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所有系统的老大》
晋江文学城/不要喝可乐
2024.08.24
祁心躺在床上，双目严闭，呼吸规律，神色平和。
空调静声出着凉风，窗外鸟鸣嘀啾，帘下溢出的天光好似暗了一瞬，又迅速复原。
躺在床上的女子，面色猝然苍白，双眉紧蹙，浑身战栗，好似陷入极致痛苦的噩梦。
梦中闪着红绿的电光，黑色的珠在其中游走、穿梭、四溢。
“我还以为祁家有多屹立不倒呢，还不是半月不到就濒入破产。”
一只甲中藏有污垢的手从那一层淡淡的黑中伸出，推出一份文件。
黑愈发浓密了，起先只是薄薄的一层雾，雾中的黑一滴滴聚拢，形成一层难以透过的霾。
暗黄的台灯发出虚弱的光，鸟啼声透进耳中。
漆黑的，是第十一名的排名。
“学习还是要讲究方法，一个劲挑灯死读书是拿不到好成绩的。”台上传来轻佻的发言，这是拿奖学金的最后一名。
那片黑已浓得似水，缠绵地、悱恻地攀上祁心的眉眼，覆上她的口鼻。
似酒水般灌入，她只能仰着头，费力吞咽着，眼眶中的黑漫了出来，渗入四肢，瘫软无力。
“祁心，说好的那个合作没你事了。”
“李姐，上次……”
“我给你争取了，没用，认了吧……”
愈发稠糊，愈发浓腻，将她包裹起来，覆上每一寸肌肤。
远方轰得一声巨响，漫天火花，耳边传来风的呼啸。
——是炮弹。
“已成功降落AE837世界，祁心，快睁眼！”
嗓音清润，语气熟稔，直直刺入那黏糊的黑中，让祁心的气息平稳下来。
意识安稳落地，临死前十年的痛苦记忆却冲刷着她，让她那历经四百余年的愤恨更加浓烈而旺盛。
四百多年，她带着不甘咬牙在系统界熬着，只盼着能熬出头，成为主系统，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
可成为主系统后，她才知晓自己在过去十年内痛苦挣扎的，不过是一个笑话——她的世界是一个失控的奇葩古早狗血小说，什么万人迷和龙傲天的她逃他追、极致虐恋，什么学霸女配闺蜜和炮灰逆袭男配的为爱疯狂互相插刀，原作里甚至连条宠物狗都被配平了。
而自己一家，甚至没有活到小说的开篇。
祁心扶额，撑着手坐起，虚靠在床头。
“在降落过程中，我们遭遇了显著的波动现象，导致预定的意识植入程序发生紊乱。经过初步分析，推测此异常状况可能由AE837世界内存在的一个强大磁场体所引发。
本次降落行动已于五月十一日顺利完成，当前时间点距离祁家企业的破产关键节点尚余五日之期。
以上所述，即为本次降落任务执行情况及初步评估报告的全部内容。”
“继续跟进。”
缓和好一阵，祁心才消解脑中的混乱，这才觉得唇舌干裂，哪怕饮尽柜上杯中的水，仍无济于事。
祁心下床，走向房间内的冰箱，伸出手，提了瓶牛奶，仰头朝上，直直倒入口中。
冰凉、醇厚，她对咖啡过敏，那十年内她每日清晨便靠这一口奶清醒，后以浓茶续命。
那好似数日滴水未进的口舌得到纾解，奶味盖过了嘴里若有似无的血腥味，祁心彻底清醒过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早上九点零三分，楼下的人正在食用早餐。”
祁心没有回话，倚靠在冰箱边，垂着脑袋，好似在思索些什么。
放在枕边的手机叮叮咚咚地响起，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帮我将高中同学全部删掉，除了李姐的女儿。”
祁心转身走入内置洗手间，反正不会在此处久待，那些所谓的同学也没必要再联系了。
