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小姐在服用张蝉配的药后的第七天可以逐渐下床走路,第七日用的饭也比往日多,整个人被张蝉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张蝉正在院子里配药,一旁熬药看火的下人告诉她,余川县近日多了很多官兵,多的令人感觉奇怪。虽说余川县临近边境,可就算需要布防,负责的也应该是朝廷派来赈灾的歧化将军卢平峰帐下的官兵。现今守在城外的士兵设立关卡,他们将整个余川县包围起来,能出去的人越来越少,而进来的基本没机会再出去。
只进不出。
张蝉这几日虽然一直待在李府,可城中不少人从李府下人口中得知她能医治李兰心的事,来李府拜见的人越来越多。张蝉心中充满疑虑,如今的余川县的情形和当日她在慈云寺遇到的那些病人的情况有九成相似。
她必须把这件事告诉张世言,他是余川县的县官,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对她后面要做的事有很大裨益。
张世言:“张姑娘是希望本官出面替你引荐刺史?”
张蝉:“是。”
“现如今像张姑娘这般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也不多了。”
“张大人,现如今余川县已经出现很多和李小姐一样患上瘟疫的病人,这件事兹事体大倘若他们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这场瘟疫不仅会影响余川,甚至是整个平州。”
张世言轻咳了一声,叹道:“张姑娘行医多久了?”
“不到半年。”
张蝉知道张世言的顾虑,从她发觉李兰心的病症是瘟疫所致,一切都只是她个人的诊断。李家在这期间除了徐达,就没请过其他大夫。
张世言:“这都是姑娘的一面之词,姑娘可知如今城里城外最忌讳的就是瘟疫这两个字。”
张世言的话让张蝉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又道:“不是本官不想帮你,你可知你今天说的话若是换做旁人听了你可能连这个门都踏不出去。今早本官已经接到公文,城中有咳嗽的病人一律要按钟将军的命令迁往天山避疾。”
“避疾?难道城中没有大夫能治此症吗?”
张世言口中提到的那个钟将军,张蝉猜想应该是在慈云寺屠杀僧人和百姓的那个人。她还记得当时那些官兵的人称呼那个领兵的人也为钟将军。
张世言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没有大夫,是得病的人太多了,他们担心瘟疫蔓延若是传到余川之外,我们这些当官的难辞其咎。本官如今能保住一个李兰心已经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了,若不是李员外和本官是旧交,本官今日连你都不会见。”
张蝉今日能见到张世言是她拜托李员外引荐,张世言踏月前来,行迹低调,就连随行的下人都不带。
闻昭冷笑道:“张大人身为余川县百姓的父母官,怎么如今倒是缩在县衙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张世言看了一眼张蝉身后的少年,他很肯定自己曾经一定在哪见过。
他笑道:“公子即是张姑娘的郎君,自当也应心系自家娘子的安危,张姑娘如今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恰巧能救一个李兰心。难道公子能担保张姑娘将来还能救所有人吗?就算姑娘有决心,可单凭姑娘是个盲人,又如何能够服众,如何能让人相信一个盲女能在这场瘟疫里力挽狂澜呢?”
“可是李姑娘吃了我配的药病症已经逐渐见好,这就是证明。况且大人也应该知道那些留在天山的病人若不能得到医治,就是必死无疑。张蝉自知人微言轻,可也不能眼睁睁见死不救。”
张蝉据理力争,她不会眼睁睁看着病人又一次死在钟云昇的手下。她知道只要他们在天山呆的时间越久,而其他百姓被蒙在鼓里,到时候恐怕不止余川,恐怕整个平州都会被瘟疫波及,届时平州将会变成一座人间炼狱。
张世言道:“张姑娘,你小小年纪有如此心性实属难得。只是你还是听本官一句劝,莫管这件事。本官已经得到消息,明日城内会进行寻访,你和这位公子既不是平州人又没有染病,到时候本官替你们写一封亲笔信,你们带着那小沙弥就此离开,何必苦苦在此趟这趟浑水呢。”
张世言不是像钟云昇那般为一己私利,以权谋私之人,他位卑职小,如今能做的只有这些。
钟云昇借赈灾的名义来到平州,他派遣军队关押百姓在天山,妄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将这场瘟疫扼杀在余川县,然而瘟疫的蔓延早已遍布平州各地,从一开始几个人咳嗽到后面一天死了数十人。
天山的山上山下人心惶惶,有反抗的百姓开始偷跑下山,后来他们死在了官兵的刀下,天山上每天都在死人,拖去坟场焚烧的尸首越来越多。
张蝉得不到张世言的引荐,从李府回来以后她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对着海藏留下的药方陷入深思。
李兰心是她自己第一次独立接手的瘟疫病人,她如今的症状已经大好,她从李兰心的症状中总结了很多心得,她将这些心得记录在药案上。
闻昭在一旁帮她磨墨铺纸,见她一整晚都不说话,他突然说:“你若真的想替人治病,我有法子。”
“真的?”
