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01

    真实被异化。

    世界末日,变成现实了。

    *

    五月三十日。

    清晨,朝霞初露。

    泉岩市旧城的东街区翠岭建在一片斜坡上,多是三四层楼的老建筑,纵横交错的路网遍布其间,杂乱无章,没落破败,丝毫不见昔日的蓬勃风貌。

    春末夏初,晨光穿过路边繁茂的香樟树,摇摇曳曳,斑驳地映照着到处都是修补痕迹的的路面。

    临靠U型马路转弯角右侧的徐记面食馆里,又传出了徐家奶奶尖厉的叫骂声,没完没了。

    “要死啊!徐秋生!你们大早上的动静都不晓得轻些吗!这才几点?就把我孙子也吵起来了!一天到晚!眼里就顾着自己!贱皮子的赔钱货!哎呦,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一大家子就指着我一个快七十的老太太来伺候!我们徐家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到我儿子这一代要养你们这一群败家的贼鬼!扫帚星!我死了都闭不上眼!刘晓英、刘晓英?刘晓英!”

    年老觉少晨起早的老太太张秀梅叉腰站在堂厅里,絮絮叨叨的骂着,她身量中等,留着花白短发,精神矍铄,面相长得跟她待人尖酸刻薄的脾性一样凶狠。

    “嗳。妈,我在厨房里忙——”

    听到老太太叫喊的儿媳妇刘晓英脚步匆匆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已年近不惑的刘晓英衣着简朴,她细瘦的个子偏矮,容貌寡淡,素日里不显,但其实她皮肤极好,白皙细腻,有着仿若上等羊脂玉的好底子,耐糙,很加分,也很显年轻。

    屋里的楼梯边,刚打扫完堂厅,就被老太太点名的徐家三孙女徐秋生杵着拖把,努力放轻动作,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吵死了!老不死的你是不是有病!一大清早的,你叫魂啊!”

    咚的一声,甩门就冲下楼的徐家长孙女徐椿,先是把挡路的徐秋生推了个趔趄,又踹飞了横中的矮凳,她指着老太太的鼻子骂,“你他妈再多吵一个字,我弄死你孙子!”

    隔着堂厅门,被打断了话的刘晓英顿在门外,闻言脸色铁青,她看了眼老太太,没作声,转身回了厨房。

    厨房里,徐家孙辈里排行老二的徐夏生在忙着加工肉类馅料,她乘隙偷瞄了一眼继母刘晓英,见她满面愠色,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权当没听见堂厅里的争吵。

    徐家的厨房和仓库都建在楼房的后院,跟楼房紧挨着,这样一来,虽是把后院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却也方便了进出一楼的门面做生意。

    “草!成天不让人消停!”

    此时屋里徐椿咆哮的对象已经换了人,“徐天赐你人呐?你是死的吗?听到你奶奶在鬼叫,就不知道让她闭嘴吗?”

    徐椿暴躁地双手握拳,她身高一米七七,姣好挺拔的身材修长匀称,露出来绷紧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又漂亮,充满了力量感和威慑力。

    她往老太太跟前一站,刚才还威风凛凛的老太太登时就没了气势,“欸!你别吵我孙子。”

    老太太往旁边让了让,气弱地坐进餐椅,她斜瞟一眼徐椿身上睡得皱巴巴的黑色T恤,咕哝着,“我又不晓得你昨晚上还回来了。身上的衣服都不换,怎么就能睡得着觉哦。”

    “这一天天的,尽到处鬼混,晚上不睡,白天不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街边做鸡的。”老太太嘴唇翕动,语句含糊,最后一句恶毒的臆造更是低不可闻。

    徐椿是没听着,还在冲着楼上叱骂。

    二楼,徐家金贵的小孙子徐天赐拎着塞得鼓囊囊的书包,蹑手蹑脚地躲在楼梯拐角处,他听了会儿楼下的动静,也没往外探一下脑袋,就鸟悄地钻回了房间。

    从三楼下来的徐岁杪赶巧,经过二楼时,余光瞥到了徐天赐鬼祟的身影,但她并未定睛,只很平淡地掠了过去,恍若未见。

    下了楼,徐岁杪眼皮都没抬一下,脸上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冷淡表情。

    见是她,徐椿歇了一口气,又低骂了一句,“妈的,烦死了。”

    徐椿抬手揉捏了几下后颈,又转了转脖子解乏,神色缓和了些,“岁喵,今天不是星期天吗?起这么早?要去哪儿?”

