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冯蘅心里一乐,暗笑黄药师之前还说她男装拙劣,看吧,别的人分明也瞧不出她是个女子呀!
等他回来一定要狠狠炫耀一番!
但此时当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慌忙阻止欲给自己跪下磕头的曲冉,急道:“我叫冯蘅,你可直呼我的姓名。另外,你身体还虚弱,无需这般,况且这个岛内的一切并不属于我,我不过慷他人之慨,你要谢便谢岛主大人吧,只是他现下不在岛内。”
“我……”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在起身的那一瞬间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
冯蘅忙将他扶到床上坐下,尴尬的说道:“你也察觉到了,我不懂医,你体内的毒素未解,我虽喂了你药丸,却算不上救你性命。”
他缓了缓,恢复了一点精神:“不,冯兄弟,我恰好懂一点岐黄之术,知道这药丸的珍贵之处,若非这药丸给我续命,也许我早就一命呜呼了。”
越说她越汗颜,居然是很珍贵的东西吗?她这几日都当普通滋补品用了又用,一瓶都快见底了。希望岛主大人回来的时候不要生气,她到时候一定要好好解释一番,救人可是为他行善积德呢。
“你自己懂医术就正好了,这岛上药材不少,你若可以自行解毒,我这就可以带你去寻找配药。”刚好帮着省一点这珍贵药丸。
“那麻烦冯兄弟了。”
曲冉身体虚弱,冯蘅几乎是全程搀扶着他,陪同他一点点的找药,在他的一声声惊叹中,不仅给配齐了所需的药材,黄药师的形象也在他心中高大了起来,虽然还未相见,却已经成了一位精通医术的世外高人。
冯蘅一直在心中偷笑,岛主大人的确是个世外高人不假。
曲冉身体虚弱,处理药材熬制药汤的事情当然还是她来做,眼看着救人这项工作告诉她如何煎制这些药材,她便一下午都忙着煎药,晚上端过来的依然是白粥和馒头,她也很不好意思,她不擅长厨艺,自己饱腹随意打发就行,给病人还吃这些没什么营养的东西真是羞愧。
不过幸好他也没什么胃口就是。
连着几日服了药,再加上曲冉自己每日的打坐运行周身,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原想就此告辞离开,不再叨扰,但冯蘅告诉他,唯一的小船不在了,他无法离开桃花岛,这才作罢。
“既是如此,我便只能继续打扰了,待贵岛主回来,我再一并当面表达谢意!”
“无事。”她摆摆手,就欲离开,反正如今雪堂已经让出去了,这些时日都是他的寝房,既然无事,便不好再逗留了。
“冯兄弟……”他突然叫住她。
冯蘅闻声一回头,瞧着他,见他一脸纠结欲言又止的模样:“何事?”
“冯兄弟乃曲冉的救命恩人,本该毫无保留尽事托出,我是何人,又为何会沦落至此,如果冯兄弟你想知道,我自当是要全然告知的。”
其实她的确好奇,流落孤岛又坠海中毒,这怎么能不起一点疑惑呢?但又觉得他如今这模样必定对应着一件悲惨的遭遇,自己若问的话不是戳人伤疤吗?所以一直没有开口。
她回以微笑:“不妨事,我更关心现下你的身体恢复情况,不过你若是遭遇了什么不公之事,需要帮助,我能帮都会帮的。”
“冯兄弟……”曲冉嚅着苍白的嘴唇,看上去几乎是感动的要当场落泪了。
“你别……”这把她给吓得不轻,急忙摆手,“唉!其实我自知或许也帮不上忙,看上去你应该是遇到了不得了的大事。”
曲冉含着眼泪点点头,冯蘅扶着他坐在小圆桌旁,他缓了缓情绪,这才将一切都娓娓道来。
原来他本是江南一带知名大药商的长子,家大业大,财力雄厚,可也正因如此家族内部为了利益而斗个不停,甚至勾结迫害到他这个本家继承人,家族所有财富被外亲瓜分了个干净不说,父母和兄弟姊妹,除了他都被屠戮个干净,而他也被投毒之后抛尸大海。
好恶毒的一家人,为了钱财草菅人命,真是泯灭人性!冯蘅惊呆了,这也太惨了。
若非被冯蘅偶然找到并救下,这一桩惨案就会继续不为人知而消失于世间。
“一家数十口人命,所有的冤屈,都系于我一身,冯兄弟,不瞒你说,我想报仇,不,血海深仇,我必须得报!”话音刚落,他气血翻涌,又连着剧烈咳嗽几声。
“我知你报仇心切,所以你更得养好身体,”她严肃道,“而且你现在家产都已经被霸占,势单力薄,若要回去报仇,必定坎坷不易,不如等岛主回来,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听到这样惨的故事,她已经决定要帮他求助一番黄药师了,纵使自己帮不上忙,起码在那人面前还能说得上话。
唉,世道竟如此不公!
