非常疲惫,却又有种不正常的亢奋。
他举着手机,打开照片。
摄像机勤恳地把照片投影到现场。
乔西往前走,拨开遮住后颈的头发,露出腺体,将自己omega的身份摆到台前。
“你和她分手,除了家里反对,还因为你强迫我的事败露。”
几天不见,他进步神速,已经掌握了泼脏水时要模糊时间线的核心技能。
不光听起来,连看起来,他也像个被抛弃的心碎omega。
“虽然我们早有婚约在身,可你为了她,一边吊着我,一边公开和她在电视上出柜。”
“我很迷惑,你既然是A同,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是为了她的前途,所以公开在所有人面前撒谎出柜吗?据我所知,那件事之后,她就升职且得到重用。”
“结果你刚刚又说早就跟她结束了,是因为她的事业挽回不了了,你无可奈何之下才出面转移视线吗。”
乌涅塔耐心地听完了。
“那么你现在站出来,是想得到什么呢。”她问。
乔西一下子怔住,好一会儿才说:“我只是不想再有人被你欺骗。”
“像你这种满嘴谎言的人,就该被关起来得到教训,我会向omega保护组织检举你。”
想起卡尔说他这辈子都只配活在梦里,乔西就想发笑,等这次直播之后,他会永远永远的和乌涅塔绑定在一起。
他情绪波动巨大,腺体开始发烫,信息素开始溢出,过滤装置捕捉到之后,发出嘶嘶的响声。
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终于等到了乌涅塔的回应。
她向自己逼近,然后俯身。
乔西下意识迎向乌涅塔伸过来的手指。
绕过他的脸,微凉的指尖落在他的腺体上,乔西还没来得及喟叹,下一秒,她的整个手掌都贴了过来。
像雪正在融化,她的手心被烘得暖呼呼的。
“你可以再努力一点散发信息素。”
她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乔西茫然:“什么?”
“你不是说,我侵犯了你?”她的手向上爬,抓着他的头发,拽得人生疼。
他的脑袋被她拽着,眼睛茫然地扫过静默的观众席。
受到信息素的干扰,人群中的alpha开始躁动,窃窃地低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乔西像是悬在远处的一块肉。
可近在咫尺的乌涅塔却不受影响。
乔西的心脏狂跳,再次焦躁起来,眼前的景象和前几天的重叠,他好像又回到了那间书房,跪在她脚边祈求标记,却被踢开。
她松开手,撩开披散的长发,露出干瘪的后颈,说:“我不行的。”
劣A生来就腺体不明显,甚至有些没有。
乔西的神经像被拉满的弦,崩到极致。
他伸手抚过她的颈后,第一次,她没有躲开。
传来的触感如此平滑。
“你既然从一开始就在这里,应该也听到了我是有信仰的。”她潋滟的双瞳掀起狂热:“加入生命科学教之后,我就接受了手术。”
“像我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不知人间疾苦的人,如果不作出改变,怎么和想要帮助的人感同身受呢。”
明明身体滚烫,乔西却觉得自己正泡在冰水里。
他紧张地握紧口袋里的匕首,希望能藉此得到些勇气。
这本来是该挥向尤利娅的,也可能是用来给乌涅塔一个教训的。
她从未像此刻一样,主动地跟他皮肤相接。
不顾乔西的推拒,她拿走他的匕首,将锁骨下方的皮肤划开。
乔西呼吸一窒,她身上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溅出血来。
“摘除腺体后,我切身地感受到了劣A的困境,也惊讶于没了腺体我的脑袋如此清明。”
“不再受易感期的困扰,像一个真正的进化完全的人一样。”
“这实在太颠覆了。”
她缓缓地述说着:“我在神学院就读,清楚地知道自己以后将会成为一名牧师。“
“事情发生后,偶尔我会思考,或许这是神给我的指示呢,以己为镜,感受痛苦才能为信徒们提供支持和安慰。”
手指划过心脏上方,捻起被划破的人造皮肤,她说:“如你们所见,我又接受了义体改造手术,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又清晰了一分。”
