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谢星照营帐的路上,祝云时翻来覆去想了不少,最后到谢星照帐前的时候,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左不过是被训斥一顿。再严重一些,就是罚她抄抄经书。再再严重一些,就是扣了她下个月的甜食份额。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从腰间小巧的锦囊里取出一块葡萄干塞入口中,给自己壮了壮胆。
进了帐子,一张硕大的屏风隔绝了内室,祝云时只隐隐绰绰地看到众人都坐在屏风后,除了谢星照似是半倚在榻上。
“姌姌来了?”
祝云时绕过屏风,给帝后见礼:“皇伯伯,皇婶婶安好。”
“起来吧,快坐下。”
祝云时心怀忐忑地坐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帝后的神色,二人皆神色如常,也未有任何不悦。
而倚在榻上的谢星照已换上了干净的衣袍,半湿的黑发束了起来,眼神带着点古怪地看她。
怎么回事?
她悄悄用眼神询问坐在对面的谢遥苓。
谢遥苓刚要用嘴型答她,就听皇帝开口道:“姌姌,今日叫你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
反正躲不过,祝云时索性直接认了错,一鼓作气道:“皇伯伯,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下水玩,也不应该不听殿下劝阻,还不慎害得殿下落水……”
她刚说了一半,就见谢遥苓拼命朝她挥手摇头,着急得脸都要红了。
但来不及了,等祝云时反应过来时嘴巴早已招了个干净。
谢遥苓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大腿。
帝后则是一脸震惊中带着几丝困惑。
祝云时蒙了。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谢星照,他正抿唇憋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显然被她这不打自招的举措逗得开怀极了。
谢星照见她看过来,挑衅地朝她勾唇,一双黑眸熠熠发光,其中意味明显:
很意外?
祝云时冲他故作凶态地皱了皱鼻子,他中邪了不成?居然没有去告状。
“姌姌,你说阿照去劝你不要下水?”皇后表情十分惊喜。
祝云时懵然,不懂皇婶婶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实诚地点了点头。
皇帝颇为欣慰地看了眼她和谢星照,赞许道:“看到阿照对你如此关心照顾,朕和你皇婶婶也是放心了。”
“……”
不,不是,皇伯伯和皇婶婶好像又误会了,谢星照只是喜欢和她对着干而已!怎么在他们眼里又成了他们两情相悦的证据之一了?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慌忙冲谢星照挤眉弄眼,让他赶紧说几句解释解释。
谢星照却跟看不懂她的示意一样,唇都不动一下,还朝她疑惑地挑了挑眉。
皇后忍笑道:“姌姌,今日叫你来本是想谈你和阿照的婚事,没想到你自己招了。不过你既自觉认了错,皇婶婶也就不罚你了。只是,下不为例。”
祝云时苦着小脸,她何止把自己供出来了,还让皇伯伯他们误会更深了,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知道了。”
等等——
“婚事?”
祝云时顿感危机压迫,不会一回去就要成亲吧?
帝后对视一眼笑了,对两个孩子如今两情甚笃感到十分欣愉。
祝云时无力地垂下眼,好吧,显然,皇伯伯他们又误会了……
皇帝道:“朕知道你和阿照都着急,但朕刚刚收到洛昭国提前来访的奏报,预计要待上个把月,所以婚事仪节恐怕要走慢一些了。”
垂头丧气的少女瞬间精神。
对祝云时来说,她和谢星照的婚事越慢越好,这样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去退婚,最好拖着拖着就没了!
不过——祝云时转念一想,既然今日皇伯伯都主动提到了婚事,索性回京后也是要说退婚,何不直接现在就说?
祝云时看了眼谢星照,他依旧闲适地倚在榻上,并没有任何开口的打算。
罢了,求人不如求己。
祝云时定了定心神,开口道:“皇伯伯,姌姌有事想同您说。”
皇帝豪迈一挥袖:“说吧,可是有关你和阿照的婚事?”
谢遥苓已知道她要说什么,紧张地捏着手帕坐正了身子。
连一直倚在榻上的谢星照也是笑意凝滞,正色坐了起来。
祝云时点了点头,开口:“其实我和殿下并没有……”
“陛下!”
