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酱拌面没吃上,因为涂完药膏后,靖霖又把人赶出去了,并且这次记得检查门有没有锁上。
他亲自去了白塔的哨向配对所,晓之以情,并没有。动之以理,跟配对所负责人强调自己并不需要与哨兵结合。
负责人把梁翊的详细报告调出来给他看,“上校,虽然他现在精神力等级比较低,但无论是综合格斗还是跟踪,理论、窃听等等多样技术都十分优秀。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和您的精神匹配度高达97%,这是无法想象的,简直是天造地设。”
靖霖问:“对于不同意结合的哨兵或向导你们一般会怎么做?”
负责人抹了一把锃亮的脑门,哪有配对上的哨兵和向导不愿意结合的,这都是经过了缜密的计算。精神匹配度超过百分之七十就可以登记为伴侣,要是达到百分之九十那已经爱得死去活来了。
“一般不存在这种情况呢,上校。”负责人露出礼貌的微笑回答道。
“我会再向白塔提出异议。”靖霖扔下话转身出去,他走得很快,行至拐弯的地方时与迎面而来的人撞到了一起。
他抬起眼,淡然道:“抱歉。”
“靖霖?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上课吗?”梁翊看见他瞬间眉开眼笑,他走近两步虚虚拢着他走到边上。
靖霖抱着手臂避开他的触碰,脸色沉了沉,道:“过来撤销婚配的。”
俊逸脸上的笑容顷刻凝固,梁翊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这样啊......”
“嗯。”
“是不是因为我等级太低了?”他垂着眼,嗓音蒙着一阵淡淡的失落,然后又解释道:“我因为一次任务精神体受伤,所以降为c级了,我先前......”
“不是。”靖霖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解释,似乎不太耐烦,“不是你的问题。”
“那是为什么?”梁翊靠近两步,黑色军靴与棕色皮鞋相撞,“为什么呢,靖霖?”
靖霖蹙了蹙眉,说:“在这里你应该称呼我为上校。”
梁翊点点头,回答:“好的,靖霖上校。请问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登记结婚呢?”他的目光很沉很黑。
思考片刻,靖霖挑了个不那么伤人的回答,道:“你还小。”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幽默的笑话,嘴角荡开一个大大的笑,随即歪了歪头,“我已经到婚龄了,上校。”
“刚到。”靖霖纠正他。实在是不理解一个十九岁的小孩为什么这么热衷于结婚,明明前不久还在学校里读书。
靖霖:“你为什么没在圣所军校读书?”
梁翊:“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圣所军校的?”
靖霖细细打量他的脸,这样一张脸的话如果自己见过应该不会忘记的。他才十九岁,要么今年毕业要么去年毕业,虽然自己今年初才入职不至于没印象。
“回答。”靖霖上校对他总是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感到隐隐的不满。
“我在白塔直接接受训练。”
话音刚落,靖霖抬起正眼看他。白塔每年确实会招收优秀的学生直接培养,不过偶尔也要回校上课,这样没怎么见过也无可厚非,更何况他不是教高年级。
他们那一届好像也出过一个,但是为了保护那名学生一般都不会公开。可是眼前这人只是个c级哨兵,哪来的资格进入白塔训练。
靖霖疑惑着还要再问,但是对方的手环传来滴滴的传呼声,他说:“抱歉,应该是有任务,我先走了,下次再去找你。”他倒着跑,很夸张地朝靖霖挥手告别,“再见,明天见。”
明天见?
靖霖晃了晃脑袋决定不去思考这个人不同寻常的行事作风,回到家照常准备第二天上课的内容和课件,早上去楼下买一个素菜包和一杯豆浆在车上吃完后去上课。退役之后,日复一日他都是这样过活的,他的生活扔块石子下去都听不见声响,像一潭死水。
天气变得更冷了,靖霖从车上下来收紧了风衣外套。走到功夫面店门口,他走进去要了一碗面打包带走。
等待的过程中他久久地看着角落的那个位置,他那时候应该看见了他的长相的,挥拳的时候。可现下无论怎么回想,都只剩一团模糊的肉色。不过那双眼睛倒是印象深刻,青灰色的,十分特别。
他拿着面,心不在焉地走回去。突然,暗处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小婴儿啼哭一样。
脚步立刻停了下来,他警惕地看向四周。过了一会儿,响起了细微的嘶嘶声。靖霖思量片刻,往声源走过去。
“喵——”一只巴掌大的小猫咪缩在角落的纸箱里,全身覆盖了漂亮的金色与黑色组合的花斑,眼睛大而圆呈现湖水般的绿色,是一只豹猫。
靖霖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他身上有明显的伤疤,而且皮毛也很干净,看上去被照顾得很好。可是它栖身的纸箱上却写着‘我叫仙贝,请带我走。’
被遗弃了吗?这么可爱的小猫也不要?
