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姜满棠抱着训练服和聂景佳一起去食堂吃饭。
聂景佳已然习惯姜满棠和展鹤形影不离的相处方式,美滋滋的想着,他们长大了,心智成熟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针锋相对,关系变得越来越和谐,真不错。
这会儿不见展鹤出现,聂景佳还挺纳闷:“今天不等他了吗?”
当然不等。他算老几。
谁稀罕遵守与他的约定。
姜满棠一个白眼翻上天,心气不顺到极点,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上去硬邦邦地:“已绝交,以后别提这个人。”
聂景佳:“……”
内心腹诽:从小到大,“绝交”两个字不知道从姜满棠嘴里听见过多少次,每一回的始作俑者都是展鹤。他把她气得面色铁青,哄得方式还不怎么走心,可最后两人不还是水灵灵的和好了。
聂景佳对此早就见怪不怪。
姜满棠吃软不吃硬,别人随随便便说几句软话或者做个示弱的举动便能轻而易举俘获她的心,展鹤看似冷漠,实则满肚子鬼心眼,专门骗她这种单纯小女生。
聂景佳摸着良心说,他俩纯粹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生的冤家,命中注定要聚头。
她作为局外人,不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没法儿给闺蜜出谋划策,心想着,反正他们不会真的闹掰,干脆就不管了,拉着姜满棠先填饱肚子。
吃完饭,聂景佳回教室上晚自习,姜满棠如约参加啦啦队的训练。
郭婷生怕她不来,亲自在场馆门口迎接。
姜满棠哭笑不得:“我已经答应你了,不会反悔的。”
郭婷环着她的手臂不松开,像是抱住了一根可以救命的浮木,笑吟吟道:“你的为人,我肯定相信。”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听篮球队的祁宏说,因为展鹤私自给姜满棠填报名表的事儿,两人闹了很大一场不愉快,今晚姜满棠极有可能不来训练了,提醒郭婷做一下心理准备。
郭婷不信姜满棠出尔反尔,心里却难免一咯噔。
从食堂往场馆来的一路上,郭婷盘算着,如果真的是因为展鹤导致姜满棠不乐意训练,她就雇人把展鹤敲晕了,拖到班级,亲自给姜满棠赔罪。
万幸姜满棠不像展鹤那么小肚鸡肠,她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且公私分明,没有把个人恩怨带到正经事上,顾全大局,最终如约出现在场馆。
展鹤也因此免除被毒打一顿的下场。
郭婷简直爱死姜满棠了,歪着头一直在她肩膀上蹭啊蹭,推着她往里面走。
一层是偌大的篮球场,今晚篮球队的队员们都聚集在这儿训练,附近的空地腾出来给啦啦队,两块区域之间用警戒线分隔,不过她们想与大家汇合,无法避免要与那帮男生擦肩而过。
这会儿,校队的教练正在给他们开会分析战术,众人专心致志地听着,面色严肃。
展鹤一身红白双色相间的运动服,胳膊搭在祁宏肩膀上借力,整个人乍看上去显得漫不经心,虽然没有完全站直但也不难发现他体型又高又瘦,偌长的一双腿,肩宽腰窄,浑身上下萦绕着一股清澈的少年气息。
放在人群里仍然是最格外醒目的存在。
姜满棠没心情欣赏他精致的皮囊,脚步一刻不停,直接越过。
反倒是郭婷被美色吸引,暂时忘却展鹤令人头皮发麻的臭脾气,没忍住多瞧了两眼,接着拐一下姜满棠,满脸春色的称赞:“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有幸跟展鹤这种大帅哥一起生活,恐怕早就忍不住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这么一想,你的自制力实在太强了,佩服。”
有幸?哪来的幸?
认识展鹤分明是她的不幸。
姜满棠撇嘴,嫌弃极了:“你想要就送你好了,不收费,我还愿意倒贴钱。”
郭婷:“……”
姜满棠:“事成之后,我给你做一面锦旗以表感激。”
郭婷语塞:“……”
被惹火的女人果然可怕。
她还是闭嘴吧。
-
篮球队开完会,教练将他们分组打了一场友谊赛热身。
休息时间,祁宏自然而然地揽过展鹤的肩膀,想带他去场馆外的贩卖机买水喝,结果刚一靠近便被展鹤冷着脸使劲儿推开,听他十分厌烦地道:“你身上有汗,脏死了。”
“哇塞——”
祁宏捂着心口,受伤极了:“小哥哥讲话这么刻薄,怪不得姜满棠不乐意搭理你。”
展鹤眼色陡然发生变化,一脚踹上祁宏,严肃警告:“别瞎起哄。”
祁宏意识到不妥,立马做出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双手合十向他道歉。
安静一会儿,祁宏实在忍不住了,避开其他人抱怨展鹤:“其实我觉得今天这事儿是你做的不地道,不怪小姜同学发火。你应该事先问问她的意见,擅自替她做决定未免太不尊重人了……追女孩不是这么追的,改天有时间,哥们儿认真给你传授一下经验。”
展鹤沉默无言地盯着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让祁宏误认为自己竟然说服他学会反思了,岂料下一秒,展鹤皱紧眉,不爽地质问:“小姜同学?谁准你这样称呼她?”
祁宏:“???”
