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尔抬眸。
男人靠坐枝干间,支起一条腿,左肘搭放膝头,露出雪白衣袖下,戴有漆黑手套的一只手。
晨曦微风吹过,他白纱幕篱轻飘。
“你撒谎,表妹并没回家!”千秋尔喊。
“哦?”男人轻摇头,春风似的嗓音道,“那也该是她撒谎,而非我。”
“我只是将她说与我的,转达给小猫你啊。”
千秋尔冷哼:“啾鸣海灵猫族在妖界有名有姓,整日喊什么小猫?”
男人戴着黑手套的指尖轻抬,有一搭没一搭敲膝盖,并不接话。
千秋尔莫名觉得这人没威胁,她问:“你在这作甚?”
“等待伍佰叁拾一。”
千秋尔想起他昨晚救下表妹,心思活络起来,抚一把段凌霄额头冷汗,抬头喊:
“喂,白衣鬼,这有伍佰叁...”
“男的,不救。”他扫来一眼,冷淡打断。
“爷爷的,还是个色鬼。”千秋尔低骂一句,肩膀有些酸疼,便改为背起段凌霄。
她可没工夫耽搁,踮脚一跃,没入山林。
-
行到一座客栈前,千秋尔喘息停下,才踏进脚,惊喊出声。
“你怎么在这儿?”
柜台前,结完账的白衣男子理理衣袖,向她走来。
“小猫。”他颔首打声招呼,便侧身经过她,翩然走出客栈。
千秋尔轻呼气,袖中手松开,将三枚铃铛复归原位。
见他的瞬间,她警惕性暴增,本能先攥了武器。
“公子!多谢公子相救!”忽地,一女子奔下大堂楼梯,追到门外喊道。
白衣男并没回头,只背着身,略微挥手。
“他救了你啊?”千秋尔搭话问。
那女子含泪凝睇他远去的背影,颔首道:“是的,听闻附近山中有鬼,我既身为天师,理当除妖卫道...”
“那是鬼。”千秋尔掏掏耳朵。
这女子生得瓜子小脸,柳叶眉,落泪时盈盈动人,腰间悬着的,却是枚碧青色六品天师玉佩。
她轻笑擦泪,道:“嗯。总之我命悬一线时,这位公子出现救了我。”
千秋尔望着她,内心默道,伍佰叁拾一。
“咳、咳咳...”背上的段凌霄恍惚醒来,茫然道,“小千,这是何处?”
小千?
千秋尔一脸“你没毛病吧”,扭头望他。
少年眉眼耷拉,微垂的眼皮露出薄利內褶,面色憔悴,莫名有些清苦味。
他浓郁的黑眸对上她,眼中虚浮的光透出几分懵懂,缓缓地,那光芒凝聚,眼神顿时清明。
“千秋尔,这是何处?”
他推开她肩膀,长腿一伸,落地瞬间膝盖微软,仍勉力稳住身形远离她。
绷着脸,面色端重,打量这间客栈。
千秋尔扯唇笑笑,假装没注意到少年的困窘。
“我们到清源镇啦,恩公。”
段凌霄点点头。
千秋尔立在他斜后方,抱手笑望少年耳廓的一圈细红。
他太易害羞啦,不过是在脆弱无妨时,唤了同伴稍显亲昵的称呼。
“咳咳...”段凌霄忽地捂唇猛咳,几滴血渗出指间。
千秋尔慌忙上前,扶住他踉跄的身子:“恩公,小心。”
“小千我...”他头脑晕眩,眼尾渗出水光嫣红,倒向她肩头,“好不舒服...”
最后四字一声轻过一声,千秋尔垂眸,捧起少年下颌。
他合着眼,睫毛轻颤,鼻息滚热,又昏了过去。
“这位少侠怎么了?”旁边那女子问道,瞧见段凌霄腰间玉佩,惊愕,“谁人将五品天师伤至如此?”
“他跟你一样,遇到恶鬼了。”千秋尔微眯眼,对她语重深长道。
随后不再多言,要了间房,背段凌霄上楼。
-
他可真白。
暮光透窗洒落,映上少年面庞,从眉骨至唇,侧脸线条深邃挺秀,亦让他面庞白得发光。
千秋尔搬个凳子坐于床边,托腮静望他。
除去天上那位判官,她没见过更白的男子。
提到判官...千秋尔抬起食指,隔空虚虚描摹少年脸庞轮廓。
不说话时,一样的冷矜傲然呢。
“执迷。”千秋尔撇嘴,模仿那人正经语调,食指轻点。
“表妹...”
一声轻唤,从少年唇间溢出。
千秋尔食指顿住,收回手,走向桌边端来一碗药。
少年已醒,有些恍惚地看向床顶,听闻动静,眼珠循声转动,静幽幽的视线落向她。
“恩公,调养内息的药汤。”千秋尔递去药碗,“你内伤太重,灵力都逆流。”
他“嗯”一声坐起身,乌黑长发披散,随起身动作微荡漾,垂着眼喝药,捧碗的手指修长分明。
千秋尔左掌托右肘,轻歪头,打量他这副无害模样。
“小...”他顿了顿,索性顺心意开口,“小千,你呢?”
他掀眼,眸光清凌凌,人坐得端正,开口的腔调又是一丝不苟,淡淡的冷感。
但千秋尔瞧见了,他轻攥衣袖的指尖透着忐忑。
她抻抻懒腰,轻快道:“我还好,也已喝过药啦。”
瞧她自然应下这声称呼,段凌霄肩膀松沉,呼出一口紧张气。
千秋尔背过身,捂嘴憋笑。
姒坤,这小家伙太可爱啦。
“小千,你看。”
千秋尔转身。
段凌霄唇角微弯,双手压在锦被上,右掌摊开,捧着名为千百度的花树。
与那晚无花枯枝不同,此刻,褐枝盛放满盈的粉紫花。
“这代表表妹不但活着,心境还很稳。”他垂眼笑,红唇间轻露出一颗虎牙的影,“她如今是安全的。”
千秋尔看着他,愣住:“恩公,你...”
