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即将靠岸,众人聚集甲板。
人群中有一人突然提及:“你听说了吗,自从废太子离世以后皇上下旨,庆州的大小事务都由节度使荣正主理。”
“嘘,小点声,这光天化日的你还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提东宫,上一个提及的人死后的模样可吓人了。”
“你说的上一个是谁啊?”
“还能是谁,不就是落梅县的第一富商,罗辉罗老爷。”
药商收拾着包袱,说道:“你们还以为他是因神灵降罪才惨死的吗。我有一个朋友在衙门当仵作,罗辉身上一共有八十一处孔,那都是用长刀捅穿的。”
他一边故作神秘,一边低声道:“我看,八成是有人不耻他当年身为皇商,反向倒戈,高价买通江湖上的过江龙下手杀他,那些人来无影去无踪,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白胡老者问道:“既然是过江龙,那不就是外地人,这官府岂不是难以追凶?”
“追凶?罗家都快自顾不暇了,谁还管他罗辉是被哪个江湖人杀的。”
众人不解。
药商道:“罗家今早已经被抄家,这事儿你们怕是不知道吧?”
有人问:“不会是为了当年东宫一案吧?”
“谁知道呢,朝廷给罗家定的罪是倒卖军粮,通敌叛国的重罪,罗家上下十几口人个个都跑不了。今早官府已将他们全部收押,现在就等着发落呢。”
来往的商贩和行人都在谈论罗家的近况,站在他们身后的张蝉心中隐隐不安。
如果罗家犯的是通敌叛国的死罪,若是官府知道她没死,那她也一定脱不了干系。
罗辉若是得罪的是江湖中人,那朝廷顺藤摸瓜会不会查到大婚那日落梅峰发生的事呢?
“站住。”
守城的护军拦下过往的百姓。
“奉庆州节度使荣正荣大人的命令,由于近日常有夷人混入庆州,导致频繁发生暴乱。今日起,进入庆州的百姓一律需要盘查登记。”
护军拦在张蝉的面前,问道:“你们俩是从哪来的?”
张蝉带着帷帽,低着头,藏在袖下的双手不自觉收紧。
她还未开口,
忽然,身侧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闻昭上前道:“我们是从陵州来此求医的。”
“她是你什么人?”护军指了指张蝉。
“她是我表妹,患了眼疾,我们兄妹二人特地来庆州寻医。”
护军上前,抬手在张蝉眼前晃了晃,随即又打量起站在她身边的黑衣少年。
二人身后的一位老者突然道:“哟,你们是来找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凌真子吧。”
来往的的人越来越多,护军随口问了两句便放行。
“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那个缘分见到这个凌真子。实话告诉你们,我们节度使荣大人几日前也想寻他来着,只不过听说这人脾气古怪,谁也不给面子,如今不知道躲哪闭关去了。”
夜深以后,张蝉被闻昭带到了一间客栈。
“前面有门槛,小心。”
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提起裙摆缓缓跨步进入。其实自从她换上眼疾至今不到两月,她还没能习惯看不见的生活。
张蝉从小性子好强孤傲。自打失明以后她每时每刻都在害怕和痛苦中度过,可她不允许自己的脆弱和无助外露,所以从前在侯府她尽可能地少说话,少出门。
过去她时常在想,会不会她第二天醒来,眼睛就能看见,一切一如往昔。
可一如往昔的只是梦境,醒来的一切才是她必须面对的困局。
她孤身在外,没人知道她的过去。
倘若他日东窗事发,朝廷知道罗辉新娶的夫人尚在人间,她和罗辉并未和离,她也会因罗家而落罪,那届时帮过她的人就会受到牵连。
闻昭的脚步声已经渐渐远离房内,他似乎是要出去。
张蝉躺在床榻上,心底纠结许久。
或许是因为沿途舟车劳顿,脑袋也逐渐昏沉起来,渐渐地耳畔传来细细雨声。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幻相,有父亲,母亲,以及——那个从小待她很好的东宫太子。
他的面容像白玉般温润,丰神俊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祇。
从小到大每回进宫只要一见到他,他的嘴角总是挂着笑。
兄长......