一个狂热纯粹,有自己信仰的教徒,为了探寻世间的真理不惜毁坏自身,她的品行高洁不必再质疑。
乔西的荒谬指控也有了答案。
他想反驳,想找出线索和时间上的漏洞,可是脑子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他抖得厉害,有拿着抑制剂的人开始靠近她。
看向法庭中间乌涅塔的投影,乔西下意识去摸,只得到一片虚幻。
他绝望地想,或许卡尔说得没错,他就是一个只配做梦的妄想者。
这场跑题的庭审,好像成了她的就职仪式,生命科学教的人和安保们一起维持秩序,仓促间宣告,如果想找牧师告解,可以到官网预约报名。
乌涅塔那张漂亮非常的脸犹如病毒一般,出现在所有的直播屏幕中,微笑道:“我在生命科学教等你。”
乔西晃神。
被拖离现场前,乌涅塔的手抚过他的发顶,温柔的像是最后的告别。
巨大的投影如神明一般,俯视着即将投入她怀的信徒。
乔西用尽所有的力气,捡起被她丢弃的匕首,将颈后的腺体剜掉,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向她奔去。
“是我!是我污蔑了她。”他解释着无人关注的真相,低声说:“那天晚上她帮助了正处于易感期的我。”
“卑劣的是我。”
他污蔑了她。
乔西倒在她怀中,再一次从她的眼中找到自己,无视她惊愕的神情,失神地想,无所谓了,反正他是她的第一个信徒,今后他们会永永远远地绑在一起。
他捂着后颈,声音沙哑:“没了腺体之后,我觉得轻松多了。”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变得低劣,反而想着她说的,劣A真的是劣等品吗。
第53章
闹剧结束。
乌涅塔被护送着离开庭审现场, 尤利娅叫了她一声,好像有话要说。
她转身等了两秒,对方像台生锈的机器一直卡壳, 脸上仍残留着震惊和怀疑。
卡了一会儿,尤利娅深深叹气, 朝后面拧着自己手臂的人催促道:“不是要带走调查吗,还愣着干什么。”
她现在乱得很,一边是想起来就忍不住眼前一黑的前途,一边有种终于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比起跪在地上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某人, 尤利娅想, 好歹自己人格健全。
默默在心里开导自己一番后, 感觉心情更沉重了。
……
乌涅塔和埃克特没有回酒店,而是被生命科学教的人带着去了某个据点。
车子停住, 穿着西装的男性alpha帮她拉开车门, 十分和气地说道:“关于您职位的问题,教内高层正在开会商议, 除此之外有些紧急的杂务需要您先配合我完成。”
乔西当众挖腺体的行为实在太戏剧了,等于舍弃了第二性别来为乌涅塔背书。
一个没了腺体的残疾omega,该怎么在舆论的围剿中生存,作为启发他找到人生真理的乌涅塔, 后续怎么反应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他剩余价值,这些都需要考虑。
那名男性alpha将她带到会客室后,打开桌上放置的箱子, 里面是一些衣服,上面绣着生命科学教的标志。
等她坐下后, 男alpha才继续说道:“我们已经通知工程师,在官网增设您的个人页面和预约通道, 需要您换上正式的服装拍摄一组宣传照片。“
“你刚刚说我的职务还有待商榷?”
男alpha低着头,语气谦和:“因为本教崇尚科学,主营机械业务,教派业务也是现代化经营,教派活动由母公司生命科学公司策划,一直没有设立牧师的职位。”
“您的能力有目共睹,职称问题敲定后,高层们会一起出席您的欢迎会。”
男alpha说:“请不必担心。”
“助理和随行人员的人选,将会在欢迎会后和您商议。”
乌涅塔点头,这些事都可以推迟再议,她已经展示了价值,占据了舆论优势,生命科学教的人不敢轻视她。
但她最关心的还是:“之前谈好的记忆提取?”
