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三年,记忆依旧鲜活如昨。
祁洛的目光落到趴在窗户上看小猫的林星身上。
她的头发已经剪短许多,不再是当初那个简单利落的单马尾。
他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剪的短发。
过去从没关心过,大概是半年前,又或许是一年前。
林星正看着母猫舔到第三只小猫,忽然觉得胳膊被人轻轻碰了一下,困惑扭头,只见祁洛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
“嗯?”
祁洛低声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疼么?”
“为什么会疼?我又没受伤。”
更困惑了。
祁洛没说话。
他只是觉得,林星被厨师按在桌上的时候,姿势不太妙,胳膊反扭着背在身后。
会非常疼。
他突然很想知道,那个时候的林星,有没有受伤。
可是现在的这个林星,无法回答他。
“我下午要去部队,大概五六点回来。”祁洛忽然主动报备了行程,垂眸看她,像是在期待她说些什么。
林星仰头,眨了眨眼:
“那你去吧。”
“……”
祁洛的眼神黯淡下来。
林星斟酌了一下,觉得以他们之间的友情,这样说是不是显得有点薄情,特别是对方处处为她着想。
于是,将临别语撤回,又加工了一下:
“那个,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祁洛身上的气压更低了。
林星迷茫,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思索几秒,迟疑着问:
“我先出去住一晚,等你把东西收拾完了再搬进来?”
他在这里偶尔住一住,几件衣服和日用品还是有的,可能他想说,等他下班回来再收走?
祁洛的冷峻面容裂开一道缝隙,他几乎是立刻抵制般回答:
“不必。你现在还没有工作,先留在这里适应环境,等我回来。”
这最后四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将他硬朗轮廓柔化,面色也缓和了一些,他终于发觉自己想听什么话了,强调般重复道:
“不要乱跑,缺什么,等我回来,一起买。”
林星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暧昧,像是他们已经同居了一样。
可是按照他们的租房协议,他只是把这套公寓打折租给她而已,他们是很纯洁的房东和房客关系。
可能他是想帮自己添置点日常用品?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她身无分文,不是靠自己能活下去的局面,确实没有拒绝他的必要,显得非常矫情,于是点了点头。
欠他的钱,之后还清就行。
既然他们是朋友,想必他也不会计较这一点。
“嗓子还疼吗?”祁洛觉得她今天异常沉默,说出来的话也客客气气的。
他有点不适应这样的林星。
“还有点疼,不过没大碍了,谢谢你的关心。”
看吧,就是这样,客气得像是陌生人。
但是祁洛真的有点来不及了,下午部队开练的时间是他自己定的,迟到的人要罚二十组单手引体向上,也是他自己定的。
他总不能坏规矩坏得以身作则。
他匆匆道了别,便向外走去。
林星想了想,出于礼貌,还是跟出来送别。
玄关处,祁洛已经穿好了鞋,站起身时,二人四目相对。
林星觉得,这个时候好像应该说些什么?
然而不等她开口,祁洛就主动询问:
“你晚上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带。”
林星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她也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呀。
见她没有回答,祁洛开始回想,她平时爱吃什么。
……也是一片空白。
他知道她喜欢烤小蛋糕,但那大多是拿来送人的,好像很少看到她自己吃,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
偶尔的几次去食堂碰见,她吃的也都是最便宜的套餐,谈不上喜不喜欢。
聚餐的时候,他没注意过她吃了些什么。
两个人单独吃饭……更是没有过。
她倒是有几个处得比较好的同事,但她“身亡”后,那几个同事每每看到他,都跟乌眼鸡似的,不冷嘲热讽就够给面子了,后台硬的几个,直接非必要不接触,把他当成了空气。
跟对待渣男一个态度。
现在去问,肯定碰一脑门子钉子。
他没有碰钉子的爱好。
二人相对沉默的时间有点久,祁洛下意识看了眼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等我回来再买也行。到时候你挑。”
他匆匆抛下这句话,关上了房门。
鞋柜是放在门外的,门口走廊打了个嵌入式柜子。
祁洛的、林星的鞋子,都放在那里。
林星的鞋很旧了,甚至还沾着些斑斑血迹,不知是不是她遇险时沾上的。
和祁洛的一排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名牌鞋格格不入。
转身欲走时,祁洛鬼使神差想起刚才她的话。
——出去住一晚。
她怎么会有这种荒谬想法。
难道他租给她房子,是为了让她避出去住的吗?
真是没良心。
他踏进电梯,下行期间,有个小孩牵着母亲走了进来。
小孩直勾勾看着他,抬头问母亲:
“妈妈,大哥哥怎么拿着一双鞋啊。那上面的是红颜料吗?”
母亲有些惊怕,忙捂住他的嘴:
“不要当面议论别人。”
小孩隔着手掌呜呜发声:
“跟爸爸讲的睡前鬼故事好像。”
祁洛怔住,低头看去。
他手上拎着林星那双沾了血的鞋。
……真是离了个大谱。
鞋怎么会在他手里!?
谁先动的手!?
