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蝎妖
    小花园里杨柳回塘,唐姈泛舟在中央喂养池中的上百条金鱼。

    “阿姐,小鱼会被撑死吗?”

    “不会。”

    “陆盈姐姐,你要来玩秋千吗?”

    “我还想玩会儿玩滑梯。”

    前几日新买来的滑滑梯放在岸上,陆盈玩得不亦乐乎。

    “花泫哥哥能不能给我捏一条小鱼?”

    “可以。”

    树下石桌上摆放着十几种泥塑好的微缩兵器,花泫手里正捏着一条小金鱼。

    小念总是被三个哥哥姐姐提前答复了问题,在秋千上起起落落,也对身边的人问道:“老伯伯,你和一群人早上不是来过吗?”

    离得最近的陆盈这才发现花园里还有第五人,走近疑问:“为什么就您一个人?”

    老花匠右腿微跛,身形佝偻,手里拿着半段花枝,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堆在眼角,“早上带的徒弟误把芍药嫁接到牡丹上了,应该嫁接的是玫瑰,所以我来重新改改。”

    陆盈大声问了唐姈,知道确有此事后继续回去爬上了木梯。但她准备蹲下滑行时,从高处发现花匠经过的地方草木枯萎,见他一只手正要抓上小念的后背,大声呵道:“放手,你要干什么!”

    花泫闻声奔来,拔剑直刺。眨眼间,那花匠仰面倒地,昏死过去。一团黑气在空中迅速消散。

    他紧握佩剑,神色忽变,正想要喊人上岸,唐姈轻功而来,俯身去点花匠的穴位。

    好在老者被吸走的灵力不多,封住灵脉后就不会再被妖灵附体。剑气逼妖,点穴封脉,他们还算迅速,但花泫的破晓剑没有伤及妖灵,不能追寻它的方位,几人站在一起,看着平静的水面,同时警惕起来。

    唐姈道:“爹爹在府上设有集灵阵,小花园是阵法中心,妖灵只要不再附体,就一定逃不出去。”

    小念被他们用后背围住,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后,心中激动道:“那我们一定要找到它。”

    她从荷包里拿出来一张符篆点燃。这是早上阿娘才教她画的净妖符,可以在妖灵近身时吸取妖力避免被伤害,也可以辨别妖灵藏匿的方位。第一次参与抓妖的体验令小念感觉十分新奇,鼓起腮帮子大力吹散手心的纸灰。

    灰烬又恢复火星,似几缕燃烧起来的红线穿行出去,最后盘绕在一片刚松土的花田上方。

    花泫目不转睛,红线重新变成符形的瞬时,破晓再次深挑入土。

    剑身越刺越深,一丈方的花田如波涛般上下翻涌。

    片刻后底下的东西归于平静,小念想要上前去看,被陆盈一把拉回。

    “嘭”的一声,花田旁的沼池突然炸开,漫天的粪土落在正开得娇艳的花瓣上。

    他们四人及时躲在滑梯后面,小念一脸痛苦地大喊出来:“阿姐,它把粑粑喷到我脚上啦!”

    沾上泥土的妖灵渐渐显出了原型,双钳剪碎了柳树的发丝,原身上的尾针被一簇狗尾草代替。除了花泫没人认出这是曾经是西域妖王的妖灵。

    唐姈震惊地听到小念气愤又软糯的声音,回看她把鞋子甩掉,笑道:“阿姐一会儿就让它给小念道歉。”

    乾坤圈咚咚直响,早被熏得说不出话的陆盈先一步动起手来。花泫在尾部追击,陆盈持圈困住左钳,唐姈弹石阻挡右钳袭击,三人想要合力驯服蝎妖灵。

    小念飞奔回小室拿了一捆锁妖绳,回来时却发现陆姐姐的乾坤圈掉在了水里,妖灵不见了踪迹。

    “妖怪打跑了吗?”小念问道。

    陆盈咬牙道:“在水里洗澡呢,只要它一出来我们就用锁妖绳把它绑住。”

    唐姈看着那越来越黑的池水,暗道不妙,他们受不住臭气,只想到把妖灵拖进水里洗洗澡,确没想它竟然去吃池里的鱼来补充灵力。

    她一掌击入水里,又施法将满地的残花败柳,枯枝碎叶聚集起来,将它无形的身体包裹起来。蝎妖出水后用力甩尾,冲向左边一直不敢靠得太近的陆盈。花泫一脚踢偏蝎尾,翻过蝎钳去拉救陆盈。

    唐姈一把接过小念扔来的锁妖绳,飞身绑住了蝎尾。然而,妖灵声东击西,借力顺着花泫的一脚,用空出的右钳夹住了小念的胳膊,径直将人抛向空中。

    一阵剧痛骤然从风之念的手臂上传来。小念死死抓住妖灵的钳子,把它身上的柳条迅速缠在手上,双腿蹬直把蝎钳撑到最大。她像牛轧糖粘牙似地粘在蝎钳上,在上下摇摆地过程中,头晕眼花,脑浆都快被摇匀了。

    “小念!”