“技术人员已经带着机器往这边赶。“
乌涅塔点头,男alpha将早就准备好的平板推给她,说:“这就是我们之前锁定您身份的原因。摄影师两小时后抵达,您可以先稍作休息。”
里面是她的生物信息送检时间,以及当天医院的监控视频。
时间线是死鬼老公变更遗嘱之前。
检测报告是最近被取走的,不需要再猜测,东西在谁手里一想便知。
她倒在沙发上,一时有些犹豫,在回底层四区之前,要不要先去见伊莱斯一趟,把隐患解决。
扫了眼手机,没接到他醒来的消息,乌涅塔决定先把这边的事情忙完。
没想到行程太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周。
中途伊莱斯醒了,每天晚上准时一通电话过来问候。
第一天。
“我看到新闻了,你不怕我揭穿你吗?”
第二天,他好像反应过来了,应该是看了检测报告。
“你谎话连篇,找那么多借口明明就是为了掩盖真实身份。”
也不说别的,每天就是一句话,次次都趁她说话之前挂断,说是威胁吧,听语气又不太像。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
“我差点被他捅死,你借刀杀人,连句道歉都没有吗?”
电话那头,伊莱斯率先开口。
乌涅塔等着他秒挂。
结果那边冷笑一声:“努力了这么久,莫顿家的钱你不要了么。”
乌涅塔突然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撒娇想让我回去看你吗?我听你声音没前几次虚弱,应该是死不了。”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注意到这些?!”他急喘气:“别以为随便关心我两句,就能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大致确定了,废话这么多,他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我很忙。”她说。
“你就这么敷衍我——”
直接挂断。
伊莱斯却一反常态,发疯了一样,乌涅塔洗漱完毕,手机还在狂震。
她终于接通,电话那头最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仪器滴滴作响的声音。
长长的嘀声之后,开始变得嘈杂,伴随着东西落地的声响,推门走动的杂声不停,还有让他立刻躺下继续接受治疗的劝告声。
“我会来见你。”他说:“带着你最关心的东西。”
“靠你前几天的那场表演,就能完全洗掉你的真实身份吗?”他的语气变得疑惑:“要我把你当成母亲尊敬奉献的人是你,现在又轻描淡写否认之前的一切。”
“你休想。”虚弱的颤音里藏着些许脆弱。
电话挂断。
他好像没有什么斗志了,逞狠的话也软绵绵的,没有威慑力。
记忆提取的机器已经调整完毕,乌涅塔第二天一早带着埃克特,按照计划飞往底层四区。
底层四区的天灰的看不见太阳,为了保证区域内正常出行,每周都会进行人工降雪。
灰蒙蒙的雪片像深色的鸟羽一样簌簌的往下落,看着就头皮发麻。
下了车,埃克特撑开伞,将她抱在怀里,往老旧的居民楼内跑。
“和离家之前比,你真的轻了很多。”埃克特把人放下,维持刚才的姿势,两只手掂了掂,确信道。
狭窄的楼道一次只能容纳一人通行,乌涅塔照例走在最前面,懒洋洋地说:“因为工作太操心了啊,都怪你太没用了。”
埃克特低头反思。
脚步声骤停,抬头看见乌涅塔愣在原地,几秒钟后脚步轻快地跑向立在老旧铁门旁的人造人,蝴蝶扑向花丛似的投向对方的怀抱。
“妈妈。”
穿着女性服装的人造人摸摸她的脑袋,机械音声调怪异却轻柔地说:“我的小云朵回家了。”
侧身让几人进去,小小的客厅被挤得满满当当。
埃克特招呼技术员先坐下,乌涅塔看见墙壁上挂满剪报,甚至有些是从网站上截图打印的,嘴角上翘,得意地说道:“就说我一定能闯出名堂来的。”
妈妈点头,感慨似的说:“是我小看你了。”
“都说了我很擅长的。”书架上的糖罐子被装满,她含了一颗在嘴里,含糊地说道。
