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到他的刀上除了血腥还夹杂着上次她给他制的药的味道。
那种药是她在背书的时候从一本制毒方上学的,无色无味,若是不慎碰到伤患处就会导致伤口脓肿溃烂,流血不止,不出一个时辰中毒者就会出现晕厥直至窒息。
闻昭垂着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挺好的,多亏了你的药,这次我没受伤。”
“那你能告诉我,你杀的都是什么人吗?”
张蝉已经猜测到闻昭不是普通的江湖刀客。
他说自己是盛京人,离开盛京以后居住在慈云寺。慈云寺是皇家寺庙闲杂人等岂能久居在此,还有他在平州的这所宅院,虽然位置比较偏远,但是平州的地价不低,这所宅邸的价钱一定不必她预测的少。
闻昭经常是早出晚归,有时候回来身上还带着血,还有他们之前遇见的那些刺客,好像是冲他而来。
他会是什么人,他要杀的又是什么人?
“都是些该死之人。”他笑起来,问道:“你怕了?”
张蝉摇摇头,“不是。”
听到她否认,他凝眸望着她。“那你担心我?”
“谁担心你,我只是有些意外。”
“意外什么?”
张蝉一笑,“意外你仇家真多。”
她心里想着如果闻昭是为了寻仇才化身江湖刀客,那会不会哪天他为了复仇反而被仇家陷害,万一身首异处......
这断手断脚她还能治,要是命没了她上哪去给他找还魂续命的药?
没听见想要的答案,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是啊,真的很多。”他像是感慨般又说:“所以我会一个一个杀了他们。”
闻昭认真地瞧着张蝉,她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玉簪,他靠近她一步,抬手将那只白玉簪插进她的青丝间。
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气息声。
张蝉心中一惊,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闻昭就已经为她戴上了发簪。她摸着发间的白玉簪,触手生温的质感,知道这块料子应该价值不菲。
她好奇地问:“你做刀客真的能赚那么多钱吗”
“嗯。”少年眉眼弯弯,笑着点点头。
他怕她拒绝,开口道:“算我的谢礼。”
“谢礼?可你上次已经请我吃过月桂斋的点心。”除了制药,张蝉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做什么值得他道谢的事。
“谢你一直以来一直帮我照顾忘嗔。”闻昭答道。
原来是为了忘嗔。
她笑道:“你让我有个容身之所,我帮你照顾弟弟,也是应该的。”
“他不是我弟弟。”
张蝉有些诧异,她以为忘嗔是闻昭弟弟,所以他会那么在乎他的安危。不过她转念一想,好像忘嗔只在张世言面前叫过他哥哥,其余时间她并没有听见忘嗔唤过。
“他是我小侄子,是我兄长的孩子。”
张蝉懵在原地,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闻昭见她云里雾里的模样有些可爱,他坦言道:“我兄长被人陷害,他身故后留下忘嗔这个孩子。那些人想杀我也想杀他。当年海藏大师担心忘嗔跟着我会有危险,才提议让忘嗔留在慈云寺当小沙弥,希望他能避免这些纷争。”
他口中的那些人,应该就是他的仇家。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在慈云寺的时候会对盛京有执念。”张蝉想到之前在和忘嗔的相处中,他对盛京的事仿佛特别有兴趣。
张蝉不知不觉想到海藏大师当时的提醒,他似乎很担心闻昭为了复仇走上绝路。张蝉突然觉得眼前人跟自己的中间隔着一层雾,她明明站在对面却看不清这个人。
“在想什么?”他歪着身子,笑着问道。
“在想这个梨挺好吃的,我分你一半。”她忽然从果盘里拿了一颗梨出来。
他的眼神一滞,望着她手里的梨,开口道:“我要一整个,不跟你分。”
张蝉撇撇嘴,平日里闻昭都是让着自己的,怎么如今在一颗梨上他的反应倒是跟个小孩一样。
“小气,那我也自己吃一个。”
她反手又从盘子里摸出另一颗梨,她将两颗梨和果刀都塞给他,示意他削。
“我要那个最大的!”她恶狠狠地说。
闻昭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他无奈道:“其他的可以分,梨我不跟你分。”
张蝉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她双手撑着脸,咕哝道:“为什么?”
闻昭削着梨,没抬眼地说:“分离不好。”
分梨,分离。
张蝉的心头颤了颤,她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个意思。
闻昭忍不住笑了,他凑近她问:“所以你还分不分?”
