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望舒扔下手中的筷子,肉随着滚落到地上。
趁着皇帝还未开口,她扑通的跪倒在殿中。
朝着皇帝磕了个响头,“恕儿臣不能接受。”
听到这话,白榆顿了一顿,微不可见的摇晃了身体。
“将军乃是吾国难得之将才,奉圣上之命,救边境百姓于水火当中。如此之栋梁,合该享尽富贵荣华,而儿臣不才,既无建功立业之才,家中又已有夫郎,不能一心一意对待将军。儿臣配不上将军,请母皇三思。”
看着商望舒坚决的模样,皇帝像是犯了难,她将问题由抛回给白榆。
“将军怎么看。”
白榆行了一礼,“陛下,微臣惶恐,微臣一介男子,能得今日,皆凭陛下英明仁厚。若二皇女不愿娶臣,直说便可,何须如此贬低自己。”
商望舒龟缩得像一只小鹌鹑一样,低眉垂眼,可看向地面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皇帝恨铁不成钢,却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看似温吞懦弱,实则倔强,强扭的瓜发生在她身上就不可能会甜。
看着殿内众人惴惴不安,皇帝呵呵笑了几声。
“白榆将军乃是朕的一员大将,而今随伤而不能上战场,朕却依然爱惜。朕这小皇女向来娇纵任性,实在算不得俊才,可京中更是有许多品学兼优的良才猛将,他们与将军才算得上是强强联合。”
皇帝的这番发言让殿中有适婚年纪女儿的大臣们慌了神。
白榆将军是百年难一遇的青年将才,可却不是结亲的优选对象。先不说白榆战场上多次死里逃生垮了身子,脸也被长疤横过毁了容;就是这家世背景也是不合格的。
白榆出生平民之家,父母早亡,还有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姐姐白暮。那年,为了还清赌债,白暮欲将年幼的白榆卖给青楼。
白榆机敏,悄悄躲起来逃过一劫,可白暮却并没有放弃将白榆卖掉的想法。
走投无路之下,白榆看到军队招兵,便男扮女装从了军。谁知白榆天赋过人,步步高升,却又不幸被眼红副将背叛,找到白暮,得知白榆男扮女装的秘密。
白榆是被五花大绑的押回京城的,险些丧了性命。
幸得商望舒的母皇开明又爱才,不治白榆欺君之罪,反倒给予他带兵打仗的权力。白榆这才摆脱了阴暗的前半生。
“王家女娘及笄了吧,张家娘子是不是还未定亲。林家女娘朕好像有听闻过,想是才学非常”
皇帝一张张扫过殿下众臣的脸,一边思考一边点评。
被点到女儿的大臣们面色沉沉,却也不敢反驳。
“陛下,微臣斗胆求陛下宽限臣几日时间考虑。”
商望舒不愿娶自己,白榆已然没有了为自己求一门亲事的想法,可皇帝金口已开,白榆也不敢再拒绝了,他只能如此说道,为自己争取几天拖延时间。
“既然如此,婚姻大事确实该考量。朕便许将军几日吧。”
皇帝的话让商望舒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偷偷长叹一下,随着皇帝的旨意回到了位置上。
宴席还未结束,又重新觥筹交错起来。
……
这边的白榆却显得格外落寞,他掏出伴随自己驻守边疆出生入死的一枚铜币,像是为了求个心安一样,来回摩挲。
铜币还带着余温,币上的字却因为主人的摩挲变得模糊了起来。
她是不是已经不记得了?
她怎么可能还会记得呢。
为了迎合今晚的欢乐,白榆嘴上带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眼中尽含着主人极力掩饰的苦笑。
明明今日佳肴满席,殿内温暖如春,不似边关一样寒冷,他却感觉自己冷得在颤抖,就连当年的牢狱,都没有今天这么冷。
……
宴席终于结束了,刚下马车,却见王微度站在王府门前等着。
许是秋风萧瑟干燥,他的脸颊红扑扑的。
“你怎么在这里?”