旁边是几个小些的玻璃瓶,依次装着用药水处理过的牙齿、一颗糖纸都褪了色的廉价糖果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牙齿是她换下来的乳牙。
“很可爱,不是吗。”凑到她身旁,妈妈拿起瓶子晃了晃,发出叮当的响声。
目光转向一旁:“这是你五岁那年骗回来的糖果,攥回来的时候都快融化了。”
人造人没有情绪,但妈妈却感情丰沛,充满感慨用手比量她的身高,说:“那时你才刚到我大腿这么高,一晃你都长这么大了。”
明明想吃到一直在舔嘴唇咽口水,却执拗地非要让她先吃。
从那以后,书架上就多了个装糖果的罐子,永远也不会空。
这是这个贫穷家庭里的第一件奢侈品。
糖很贵,所以要更努力的工作,埃克特就是那时被捡回来的,他能照顾体弱的妹妹,也到了能打零工补贴家用的年纪。
算完账,确定不会亏本,才把垃圾堆里死狗一样的alpha男孩带回家。
“别回忆了,先办正事。”乌涅塔故意拉长语调,撒娇似的把她带回沙发上:“哥哥应该跟你说过了。”
沉默寡言的技术员让机器开始运行,说:“您将手心的接口接入这里就可以了。”
绿色的电子眼眨了眨,妈妈自嘲一笑:“没想到我也有能实现赛博永生的一天。”
乌涅塔:“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
在乌涅塔连声的催促下,她抬手拍拍对方的脑袋,摇头说道:“恕我拒绝。”
“为什么?明明寿命将近,焦虑到宁愿带我一起去死,都不同意让我独自出门的妈妈,为什么要拒绝这个提议。”乌涅塔不解:“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妈妈沉默不语,手指紧紧攥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纠结犹豫的点在于,记忆是存在于灵魂中的,这个所谓的记忆读取,会把她的秘密和想要掩藏的恶念,全都读出来,然后没有遮掩的展现在乌涅塔眼前吗。
“你想让我陪你一起去死吗?”乌涅塔问:“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接受。”
妈妈握住她的手,没说话。
气氛越来越差的时候,乌涅塔的手机响了。
杂乱的脚步声中,伊莱斯沉重的呼吸声汇聚成两个字:“开门。”
埃克特起身,没完全关闭的门被推开,伊莱斯迫不及待地走进来。
他脸色苍白,步子极缓慢,看起来随时会倒下。
举着档案袋,目光从乌涅塔身上扫过,看到她旁边的人造人时,瞳孔一缩。
“别担心,妈妈。”乌涅塔安慰她。
伊莱斯来得很急,急到来不及打伞,肩上落满灰色雪片,时间长了,粉尘一般碎在那里。
“跟我回去。”目光飞快扫过她称之为妈妈的人造人,尽管困惑,还是说道:“她们也可以一起。”
“只要你愿意。”
他鞋底黏着的雪化开,在地上留在湿漉漉的脏污痕迹,彷徨又急切的像只找不到家的流浪狗。
“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得一直待在我身边,母亲。”
他说话没什么逻辑,不停重复自己的诉求和手上捏着的筹码。
目光转向乌涅塔口中的妈妈,伊莱斯说:“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说完他呼吸一窒,觉得自己昏了头,居然指望一个没有感情的人造人去劝说她。
“你想谈什么?”出乎意料地,她答道。
乌涅塔按住她的肩膀,起身走到他面前,拽着他的衣领把人往外拖。
他扶着墙,站立不稳,抬手制止正准备上前的保镖,看向她:“你不是想要钱吗,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你回家,收手别再骗了。”
伊莱斯还在说,乌涅塔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墙上砸。
“是吗。”她说:“你高抬贵手,我是不是要谢谢你?”