祁宏:“……大哥,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怎么不是。”展鹤飞快回怼,像极了一只感受到有人来犯领地被激发攻击性的雄狮,尤其他身上还蒸腾着运动后的热气,此时此刻荷尔蒙爆棚,对同性而言有着十足的压制力。
顾及姜满棠的心情,展鹤一直忍耐着没有打明牌,但不代表他不介意祁宏手机里还存着姜满棠的小号,尽管那是姜满棠被唐雨哄骗着开通的,后来两人闹掰,她便再没用过了,可是天知道姜满棠以前有没有模仿追求者的语气替唐雨跟祁宏聊过天。
展鹤根本控制不住熊熊燃烧的嫉妒心,剜一眼祁宏,恶劣地说:“待会儿上场,你完了。”
祁宏实打实的无语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他好心帮忙开解感情问题,却得到这种回报。
姜满棠吐槽的果然很正确。
展鹤就是个大尾巴狼。
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最最欠揍的那一种。
大、尾、巴、狼。
祁宏两眼一闭,心中默念:
毁灭吧,恋爱脑。
如果再多出现几个展鹤这样的人,社会迟早要完蛋。
本着“与人为善”的理念,祁宏勉强咽下这口郁气,好言相劝:“你不为修复这段伟大的青梅竹马情谊做些什么?打算一直和人家僵着?男子汉大丈夫,低头认个错又不会掉块肉。”
展鹤乜他,薄唇轻启:“会。”
祁宏:“……”
呵呵。
从现在开始,他再管展鹤的死活就是犯贱。
训练马上开始,一帮人瞅准时机乌泱泱的往卫生间的方向跑,教练又气又无奈,追着大喊五分钟内必须归队,迟到的人蛙跳一百。
展鹤没凑这个热闹,独自坐在看台第一排养精蓄锐。
他带了保温杯,拧开瓶盖仰头灌水,突起的喉结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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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滚动,一口气闷了大半瓶,待喉咙的干涩感稍微缓解,他用手背擦掉唇上的水渍,目光不着痕迹的往右侧一瞥。
被警戒线隔开的另一端,啦啦队的成员们三三两两依靠在一起喘息。
姜满棠双手撑在身后,半仰着脑袋发呆。激烈运动之后她出了不少汗,四肢酸软无力,刘海儿黏在脑门儿上也懒得拨开,眼睛被扎痛,干脆闭起来养神。
训练服完全贴合她发育优越的身体,已经显现出属于女性的柔媚气质,一张脸却软软糯糯的,白里透着红,跟展鹤印象中的那个小姑娘没什么差别,长大似乎只是让她变得更讨人喜欢了而已。
展鹤不敢多瞧,脸热得厉害,心跳也逐渐不受控制,思绪一片凌乱中,回忆起那晚他擅自替她做决定的理由——他忍受不了姜满棠有一天像他的父亲那样毫无征兆的离开,只有把她绑在身边时刻盯着,找机会渗透进她生活的方方面面,直到她眼中只剩下他才能满足。
展鹤知道姜满棠必然会恼怒,同样也知道她心软,很容易就会被哄乖。
争吵是一时的,他要她长久的待在他身边,且只被他占有。
比起这个目的,他的暗恋甚至都算不上重要了。
展鹤从随身背包里拎出提前准备好的礼袋,迈开长腿,直奔警戒线的另一边。
有些人天生光彩夺目,几乎是在展鹤出现的那一刻,窃窃私语声便停止了,全场鸦雀无声,视线聚焦于他,伴随他的脚步向前移动,众人的八卦之魂悄无声息的燃起。
姜满棠对这一切丝毫没有察觉。
她实在不擅长需要调动肢体的运动,学完第一节的动作和走位,身体和大脑陷入双重疲倦,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调动最大的力气从肺里挤出来,甚至能感知到汗珠从面颊滚过的轨迹,发质偏硬的刘海儿扎的眼皮生疼,双手却不听大脑使唤,连撩头发的劲儿都没了。
下一秒,有只手轻轻拨开潮湿刘海儿。
发丝剐蹭眼皮,有些痒。
姜满棠的睫毛颤抖几下,以为好心帮忙的人是郭婷,撒娇似地哼声:“谢谢。”
后者没有回应,体贴的把碎发别去耳后,指尖似有若无地捻了下她的耳垂。
动作慢条斯理,透着熟稔和亲昵。
像是怕惊扰她。
又像是故意逗她玩。
姜满棠惊觉不对劲。
女生的手掌哪有这么大,竟然可以包住她的侧脸。肌肤相触碰时传来的灼热体温,以及那股似有若无的熟悉香味已经让答案昭然若揭。
姜满棠心弦一颤,猛地掀开眼帘,视野内先是短暂的一黑,紧接着,如同展开的褪色画卷般,暗色光芒逐渐往四周退散,她慢慢的能够看清色彩了,注意力被一抹嫣红吸引,直到那阵最猛烈的眩晕结束,她始料未及的发现,原来那抹刺眼的红不是挂在天花板上的横幅,而是展鹤的嘴唇。
他距离她太近。
两人的呼吸交-融,纠缠不清。
当他们对视时,灵魂仿佛飘荡的云朵,被无形的力量撕扯下坠,却始终离不开那片天空。酸涩、痛苦,永远无法摆脱这种掌控。
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周围的人更是被这一幕震惊住了。
这一片区域陷入死寂,落针可闻。
两人谁都没有避让,任由视线在半空中碰撞,迸射出的火花滋啦作响。
姜满棠艰难地咽下口唾沫,呼吸全然乱了节拍。
虽然很荒谬,但她真心有种感觉——
展鹤他,是不是,想,趁人不备占人便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