    “被奇怪的耳鸣声吵醒了,脑袋嗡嗡地疼,身上也痛,干脆就起来了。”徐岁杪路过她,恹恹地答道:“我要出去跑一会儿,运动一下,发发汗,应该就好了。”

    徐岁杪是‘运动能消百病’一说的坚定拥趸者。

    徐椿见惯不惊,她打着哈欠,转身上楼,也没忘了叮嘱一句,“不见好就去医院检查一下。”

    徐岁杪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徐秋生拿着拖把,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也离开了堂厅。

    “徐冬生。”

    到了后院里,徐秋生才变脸出声,她咬着牙,语气忿忿,“你现在对徐春生是真亲近啊?不就是她先提了要改名字,你跟着她也一起把名字改了吗?一点小事,你跟她的关系就好起来了?哼!等爸回来了,知道你们瞒着他改了名字,肯定会发火!你就等着挨打吧!”

    徐家孙辈里的四个女孩儿,名字都取得再随意不过了。

    徐椿和徐夏生最早起的名字,是春花、夏草,等后来徐家又多余添了两个双胞胎女孩,她们四姐妹的名字就一起,按年龄从大到小顺着来改成了春生、夏生、秋生、冬生,意指四季轮转,祈愿徐家总要生一个儿子出来。后来,徐家当然是得偿所愿了。

    上上个月,大学毕业已经快有一年的徐椿,突然在饭桌上问起,有没有谁愿意跟着她一块儿改名字的?结果因着老太太私下里疯了似的咒骂个没停,深信这会妨到她的宝贝孙子,最后就只有已经年满十六周岁的徐岁杪跟着她一起改了名字。

    过后徐秋生大概是后悔了,于是有事没事就要刺一刺徐岁杪,酸得都快要变成一颗柠檬精了。

    徐岁杪把她的恐吓当是耳旁风,径直出了后门,跑步去了。

    “三妹,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不好了?”

    徐夏生接腔,她端了盆剩水出来,往后院的排水沟里一泼,“爸也不会打小妹,我们都长大了,他才不会管我们的闲事。”

    徐秋生呛她一句,“就二姐你懂,那你怎么不敢跟着一起改名?”

    徐夏生就不吭声了。

    她走到墙边的水池处,弯腰拧开水龙头,蹲下,动作利落地洗起了面盆。

    徐家是重组家庭。

    她和徐椿是一个妈,徐秋生和徐岁杪、徐天赐又是一个妈,家庭关系复杂,自然也就和睦不了。

    徐夏生觉得有些事吵起来没意思,而且家里就她从不惹事,三妹又不是不知道。

    徐秋生见徐夏生也不搭理她了,只能生闷气,一边动作粗鲁地在水池旁边清洗起了拖把。

    徐夏生见状,连忙端上面盆,起身回了厨房,省得被溅到一身脏水。

    堂屋里,老太太含糊在嗓子里的谩骂声一直没停。

    什么狗娘养的灾秧子,婊|子养的贱种……用词又脏又毒,污糟得仿佛每个字都裹满了恶臭。

    直到徐天赐背着书包,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溜下来了,老太太才收住了嘴,无缝衔接换上了张慈祥和蔼的笑脸,“怎么又下来啦?天赐?是不是饿了?”

    老太太看见他还背了个书包,不由得也问,“你要出门呐?这么早?”