一道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她。
只见皇帝的贴身大太监于公公进了帐子,低眉道:“请陛下恕罪,只是……丞相大人等人已到御帐里恭候着了。”
皇帝面色瞬间一凛,随后又压了下去,温和地笑道:“差点忘了,朕还约了大臣们议事。”
看着皇帝远走的背影,祝云时丧气极了,未免太倒霉了,怎么偏偏在她要说的时候于公公就进来了?看来只能回京再说了。
皇帝一走,皇后也立刻拉起谢遥苓,“姌姌,我和阿苓也先走了,阿照就托你照顾了。”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走之前还给祝云时递了个鼓励的眼神。
“不是,皇婶婶……”
祝云时傻眼了,还没反应过来整个帐子就只剩下了她和谢星照。
祝云时:……
谢星照又神色轻松地倚回榻上,抱着胳膊微微歪着头,唇角带着笑,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瞧他这精神气十足的劲头,哪里是需要她照顾的样子?皇婶婶也真是为了留她和谢星照独处煞费苦心。
祝云时想起他刚刚装傻充愣,幽怨道:“你刚为什么不说,你可别告诉我你没看到我拼命给你使眼色。”
谢星照一脸无辜:“说什么?”
祝云时被他这无所谓的样子气到:“退婚的事啊。”
“为什么要说?”
“谢星照,不是说好了吗,你故意的?”
她就奇怪了,方才分明就是个绝佳的机会,怎么一向敏锐得跟狐狸一样的谢星照却突然看不懂她的暗示了?
他不会……不会真的想把她关在东宫,让她至此不见天日吧!
他盯着她,缓缓启唇:“我是不想说。”
祝云时“腾”地一声站起来,激动得心跳加速:“我就知道,你就是想让我给你做牛做马,把我欺负死。”
“谢星照,你人太坏了!”
谢星照眼神暗了暗,剑眉拧了起来:“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祝云时脱口而出:“当然不!你可别以为我上次说的是骗你的,我招郡马哪个好郎君招不到,要倒八辈子霉嫁给你?”
“就算我好吃好喝地把你供起来,你也不肯?”
“不肯!而且你会那么好心吗?”
祝云时狐疑地看着他。
帐内静了一瞬,谢星照倏地展眉笑了。
他语气嘲讽:“你以为我会费那个心力把你供起来?祝云时,你想得倒美。”
祝云时松了一口气,轻拍着胸口抱怨:“吓唬我就这么好玩?”
吓唬,嫁他是令她恐惧的事。
谢星照强扯着嘴角讽笑一声,突然坐起身一把将她扯下来。
“咚——”
祝云时一屁股坐在了他榻边。
他动作猝不及防,祝云时的鼻尖险些和他的鼻尖来了个对撞。
“你……”
干嘛。
谢星照拽着她的腕子,一双眼像是要看进她的眼里去。
只听他满带幽怨地问:“我的药呢?”
祝云时这才注意到她现在差点就要贴上他的脸,那伤口就近在咫尺。
伤口已经止血了,留下一道艳丽红痕在他额角处。
她没好气道:“你这伤口再晚点就要结痂了吧,还用药做什么?”
谢星照面色一冷:“郡主不会是想赖账吧?”
她嘟囔:“那我回去让人给你送来好了。”
他这伤分明就快好了,怎的非要讹她一罐白玉膏?他就知道欺负她!
“不行!”谢星照拒绝得斩钉截铁。
“你要是跑了怎么办?难不成让我一个病患追去你帐子里要?而且——”
他坏笑道:“你不怕被人看见?”
她当然怕!
祝云时纳闷地想,谢星照这人怎么跟千年狐狸成精一样,总能那么精准地抓住她的死穴。
她声音闷闷的:“那我让采枝回去取好了。”
谢星照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餍足地松了她的腕子。
祝云时不满地瞪他,转身出了帐子去交代采枝。
交代完采枝,她又回身往里走,刚掀开帐子就差点撞上坚硬胸膛。
谢星照怎么还在门口守着呢?她是这么没有信用的人吗?
她对他这像盯犯人般的行为颇为不满:“你就这么怕我跑了?”