    “阿念!”

    “念儿!”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风之念猛地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依旧是魂梦里的场景,感受到的失重和眩晕都不是回去现实的前兆。她忍着剧烈的呕吐感,踉踉跄跄地朝小花园走去。

    匆匆赶来的还有唐灏和花毓,以及陆盈的母亲,奚芳霏。

    半个时辰前,唐灏刚送走古砚尘,发现府上阵法有异,就开始和花毓一起在府中检查阵法。

    陆夫人在房中久等不到花毓回来,去葳蕤轩又不见女儿人影,后来发现小花园上空被结界包围,还时有裂纹出现,急忙前去小花园,此刻遇到他们,担心道:“我找不到孩子们了,这结界是怎么回事?”

    花毓并不隐瞒,镇定道:“我们在府上设了集灵阵,只要有妖灵闯入便会自动形成结界,唐姈的法力打在上面就会出现裂纹。”

    唐灏心道:这结界除非妖灵消散了,无人能够撤掉,唐姈不但不会打碎结界,反之,因为她还会加强结界对妖灵的压制。他不敢向人保证,但相信花泫绝能带着三个妹妹对付几个普通的妖灵。

    一行人快步走进小花园里。

    蝎妖王活了近千年,虽然妖丹被剖,妖力大不如前,但它和人类打交道这么长时间,已经拥有健全的人性。它发现有人能把这结界砸出裂纹,紧紧抓住小念,越发狠辣地挥动左钳把她往外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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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姈不想让妖灵逃跑,也不想让妹妹被伤到,只能在它砸人前用力打向那边,缓冲结界法力对小念的冲击。但并不是每次都让它得逞,花泫和陆盈抓着蝎妖尾巴上的绳子,十有八次能让妖灵靠近结界时候改变方向。

    又一次急转后,小念缩回双腿,松开柳条,借结界冲力跃上蝎妖后背。她心中害怕至极,大声鼓动自己:“哥哥姐姐这个要比荡秋千刺激!”

    站在结界外的风之念欲哭无泪,感受着猛烈跳动的心脏以及抖成筛子的双腿,心道:人果然不能共情小时候的自己。

    唐灏和花毓紧握双手,惊喜地发现小念能说话了,且胆量好似极大。

    被甩得涕泪全飞的小念四只手脚紧紧抓在蝎妖后背上,望到花园外观战的爹娘,心里安定不少,继续壮胆大喊道:“爹爹阿娘,小念在这里!”

    她看前后有哥哥姐姐相护,心想自己也必须勇敢,其他三只手脚抓紧,松开了一只手去拿荷包里的符纸。风之念心提到了嗓子眼,腿瞬间变软。

    唐灏夫妇同步上前,远远地看着小念的自言自语的嘴型,说道:“我就不信不能驯服了你这妖灵!”

    小念没有笔,但知道以血画就的威力更大,她伏在毫不平稳的妖背上,用胳膊上留下的血一遍遍地画符篆,不一会儿就贴满了蝎妖整个后背。但她的前几十张符对付蝎妖王如同隔靴搔痒,无甚效用。

    一个翻转,妖灵将背上的符纸抖落下去。小念用完了身上的符纸,又扒到蝎妖身下,在它肚皮上画了一个结灵符。

    陆盈激动道:“这要是真得成了,以后只要比这蝎妖弱的妖兽都必须顺从念儿指令了!”

    唐姈看小念的脸色已经苍白,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无力再爬起来了,她看准时机把锁妖绳扔给兄长和阿姐,擦地抱起被妖灵试图淹死的小念。

    风之念屏住的呼吸得以放松。

    弹指之间,妖灵从半空重坠落下,尾巴和钳子骤然摊开,丈余的身形逐渐消散。唐姈裹在其上的外壳化作空气,花园恢复原来的面貌。

    小念对死去的蝎妖王下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命令便是:“把这里打扫干净。”

    四人惊奇地看着眼前的场景,除了一身自身脏泥外,眼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盈撕下前襟干净的衣服,帮小念快速包扎好伤口。花千澈心情沉闷,默道:要是我的修为高些,就能更好地保护好她们,真不该让陆盈变成这样,更不该让小念受伤。

    结界自动撤回,唐灏三人急忙跑到他们身边。

    唐姈自觉地转了三圈,“我没事啊,一点事儿都没有。”

    小念也想学着阿姐抡转胳膊,翻几个跟头,但自己被夹得确实有点难受。花毓查看完小念的身体,眼里含满泪花,问道:“流了这么多血,痛不痛?”

    小念摇头,指向身后花泫扶起来的老花匠,邀功道:“我们救了这老伯伯,阿娘要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