“这么多次了,你还没学乖吗?一边叫着母亲,希望能被注视,却只会用些威胁人的低级手段,你难道不知道亲情是要靠感情维系的吗。”
墙皮剥落的墙壁印满斑驳的血痕。
温热的鲜血从脑袋上流下来,滴进眼睛里蜇得生疼,半睁着眼,把那份档案抱在怀里,他自暴自弃地说道:“你又没教过我。”
他声音嘶哑,从亲生母亲和继母那里学到的就是打压和掠夺。
伊莱斯并不认为继母是能好好商量的类型,否则他也不会频繁住进治疗舱。
威胁是两人相处时最常用的手段和互动方式。
乌涅塔扔垃圾一样把人扔开,朝走到门边的妈妈低声说:“不用担心。”
她:“我是怕你受伤。”
乌涅塔轻笑:“我这几天抽空换了个机械臂,墙砸烂了我都不会有事。”
帮她把手上沾到的血擦干净,母女俩的气氛稍稍缓和。
伊莱斯从她们的相处中,嗅到些她为什么会养成这种性格的蛛丝马迹。
“你又没有教过我。”他抓住乌涅塔的脚踝,执拗地说道。
“我可以改。”
伊莱斯说:“你教我啊。”
乌涅塔一愣,把人踢开:“滚开。”
……
黑暗中,伊莱斯抱着腿蜷在沙发上,盯着对面紧闭的房门。
埃克特在餐厅旁支了张简易的床,他从小就是这么睡的,把被子盖好,犹豫道:“你的伤真的不用处理一下吗。”
知道他还有用处,埃克特怕人真的死了,犹豫再三还是把他放进来了。
“死不了。”伊莱斯语气低迷。
头上的伤早就结痂了。
脑子里一片茫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被训练成戾气全无的家犬了。
换了个姿势,眨眨干涩的眼,试图寻找威胁以外的有效手段。
快被他盯出洞来的门板后面,母女俩久违的躺在一起。
“为什么不愿意提取记忆?不是说在世上最爱的人就是我吗。”乌涅塔声音闷闷的:“虽然白天放了狠话要陪你一起去死,但我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小时候被病痛折磨时,是你要我坚强,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之前你不让我离开这里,说外面危险,可是在外面生存没有你说得那么难,虽然很辛苦,但是得到的也很多,骗别人的感情和钱跟小时候骗人家的糖一样简单。”
“你不愿意储存记忆,是因为那个秘密吗,和我机械心脏上刻的那几个字有关?”
那三个字,虽然乌涅塔不会读,却早在妈妈无数次的书写中,把每一笔记得一清二楚。
高逐云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这具机械躯壳里,住着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
在垃圾堆把被遗弃的她捡回来,也是私心在作祟。
那时她刚穿越到这里不久,正是A管会大清洗的时候,除了避免被抓,还要想办法搞钱换维持生命的能源。
高逐云上辈子只是个小康之家的普通女生,但生在红旗下,一朝穿到这个神经病一样的ABO世界,除了怨就是恨。
她不敢去死,怕一睁眼到了个更操蛋的世界。
阴沟老鼠一样躲来躲去的某天,在垃圾堆里听见了婴儿啼哭声,声音微弱。
看着比自己更弱小的存在受苦,扭曲的心里划过一丝快慰,她冷眼站在旁边,打算等婴儿咽气,却鬼使神差地上前看了一眼。
是女孩。
被垃圾袋掩盖的小小身体,是一具符合她认知的女孩身体。
腺体几乎没有,下面也没有不该有的挂件。
omega在这个鬼地方很少见,更不会被遗弃,高逐云把她带回去,给她起名叫乌涅塔。
是她从记忆深处扒拉出来的,神话里掌管云和雨的女神的名字。
她穿越的时候二十一岁,刚大学毕业,没养过小孩,养育乌涅塔这种身体不好的小孩是如何艰辛她已经不想回忆。
每一次痛苦麻木,快要忘记上辈子她也是个人的时候,叫一声乌涅塔的名字,就好像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在叫上辈子的自己。
乌涅塔是她在这个世界的锚点。
一开始她满心愤恨的教养她,教她恨这个世界,让她变成一个极度自私的孩子。
醒悟过来后又觉得愧疚,不讲道理的溺爱她,事事以她为先,家里最好的房间给她,赚的钱除开日常生活所需的,全都给她花。
因为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又捡了个埃克特回来,从小给他灌输妹妹至上,没有妹妹就没有他,他就是妹妹工具人的思想。
乌涅塔在外面坑蒙拐骗也没关系,反正是世界欠她的,每一个死去的劣A和被清理的人造人已经提前帮她支付过代价了。
高逐云扭曲又拧巴地养育着唯一的女儿。
RX-II-021型人造人的寿命是二十一年。
她死时会把乌涅塔也一起带上,劣A的生命本来就很短暂,乌涅塔活得如此艰辛,坏一点利己一点又怎么样?
