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蓝星第一军区少校祁洛的生日宴。
尽管本人没有过生日的意愿,但他身在高位,在一些方面不得不妥协。
过生日这样的人情往来,就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项。
身着白色军服的年轻军官祁洛坐在主位,神情冷淡,有些百无聊赖。
他面容俊朗端方,宽肩窄腰,眉眼下隐隐压着凉薄的不耐。
常年训练让他的身材比例极佳,裁剪妥帖的军服也裹不住爆发力极佳的肌肉线条。
角落那桌有人窃窃私语:
“这位就是被将军找回来的私生子?才二十多岁吧,空降少校?搞笑呢?”
“嘘,这事儿不能拿到台面上说,你帽子不要啦?”
“那我听说他失了忆,是真的吗?”
“鬼知道……”
祁洛眼神寒凉地往角落一扫,那边立刻鸦雀无声。
他心情不是很好,也不打算让别人好过,恶劣地抬高音量:
“私生子?这么肯定?我做亲子鉴定的时候,你在桌子底下?”
“……”对方缩着脖子装鹌鹑,“不是,你听我说,是个误会……”
“哦,什么误会?展开讲讲?”
他向后靠去,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显然准备洗耳恭听。
见那两个人涨红着脸,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祁洛双指叩了叩桌面,像是敲在人心上,冷笑道:
“我是失忆,不是失聪。”
那两人满面羞愧,不一会儿就借口有事溜了,生日礼物也是托人转交的。
他们的离去没掀起多大水花,横竖也是坐不上主桌的虾兵蟹将。
让人连找他们麻烦都提不起劲。
片刻后,有人向祁洛敬酒。
正在此时,他的终端亮起,来电显示“软包子”。
他的神色微动,眼里像有了些兴味,但还是摁断了通话,等与来人碰了杯,略寒暄了几句后,才慢条斯理地发了条信息过去:
“生日宴,吵。打字。”
对面再也没了消息过来。
祁洛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无聊的生日快乐。
说不定现在还可怜巴巴地捧着蛋糕,蹲在他家门口守着。
因为之前的两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第一年,他让保安把人扔了出去。
第二年,他纡尊降贵地停了脚步,把蛋糕带了进去,门板在对方眼前拍上。
祁洛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终端上的时间,现在才晚上七点。
她应该从战后清点部门下班两个小时了。
等十点左右,这无聊的宴会差不多能散。
到时候再回去,那个小傻子一定还等在门口。
今年,看她那么可怜,还是让她进屋坐坐吧。
如果天色太晚,也不是不能留她住一晚。
反正别墅里还有客房。
三年前,这个叫林星的女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面前,还编了个完整的故事——
他小时候流落贫民窟,被她捡到,二人青梅竹马,在垃圾堆里快快乐乐地长大。
就在他成年的那一天,说要去首都闯荡,赚大钱养她。
她十分感动,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加上母亲的遗产,送他去了首都,一等就是整整五年,杳无音讯。
她来首都找他,却发现他摇身一变成了少校,还把她忘了。
祁洛对这个碰瓷故事的反应就是——叫人把她叉出去。
保安面无表情、业务熟练地把她拖走了。
这五年里,他们已经处理过许多类似的,想利用他的失忆借题发挥、谋取好处的女人了。
开口就是“你还记得xxx的xxx吗?”,一般听到这种句式,保安就会开始撸袖子。
短短五年,他已经在42座城市和98个女人有过一段故事了。
林星是第99个女人。
被称为贫民窟的青山市,是第43座城市。
谁知道她后来竟然考进了战后清点部门,就在他的作战指挥部隔壁,跟他做了一栋楼的同事。
这下她也是有编制的人了,他也不能再叫保安把她叉出去了。
对于她的死缠烂打,祁少校从心烦意乱到心如止水,到后来彻底摆烂。
不得不说,所有想利用他的女人里,这个叫林星的,是坚持得最久的。
久到他几乎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夜已深。
生日宴接近尾声,还有人在祁洛耳边聒噪地讨论着星际形势,虫族动向。
他突兀站起来,把众人吓了一跳。
“有事,先走了。”
不等人问,年轻军官有些急切地迈开长腿,将这句话和宾客都撇在了身后。
等在专车里的司机正在听本地新闻。
祁洛打开车门的时候,正听到一句“首都附近出现虫族踪迹,一架民用飞行器坠毁,伤亡人数正在统计中,目前首都巡逻队已经出动,救治伤员……”
祁洛随口吐槽了句:
“卢卡斯是想被发配去扫大街吗?能让虫族渗透到首都来?”
司机一个激灵,见他坐到后座,手忙脚乱关了新闻,透过后视镜瞥向面带讥讽的军官:
“少爷,回家吗?”
祁洛没深究那条新闻,嗯了一声,闭目假寐。
半个小时后,悬浮车稳稳地停在了一栋别墅门口。
祁洛悄无声息地睁开眼,抬眸向门口石阶上看去。
空无一人。
他不着痕迹地皱眉,推开车门,慢慢向家门口走去。
是保姆开门让她进去了吗?
