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风声
    门外遇水来报,姜扶疏才知是大都护府来了人。

    她放下笔,泠川从一旁拿了斗篷来细心给她环上,随后才去开了门。

    门一开便见踏进来一嬷嬷,五十左右的年纪,发丝略带银霜,穿着一身丹红绣花对襟衫,气势显厉,面容严肃,几个年轻丫鬟端正地跟在她身后。

    她眼神直勾勾对着姜扶疏上下打量了好几圈才道:“我家主子是大都护府主母,知晓沈国公府姑娘昨夜进城,特要我来请姑娘入府。”

    言辞冷淡,亦并未用谦语,姜扶疏料想她在都护府中地位不低。

    原本姜扶疏还起身相迎,此番又缓缓坐了回去,她执起案牍上的茶盏,托着杯底,徐徐用碗盖拨开浮叶。

    “有劳嬷嬷此番前来,只是舟车劳顿,如今刚安定下来,扶疏还想在此休整几日,麻烦嬷嬷回去禀明主母。”

    那嬷嬷闻言眉头狠狠一皱,还待说些什么,就在此时,一阵颇显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遥遥传来,魏迟喘着气如疾电奔至房门前。

    见着房内对峙的两帮人,他心中暗道不好,面上却带了谄意走到那个嬷嬷身旁道:“方嬷嬷,你老怎得来了?大夫人身体可好些了?”

    方嬷嬷见了魏迟面色一缓,但还绷着脸,“既然婚队已入城便该入府,一直居于客舍成何体统,大夫人病中操劳,原想差我来请姑娘入府熟悉环境,不想国公府姑娘精贵,这般都动不得。”

    姜扶疏放下茶盏勾了勾唇。

    这门婚事本就不尽如人心,但好歹也是奉了圣旨而来,本该乘婚辇于城内主干道一路举乐行至都护府。如此敷衍的相迎,她若同意,便是将都护夫人的颜面置于尘埃。

    她挑了眉,扬声问魏迟:“魏大人,您这般匆忙可是有急事?”

    魏迟一抹额,忙道:“夫人安好,这声大人愧不敢当。”

    却见姜扶疏垂眸笑道,语气闲适:“可曾听到,魏大人唤我什么?”

    立于一旁的泠川审时度势,机警开口,“是夫人。”

    姜扶疏眉目弯弯,语笑嫣然,“妙哉,赏。”

    泠川便从袖内掏出一荷包,行至魏迟面前递了过去。

    魏迟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然成了姜扶疏反击方嬷嬷的利器,顿时牙一酸,再见荷包哪里还敢收。

    那陌生的侍女却秀眉一横,眼波凌厉,让魏迟无端生了几分压力,仿佛他不收下便要上前来揍他。

    魏迟暗自嘀咕,夫人身边一侍女都如此生猛,只怕大都护未来日子不好过呀。

    魏迟心中为燕琅抹了把辛酸泪,含泪收下了荷包。

    此举暗方嬷嬷已然面色铁青,脸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她阴狠看了姜扶疏一眼,随后拂袖而去。

    姜扶疏待人走后,才敛了笑意。

    魏迟忙上前道:“夫人不必介怀,大都护命我着手此事,我已备好婚车仪仗,亲兵队随时可护送夫人入府。”

    姜扶疏道:“我心中自是愿入府的,只是我身子较弱,难免疲倦,不知如此是否会引得大夫人不满?”

    魏迟抿抿唇,面色犹豫,随后道:“夫人不必为此忧心,一切有大都护在。”

    姜扶疏眼中流光一掠,看来泠川收集的信息里燕琅与其母关系冷淡是属实的。

    魏迟又从怀中拿出一物呈到姜扶疏面前。

    泠川瞥了一眼,顿时面容古怪。

    魏迟道:“此物为袪痕膏,是大都护吩咐我特意为夫人买来的。”

    姜扶疏拿了过来,在手中过了几番,才笑道:“大都护有心。”

    魏迟见此番目的达到便欲退下,刚要出门之际却被姜扶疏唤停下。

    姜扶疏:“我突感今日身子利落,便于未时动身入大都护府吧。”

    魏迟:……

    待魏迟出去后,遇水又将门合上。

    三人对着桌上的药膏审视一番,泠川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两个同样的药膏。

    泠川道:“原本是给姑娘带来用的,不想大都护也给姑娘买了。”

    遇水奇道:“这是我们商铺卖的?”

    泠川点点头:“现今我们在庭州试行了几个商点与货品,其中便有祛痕膏此物,只是物以稀为贵,量供得少,价钱也设得居高。”

    两人又齐齐将视线转向姜扶疏。

    遇水笑道:“想必大都护心里也是怜惜姑娘的,姑娘可要好好使用,早日恢复貌美如花!”