高逐云什么都想了,唯独没想到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且用她教的那一套生活得很好。
她的生命马上就要走到终点,但女儿蓬勃旺盛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她的生命好像定格在穿越的那天了,这二十一年来从未长大一直在原地踏步,可乌涅塔在离开她的一年中,飞快地成长着。
高逐云满心茫然。
将一切都撕开后,真相和恶意/赤/裸/的摆在台前,乌涅塔会怎么想。
她困在机械躯壳里的灵魂无声哭着。
漫长的沉默过后,她告诉乌涅塔:“那是我真正的名字。”
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念出来后,乌涅塔认真地复述道:“高逐云。”
“嗯。”她应道。
这几个音节重见天日的瞬间,高逐云突然意识到,愤恨的尽头是想念,她已经快被这个世界折磨疯了。
“这就是妈妈灵魂的名字吗?真好听。”
高逐云伸手去擦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电子眼时流不出眼泪的。
她用机械的声音磕磕绊绊地将自己的来历告诉乌涅塔,然后深深埋着头等待宣判。
“小云。”乌涅塔直起身子,抱住她:“你刚刚说那个世界的亲人会这样叫你。”
“小云。”
“妈妈。”乌涅塔问:“那你的灵魂还会回到你深爱的那个世界吗。”
高逐云张着嘴,低声说:“希望如此吧。”
“我很爱妈妈。”乌涅塔把她抱得更紧,说:“我知道妈妈你很痛苦,但是我感受不到那样深切的感情。”
想起伊莱斯对生母的扭曲感情,乌涅塔想,或许是因为脐带的连结,所以自然孕育的孩子能感受到母体更强烈的情绪。
她攥紧手心,说:“如果有来生,换妈妈来当我的女儿吧。”
“从成形到诞生,再到抚育,在经历了这么紧密的连结和漫长的过程之后,我一定会更理解你。”
“到那时候,我一定能毫不犹豫地陪你去死。”
高逐云再次鼻酸。
她的孩子什么错都没有,错的是这个病态的世界,和赋予她扭曲三观的自己。
但她并不打算纠正乌涅塔,目光凝固在窗外深色的暴雪中,高逐云感到深深的忧虑,她死之后乌涅塔真的能不被这个肮脏的世界伤害吗。
“记忆提取我会配合的。”高逐云想了许久,说:“你还记得妈妈教过你的吗?”
她问:“这世界是?”
“游戏。”
“除你以外,全都是可以随便利用,死不足惜的?”
乌涅塔:“NPC、消耗品。”
“很好。”高逐云对她回以紧紧的拥抱:“任何时候都要记得,永远别让自己受伤。”
从乌涅塔会说话起,就一直重复的每日睡前问答,再一次被提起。
高逐云喃喃道:“有种重新回到你牙牙学语时的错觉。”
“我早就长大啦。”乌涅塔语气轻松,望向门外的眼神却阴沉沉。
锁不严实的房间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条缝,伊莱斯站在门边好像听了很久。
他咬住嘴唇,望见她阴鸷的眉眼,心里发沉。
伊莱斯盯着她,心里却生出无限的向往。
乌涅塔走过来的时候,他的心高高提起,然后头皮一痛,被拽着拖向房子外面。
下午的场景重演,他眼里却没了猜忌,反而满是柔情,不再从她眼中寻找破绽,试图威胁她。
忍着疼将怀里的档案袋点燃,看着它化成灰烬。
伊莱斯膝行到她面前,侧脸贴着她的肚子,深深吸气。
如果能被她生下就好了。
曾经出现过的念头再次变得强烈。
这样的话,就能像她的母亲一样,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他的头发还被她抓着,伊莱斯仰头,眼神始终不能长久地从乌涅塔身上离开。
他突然醒悟,说道:“检测报告已经销毁,世上没人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生命科学教和她是利益共同体,不会傻到去揭穿她。
如她在直播时说的那样,伊莱斯说:“你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莫顿家的女儿。”
“你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只要你需要,只要我有。”
他声音沙哑地为这场持续了很久的拉锯战划上句点。
乌涅塔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松手轻抚他发顶:“乖。”
“你会拥有一切,有永远都花不完的钱,不要再在外面继续行骗了。”
“收手吧。”伊莱斯劝道。
“你在说什么啊。”乌涅塔神态古怪又疑惑:“你没看到我有多擅长吗?”
