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集装箱
    路上十五分钟的路程,徐腾达用了好几个道具给自己开路,勉勉强强压缩到十分钟赶到。

    车子还未停稳,他便扯着车门直接往下跳,一个前滚卸力后,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工厂大门跑去,把司机和路边的人吓得够呛。

    许是林总特地打点过,徐腾达一路畅通无阻,一双腿蹬出幻影,电梯维修,他便直接爬楼梯爬上工厂旁边的一栋小办公楼的第六层。

    他依旧是面不红心不跳,滴汗未出,跟随指示跑到林智达办公室门口时,顶多喘气声粗了一些。

    门半掩着,没有敲门,徐腾达不知为何,没有急着推门,而是隔着门缝朝里看去。

    林智达圆滚的身子背着他,探头朝窗外看去,垂下头来回踱步,不时又抬手看腕表,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周身透露出一股着急的氛围。

    徐腾达放心了,这才推门进去,被满面焦急的林智达催着签合同,像是生怕徐腾达赶不上送货的时间。

    签合同时,系统没吭声提醒,徐腾达便放心签上自己的大名,一式两份,他随手对折几下,便揣进林智达送给他的公文包里,步履匆匆地朝着大货车的方向跑去。

    想着一会儿自己带着满车的货物,成功截到祁家单子后,祁家那边无能狂怒的样子,那股子畅快苏爽让他爽得浑身发麻。

    带路的轿车停在徐腾达面前,他单手拉开车门,顿住,回首看向那浩浩荡荡的车队。

    他振臂一挥,满是油光的脸,笑得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兄弟们,出发!!!”

    许是南方洋流的影响,这几日的空气都是粘稠的,偶尔有风,吹在脸上却像蒙了一层湿纱,怎样都让人浑身难受。

    越靠近海,那股浑身粘黏的劲儿就更严重了,风不像是风,像织了密密麻麻水珠的布。

    祁心便站在离海最近的位置,微眯着眼,看向海平面上斜挂的夕阳,发丝缠绵着被风吹动。

    吹完海风,她重新走回堆场,站在专门给祁家集装箱留出来的空位上,包围着她的是一摞摞集装箱,各种颜色,像一本本厚书。

    李秘书站在她身侧,面带焦虑,时不时抬手看着时间。她面色纠结,又刻意恢复冷静,走向前去,“小姐,现在离给我们安排的装箱上船的时间只剩不到十分钟了,距离与买家代表约定的时间也不到四十分钟,真的赶得及吗?”

    “李姐,你放心吧,来得及的。”

    不远处的路上停下一辆深灰的商务车,从车上下来个一身西装、发型得体的中年男人,脸上的皱纹不仅没显衰颓,反而增添儒雅味道。原本严肃的面孔,在见到祁心第一眼便笑得和蔼可亲。

    “黄叔!”

    祁心敞亮地喊了一声,边喊,边抬脚朝着中年男人走去,满脸是笑。

    “心丫头!”

    那个被称作黄叔的男人笑着朝祁心招手,也向着祁心的方向走去,看着祁心站在自己面前,眼神柔和,满是欣慰。

    “几年没见,当初还要在叔叔脖子上骑大马的心丫头,一眨眼,就变成大姑娘了。”

    “黄叔倒是一点没老,甚至与几年前相比,更有魅力啦!”

    天色越暗,海风便吹得愈得热烈。

    祁心背着风,将糊在脸上的发丝别在耳后,许是风太大,竟让她糊了眼。

    祁母说,黄叔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失去了自己的妹妹,妹妹据说是死在产房,因为夫家不肯给妹妹打无痛,活生生疼死的。

    妹妹难产的日子父母瞒着他,等他回老家,甚至没见到妹妹最后一面,只看到往日鲜活的妹妹,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盒子。

    那天之后,他和父母断了关系,专门找人将妹妹的夫家闹得鸡犬不宁,取走妹妹的骨灰盒,再没回去过。

    后来的一天,他在路边看见了拽着一个麻袋,垂头咬牙想扛上小皮卡的祁母黄鹰,他赶忙前去帮忙,把东西帮忙搬上去后,一抬头,才发现是和妹妹相似的面孔。

    他们认识了二十多年,虽然来往不密切,却犹如亲人一般。

    祁心揉了把眼睛,重新睁开眼,便发现黄叔看着那空荡荡的祁家堆区面带担忧。

    “心丫头,还有不到一小时交货……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难关啊,黄鹰、也就是你妈妈怎么把你派出来了,是真出事了吗?”