捧了把水泼在脸上，祁心直直地看向镜子，镜中的面孔清澈、稚嫩，一张脸无情无绪显得冷漠，微笑时却带着厚厚的暖意。
她很感激这张姣好的面容，尽管在那十年间让她平白招惹了许多是非，却无可否认给她带来了更多的机会和帮助。哪怕十年过去，面上布着细纹和暗斑，也不影响自己在酒桌上看着真诚，在外却显得生人勿近。
一切准备完毕，祁心平息好自己的心绪，这才下楼。
*
餐桌上，祁母一头利落的短发，小口喝着还未放凉的滑鸡粥，听着一旁秘书的汇报。祁父坐在祁母身旁，嗦着碗里的竹升面。
张妈刚将一盘新鲜出炉的西多士端上桌面，便看到自家小姐从楼梯走下，穿着一身黑色常服，冷着脸。
小姐往日喜欢穿明艳的亮色，那些黑灰色的衣服都被自己收压在一旁，这怎得翻出来穿了？
张妈心存疑惑，却也未开口，只是规矩地退回厨房。小姐待人温和有礼，可她哪怕是看着小姐长大的，也不知怎得，同太太先生相比，会格外畏惧小姐。
祁心沉声开口向大家打了招呼，落座到专门摆着西多士和燕麦热牛奶的位置，边吃边静静注视着面前的父母。
原来爸妈如今还是一头黑发啊。
哪怕年过半百，他们仍像儿时记忆中那般——
母亲风风火火的，说起话来一堆眉毛龙飞凤舞，却偏爱做那些需要慢下性子的事物，像喝粥、品茶；父亲则是一个温吞性子，平和包容，说什么话都是平稳缓和的，却由衷喜欢嗦面，钟爱那汤汁飙溅到脸上的滋味。
可破产负债后，他们再也没恣意地喝粥嗦面，无论做什么都止不住叹气，重重的债务像一座大山，压垮了他们的心气，也压弯了祁心的脊梁。
一滴汤汁飞溅到祁心脸上，微热。
“老祁，你能不能吃面斯文一点！你都溅到心心多少次了！”
“心心，爸爸错了，下次绝对不会了！爸爸发誓！”
祁心用纸巾将脸上的汤水拭去，看着面前竖着三根手指、眼神坚定的祁父，和瞪着祁父面色不虞的祁母，止不住笑出声来。
“爸妈，没事的，爸喜欢这么吃，就这么吃吧。”
听及此话，祁母白了祁心一眼，那双眉毛要翘到天上去，而祁父讪讪笑着，悄悄冲祁心竖了个大拇指。
一旁汇报的李秘书在祁母转过头的那一瞬迅速将笑容收拢，开始了下一方面的业务汇报。
汤匙和碗碰撞的叮当声、祁父大口的嗦面声、李秘书清晰的汇报声——在餐厅中融汇交杂，让祁心感到格外的安心。
张妈做的西多士蓬松软绵，轻咬一口，浓郁香甜的炼乳黄油味便在口中炸开，祁心吃得双眼微眯，她已有四百多年没吃到这个味道了，还债的那些日子，吃得最多的便是青菜挂面加鸡蛋，作为系统打工的那四百多年，更是一分积分不敢用。
祁母的滑鸡粥中，鸡块鲜嫩多汁，米香浓厚，她低着头挑出其中的姜丝，再将呈在表面的粥用勺子轻轻刮去，送入口中温度正好。
勺子顿了一下，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李秘书，“林家最近确认了何时交货吗？”
李秘书回答从容，话题转变地相当流利，没有一点滞碍：“这周三即可全部完工，随时可以装车送往码头。”
祁母了然地点点头，又扭过头去，轻吹着勺中的薄粥，没有注意到祁心将向来慢慢喝的燕麦奶一饮而尽。
“妈，我们家最近和林家又合作了吗？”
祁心漫不经心地开口，好似家常闲聊般问着，而祁母则是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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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抬起头，满眼兴味地看着面前吧嘴塞得满满当当的祁心。