生命科学教的事让她对自己的才能更加笃定。
伊莱斯心里一颤,意识到她永远不会停止这种让别人痛苦使自己愉悦的游戏。
或许永远无法从她那得到自己想要的,伊莱斯痛苦地想,可看不到尽头、遥遥无期的追逐却让他彻底爱上她。
或许他已经疯了。
伊莱斯环着她的腰,额头抵在对方柔软的肚腹上,喃喃低语:“母亲。”
第54章 番外
除了固定的放风时间, 监狱里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看电视。
[明星牧师乌涅塔重返下七区,教堂爆满。]
[生命科学教拟出资建造告解会场,让更多信徒得以现场聆听牧师对第二性的见解。]
[助理牧师乔西:剜除腺体放弃omega的身份, 是为了离她更近——我不后悔。]
画面上一A一O配合默契,乌涅塔坐在改造过的告解台上, 乔西将神情激动的信徒拦住。
确保对方情绪平复,不会伤害到她之后,才把人放过去,顺便把告解时间已经超过, 却不愿意走的教徒带走。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镜头偶尔捕捉到他写满虔诚的眼神, 尤利娅一阵反胃。
“呕。”
距离那次庭审,已经过了半个月, 尤利娅被困在这里混吃等死。
没有提审, 申诉无门。
她虽然贪,但明面上绝对查不出问题。
只要稍微查一下拨付款项和她的私人流水, 就能证明清白。
尴尬的是,她被放置在这里了,案子延后再审。
情况对她大大的不利,解决这种闹到公众面前的个人作风问题, 必须要快,时效性一过,没人在意她是不是真的清白。
没了关注度, 不仅前途无亮,还会被钉上耻辱柱。
看着电视屏幕, 她忍不住哽咽:“乌涅塔……你这个坏女人啊啊啊啊啊……”
影音室环境昏暗,她崩溃捂头的碎碎念把后面的人惊动。
一阵窸窣的衣服摩擦声之后, 两个alpha起身抱怨:“有完没完,每天在这里发疯打扰别人约会。”
另一个也跟着帮腔:“看不惯就别看啊,又要霸着遥控不肯放,神经。”
尤利娅:“都坐监了还瞎搞,公共场合注意点影响。”
爹的,看见A同就烦。
“那是不能跟你比,大情种。”
“算了……少说两句。”看着尤利娅发红的眼圈,旁边的alpha劝道:“看见A流眼泪我鸡皮疙瘩都要叠几层。”
“好恶心。”
尤利娅皱着眉不说话。
娱乐时间结束,影音室灯光大亮,照亮双方肿胀青紫的脸。
尤利娅看电视时没少发疯,遥控器掌控权都是一拳一拳跟这群人渣砸出来的。
铃声响起,对面的几个alpha急匆匆地往外走。
“走了走了,这星期要缝伞面,下星期要穿伞骨,打起来耽误进度,吃亏的是自己。”
几人拉拉扯扯地离开了,黑沉沉的房间里,只剩尤利娅一个人。
她只是暂时拘留,倒不用踩缝纫机组装雨伞之类的。
烦人的声音消失了,尤利娅颓然地倒在椅子上,正要发散思绪,狱警来了。
有人要见她。
没精打采地跟在狱警身后,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看见乌涅塔的瞬间,她瞪大双眼。
“你来这里干什么,看我笑话?”
