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月小,夜幕四垂。
妖魔横行的世间,一到夜晚家家门户紧闭,路上见不到一个人影。
但黑魆魆群山之间,有一鹤纹青衣少女正大步疾行。
浅亮月光拉长她瘦薄身影。
庭月雪白艳丽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耐,这次本是趁父亲闭关偷跑下山,没想到大师姐半夜不睡觉,在后院刻苦练剑,察觉到她下山的动静马上追了过来。
“还真是阴魂不散!”
弯月下,那御剑青影越来越迫近,庭月只觉传至背后的威压,令她双腿控制不住跪倒地面。
不行,绝对不能被大师姐捉回去,咬破下唇,疼痛让她恢复清醒,快速掏出一卷画轴,画轴乃是一件法宝名为三窟图,取狡兔三窟之意,正是一只颇有修为的兔妖用自己一半精魄炼化,随手在画轴一点,便可瞬移百里,不过一个时辰内,只能用三次。
其实她不愿用这个法宝,它有一个致命缺陷,瞬移地点不定,若是倒楣起来,正好落到某个大妖巢穴,可谓百里迁坟之举。
没办法了,一想到二师兄困在伏牛山生死不明,她考虑不了其他事情,而且,她运气应该也不会这么差吧……
默念“好运来,好运来。”手指在画轴左上角一点,顷刻,原地只剩空荡月光。
人间这个时候,除了有天师守护的大城,都已经熄灯闭户,若是遇到夜路独行之人,九成是妖魔鬼怪所化,即便不是,不到一炷香时间,也会被闻到气味赶来的鬼怪吞食。
这是个不太平的人世,家家户户都供着福德正神,镇宅佑安,那怕是打家劫舍的土匪窝,都要恭恭敬敬请一尊福德正神,守护寨落。
荒山野岭,暗黑无光。
一处山头却灯火通明。
火把将山上寨子照的亮如白昼,寨子里有二十多处木头搭建的屋子,处于中心的屋子最为阔气堂皇,屋顶用牛羊皮缝制铺盖,四周有五六个大汉扛着斧头大刀守护,屋里灯火亮堂,男人粗犷的笑声,酒杯碰撞声,吹牛声、投骰子声,女人娇媚的劝酒声……交混在一起,喧闹无比,冲破厚厚毡布,惊起夜鸦阵阵。
“今天运气好,干了票大的!”
“竟然劫到了田家的花轿,明天他们就把赎金送上来”
“田家?是郦城首富田家?”
“听说那田家儿子克妻,已经克死十几个小娘子了。”
“嘿,这种事……”站在屋外的一群大汉露出了然的微笑,在他们眼中有钱人可比强盗残忍多了。
“阿七!”屋子中走出一个敞胸露怀的大汉。
叫阿七的是个十七八的少年,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
“去,给新娘送点吃的,别饿着小娘子。”
在一座四方小屋中。
端坐床边的新娘,长腿并拢,红盖头垂落胸前,侧耳听着外面时而大笑时而大骂的喧嚷。
突然头顶上方传来啊的一声。
来不及抬头,就被天降异物砸倒在床。
“嘶,好痛!”
庭月支起上半身,入目是一片平坦艳丽的赤红。
视线往上看,白皙脖颈,凸起的喉结,绣着金丝鸳鸯红布盖住的脸庞。
还好,掉到凡人的婚房中了。
庭月吁了一口气。
不过新娘子怎么不说话,不会被她压死了吧,庭月伸手去扯新娘的红盖头。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触感温和,力度紧固。
纤细皓白的手腕被那只手紧紧扣住,一动不能动。
这绝对不是女人的手。
庭月眼珠一转,另一只手已经掐上了新娘的脖子。
脖子上凸起一条青筋,掌心下的喉结动了一下。
庭月先发制人:“你是什么东西?”
新娘只是扬起弧线完美的下颌,示意她掐的太紧,自己开不了口。
庭月稍稍松手,沉静的屋内传来两声轻咳。
“你好,你哪位?”
