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林蕙相伴的时间很幸福,也很踏实,除掉吴成海难缠的妈,顶替吴成海这件事就成为天衣无缝的秘密,再也没人能发现。
可惜痛恨的厄运总是隐藏在幸福的余韵之中,当幸福缓缓流向平和,它就按捺不住,骤然现身。
林蕙怀孕的同时,也查出绝症。
卫青松愤怒、咒骂,将怨恨倾泻在所能看到的一切事物上,随后疲惫抹抹脸,推开林蕙病房的门。
彼时,他们生活条件不错,早已不缺钱。卫青松也毫不在意那尚未出世的孩子,他握紧林蕙的手,温言相劝,放弃微不足道的小生命,全力治病。
但林蕙只是摇摇头。
她面色如纸,眼神却闪亮,带着三分玩笑的口吻:“不要轻视一个母亲保护孩子的决心。”
讨债鬼,这孩子根本就是讨债鬼,尚未出世就站在病魔的那边,共同吸取林蕙所剩无几的养料。
曾经鲜活的爱人日渐枯萎。
卫青松心如刀绞,妖怪自诩无所不能,可细究起来,面对生命的凋零,他们与人类毫无差别,只待死神到来,以绝望做绳,束手就擒。
他不甘心!走投无路之际,不知哪路神灵听到他的祈祷,送来转机。
符叶疑问:“怎么不继续说?”
卫青松沉默着翻身,将被拷的胳膊压在身下,仿佛感觉不到痛,只是睁着失神的眼睛看天花板,想从黑暗中得出答案。
喻观寒垂眼,发现符叶的发绳又一次在爆炸中失去踪迹,微卷长发凌乱搭在背,还有几缕调皮黏着他的膝盖。
他僵硬着弯腰,忍住伤口撕裂的刺痛,慢条斯理将符叶的头发拢起,娴熟地手指绕圈,随后用空闲的手摸摸自己的外套,掏出一个朴素的黑色发圈,将头发扎实盘在脑后。
好像略略歪一些,他又伸手轻轻扯,调整细节。
符叶仰头瞪他,似乎是告诫他不要再打断她的思路,随后瞧向卫青松:“你为什么不继续说?我可以替你往下说。”
令卫青松喜出望外的转机就是——妖管局的某个妖怪。
这神秘妖怪告知卫青松,他有给人类续命的办法,那就是剖出妖怪的妖芯,放进人类的身体里,从此人类可以靠着妖芯的力量活着。
“嗯……你说的也对,但不是很全面。”卫青松缓缓闭眼。
夺别人的气运,换自己的生机,又哪是简单的事情。神秘妖怪说,换妖芯是有风险的,且失败居多,就连他自己,都尚未总结出成功的缘由。
换妖芯是生命走到尽头时的最后一搏。
成功换芯后的人类,各不相同,少则偷来三五天,多则熬住七八年,最长久的案例,至今已存活近两百年。
简而言之,好运有概率。
“这妖怪不止告诉你换芯的方法,还给你提供合适的剖芯对象,他一定是妖管局的资深员工吧?”
卫青松避而不答,说起晓雪出生的冬天。白雪皑皑覆盖枝丫,形容枯槁的林蕙抚摸高胀的孕肚,在维持生命的仪器滴答作响中,面带憧憬。
“明年冬天,孩子就满一岁,真希望能陪着她。”
“会的。”卫青松喉结滚动。
“我们一度怀疑,赵子涵的妖芯在晓雪身上。”符叶咀嚼信息,神色复杂,“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妖芯其实是给林蕙换的,但她没能如你的期望,长寿健康。”
她忽然回想起初见吴晓雪的那天,蹲着揉搓萨摩耶的女孩说:“因为我年纪小,妈妈为了我,比同期的病人多撑一年呢,简直是奇迹。”
世界上没有太多的奇迹,大多数时间里,你期盼而来的好运气只是换掉名字的必然。
林蕙的健康状态已经走到末路,与赵子涵的妖芯并不相容。最终,黯淡的妖芯与不再跳动的心脏一同沉睡。
毫不知情的林蕙也化作不愿离开家的幽魂,知晓这件事的符叶是不会告诉卫青松的,其实林蕙并没有离开他。
还在守着她的家,守着她的孩子成长。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晓雪在卖佳期如梦的?”