    姜扶疏却面色淡然,她将药膏放下,道:“都收在妆奁内,暂时不用。”

    两人顿时惊愕,姜扶疏抚了抚那道伤痕未过多解释。

    既下定决心入府,众人便忙碌起来,将所有东西收整好。

    随后十余辆车马浩浩荡荡从客舍出发,沿经庭州主城区,两侧精兵将士腰挂横刀骑马开道,个个披坚执锐其势锐不可当。

    姜扶疏端坐于婚辇中,隔着鲜红薄纱能感受到从各路传来的百姓不同的目光。

    或好奇,或愤然,亦或厌恶仇恨……

    但如此盛大风光的场面已是庭州近几年来最热闹的一次,故而姜扶疏入府后,外界皆传言。

    ——骊都贵女,以万金嫁之。

    大都护府为十三州统领府,占地面大,长廊广庑显得极为空阔,尤其是魏迟领姜扶疏进的内宅西面,只余假山嶙峋,杂草横生,对比骊都普遍的碧墙朱瓦可谓风格迥异。

    “这边只有大都护一人住,因大都护喜静,故而只有一名嬷嬷及几个仆从。”魏迟一路为其解释道,“大夫人及老夫人等都居于东边厢房内,平日两方来往不深。”

    姜扶疏默然,让魏迟连道的不深,关系得是多么冷淡。

    魏迟将姜扶疏等人送至正房前便告了退,姜扶疏抬首望着挂着的牌匾,其上三个锋芒毕露的大字——思危院,铁画银钩,遒劲而锋利。

    泠川先一步往前推开门,几人齐齐走了进去。

    “这……”遇水表情难以言喻。

    姜扶疏四下一打量,其内装扮简单而质朴,显露出一种将士特有的干练随意,房内只有一梨木雕花屏风隔断前后,看其色彩像是用了许久。

    在右侧槛窗前摆着一张四方大卧榻,除此以外只有一床和一紫檀案几,后者摆着几卷书以及一方砚台。

    姜扶疏走了过去,才见砚台内还干涸着几许残墨,她提裙坐在案几前,脑中勾勒燕琅于寒夜孤昼里,抬眸望去,满目陋室空堂。

    “大都护这也住得太简陋了。”遇水连连摇头。

    泠川则皱着眉构思布局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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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应当在何处摆置何物。

    “罢。”姜扶疏并未顾及这么多,只吩咐遇水泠川等人自行寻屋住下。

    而后几天,姜扶疏等人都只在府中轻点嫁妆及增添屋内陈设。

    姜扶疏姨母出嫁之时谢家还值钟鸣鼎盛,十里红妆轰动一时,姨母注定没有子嗣,于是干脆利落借迫嫁之机将嫁妆全部送与了姜扶疏,再加上姜父原本为姜扶疏所备的嫁妆,林林总总加起来,数目可观得紧。

    那一箱箱匣盒抬进府时,魏迟在一旁直瞪得两眼发光,原本打开泠川所给荷包发现一包金叶子时的惊骇,已全然变成了麻木到失语的怔然。

    他看姜扶疏俨然就像在看一颗闪闪发光的金蛋。

    燕琅好几日都没回来过,西厢主事的是一个从小照顾燕琅的叶嬷嬷,对比起前些日子的方嬷嬷,可谓非常和善可亲,而所对的东厢也并未派人来过。

    如此几天,姜扶疏倒适应了北地的生活,觉得与以往并无甚区别。

    这日夜,姜扶疏抱着柔软的被衾正安然入睡,朦胧间听到“笃笃”声,断断续续又延绵不绝,掺杂着羽翼振动的挥空声,扰人清梦得紧。

    姜扶疏模模糊糊睁开眼,掀开被衾,踩着脚踏下了床,撩开绛纱账往外看,室内不知被谁人灭了灯,昏沉黑夜中,凭借窗外萧冷的月光,姜扶疏对上了一双犀利的鹰眼。

    豆丁大小的瞳孔灵巧转动,陡然带上一层凶戾。

    姜扶疏猝不及防被吓得心头一跳,随后听见一声警惕低低的鸣叫。

    姜扶疏反应过来,竟是燕琅的那鹰……

    若鹰在,那燕琅必也是在的。

    姜扶疏小心摸索着摆在圆桌上的烛盏,随后火光划破,姜扶疏掌了灯,朝右侧探去,卧榻之上果然睡了人,男人人高腿长合着外衣躺于榻上,英俊的面容在昏光下衬得愈发勾人心魄,高挺的鼻梁叠着阴影,眉眼间是淡淡萦绕的疲倦。

    姜扶疏小心翼翼地上前,刚至榻边,她抬手将烛盏微微向前推进。

    就在这档口,男人以迅雷不及之速伸手,攫住了姜扶疏的手腕,他用力极大,空荡墙壁上的烛影晃动一瞬,又稳稳立住,影射着男女人交叠的双臂。

    姜扶疏由上而下对上了男人睁开的与鹰如出一辙的长眸,眸光冷峻,透着一丝寒意,像黑暗中潜伏的恶狼咬住了自己等待多时的猎物。

    姜扶疏心不安地跳快了些,她鸦睫轻颤唤道:“大都护。”

    燕琅微阖眸,手中力道松了些却并未放开。

    他环顾四周,声音低沉沙哑,飘至耳边带来轻微的痒意,“抱歉,吵醒你了。”

    姜扶疏微眯眼,若她此前觉得北地生活并无两样,此刻便是打破了她的幻想。

    这个男人存在感太强了,导致她一靠近他,便不由自主添了几分不自在。

    她只能垂眸浅笑道:“大都护诸般劳累,是我扰到大都护了。”

    燕琅掀眸仰视她,目光沉沉,旋即勾唇一笑,空着的右臂抬起。

    姜扶疏本能地觉察到一丝危险,还未来得及后退,男人粗燥灼热的指腹已抚上了她的脸侧伤痕。

    男人语调低醇而缓缓,“夫人对自己如此心狠,还不上药吗?”

    姜扶疏瞳孔骤缩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