男人声音朗润动听,还带着几丝窒息后的沙哑质感。
哪位?难不成今天入洞房的有好几位,庭月目光奇怪地看着他。
“我,我叫阿月,不对,我问你呢,你是谁,这是哪里?”
“在下云渡,这里是黑狼山黑狼寨,是一个土匪窝。”
“你是人?”
他低笑一声:“看起来不太像吗?”
笑得阴森森,看起来也不像好人,哪有男子作新娘的,庭月保持坐在他身上,伸手掐脖的姿势,正要开口,却听外面传来敲门声,很快敲门声停止,变成钥匙开锁声。
他是被关在这里的?庭月翻身藏进床后,透过灰败纱幔瞧见一个十七八的少年端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她在他耳畔轻声道:“不准说,我可以救你出去。”
云渡垂下头,没有回答。
阿七轻手轻脚踏进屋中,将饭菜放到桌子上,绕过圆桌,走到新娘面前。
“那个饭在桌子上,你要是饿了,就吃一点吧”
红盖头下的人点点头。
阿七还是站在原地。
新娘察觉似的抬起头,没有说话。
阿七鼓起勇气道:“听他们说,你是去首富田家,姐姐,你到了田家,可以帮我找一个人吗。”
庭月躲在床帐后面,看见云渡将手伸到背后,手背弯曲,做轻轻招手的动作。
让她来说?
庭月挑眉,无声靠到云渡背后,“找谁啊?”
阿七眼睛一亮,“我阿姐,她叫王三七,五年前卖到田宅当丫鬟,她眼睛很大,嘴巴小小的,圆脸,喜欢扎两个小辫,笑起来左脸有很深的酒窝,这是她进入田宅前的样子。”
庭月道:“你阿姐,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找?”
阿七目光暗下来,“我去过,看门的人告诉我,我阿姐早离开田宅了,可我知道阿姐根本没有离开。”
“为什么?”
“我梦见我阿姐了,从一年前开始,我每个月都能梦见她,她说想离开田宅,让我帮帮她。”
托梦,能够托梦说明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庭月暗暗戳了戳云渡的背脊,这事揽了便是一桩麻烦。
云渡点点头。
阿七离开后不久,又听见外面传来粗鲁笑声与起哄闹声,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到了门口。
“大哥,新娘子等急了。”
“等那田家把钱送来,咱还要不要放人。”
“放,放了再捉回来哈哈哈哈”
看来上了这黑狼山就等于上了不归路,庭月得想办法赶快离开。
但是办法需要脑子,她一向不喜欢动脑子。
爬到云渡身侧,缓缓道:“我可以掀开你的盖头吗?”
云渡声音含笑:“现在不可以。”
“那你愿意和土匪结为道侣吗?”
云渡又笑道:“不愿意又如何。”
那笑在庭月看来充满隐忍与委屈求全,算了,谁让他碰上我了呢,帮他一把好了。
云渡道:“你藏一下吧。”
庭月回:“不,我就要在这里。”
粗鲁踹门声引过她的视线,只见一个粗糙大汉端着一碗酒,醉醺醺走来,左歪右倒却始终倒不了,凶煞的脸上裂开嘴笑着,挥手把身后苍蝇一样的小弟轰赶走。
“滚出去。”
呵斥声从床边传来,他抬眼看去,眼神陡地一亮,床边坐着一位艳丽娇美的少女,肤色雪白,腰身婀娜,真如下凡的仙女。
大汉看直了眼,失了魂般,“小娘子!”