“要不要跟我回家?”声音很低,混合着风声。靖霖往风口那边挪了挪,替小猫挡去绝大部分的风。
莹绿色的大眼睛一错不错地打量靖霖,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跟他走。过了一会儿,它慢吞吞从角落走出来,鼻子嗅了嗅搭在纸箱边缘的手。
湿软的触感落在指尖,靖霖很小心地摸了摸仙贝的下巴,然后它顺势躺倒露出肚皮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几乎没有思考,靖霖就把小猫抱了起来,送到最近的宠物医院做了全身检查。确认没问题后,又在工作人员的介绍下置办了猫爬架、猫罐头、猫砂等等一系列必需以及非必需品。
按开暖黄色的灯光,靖霖把猫窝和猫粮放到脚下,其他用品要明天白天才能配送过来。他拆开猫窝,在奶黄色的陶瓷碗里倒了猫粮,又另外拿了个碗倒了水放到猫窝旁。
把小猫放在柔软温暖的猫窝里,靖霖说:“欢迎到家,仙贝。”
仙贝显得有些紧张,没有到处跑,只敢绕着他的手打转。它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靖霖的手指,一丝难以言喻的触电感从指尖升起。好像被蜜蜂轻轻蛰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并且带着一点刺痛。
“仙贝。”他柔声喊它。
许多宠物排行榜都把猫评为最难伺候的主子,可是靖霖却不这么想,明明仙贝那么温顺,那么可爱,一点也不难伺候。甚至有时候他会对仙贝的顺从感到不可思议,好像它已经与自己认识了很多年一样,一点也不陌生。
屋内开了暖气,靖霖洗过澡只穿了一件很宽松的t恤出来,他走过去倒了杯水,发现仙贝坐在沙发扶手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怎么了仙贝,你也渴了吗?”靖霖蹲下去揉了揉它下巴,发稍的一滴水珠啪地掉在仙贝的头顶,它眨了眨眼,然后被靖霖一把抱了起来。
喂它喝了一点水,靖霖把仙贝抱到腿上,轻柔地给他梳毛。随着坐下去的动作衣服往上卷起来一些,露出白得发亮的大腿。厚厚的肉垫按在滑腻的肌肤上不住地打滑,然后仙贝顺势躺下去乖乖不动。
“怎么这么热?暖气调太高了吗?”靖霖抚着仙贝的后背奇怪地问。
小奶猫轻飘飘地喵了一声,像舒服极了的嘤鸣。靖霖抱着它顺势侧躺在沙发上。
“仙贝,你会不会陪我很久?”像说悄悄话一样,过了一会儿他补充道:“你要陪我很久。”
眼皮越来越重,很快就沉沉地合上。小豹猫从怀里钻出来,探出脑袋看了看他,然后轻手轻脚地叼着薄毯盖过裸/露在外的腿和一半的肚子。
仙贝站在茶几上,静静地看着他,打量他。
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巴紧紧抿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姣好的面容一瞬间皱巴巴。
仙贝轻盈地跳到他面前,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然后又趴回他颈窝处,沉默地聆听靖霖的脉搏。
“靖霖!靖霖!”
谁?谁在喊我?
靖霖费劲地拨开迷雾往前走,突然就变成了跑,耳边的风声很大,过了一会儿演变成粗壮的呼吸声,像某种猛兽在吸气。
这片森林似乎没有尽头,他不停地跑,跑得筋疲力竭。可能要死在这里了,他想。
一瞬间手腕被一股结实的力道抓紧,然后他被拽进一个怀抱,很热,驱散了冷雾。耳朵贴在对方的胸膛,逐渐恢复规律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击在他的鼓膜。
“你来了。”靖霖低声说,双手不自觉地抓紧对方的衣摆。
明明仍处在危险至极的黑暗领域内,但是却莫名地感到心安。好像回到了母亲子宫里面,被温暖的羊水包裹着,不用思考下一秒会不会被浓雾截断呼吸,也不用思考如何解决丑陋不堪的怪物。
他只需要这样静静地呆在这个怀抱里。
短促的手机提示音把靖霖从梦里剥离出来,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床头,摸了一手空气,才发现自己昨晚在沙发睡着了。坐起来闭着眼睛适应了会儿刚起床的不适,然后才起来看消息。
纪筱筱:你的精神体找到了。
一瞬间什么瞌睡虫都飞走了,靖霖以最快速度换了衣服,临走还不忘亲了亲仙贝的脑袋,“我出去啦,乖乖看家。”
开车去往白塔的路上,脑海中思绪万千。它是怎么熬过七年的,自己在领域里会不会害怕,有没有受伤......
很难形容现在是什么心情,身体里的水分好像被急速抽干又迅速往里面充满气体。心脏涨涨的,像快要爆炸的气球。靖霖祈祷着,先不要爆,让我看见雪鸮,让我看见它先。
“上校,这边,请跟我来。”
靖霖深吸了两口气随着执勤人员进门,雪白的猫头鹰双眼紧闭栖在一条长臂上。
“你为什么在这里?”脸上的笑容在看见梁翊的那一刻立刻敛起,靖霖不满地走过去想要抱走他的精神体。
但是他一靠近,雪鸮触电一般睁开眼飞离,惊慌地扑到梁翊怀里,用力拍打翅膀,洁白的羽毛纷纷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