不可能。
他下过命令,没有他的允许,不要放她进门。
那她去了哪里?
他站在门前片刻,虹膜验证自动通过,大门缓缓打开。
别墅里漆黑一片。
他的心忽然向下坠去。
她今年没有来。
为什么不来?
是有事耽搁了?蛋糕没烤好?路上堵车?加班了?还是……
他意识到自己在担忧什么之后,随即冷笑。
想什么呢。
难道真的像兄弟们说的那样栽在这个女人身上,白白叫他们看笑话?
她不来就不来吧。
他也不缺这一个蛋糕。
祁洛正要迈步往里走,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门边垃圾桶里,有个很显眼的包装。
他的眼皮跳了跳,缓缓走过去。
手工包装的蛋糕盒。
静静地躺在垃圾桶里。
……
今天作战指挥部的几个部员都很战战兢兢。
祁洛平时脾气就不好,今天就更差了。
午休的时候,几个关系好的部员凑在茶水间,试图推理出祁少校今天心情差的原因。
有个战后清点部门的来倒水,一下子就被他们逮住狂问:
“你们部门那个林星今天来了没?是不是请假了?”
至少让她来分担分担火力啊!
平时她不是就爱有事没事往这里跑吗?
为什么今早不见人影?
清点部的沉默半晌才说:
“她辞职了,说要回老家发展。”
不等几人表达惊讶,他又补充道:
“昨晚有一架民用飞行器受到虫族袭击坠毁,我们部门收到了地方发来的伤亡者名单……
“其中,就有林星。”
一室寂静。
“你说,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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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艰涩的声音从几人身后响起,他们回头望去,只见祁洛站在门口,神情隐隐失控。
他一只手撑着门框,骨节分明,关节处泛着用力过度的白。
清点部的没说话,此时看到祁洛,眼神藏了些带攻击性的冷:
“你讨厌的人死了。不会再纠缠你了。恭喜你,祁少校。”
说完,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其余几人不敢再看祁洛的表情,鱼贯而出。
寂静的休息室里,窗明几净。
楼下隐隐传来部队拉练的号子声。
祁洛僵在那里,只能听到心脏用力将血液泵到全身各处的声音。
可他的手脚,还是慢慢地冰冷下去。
……
祁洛赶到出事地点的时候,地方部队正在收尾。
苍银色的飞行器碎得七零八落,在荒野上绵延了一千多米。霜白色高草丛里,被高温烤成焦炭的尸体随处可见。
其中还夹杂着零散的虫尸。
飞行器的班次有记载,所以遇难者名单是第一个明了的。
按照现场的惨烈程度,不可能有生还者。
祁洛远远地看到了正在清理飞行器残骸的负责人,刚要走过去,脚底忽然踩到了一样东西。
他低下头,移开脚。
一块已经破碎的终端。
只有终端,没有主人。
在环带部位的边角,贴着一小块胶带。
那是不久前,她的终端环带掉了,他叫她去买个新的。
她摇头,拿着当月发的工资,给他的办公室添了个滴漏式咖啡壶,还有一大包上好的咖啡。
她自己的环带,随便拿了截封箱的胶带缠了一圈,磕磕绊绊地继续用着。
祁洛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缓缓蹲下身去,攥住终端,反复确认了很多次。
显示屏已经碎了,被他触碰后,忽明忽暗地开了机。
她是个电子白痴,自己的终端从来不会设开机密码,也没有人脸识别。
开机后,短信页面只有冰冷的一行字。
“生日宴。吵。打字。”
她在回复那一栏,还有着未发出的半句短信。
“我不想死,救”
屏幕碎裂,这行字渗了血,看不分明。
不等他琢磨清楚心脏的尖锐刺痛源自何种感情,终端耗尽最后一点电量,黑了屏。
祁洛蹲在那里,锃亮军靴染了泥土和尘灰,茫然地攥着没了主人的终端。
他试图去回想,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她是什么样子。
为什么突然要走。
痛得发木的大脑,开始迟缓地运转。
那是昨天早上。
他从一大早就收到了许多生日祝福。
等他冷着脸从团簇的鲜花和贺卡中抽身,就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透过一张张办公桌,遥遥地望着他。
终端叮地来了消息。
他很烦她在公事以外的情况下找他。
后来她乖觉了很多,慢慢学会了用终端打字,给他发消息。
他接受了这种交流方式,因为他可以选择不看和不回。
【今天晚上你会早点回家吗?】
【小时候每一年,我们的生日都是一起过的。】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么撤回……你不喜欢我提过去,真的对不起。】
隔了一段时间,她的最后一条消息:
【其实,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我想和你一起过。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放心,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
一直到很久以后,祁洛都为这件事而痛苦。
她想说的很重要的话,究竟是什么呢?
他再也不可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