庭月秀眉一扬,“谁是你小娘子,看好了,新娘在这里。”
他擦了擦眼,这才发现床头坐着一位身穿嫁衣,盖着红盖头的身形比他还要高大的新娘。
绝对是他喝醉了,嘿嘿一笑,踉跄步伐上前,伸手去摸青衣少女,扑了个空,跌倒在床沿。
庭月已在他身后,“听好了,你这个新娘我要了。”
大汉并不生气,翻身坐地,“哈哈哈哈哈,老子做强盗这么多年头一回被别人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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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头一回的事情多着呢。”说完,她手中多出一把寒气泠泠的长剑,剑未出鞘,高高挥起——
只听哇的一声。
寨子外的土匪仰头看天,一道健壮熟悉的身影如大雁一般冲向高空,又很快重重落下,在地面砸出一个又深又大的坑。
“第一次上天吧。”庭月闪身移到坑边,笑嘻嘻道。
偌大的山寨中,鸦雀无声,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敢过去询问。
第二日,众土匪脸色青肿,神情哀哀地将抢来的花轿队伍恭恭敬敬送下山去。
土匪头子在前方开道,跟在后面的小弟敲锣打鼓,抢过仪仗队的职责,又添了几样虎皮狼皮作嫁妆,抬轿子的轿夫从四人变成八人。
庭月不喜欢坐这种晃来晃去的东西,走在云渡的花轿旁。
晨曦冲破山间林雾,每一片湛绿树叶折射出跳跃金芒,林间飞鸟振翅,扑簌簌泼墨一般飞出,庭月悠然望去,鸟儿已成为广阔天幕中小小墨点。
从小到大没离开过天合仙门的庭月,第一次觉得天地之大,人如林鸟。
这时,云渡揭开轿帘,露出半侧红盖头,莞尔道:“阿月,下山后,你要去哪里?”
庭月望着群鸟的方向,道:“我要去伏牛山。”
“伏牛山?”云渡迟疑一顿,“传说那地方是个吃人之地,村民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各大仙门派去查寻的修士去了那里,也再不见踪影,阿月你一人前往,不怕危险吗?”
庭月挑眉,“你知道伏牛山?”
他伸出手,朱红嫁衣映衬下,手指修长雪白,如绝世的瓷器,完美无缺,轻轻扒开唇边的红盖头,唇色浅淡,笑时却如桃李绮丽,“自然,我之后也要去那。”
庭月更好奇了,“你去哪里干什么,你不是都做新娘了。”
云渡挑唇,“假的,其实我是一个天师,受他人委托,去田宅除祟而已,到伏牛山也是听闻那里有一只邪物,好奇过去看看。”
他又继续道,“不如阿月等我忙完,同去可好?”
等一下啊,庭月不喜欢动脑子,不代表她没有脑子,既然他是天师,为什么会被困在土匪窝里,明明动动手指就可以逃走吧。
“做戏要做足,我不能引起田家人怀疑,反正田家一定会来赎人,本想对付一晚好了,没想到——。”
没想到土匪早打好人财全贪的主意,更没想到天上掉下个庭月来。
庭月变色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云渡温和一笑,“阿月的表情实在很好猜。”
庭月只觉这一笑令她头皮发麻,刚想拒绝,突然前面停了下来,并纷纷往后退去。
“狼!有狼!”
“是黑狼妖王!”
狼?狼不都是晚上行动,庭月推开慌乱的人群,往前方走去。
茂密幽深的丛林中,一双红灯笼似的眼睛垂涎地盯着生龙活虎的人群。
妖力如山,顶头压来。
竟然是只化形大妖,庭月十七年都没有学会御剑,可见修为有多糙劣,不过眨眼间,她就知道自己打不过。
只听林中阴恻恻的声音缓缓响起,“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庭月顿时满头黑线,强盗打劫了云渡,她打劫了强盗,现在狼妖打劫了她?
好一个因果轮回。
庭月拔下簪子,化作手中长剑,高声道:“敢问阁下的买路财是什么?”
那狼妖长啸一声,扯嗓道:“三个人,不,五个人,算了凑个整,十个人。”
怎么还带讨价还价呢!
那群土匪一听此话汗流浃背,两股战战,唯恐自己被送去喂狼。
这可怎么办好呢,庭月揪着一缕发梢,思考要不要扔十个人给它。
庭梧常教导她修士应有舍生取义,救济苍生之心,但她修为低弱到救自己都不够,如何救别人呢,算了,还是打一架,打不过,她就跑,也算尽力不违父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