    他扭头重新看回祁心,眉头皱起,一个“川”字跃然脸上,挂着担心。

    许是沙子入眼,祁心眼前又模糊起来。

    这次外贸单不仅是祁家凭借硬实力得来的,更有黄叔在其中参与斡旋斗法。倘若祁家没有完美完成这一单,出问题的不仅是祁家产业,更会让黄叔被捏住话柄,甚至借此被拉下马。

    上一世,也确实如此。

    她用力眨巴了下眼睛,笑着回应:

    “舅舅你不用担心啦,我们家好着呢,我妈妈更是吃嘛嘛香,骂人带劲。这次来是我自己想来的,主要想着借这次机会,见见大忙人舅舅。”

    她看着面前男人在听到“舅舅”二字时表情微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角笑起鱼尾纹,止不住地点头,说着“好”。

    黄叔家里没有小孩,和妻子丁克至今。

    见黄叔又面带担忧地投向那片空地,嘴巴微启,祁心赶紧开口:“舅舅,你看那边。”

    祁心抬手指向货车进码头的方向,“三、二、一。”

    话音刚落,货车独有的轰鸣声响起,一辆辆装载着集装箱的大货开始进场。

    黄叔诧异地转头看向祁心,却见祁心凑过来,在耳边低语了几句,他面色了然,点点头。

    指定的堆区离过闸口不远,那列车队的中最前方的那辆白色轿车不到半分钟便开到了地方,甚至当着祁心的面玩了个回旋漂移。

    稳稳当当停在离祁心五米处,车门被打开,徐腾达抓着自己的出油刘海从驾驶位走出。

    祁心微蹙起眉,002见状开口。

    “徐腾达使用了《赛车手要学会的第一百个技巧》技能书,该书好评率为100%,来的路上没有出现交通事故。”

    祁心蹙起的眉头展开,她趁着徐腾达还没走向自己,左手掩面,用徐腾达正好能听见的音量,道:“黄主任,我先出去一下。”

    说罢,祁心步履匆匆地走到那集装箱群中,一会儿就不见了。

    徐腾达仰着头,冷哼一声,满脸的得意与不屑。

    “宿主,这可是厅里专门负责这次贸易的黄连川主任,赶紧把路上准备的资料给他看。”

    脑中的081系统声音响起,他才从那股子令周身舒畅的爽感中脱身,连忙从右腋下夹着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叠资料。

    虽然不知道为啥做个生意还要把自己祖宗十八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但系统这么说了,还专门替他准备好资料,他也没理由拒绝。

    资料交到黄叔连川手上,他先没急着翻,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里掏出一幅眼镜,戴上后,那张儒雅的脸变得冷漠严肃。

    他翻动着那叠薄薄的资料,拿着从包里逃出来的笔就开始边划边说。

    081让徐腾达保持沉默,没让他回答的时候不要说话,这样才能因为救场而获得更多的利益。

    徐腾达心中不爽,但想着系统不会害自己,倒也撇着嘴老实站着,这股子像上课被老师提问回答问题的感觉让他分外难受,那双手停不住在身上扣来扣去。

    “简单阐述一下你爸妈的工作情况。”

    “父母就是一个破卖鱼的……”徐腾达本想随便说两句,却莫名觉得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控制不住越说越多,越说越气。

    “每天守在那个鱼铺,成日不是杀鱼,就是杀鱼,浑身一股难闻的鱼腥味,把屋子熏得我离家还有五十米都能闻到那恶心的鱼腥味,真是让人恶心得作呕……”

    不远处的一个集装箱中,里面零零散散坐着三三两两的人,在集装箱的箱壁上,实时投影着徐腾达的一举一动。

    他们或低头瞧手机,时不时瞥一眼,或撑着脑袋懒散地瞧着投影上的影像,在角落处,却有着两个人,僵硬地坐在塑料胶凳上,脸色煞白。

    那两个人,或者说是徐父徐母,目不转睛地盯着投影,越听,越往集装箱里面挪,几乎都要让阴影完全盖住自己才罢休。

    他们还穿着满是汗渍的衣服,刚收档,便被两个打扮干净利落的小姑娘拿钱请来了这里。

    他们不知道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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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里,只觉得自己老命两条,值不了几个钱,再说还有钱拿,便跟着上了车。