张蝉的手指紧紧攥进手心,额角上冒着密密麻麻的细汗。
她仿佛站在高处,摇摇欲坠,脚下是万丈深渊,仿佛踏进去自己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恍惚间,她从梦魇中醒来,回过神以后,眼前还是一如既往一片虚无。
或许真的如林氏所说,她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这天下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张蝉思索着,脑海里已经下定决心。
曾经她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沾着其他人的血,她不应该再让无辜的人因她受到牵连,也不能让这样的事再一次发生。
当日在落梅山口和闻昭相遇,虽然她并没有亲眼所见,但就凭她摸到他腰间悬着的那把名刀,她就知道闻昭身手不差。
像他那般厉害的人带着自己这个瞎子,才真的是拖累。
后半夜的天,下着毛毛细雨。月亮被云层笼罩,梁上昏暗的灯笼照不清她脚下的方向。
她告诉自己,
不许怕,不许哭,
没什么比现在这副模样还要糟了。
*
客栈后巷,四周寂静无声。
“主子,属下无能,那日在落梅县令主子受伤。”,寒衣现身,突然冲着眼前的黑衣少年跪下。
少年站在暗处,低头看了看手腕处的伤口,道:“罗家的事本来就是我的临时决定,不关你的事,起来吧。”
寒衣起身,望向闻昭时有些犹豫。
“想说什么?”
“属下听蓉娘提起,您从落梅县带回一个女子,她是当年......”
寒衣的话还未说完,闻昭出声打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寒衣听到闻昭慢悠悠地说出这句话,就想到罗辉的死状,感觉背后都泛起了寒意。
“您此行真的打算将她带走?”
少年轻笑一声,看向寒衣。“嗯,怎么?”
“主子的私事,属下没资格过问,只是张姑娘的身世曲折,过去又和盛京,还有宫里的人牵扯不清,属下担心来日......”寒衣没有继续说下去。
闻昭:“真假千金案结束以后,他们违背了长平侯的托付,如今的张蝉和盛京的那些人再无瓜葛。”
他提起张蝉,语气仿佛变得柔软。
寒衣愣愣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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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因为太子殿下才帮她的吗?”
“两码事。”
“我飞鸽传书给你的事办了吗?”
“属下前几日在盛京查到,长平侯二夫人明面上已经命人给张姑娘做了丧事,甚至还立了衣冠冢。可私底下属下却发现有人到落梅峰暗中调查张姑娘的踪迹,甚至不止一伙人。”
甚至不止一伙人。
闻昭沉默许久,凉风吹开他鬓角细碎的发,少年高挺的眉骨和深邃上挑的双眼在夜里显得晦暗难辨,深不见底如同一樽冰窟窿。
寒衣微微低着头,“或许是长平侯府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少年把玩着手中的那只小金蝉,悠悠哉哉地开口道:“无妨,这件事若有人想深究,无非是自寻死路。”
“罗辉家里的那笔钱和那些账本聂桓他们已经命人送到庆州,是时候叫我们的人盯着,找准时机再下手,至于宫里那里可有消息?”
“还没有,只是那药不知道会不会被他们发现。”
“裕王身边的那个聂桓应该已经查到我的行踪,你只需通知我们的人按兵不动届时我自有办法。”
“那属下先行告退。”
“等等。”
寒衣刚转身想走,被闻昭叫住。
“你这趟回盛京,帮我去个地方。”
闻昭将手里的小金蝉交给寒衣,唇角上扬,说道:“去金玉堂,请最好的工匠让他把另一边的翅膀补上。”
寒衣双手接过,细细端详着手里这只断了翅膀的小金蝉,他看了看少年有些没反应过来。
“是。”
他跟在主子身边多年,如今对他的喜好和心思仍是捉摸不透。但自从离开盛京,他愈发清楚眼前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孱弱无能的孩童。
*
客栈后院,柴房。
“罗家的库房里搬出来的就这些?”
“怎么,你嫌少?”
男子冷笑一声,“我们兄弟这会干的可都是杀头的死罪,你这点东西打发叫花子呢!”
“陈平,你,你想做什么?”
为首被叫做陈平的男子手持利刃,当场了结了对面的黑衣青年。
张蝉躲在玄关不敢发出异动,她听见身后青年的惨叫声从痛苦挣扎到逐渐沉寂,她后背的衣衫几乎被频频冒出的冷汗浸湿。
她藏在玄关处,因为间隔太远没听清二人的对话,只听见他们好像在商量怎么平分罗家的赃款。
现在满地血腥,想来他们是因为分赃不均,反目成仇。
当中有一个人的声音她觉得很熟悉,好像是在他们在码头上船前,遇见的那个搬货的工头。
难道罗辉的死跟这伙人有关?
张蝉蹲在暗处太久,双脚发麻,身体不自觉地轻晃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撑着地面,岂料还是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谁!”
整个后院顿时没有一点声响。
陈平转身,双手紧握弯刀一步一步地朝玄关走近。
张蝉被这一声怒喝吓住了,身体不自觉地发颤,满眼惊恐地听着那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一下,又一下。
忽然,
暗处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张蝉随即瞪大双眼,她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身后的人将她往暗门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