张蝉沉默片刻,低着头闷声道:“我说了我要那个最大的。”
清风拂过少年冷峻的面庞,闻昭现下的心情很好,眉眼里留存着只有盈盈笑意,昨晚留在心底里的阴霾在此刻都被人驱散了。
*
“你的眼睛开始畏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凌姑将白布系到张蝉的眼睛上,她知道张蝉的眼疾是中毒所致,但连她自己都搞不清到底是什么毒药,竟然这么久以来没有一点头绪。
“第一次应该是那次哮喘发作,喝了我自己配的那碗药后的两天里出现几次。”张蝉仔细地回想,算着日子发现应该是从那次哮喘发作以后自己的眼睛也开始有反应。
“现在的关键是我们不知道林氏当初给你用的是什么药,否则的话我还能帮你一起查查解毒之法。”凌姑拉了张蝉的手,她的手指覆在张蝉的腕上。
张蝉见她一言不发,低声道:“如果我的眼疾真的是因为她送的那碗汤药导致的,那她为什么只是让我失明,为何不直接下毒让我毒发身亡,这样不是更快吗?”
张蝉的这些疑虑凌姑也没有想明白,她突然想起今早听说的一件事,忙道:“眼下的困境不止这一件,你这几日忙着给人看病还不知道吧,北方的边境上又开始打仗了,平州离得这么近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波及。”
凌姑提到的北方边境,从前那一块的军务都是由长平侯主理。
张蝉离开盛京前也不清楚父亲走后,长平的一切事务朝廷派谁接替,谁会是长平军的首领。
“那可知此次带兵出征的是朝中哪位大将?”
凌姑愤愤道:“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个黑脸老头。”
黑脸老头?
张蝉听见凌姑不悦的语气,猜测到凌姑口中的这个黑脸老头应是歧化将军卢平峰。
“卢将军要带兵出征前去长平,莫不是圣上让他接管长平的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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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不清楚,我只知道这老小子一要上战场,准又是凶多吉少,但愿他凯旋。”凌姑最后一句话不带讽刺,倒像是祝祷。
“您很担心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告诉他?”
“我要是去跟他说这些,那黑脸老头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我才不去。”凌姑放开张蝉的手腕,说:“不提他了,说说你吧,你除了畏光还有别的症状吗?”
“除了畏光,就剩头疼。”
现在张蝉的眼睛在白日里畏光的情况越来越频繁,她的头也时不时地疼。
“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有可能是你那次药的剂量下太多,药效发挥到眼睛那处去了。”凌姑把完张蝉的脉像后表情凝重,她回想着张蝉给自己开的那张药方。
“那我会好吗?要不要再喝一回?”张蝉像是看到了转机,她已经等了很久。
凌姑冷笑道:“再喝,你身体那么差,再喝你能受得了吗。”
她又道:“你现在白天先戴着这个避避光,至于那张药方我得想想。”
张蝉的脸上写着失落,她学那么久的医术,连自己身上的毒都解不了。
凌姑看着她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好受。“其实对你来说,这说不定是个转机。只是能不能复明,也得看天意。”
一切都凭天意,仿佛失去希望以后的人都会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如今张蝉也只能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她其实一直有一句话想问凌姑,只是担心听到的回答会让自己失望。
“师傅,如果我体内的毒解不了,那我会死吗?”
“你怕吗?”
“我......”张蝉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答。
她想,她是怕的。
但是她羞于承认自己内心对于未知命运的恐惧。
凌姑看见她的反应后,她拍了拍张蝉的肩膀,笑着说:“你年纪轻轻的就在想这些,我看呐你这孩子命那么硬,多少次死里逃生,可能连老天爷也怕你,没敢那么早收去。”
她的话像是安慰又像是回答。
“小蝉,不要去害怕。每个人都会死,无非只是早晚而已。”凌姑看着张蝉,想着她年纪小或许自己不应该这么早跟她说这些。
张蝉因为旧疾缠身,整个人一直很瘦。
凌姑还记得初见之时,她看着张蝉手持盲杖一个人站在外头,她都担心她那副柔弱的身躯会被风吹走。
可是她错了,她以为张蝉是弱不禁风的菟丝花,实际她比谁都要坚韧。
她愿意选她做徒弟,看中的是这孩子身上的韧劲和执着。
她年纪小,现在会彷徨,会恐惧,都是正常的。
这样才是人该会有的反应。
凌姑道:“能活的时候好好活,真到了该走的时候也要潇潇洒洒地走,这样才不枉来这人世一遭。”
张蝉嫣然一笑,她心底从前一直恐惧的念头,在这瞬间仿佛已经消逝。
念头只是念头,她可以让它出现,自然也能随它自己离去。
她要活,要坦坦荡荡地活。
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如果都能完成即是功德圆满,若不能她也无需为此遗憾。
倘若她将时间用在畏惧尚未可知的将来而错过了她本应该去珍惜,去体验的事物,那张蝉还是张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