    可徐父徐母没想到,是来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对自己进行这样的辱骂……他们总还想着,孩子是好孩子,只要足够包容和爱,孩子会变好的……

    现如今,徐腾达每多说一分,他们的心上便被到多割上一道口子,留出那汩汩、叫做“爱”的鲜血。

    徐父嘴唇轻颤,扭头瞧向徐母,才发现身边的老妻早已泪流满面,攥着拳头,一下下地捶着胸口,没发出一点声响。

    这短短的几分钟,他们却好似老了十来岁,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佝偻着背,祁心远远望去,像两块脱水的石头。

    “……我真想那两个老不死离我越远越好,最好现在死…”

    “足够了。”

    徐腾达面部狰狞可怖,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便被黄连川叫停,等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这不会影响到这个什么黄主任对自己的印象吧。

    徐腾达小心探着黄连川的脸色,感觉没什么变化才发下心来。

    要不是担心那言听计从buff又出问题,他才懒得在这里像个学生叭叭叭地汇报作业一样,这什么主任的位置,说不定自己一句话就能搞来当当……

    他想着,又入了神,眼神空洞,无意识地嘿嘿笑着,直到黄连川说第二遍,才听见反应过来。

    “说一件你最近最讨厌的事情或人物。”

    徐腾达有点奇怪,这与这次合作有什么关系吗?虽然他一路通畅提早了快十分钟到堆场,这么问下去,怕是货物上船了都问不完。

    他刚想开口质疑,却没想到嘴刚打开,那些吐槽便源源不断地涌出,让他再一次上头。

    “我直说吧,今早给我玩仙人跳的那群人最是傻x,特别是站在门口秀肌肉的那个男的,还真以为自己多厉害,要不是我赶时间,我定要把那装x男的打到跪下叫爹!还有房间里那群女的……”

    徐腾达说得眉飞凤舞,另一边集装箱里却有人黑了脸。

    那个肌肉男面色黑得简直要滴出水来。

    他熬了一通宵,正想去补觉却被两个女生花钱请到这里来,按人头给钱。有钱不捡纯傻×,再说他也不信还会有人亲眼见了自己还敢惹自己,于是他直接叫上屋内的三个女人一起过来。

    他一来到集装箱便征求了大伙意见后点了根烟,撑住脑袋打瞌睡,时不时抬起头瞥一眼,吸一口烟。

    他听着前面徐腾达对父母的辱骂,还没什么反应,只是偶尔冷笑两声,暗骂两句诸如畜生不如的语句。

    甚至腹诽着,觉得这邀请人真是人傻钱多,花几千块请自己来当观众。

    可当他听到第二个回答时,立马瞌睡也不打了,烟也不抽了,直接将手中的烟砸向地面,猛地起身,恶狠狠地盯着面前集装箱上徐腾达的面孔。

    听着他将自己贬成臭虫、垃圾之类的秽物,他整张脸气得发红,抬脚便想走出去暴打一顿那个衰男,还未走到箱口,便看到倚在集装箱口的祁心瞧了自己一眼,立马歇了心思,退回座位。

    莫名其妙,他有点怕她。

    被瞥过那一眼,他冷静下来,听着徐腾达对自己老婆和妹妹们的贬低侮辱也没太大反应,反而有心情安抚愤怒的她们。

    他意识得到,自己又可以赚一笔大的了。

    接下来便是集装箱内的人轮番红温,急匆匆想走出去当面对质,瞧见祁心却又退回来。

    那股子影影绰绰的念头在集装箱内漂浮着,传递着。

    集装箱内陷入宁静,徐腾达这边也说得口干舌,他看见面前的黄主任总算将资料翻到最后一页,终于将整本资料合上,抬头看向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真的人家问什么自己就答什么,还将自己讲得气喘吁吁,口干舌燥,再想不了别的东西,只想让面前的男人快点看完资料,让自己通过审核。

    看着黄主任张开嘴,徐腾达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到冒汗。

    “很遗憾,大货司机的考核你没有通过。”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B2驾驶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