他有点想送回去,反正鞋柜在走廊里,只要林星不出门,这一切就会像是没发生过一般,无人知晓。
但最终,他也只是冷着脸下到了地下车库,将那双鞋塞进副驾驶下面,心想:
也好。
没有鞋,至少她就不会出去乱跑了。
他想,自己也许是有些病了。
不然怎么也跟部队里那些有女朋友的兵崽子一样,患得患失了呢?
……
林星在家有些无所事事,她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后,又去厨房转了一圈。
莱茵中午带了很多食材过来,把厨房填得满满当当,不知道是不是祁洛吩咐的。
祁洛还说过,她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做,会有保姆来定期补充食材,不想做饭,叫保姆做也是一样的。
她漫不经心地翻着食材,打算从现在开始煲点汤,到晚上祁洛回来正好可以喝——就当是感谢他收留自己。
她喜爱美食,再加上妈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厨艺,从小耳濡目染,于烹饪一道有自己的一套心得。
中午食材撞翻在地时,她看到里面有小羊排,也许可以炖一锅羊排汤,四个小时,到祁洛下班,时间刚刚好。
她很馋羊肉,从很小的时候就馋,馋得有时候在梦里咬着枕头哭。
但青山市本就物资匮乏,羊肉时常断货,就算不断,以她家当时的境况也买不起。
这份没有被满足过的口腹之欲随着她一同长大,如今勾得她几乎是想到就立刻去做了——
她拉开冰箱冷冻层,一排排翻找。
这里的肉类很多,什么种类都有,难为莱茵当时跟个移动货架一样,全都给搬了上来。
可除了肉类之外,她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样格格不入的东西。
——一盒提拉米苏蛋糕。
手工包装盒,外形很朴素,但还是尽力用缎带包扎了个不太完美的蝴蝶结。
蝴蝶结里夹了张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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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好奇抽出,卡片上用漂亮的字体写着:
【祝所愿皆所得,一生顺遂,无病无灾】
没有署名。
但毫无疑问,是给祁洛的东西。
林星发了会儿呆。
她记得提拉米苏的寓意是“带我走”。
所以这个蛋糕其实是个隐晦的告白。
祁洛没有把蛋糕扔掉,说明他心里有这个送蛋糕的人。
可他看样子也没有和对方在一起。
说明二人之中至少有一人遇到了什么变故。
她只思考了十几秒,就把卡片放了回去,继续低头翻找小羊排。
——祁洛的私事,她作为不太熟的朋友,实在是没有立场去关心。
……
作战指挥部持续了近半个月的阴云,终于毫无征兆地消散。
今天的祁少校格外好说话,下午去带了两个小时的兵,回到办公室筹备下个月的联合作战会议时,竟然没有把弄错数据的下属骂哭。
但也没有多温柔就是了:
“这个数据中间的小数点怎么没点上?是有什么心事吗?一艘星舰重11亿吨,有你的心事重吗?嗯?”
下属面红耳赤,连连道歉,冲出办公室后如获新生。
陆觉已经对他的刻□□以为常:
“你要不从现在开始修身养性吧,还有半个月不到,斯特菈就要回来了,我怕你到时候骂爽了,刹不住车。”
祁洛阴郁地瞥他一眼:
“我只站在道德高地骂人。”
陆觉一摊手:
“但有的时候真相扑朔迷离,这一刻的高地,下一刻说不定就成了洼地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祁洛又该死地想到了以往误会林星的种种。
他该去道个歉的。
但她不记得,应该也不需要。
更何况,没有他祁少校主动低头的道理。
祁洛神色郁郁地转着笔,金色钢笔在他修长指间辗转腾挪,灵活翻飞,舞得太过,反而多了种烦躁意味。
钢笔倏地停在指间,沉甸甸,冷冰冰的。
一如她颤抖着说自己不会写字时,凉得刺骨的手指。
祁洛垂眼,忽然将笔放下,拎起椅背上的外套,起身往外走。
陆觉下意识看了眼时间,还没到下班的时候。
陆觉:“祁少——”
“除非虫族今天就进犯首都,否则明天之前,不要找我。”
门扉合上了。
……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林星正在厨房里边炖着汤,边捧着本书读。
祁洛一进门就闻到了满屋飘香,他径直来到厨房,一眼就看到林星搬了个椅子,靠在灶台边上。
她面容恬静,眼睫低垂,一手托着书脊,一手按着书页,柔白指腹从书页下方轻轻擦过,一页纸就被她轻飘飘地翻了过去。
灶上砂锅里不知煮着什么,热腾腾地冒着人间烟火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岁月静好。
她看的书是他随手摆在床头柜上的,之前看了一半。
是一本忘记谁送的诗集。
勉强记得里面有一句诗,好像是“我穿过花与水来拥抱你”,他第一次翻看只觉得矫情,扔到一边没再看。
直到林星从他生命中消失的那段日子,那些莫名其妙失眠的夜晚,他夜夜都来这间公寓独处,心绪实在难以排解时,才又重拾诗集。
随手翻开的页面一语成谶。
它说:
“回忆浑似枯朽白骨,荒原高风穿之有声,深秋寒雨敲之有音,然唯有我叩你白骨,不见回应。”
可是林星不是白骨。
现在的林星,活生生地在他面前。
祁洛想,他也不是不能,妥协一次。
他欠她那么多次了。
这一次,就让他来做那个低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