卫青松扭头,明显抵触这问题,喻观寒突兀加入话题,替符叶做补充。
“妖怪通常不会和人类结合,但总有例外。我倒是知道几个半妖,他们即使有妖力,能力也微弱,吴晓雪的妖力这么强,很少见。”
“我没什么好说的,晓雪有心脏,只是普通人。”
喻观寒挑眉:“普通人?已经到这种程度,你也不用再嘴硬。”
“佳期如梦的卖家是我。”卫青松停顿片刻,再度开口,“你们不必查下去,因为从今天开始,人类吴成海会无声无息消失在世界上,妖怪卫青松会……会为他的行为谢罪,世界上再也不会出现佳期如梦。”
“多圆满啊。”卫青松长叹。
“你心知肚明,谁才是佳期如梦的卖家。”
“总之!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我一力承担。”卫青松咬牙,目露凶光,“你们不要动我的孩子!不然就是阴曹地府,我也要把你们大卸八块!”
“妖怪哪儿来的机会去地府。”喻观寒语气平淡,甚至有点自嘲。
“卫青松,我替你分析分析,吴晓雪的妖力为什么这样强。”他的语调急转直下,无比冰冷,“吴晓雪是半妖,出生的时候没有妖芯,自然就没有妖力,可是……哺育她的林蕙却有。”
彼时的林蕙以妖芯中的妖力作为生命来源,某种程度上说,残存的妖力就是她的能量。
抛开妖力枯竭的情况,若是普通妖怪的妖力透支,总能慢慢积攒回来。林蕙赖以生存的那颗妖芯则不然,它不再鲜活。
能量耗尽,林蕙的生命就失去倚靠。
“别说了……”卫青松嘴唇颤抖。
他当时也没察觉到,大部分的妖力都通过林蕙传递给孩子,反倒是林蕙没能消耗太多。
无数个辗转反侧的难眠夜晚,他都反复去想,如果没有这疏漏,林蕙是不是能与他相伴几十年。
但这世界上,就是没有该死的如果。
对林蕙的爱持续多久,痛苦就持续多久,如影随形,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如果没有游山玩水,而是陪伴林蕙长大该多好;如果抢在吴成海前遇到她,能以真面目示人该多好;如果当初态度强硬些,专心治病又该多好。
他多么希望,世界上存在如果。
符叶叹气:“你对吴晓雪的感情很复杂,所以才借口跑长途,总是不回家,对吗?”
用爱恨掺半来形容卫青松的感受,也不为过。
恨她尚未出生就能得到林蕙倾尽所有的呵护,恨她懵懂无知时就间接夺走林蕙的命。
可是,爱又不讲道理,霸道地在他荒芜的心底滋生。基于血脉相连,基于亲缘羁绊,晓雪都成为他余生中不可或缺的人。
他心甘情愿为他的孩子付出一切。
今晚这骇人听闻的电影院凶杀案,背后隐藏的真相水落石出。符叶凑近些,在卫青松蔓延的血迹边缘站定。
“既然你在妖管局有眼线,想必很清楚,你杀掉妖怪的事情已经败露,有人着手去查。吴晓雪涉嫌贩卖佳期如梦,只待证据确凿。”
所以他想出这样的办法,以自己本来的面目犯下重案。
不仅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还能使“人类吴成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剖妖芯的案子因为凶手消失而不了了之。
同时,他勒令吴晓雪再也不要涉及佳期如梦的事。即使查到她,她也可以将责任都推给消失的吴成海,继续死无对证,无可奈何。
只要吴晓雪不主动说,妖管局是绝不会发现她半妖身份的,她能安稳做普通人。
符叶感慨:“真是一箭双雕。”
“这你真说错了,是一箭三雕。”卫青松的眼底泛起笑意,“还能杀了你和喻观寒呢,替我老板除去眼中钉,所以我说咱们有缘哪,共赴黄泉!哈哈!”
随着卫青松的话落,符叶敏锐抬头,眉间泛起涟漪。
窸窸窣窣中,二楼涌现十几道黑影,他们穿着从头遮到脚的黑色斗篷,以黑口罩遮面,连发丝都不外露,衬得黑暗浓稠。
如同悄无声息降临的死神。
紧绷的喻观寒攥拳,迎着威压站到符叶身前,将她挡得严严实实。符叶只觉头痛至极,边抽匕首,边看向佝偻成虾米还不忘狂笑的卫青松。
染血的牙齿实在碍眼。
“别笑了。”符叶毫不犹豫给他一脚。
她将匕首收回刀鞘,从兜里掏出临时牢房来。虽说卫青松已存死志,可自己是付出大代价才抓到他的,势必不会如他的意,让他简单死去。
天知道她在尸海中凝出小小一朵绒羽有多艰难,更可怖的是,她隐约间听到雕像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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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这是警告。
透支也是有限的,今晚这朵绒羽,就是极限。
她苦恼咬住唇内侧,梦境中的青衫女子明明说,需要神力的时候,将流光引入妖芯即可,可她尝试几次都没找出门路,无奈放弃。
看符叶要把他关起来,卫青松又想起什么,挪向她。
“符叶,我记得你用妖力特别费劲,其实就算你今天不死,你也活不太久,是吧?”