急切地跑到前面,举着电话继续问道:“你那个形影不离的跟班呢。”
乌涅塔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乔西。
“我是来探监,又不是来团建的。”她含笑着说。
乔西是条很好用的听话小狗,想到这里,她眉眼愈发柔和。
尤利娅心里不是滋味:“你如果是来落井下石的话,大可不必,我现在自身难保什么都没有了。”
她眼圈泛红:“我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没想到我才是最蠢的那个,气你也出了,我利用你的仇你也报了……”
就原谅我吧。
尤利娅这么想着,却犹犹豫豫开不了口。
这样显得太没骨气了,一颗真心捧出去被摔得稀巴烂,刚见面就迫不及待凑上去,太贱了。
越说越委屈。
“你走吧。”
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没从她脸上离开过,屁股也牢牢黏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乌涅塔起身,尤利娅立刻僵住。
见她真的扭头就走,尤利娅焦急地喊她的名字,被狱警制住的时候,一拳锤在玻璃上,满脸茫然。
她气到发疯,不明白乌涅塔特地跑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从头到尾对方一句话都没说,就是为了来看她到底有多窘迫吗。
尤利娅咬牙切齿:“最讨厌A同了!就知道搞同A恋没有好下场。”
这种快把脑子烧干的气愤,一直维持到狱警把她放出去为止。
换下囚服,站在看守所的大铁门外,尤利娅一脸茫然。
想不通谁帮她交的保释金。
总不可能是刚刚见过的无情无义的前女友吧。
豪华轿车从远处缓慢驶来,嘀嘀地喇叭声骤然将尤利娅惊醒,车窗降下,露出前女友的精致侧颜。
漂亮到好像会发光的脸转向她:“还不上车?”
尤利娅默默地在心里把前女友三个字划掉,做了两轮深呼吸,情绪才平静下来。
关上车门,她双手虚虚地掐住乌涅塔的脖子,恶声恶气地咬牙说道:“你这个坏女人啊啊啊啊啊啊!”
乌涅塔抬手按在她脑袋上,腕间的钻石蝴蝶压在她发间,闪闪发亮。
“之前忘记告诉你了,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撒谎,我看你最喜欢的还是踩着我上位得到的利益。”
她把乌涅塔压在座椅上,声音闷闷的。
“反正这下我们两清了,我要一辈子缠着你。”她语言逻辑混乱,前言不搭后语。
乌涅塔帮她顺了顺头发,说:“A管会要解散了,他们藏着的军备价值连城,人人都想要。”
“我就知道你来赎我肯定是别有目的。”
“你是议院的官员,可操作空间大。”乌涅塔将手搭在她脑袋上,轻声说:“我身边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呢。”
“薄情寡义。”
“欲壑难填。”
“机关算尽。”
尤利娅恨恨地骂道:“我喜欢你!”
红色眼睛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乌涅塔笑了一笑:“你夹带私货?”
“你这个坏女人!”
“我要分成,五五!”
尤利娅已经悟了,跟坏女人谈感情没有好下场。
乌涅塔笑意柔和:“我八你二。”
“你六我四。”
“我九你一。”
尤利娅眼睛瞪大。
柔软的唇在她喋喋不休的嘴角上轻轻触了一下。
尤利娅摸脸,嘴角上扬:“啊啊啊啊!”-
还没高兴多久,回到酒店房间,就看到令人生厌的两兄弟。
乔西眼神阴郁地从尤利娅身上扫过,康纳不敢抬头,沉声说:“抱歉,还是没找到卡尔的踪迹,我们怀疑他失足掉进海里了,已经派人在附近打捞,暂时还没有进展。”
兄弟俩心知肚明,这都是借口,他早成了自家地里的肥料。
反复思量过后,康纳还是决定和乔西一起将事情真相隐瞒。
尤利娅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但来不及细想,乔西的眼神看上去要把她活剐了。
四目相接,火药味浓重。
康纳愧疚之后率先开口:“我和达里尔订婚在即,有些细节想让你帮忙参考。”
他把乌涅塔带到一旁。
乔西冷笑:“哈哈,这是这星期的第几次了?你和他结婚,关她什么事。”
尤利娅闻言,调转枪口:“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