“怎么?”
千秋尔伸出食指,点点自己唇间:“你有一颗虎牙。”
段凌霄闻言,唇线拉直,恢复平素矜傲的模样。
千秋尔趴上凳子,喃喃道:“我曾有一好友,他也有虎牙,”她望着屋内浮沉的光影,呆呆笑,比出两根手指,“而且是两颗!”
段凌霄微蹙眉。
他竟从这不正经的小妖怪身上,察出一丝落寞?
“你妖族的朋友?”他问。
千秋尔眸光定住,将脸埋入手臂,好一会儿才含糊应声:“嗯。”
嗯,才不是。
段凌霄只觉古怪,正要开口问,她已抬起头,刘海翘起一根,笑眯眯道:“恩公,我饿了。”
“...好,想吃什么?”
“烧鸡烧鸡。”千秋尔跳起,小碎步奔向他,递出手心,“我付房钱了,恩公要管伙食。”
“好。”段凌霄解开乾坤袋,掏出钱袋子整个扔给她,“多买点你想吃的。”
“嗯,我们吃饱肚子,继续找表妹!”
瞧她生龙活虎的模样,一口一个表妹,喊得清甜顺口,是真将那没见过面的姑娘放心上了。
段凌霄难得弯唇,向她颔首。
“去吧。”
“好嘞!”千秋尔得意地上抛钱袋,转身时两条马尾在空中划出柔顺波浪。
谁料,方走至门边,迎面一道暴风来。
“行上赦令,驱邪卫正。妖魔鬼怪,速速现形!”
伴随一道女声断喝,门板碎裂,劲风将千秋尔掀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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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就有伤在身,这下无防备吃了满招,打地面滚了数圈,呕出一滩血。
黄底飘花头巾脱落,青丝随风扬起,发上雪白猫耳微颤,她抬头,几缕长发凌乱飘过眼前,将那紧蹙的眉眼,衬出些凄美鬼气。
“你果然是妖!”
千秋尔望去。
正是大堂内,她搭话的女天师。
千秋尔食指捏上铃铛,正要出招,心口镇符反噬发作,霎时疼得蜷缩在地,猫尾打颤盘住半个身子。
“小千!”
段凌霄冲来抱起她上身,忙掏出一粒止疼丹,喂与她。
千秋尔疼得紧攥他手臂,妖相下,她指甲细长尖利,扣进少年皮肉,顿时令其衣袖渗血。
“前辈你可知,她是杀害无目堂少主的猫妖?”
她只六品,故尊称高她品阶的段凌霄,一声前辈。
段凌霄冷睨去:“你是何人?”
“麟州正一堂,钟灵。”
“钟灵。”段凌霄点点头,轻轻放下千秋尔,掌心一转握住长剑,“那你可知。”
他起身,背窗而立的身姿,被窗外渐黑的天色勾出阴冷沉影。
“我只恨那小子不是我杀的,且总有一日,我还要杀了他老子。”
钟灵只听闻猫妖杀别家少主,不知更多。
与千秋尔说话时,她沉浸感伤中没反应,回屋冷静下来,将传言中猫妖的相貌与千秋尔对比,这才起疑用罗盘寻妖,果然指向千秋尔屋内。
“前辈是要护着这猫妖了?”钟灵横起苍劲的师刀,刀柄末端的铁环叮啷响动。
段凌霄捂嘴低咳,睨一眼手中赤红的血,面色淡漠。
雪白剑光一闪,竟率先攻了过去。
护不护的,何须多言。
钟灵就没见过这么疯的,他分明伤势深重,不用她出招,他催动灵力就已吐血不断。
但这人。
他双目阴寒,便就这样吐着血,不顾身体崩溃的信号,挥剑利落,招招果决。
是不放过她,亦不放过自己的狠。
倒在地上的千秋尔虚弱喘息,瞧见两人战成一团的身影,蹙眉:“不...”
她想到无目堂那晚,面对三品天师,他第一反应亦是将她护进葫芦。
冷面小子,心却烫得吓人。又因年轻,感情浩涌得总有几分生死不畏。
但千秋尔可不想他如此。
她强撑坐起,指扣两枚铃铛。
却不待她出手,那边传来嘭一声,重物落地。
千秋尔抬眸。
少年墨发披散,苍白下颌满是血,眉梢杀意狠厉,他冷睨地上的钟灵,缓缓移开抵在对方脖颈的剑。
身形微微晃动,踉跄向她走来。
千秋尔愣愣看他。
少年蹲下身,视线从她捂心口的手,落向她沁出冷汗的脸。
“小千,还疼?”他恳切望向她,不甚在意地抹了抹自己下颌的血。
千秋尔摇头:“不...”
“好。”他托起她手腕,发觉她腿脚无力,便将人背上身,“我们走。”
重伤倒地的钟灵,凝望面前这幕。
轩窗被风吹开,少年背起那妖女,两人皆长发披散,夜风中,青丝勾缠相遇。
妖女问:“恩公,你直接告诉她真相,何必与她动手?”
少年道:“谁让她先动手伤你。”
钟灵不问青红皂白打上她身的,他也不管其他,定要讨回。
哪怕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走了。”段凌霄托起她膝弯,纵身跃去。
风吹起千秋尔长发,跃窗那瞬,她回眸,月色下,眉眼细腻,盈着浅笑。
“钟灵,你误会啦。”
“我呀,是只好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