“的确合作了……怎么，你之前不是向来不关心公司的事吗，这下感兴趣了？”
好不容易将口中的西多士咽下，祁心抬头，扯起嘴角，开口道，“只不过最近见到了林家女儿，想到了……你不愿意同我说就算了，我没关系的……”
分明在笑，祁母却感到一阵恶寒，连带着刚放入口中的滑鸡粥都鸡味全无，眉毛拧成一股绳，身体后仰，偏头向李秘书，“文清，你和心心讲讲这次合作吧，我去换身衣服准备去公司。”
说完，便脚步不停地走了，像是在逃。
走的人起了浑身鸡皮疙瘩，留下的人则是憋笑地浑身难受——祁父包着一口面，险些咬碎了牙才克制在小幅度的抖动；李秘书则目不斜视，直直盯着前方，生怕和在场的人对视，破了自己这些年的职业素养；而祁心嘴角上扬，双眼弯弯，像是在笑。
黄鹰同志还是和记忆中别无两样，但凡自己有丁点的撒娇意味，便浑身不利落，忍不了三秒就要走，把她扔给无奈叹息的祁父。
不过她还是撒娇成功了一次，那次黄鹰同志很坚强，没有走。
当祁父咽下那口面，也赶着离开去换衣服工作，李秘书这才能无声地呼出一口长气，卸下了全身每块肌肉紧绷着的力。
几秒调整，她推推眼镜，成功聚焦到面前笑脸盈盈，却莫名使人疏离的祁心，语速始终，简明扼要。
“祁家作为B市的知名外贸企业，被市贸促会器重，特派货单。”
祁心也是后来才得知，违约的那个合作，不只是简单的外贸单，更是华夏对他国的一种人道主义的资助，祁家违约，丢的不仅是祁家的，更是险些丢了整个B市的脸和口碑。
祁家也因此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分崩离析，无力回天。
“林家是在B市最大的日用品企业，林智达先生更是祁先生忠实画迷，双方合作多次，值得信赖，便决定再次合作。”
祁心眸色微暗，那时在交货之期不足一周，林家忽得打破合约，宁愿赔偿巨额违约金、堆积库房也不愿将货品交付给祁家。
就连那违约金，也不知为何不了了之，如今想来，原是系统的力量啊。
“现在的进度是，林家的货品将于三日后，也就是下周二完工。”
李秘书心脏剧烈震动了一下，微怔，不到一秒又迅速接着话口，“祁小姐，请问我是否说明白了吗？还有什么需要展开的地方吗？”
双眼笑眯着的女生摇了摇头，叉起最后一个西多士放入口中，转身走向门口，向后挥着手，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
“你讲得真好，谢谢你，李姐。”
李秘书的心脏发出第二次猛烈的震颤，上一次，是她好似听到了祁小姐的轻笑声。
*
祁心转身时威风堂堂，实际却鼓着个嘴巴，疯狂嚼着口中的西多士。
脑中独属002的清透嗓音在李秘书微怔那一刻便已响起。
“门口有一个男生试图闯入祁家院子，是王爵，现被保安拦下，他身后还站着八人，五女三男。”
祁心走出祁家屋宅大门，迈入院子，步履未停，又从黑裤兜中扯出一条湿巾，擦拭干净略沾油渍的嘴角，手一松，湿巾便落入一旁的垃圾桶。
“心姐！心姐救我！！”
“你们这两个狗眼看人低的保安，一定会被心姐狠狠处罚的！”
院子的铁艺大门将门外的景物分割成一块块隔间。
祁心只看到一张被强行与地板揉压至发红的脸，一对被两只脚踩住贴着地面的双膝，还有十六只鞋。
原来最按捺不住，提早找上门来的是你啊。
“蠢货，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