谢星照见她回来,慢悠悠地回了身,踱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意味深长道:“到手的兔子,自然不能放跑了。”
眼神凌厉得仿佛他指间握着的不是茶杯,而是什么见血封喉毒药。
祝云时觉得他今天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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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奇奇怪怪起来,什么兔子不兔子的,跑了的分明是她价值千金的白玉膏。
她走过去顺手拿了块桂花糕,只觉入口鲜甜,桂花香缠绕舌尖,甜而不腻。
见谢星照专注地背对她饮茶,她忍不住又拿了一块。
一直背过身的少年悄悄侧头,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清亮的眼里染满笑意,又转过去垂下眼帘,将眼里的柔和遮了个严严实实。
两块桂花糕下肚,祝云时记起正事来。
“对了,你先前答应我的,回京后你就算不想去,我说什么也要绑了你去见皇伯伯。”
谢星照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一副慵懒作派地转着茶杯,“好啊,那我便等郡主殿下来绑我了。”
“反正这婚事我退定了,你想都别想把我关起来折磨我。”
祝云时底气十足地往他对面一坐。
“我什么时候说要折磨你了?”
“你都欺负我十几年了好不好?”
谢星照气笑了:“哪次你没报复回来?”
“哪次不是你主动招惹我!”
祝云时正要好好和他说道说道,细数过往十年他有多过分,采枝回来了。
她站在门口喊道:“郡主,你要的白玉膏。”
祝云时剜了眼谢星照,不服地去取了回来,狠狠拍在他身旁的小桌上。
“给你,别说我不守信用了啊。”
终于可以走了。
谢星照一把按住了她要撤离的手。
手指相触,一触即分。
他的手指细长好看,温热的触感令她险些打了个哆嗦。
少女不自在道:“干嘛?”
“你不会还要我给你上药吧?”
她神色瞬间变得惊恐。
谢星照颔首。
“我才不……”
谢星照指了指她身后的那碟桂花糕,竖起两根手指,“两块。”
祝云时:……
他背后是真的长眼睛了吧!
祝云时愤愤打开药膏,一股浓郁花香顿时弥漫整个营帐。
谢星照如兔子见了老虎一样往后猛地一躲,后背紧紧贴着椅背,表情难忍:“这什么味道?”
“祝云时,我说你怎么那么善心要给我送药。”
祝云时嘴角收都收不住,轻抛着药膏,洋洋得意道:“那你别涂啊。”
这激将法果真有用,谢星照立刻嗤笑一声。
“你别想躲懒。”
说着就将脸凑上来,但眉头紧皱,显然是被这香味熏得难受得要命。
见他这难受的样子,祝云时笑得脸都酸了,狠狠挖了一大坨,俯身涂在他额角。
药膏冰凉,他肌肤更显滚烫,灼得祝云时手指一缩。
看不出来,谢星照的脸摸着触感还不错。
这个角度她能看到他细长的睫,高挺的鼻还有微抿的薄唇。
祝云时突然想,皇伯伯和皇婶婶都甚是好看,谢星照倒也没浪费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谢星照那么讨厌,她怎么会觉得他好看?!就算他好看,那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祝云时又烦闷起来,食指蘸着膏药在他额角一通乱抹之后就收了回来。
她拿绢帕擦了擦手,不耐烦道:“好了。”
抬眼却见他耳垂似染了血一样,脸也有点红。
她奇怪地看了眼营帐里的窗。
都开着啊?
她莫名其妙:“谢星照,你发烧了?怎么脸这么红。”
要是发烧了岂不是又是她的罪过了?
谢星照却突然慌乱起来,拿起放在桌上茶杯一口饮了个干净。
那急促的样子跟刚从沙漠里拼死逃出来的人似的。
祝云时皱眉,这是怎么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没事了。”
谢星照依旧不语,猝然起身,动作大得险些把椅子掀翻,他走到桌前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了个干净。
难道是被这香味熏的?
祝云时顿时更开心了,故意坏心地将药膏打开放在桌上,好让这香味更浓郁持久。
“我走了。”
她顺手又拿了块桂花糕,脚步轻快地离开了,看上去开心得就快跳起来。
帐内吹进凉风。
谢星照垂眼平复许久,轻轻抬手抚过额角,那令人难以割舍的柔软触感仿佛还未消逝。
凉风不断卷入,却吹不散帐内的浓郁花香。
更吹不散他心头的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