闻昭挑眉看向她,“你不怕丢了性命?毕竟这件事连那些县官都不愿意管。”
张蝉:“我当然怕。”
闻昭垂眼凝望着张蝉,她话里带着负气。
张蝉提笔,手却迟迟未动。她不知道墨水已经溅到纸上凝成一团,浓厚的黑渍早已透过纸背,这字是写不下去了。
闻昭将纸换了,顺手将她手中的笔拿走。
“闻昭,”张蝉坐在凳子上听见他背过身整理书案的声音,她轻声说:“我不想放弃。”
“你不是说会害怕吗?”
“害怕是一回事,可是不想放弃是另外一回事。我可以一边告诉自己不要怕,一边去面对这些。”
闻昭拉过她的手,用湿帕子将她不小心沾在指尖的墨水擦掉。
“海藏师傅曾经说过瘟疫是可以治好的,只要这些病人能得到及时的救治按时服用汤药,再将患病的病人和没有发病的病人隔开集中治疗,届时一定能保住很多人的性命。”
闻昭笑了,他抬手时碰到了张蝉的眉眼,“张蝉,你不用怕。”
张蝉神色未变,只是觉得身旁的檀香气味离她很近,像一道屏障一样将她和外界隔开。
她轻轻笑了笑。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其他的我替你挡。”,闻昭将她脸颊边被风吹散的鬓发抚至耳后。
张蝉微怔,抬头面对着他,叹息道:“你真傻,其实你已经帮我很多了,难道你真的要在我这样的人身上耗一辈子吗?”
他笑道:“我不傻,是你忘了。”
“忘什么?”
“我现在对外可是你的挂名郎君,那么妻子有难,身为郎君又岂能束手旁观呢?”
张蝉忽然觉得他此时说这般话,不似平日那般玩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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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觉得他今日有点不一样,原以为他应该会像张世言那般劝她作罢,却不曾想过他会支持她。
她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喉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夜晚,房内只留了一盏小蜡烛。
闻昭没有睡意,他躺在外间的小榻上,起身看见屏风内的张蝉已经熟睡,他忽然回忆起十年前的一些事。
九岁那年,母妃因病疯魔,面容尽毁,自戕于寝宫中。
之后的日子里他的父皇每每见他都对他极度厌恶,将他弃之毓庆宫。
那晚是上元佳节,皇宫里也是张灯结彩,宫人太监都跑去看舞火龙,将他一个人丢在宫中。
那天夜里下着很大的雪,在寒冬腊月里的他身上还只穿着单薄的旧袍。
当时他饿急了偷跑到御膳房偷东西吃,正好被一直厌恶他的裕王和其他皇子撞见。
他们抢过那些吃食,丢到狗碗里让他爬过去吃,期间只要他一反抗就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
雪水混着泥土沾在他的脸上,整个人虚弱又狼狈。他们践踏他的身体,他被人狠狠踩在脚下,他还记得他们说的那句话。
“还皇子呢,你们快瞧他这样连我母妃身边养的那条哈吧狗都不如。”,裕王松开脚又狠狠地朝他心口猛踢一记。
皇子们身边的太监巴结着他们,对他也是连带嘲讽:“一个带着异族血脉的杂种,哪配和殿下您称兄道弟,他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之后他们抢走了他护在怀里的小花灯,他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去抢,只因为那个花灯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他倒在肮脏的泥里,他原以为那晚自己会被打死在湖边,
大概是老天爷可怜他。
张蝉恰巧出现在那晚。
当时她还是长平侯的掌上明珠,和长平侯夫人一起进宫参加宫宴。
宴会结束后她因迷路找不到身边的宫人,正巧发现了被裕王一伙人打得奄奄一息的他。
她年纪虽小但很聪明,她故意告诉巡视的侍卫御花园走水然后将所有人引来湖边。
后来周遭乱作一团,她带着他躲到了御花园的假山里。
她的手却很巧能将那个被踩坏的花灯修好,还借来颜料重新将花灯上缺失的图案绘上。
那晚的上元夜,
她出现寒冬里就像一缕暖阳,在那个沉寂的季节给予他温暖。
十年后的今天,他没想过自己离开盛京后还会再遇见张蝉,更加没想过再遇见时她已经看不见了。
他的皇兄段明熙希望他离宫选择明哲保身,远离纷争,后来他力排众议将他送往慈云寺避世。
可如今裕王要杀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忘嗔。
忘嗔是东宫遗孤,
那年他孤身一人回到盛京见到段明熙最后一面。
因为段明熙临终托孤,从此他就隐姓埋名,几年来辗转多地才找到尚在襁褓差点被家仆卖掉的忘嗔。
从前他作为段明徽,渴求的无非是身边的人能够平安无恙,所期盼的无非是能够在这世道里安稳度日。
他从来都不想争,可越想置身事外,越有人想将他置之死地。
他欠兄长救命之恩又被仇恨牵扯,注定一辈子的不到自由,一生背负罪孽。
但张蝉不可以,
可惜她已经不记得这些事了,唯有她睡着时,他才敢真正面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