符叶暗道不好,抬眼瞧,果不其然见到喻观寒震惊到失语的神情。
她避开视线,徒手将卫青松被炸得破破烂烂的上衣撕掉一块,堵住他的嘴,明知故问:“咱们每人说一个数字的密码是什么来着?”
但喻观寒并不出声,只是红着眼眶瞧她,看模样连呼吸都忘记。符叶叹气将憋闷散去几分,沉默输入2187。
霞光映照。
她脚步轻巧走到喻观寒身边与他并肩,下一秒——她就被拽进泛着白茶香味的怀抱中,紧紧拥着,死不放手,勒得她的肋骨隐隐作痛。
这是适合拥抱的时间吗?符叶艰难在喻观寒怀里仰头,既困惑又恼怒。
“等会儿我去拖延时间,你想办法出去。”
喻观寒呢喃细语的同时,虔诚爱怜的吻也落在她耳际,符叶控制不住颤抖,只觉得他此刻说出这句话,带着点诀别的意味。
“不行,还是我留在这,你想办法……”
她的脸被捧住,与喻观寒的额头相抵,炫彩灯带发出的光并不明亮,她反倒瞧不清无比贴近的喻观寒神情,只能感受到他清浅的呼吸。
“别争,”他轻声说,“计宋现在还没回来,肯定也被困住,你的速度比我快,去搬救兵更合适。”
他微微侧脸,似乎是想在她唇边献上亲吻。
但察觉到符叶僵硬的脖颈,喻观寒低垂的眼眸里泛起笑意,手指摩挲她的耳后,将柔软湿润的吻留在额头。
“去吧。”
与此同时,为首的黑袍人影也合掌轻拍。
他们与卫青松不同,彼此之间沉默无言,听令行事的机器连独属于自身的思维都没有,思维不流动,自然也没有什么可交流。
啪啪——
拍掌声就是围攻的信号。
锁链翻飞,哗啦啦疾速游出之时,将地面的喻观寒顺势捞起升至半空,他神态自若地踩住锁链相交的位置,眯眼瞧为首的黑袍人。
似乎有只无形的手,拨弄他的一缕发丝。
他骤然转身,细细银链如水流,缠住他的腰,带着他不断旋转,躲避来源于身后的伏击。
一击扑空,自有后续。
角落里的某个黑袍人衣袖飞舞,如迎风展开的黑色口袋,橙色萤火星星点点飘洒,直冲喻观寒的面门。
他手腕翻转,控着妖力形成盾牌的同时,注意着扶梯上奔跑的符叶。她一记手刀砍晕拦路的黑袍人,顺势膝盖发力,将对方掼下扶梯。
没来得及喘匀气,仍带着绿叶的藤蔓就蛇一般缠绕向她的脚腕,想把她拖下去。
喻观寒神色变冷,在各色妖力中闪转腾挪,细细银链星驰电掣地附住缠向符叶的藤蔓,就在绿叶剐蹭她的小腿时,蓝色焰火瞬间轰燃,藤蔓在扶梯上扭曲变形,发出无声的惨叫。
注意到站在边缘的黑袍人似乎想去增援扶梯,他咬牙主动发出攻击,将火力吸引回来。
符叶艰难到达二楼,转身回望,喻观寒陷在十几个黑袍人的包围圈中,正勉力抵挡。却也有力不足之时,难以躲避的攻击让他嘴角渗血,身形摇摇欲坠。
她深深吸气,面对奔来的黑袍人握紧匕首。
*
脸颊上的血根本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黑袍人的。
符叶咳嗽着用胳膊肘撞开四层建筑的侧边窗,手指颤抖将口哨抵在唇边,嘴唇似乎开裂,导致她用力吹响时,尝到一丝血腥味。
黑夜深浓,月光凄冷。
长——短——长,是约定好的求救方式。
听到同样频率的响应,她来不及等待李局他们出现在眼前,踉跄着绕过横七竖八躺在地面的黑袍人,扶住栏杆向下望。
混战已经结束,黑袍人团团围在雕像边。
从她的角度看不到喻观寒的情况,只能看到——长长的血迹如彗星拖尾,殷红刺眼。
她跪倒在地,胸腔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