“冯兄弟,你的恩情,我来世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来世报恩什么的,冯蘅并不在意,也就只是一点看不惯不平事的朴素正义感让她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可她能力薄弱,本也不过是个世外之客,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照顾好他,并默默祈求黄药师早点办完事尽快回岛来。
霁月光如练,盈庭复满池。
透过书房的小小一扇窗,躺在竹椅上,正巧能瞧见一轮弯月入画的般的镶嵌在这方方正正的夜色幕布中,这是她细心调整的竹椅的角度,每晚能瞧着明月入睡。
竹椅虽凉,但她并非介意于此,睡不睡自己的房间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几日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孤寂。
虽然岛上并非只有她一人,但,夜深之际,这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思绪却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真是奇怪,来桃花岛也有数月了,怎么会偏在他不在之时生出这种感觉呢?
话说回来,他什么时候办完事回来呢?
……
自下了船,健步如飞的赶路,几乎就差用上轻功了,哑仆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前人的步伐。
迅速穿行整片桃花林,又经过山坡凉亭,迈入栈道湖心亭,迅速的来到小竹楼下,脚步虽急,心情却很愉悦。迅速的办完事,回岛时间比预计提前了一两日,黄药师如此迫不及待,自然是想给冯蘅一个惊喜。
“阿蘅!”
只是恰巧冯蘅去后山采菌菇去了,雪堂里另有其人。
随着与声音同时抵达二楼的他的身影,推开门,却只见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正坐在小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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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写字,闻此动静诧异的回望向他。
桃花岛向来无外人,此刻为何会有陌生男人出现?甚至这个人还出现在她的闺房?
黄药师还注意到一旁屏风上挂着的男子外衫。
当下脸色沉了下来,心中迅速燃起了怒火,怒不可遏,亟待发作。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阿蘅的房间?”
阿蘅?曲冉略一思索,便猜到面前人口中所指的人是冯蘅,并未多想,还彬彬有礼的作揖解释:“在下偶然流落贵岛,是他收容我在此留宿。”
留宿…
黄药师脸色已经黑到无以复加,长袖怒而甩出,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曲冉就被一股无形真气挟裹着,整个人被动飞出了窗户,随着沉重的闷哼声,从二楼重重坠地。
曲冉痛苦的呻吟,艰难欲爬起来,可是肋骨仿佛还断了几根,疼的他连呼号都没什么气力。
黄药师站在窗口眼神冰冷的俯瞰他的惨状,自是不会心生怜悯,反而欲再出手直接了断了他的性命。
冯蘅提着竹篓回来的时候,隔着老远正好目睹了曲冉被扔出窗外的场景,她惊的手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全扔了,急急忙忙的跑到了他的身边,半跪半蹲着,想伸出手扶他起来,又怕碰着他的伤口,看他那痛的痉挛的样子,似是全身就像散了架一般,哪哪都疼,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你怎么样?哪里疼?”
她既困惑,又慌乱,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不知……”即使吐出这几个字,都足以让他冷汗涔涔。
黄药师运着轻功负手从楼上飘然而下,冷眼注视着关切亲昵的两人。
只顾着关心那男人,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这动静终于让冯蘅注意到了他。
“岛主大人,你回来了!”
冯蘅喜不自胜,站起身来,下意识的向他跑去,可随后一愣,反应过来,止住了脚步:“曲冉是你打伤的?”
她居然为了一个别的男人来质问自己?黄药师一时之间又是愤怒又是痛心,第一次用如此冷漠的目光对着她:“我桃花岛不留外人,要么驱逐,要么死!”
“你……”
冯蘅正想上前一步理论,小腿处的裤腿布料被人扯了扯,她移下视线,看着曲冉脸色煞白忍着痛轻声说道:“是我唐突贵岛,捡回性命已是不胜感激,此刻离开无敢怨言,二位切勿为了我而争吵……”
“你先不要说话了,我扶你进屋。”
那无意之间触碰的手,刺痛了他的眼,黄药师已经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内容了,只是被怒气充斥着全部的大脑,他低吼一声:“放开她!”
掌风凌厉,突袭而来。
冯蘅下意识地就挡在曲冉身前:“不可!”
额间碎发凌乱飞舞,黄药师堪堪收回内力,才没有伤到她,只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痛心神情:“你为了一个男人……”
眼看着他的情绪状态实在不对劲,也顾不得许多,冯蘅上前一步紧紧的抱着他的右手手臂,防止他再伤人,先稳住他的情绪,她知道黄药师不可能推开自己,即便现在的他似乎因为愤怒丧失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