商望舒下意识直接开口问道,
“微度在这里等殿下归来。殿下今日想必是累了吧,微度给殿下备了醒酒汤。”
说着,王微度摇手让琴湘递上一个篮子。
“微度家中母亲也常有应酬,为了让母亲不会酒后疲累不适,父亲便练就了一手拿手醒酒汤,而今微度出嫁便将此手艺传给了微度。”
王微度自己走上前,将手中的铜鎏金手炉送到商望舒掌中,又从写墨手上接过青莲绒的灰鼠斗篷,斜着递去披在商望舒肩上,俯身将斗篷褶皱抚平。
“只是微度心粗,竟不晓得问殿下归家时辰,空等许久,这醒酒汤怕也是冷了。”
琴湘突然插话“我家郎君心急,刚用过晚膳就来等您了,今日的晚霞可真美,染红了半边天。”
“琴湘不许胡说,殿下,微度御下无方,让琴湘失了规矩。”
“入秋天寒,殿下和侧夫怎么在门口站着,也不近府。”
一股寒风随着钟亦箜的身影袭来,洒在商望舒脸上,一阵寒意激得脸上汗毛立了起来,又软软垂下。
“我算着时间,殿下也应该到院中了,可却迟迟不见殿下,我一着急就跑出来看看。”
钟亦箜拉着商望舒往里走。
“殿下今日可是疲乏了?加了蛋清的水牛乳早已经温上了。”
见王微度仍站在原处,钟亦箜又回过头,
“侧夫不回侧院吗?别贪凉寒了身子。快些回院子吧。”
商望舒被钟亦箜拉着走的飞快,只能一边走一边大喊,
“醒酒汤就不必啦,看你的脸冻红了,快回房暖暖吧,别伤了身子。”
听到商望舒的叮嘱,钟亦箜走得更快了,措不及防的拉得商望舒踉跄了一下。
眼见王微度越来越小,钟亦箜这才慢下脚步。
“你吃醋啦。”
钟亦箜从不曾出府迎接自己,商望舒嗅到了酸溜溜的味道。
她戳戳钟亦箜的肩膀。
“喂喂喂,我亲爱的王夫,理理我吧。”
钟亦箜还是不理她,反而将头更侧过去几分。他的侧脸气得鼓鼓的,像炸开来的河豚。
他们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成婚又一年了,二人像老夫老妻一样。商望舒已经记不清钟亦箜上一次吃醋是在几岁了。
约莫是十岁那年,她将钟亦箜送她的糕点分给了一个可怜的小乞丐?
商望舒越看越觉得气鼓鼓的钟亦箜可爱。
她快步向前绕到钟亦箜身前,将他截停。
双手捧着他的脸,吧唧吧唧亲了好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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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生气嘛,你不来那醒酒汤我也是不会喝的。”
钟亦箜脸上悄悄爬上红晕,却继续装作看不到听不见往前走。
见他如此,商望舒直接向前环住他的脖子,不让他走。
钟亦箜被勒得没有办法,冷冷开口,
“放手。”
“不放不放,就不放,你奈我何呀。”商望舒贱兮兮的,靠着钟亦箜的背来回蹭。
“好啊,你以为我奈何不了你是吧。”
钟亦箜半蹲握住商望舒的小腿,商望舒顺势向下蹲坐,让他将自己背起来。
“回去就把你锁起来,省得你一天到晚招蜂惹蝶个不停。一下这个王公子,一下又是那个白公子的。”
商望舒捂住钟亦箜的嘴。
“别说话,吃醋就狠狠吻我哈哈哈哈。”
钟亦箜突然腾开一只手,狠狠咬了一下捂住自己嘴的那双素手。
“好疼!”商望舒下意识的拍了一下钟亦箜的背。
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自己的手,上面俨然印着一个牙印。
“都咬红了,你不爱我了,呜呜呜!”
商望舒把手放到钟亦箜面前让他看。又爬在背上假哭。
钟亦箜听她的声音闷闷的以为她真的哭了,
“好嘛好嘛,我错了,对不起。”
商望舒几乎是立刻回到,
“好吧,我原谅你了。你看今晚的月亮好亮哟。”
商望舒轻轻靠在钟亦箜的颈弯,望着天上的月亮。
“好舒服啊。我的夫郎真好。”
……
昨夜在钟亦箜的背上,商望舒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天大亮。
还好今日休沐。她想。
偷得半日闲的商望舒溜达到了庭院。
大多数花已经凋谢了,树上的叶子也枯黄得差不多了。
“殿下,”
又是王微度。
他的脸颊还是像昨夜那样通红,可眼睛却泛起红丝,尽显疲态。
“微度刚刚去给正夫请安了,不见殿下,便寻到此处。”
他欠身。
“免礼免礼。”
“殿下可曾用过早膳?可否与微度一同用膳?”
话音刚落,王微度就晕倒了,直僵僵的超着地面倒去。
商望舒连忙扶起他。
还未触及身体,商望舒就感觉到了一阵热气。
商望舒又摸了一下王微度的额头,滚烫的温度传到手心。
王微度发烧了。许是昨夜风凉,受寒了。
商望舒四处张望,却不知为何琴湘不在王微度身边,而奇怪的是,庭院里也没见到一个下人。
她只好公主抱起王微度。
推开侧院房门,将王微度放到床上,商望舒便吩咐下人去请太医。
床上的王微度烧得通红,却睡得并不安稳。
一直在胡乱摇着头嘟囔着什么。
见他已经失了神志,又害怕他病情加重。
商望舒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了,将帕子用冷水浸湿便给王微度擦脸擦手。
舒服了一些,他睁开眼睛,唤道“殿下。”
商望舒以为他清醒了,抬头一开他竟又闭上眼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