    “嗯呐,奶奶。”徐天赐举止亲昵地往老太太近前一偎,小声地说:“我跟班上玩得好的几个同学,约好了今天一起去图书馆学习。我得先去占座。”

    紧接着,他又晃了晃老太太的手臂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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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再给我点儿零花钱吧。”

    “跟同学们一起去学习啊?去学习好。”老太太笑眯眯地问,“你妈没给你钱啊?”

    徐天赐视线飘向门外,顿时抱怨起来,“给了,昨晚给的。我妈好小气,就给我转了一百块。我肯定是要在外面吃午饭的,再加上我还想买些中考的辅导书,哪里够啊!”

    “你妈那人是不行,上不了台面。”

    老太太笑容更深,她乐呵呵地摸口袋,从一叠有零有整的纸币团里抽出两张,“那奶奶再给你添两百块。中午别去吃路边摊啊,记住没有?”

    “记住了。谢谢奶奶,还是奶奶你最好了。”

    徐天赐喜滋滋地接过钱,揣进裤兜,“奶奶,那我出门了。”

    他边说,就边往外走。

    “别着急忙慌的,让你妈给你捡几样肉包子带上,早饭不能忘了吃!”老太太急急地提醒了一句。

    “好~”

    徐天赐扬声拖长了语调,应了。

    听见他声音的徐秋生抬头,她脚上踩踏着拖把挤水的动作不停,眼睛盯着徐天赐,更生气了。

    她看徐天赐那样儿,分明就是他自己有事要早起,奶奶凭什么骂她?

    徐秋生越想,气得踩踏拖把的动作就越重。

    一面眼睁睁地看着,徐天赐一阵风似的窜了个没影儿。

    沿着街道长跑的徐岁杪视线里飞奔过徐天赐,她移开目光,脚下步伐放慢了些许,渐渐停了下来。

    脑袋里嗡嗡回荡的耳鸣声消失了。

    徐岁杪眉眼轻弯,洇出浅浅笑意,她长舒了口气,正要继续晨跑,却不想,下一瞬,蓦然爆裂的锐痛令她眼前一黑,身体也失去了知觉,直直地摔倒在地。

    砰!

    还未跑远的徐天赐循声侧目,迟疑地顿在原地,恰在这时,他的手机刚好响起了铃声,在空旷安静的街道上格外的抓耳。

    是当季火爆全网的流行热歌。

    伴随着激昂电音的动感节奏,徐岁杪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昏厥的时间极短。

    利索地选择了先接电话的徐天赐一瞧,赶忙又跑起来,拐过街角,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视野里仿佛占满了不停旋转重组的万花筒,徐岁杪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用力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万花筒变成了黑白的噪点,徐岁杪脸色发白,喘不上气来。

    良久,她眼前的一切才重新清晰了起来。

    徐岁杪直起身,惊疑不定地举目四望,她看清了不远处香樟树树叶上的叶脉、根羽分明的飞鸟、在墙外列队前行的蚂蚁触须……也听清了四周人家屋内的闲言细语、下水道里老鼠的跑动声、她轻快的心跳声……世间的一切,在此时,似乎都变得纤毫毕现,清晰而贴近。

    但这应该是莫名其妙的视听异常,所造成的错觉,徐岁杪想,视觉、听觉,她的眼睛和耳朵,似乎在刹那间,发生了某种了不得的异变。

    非常的突然。

    只不过,徐岁杪是个缺乏想象力的人,一时骇神间,丝毫联想列举不出什么具有可能性的猜测。

    茫然无措地僵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徐岁杪愣愣地发起了呆,直到有路人经过了,才回过神来。

    顶着路人纳罕的注目,完全想不出什么名堂,兼之好奇心余额严重不足的徐岁杪,干脆就放弃思考,强忍着异变带来的极度不适,深一脚浅一脚,继续长跑了起来。

    日头渐高,街道上的行人慢慢多了起来。

    徐岁杪跑出了一身细汗,她适应的很快,身上的异痛也彻底消散了。撇开耳边过度嘈杂的噪音不提,这会儿,她只觉得身轻如燕,筋骨舒展,神清气爽,整个人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好像……又没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