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洛那晚原本是不打算接过蛋糕的。
第二天是周六,他还得赶回老宅,和祁父祁母一起度过周末,蛋糕放在他独居的别墅里两天,肯定不新鲜了。
他没发现,他如今考虑的已经不是掀翻蛋糕,而是开始思考蛋糕吃不完要怎么办。
也许是他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的时间过久,林星慢慢地、不堪重负地垂下了头。
她说:
“对不起。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她知道祁洛不喜欢过生日,可她还是来了。
结果也如预想的一样糟。
她不该来的。
手中忽然一轻。
她诧异抬头,只见祁洛已经提着蛋糕转身:
“你可以走了。”
林星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笑容来,紧赶几步追着他跑:
“你会吃吗?吃完能不能给我点反馈,你喜欢什么口味的,甜一点还是淡一点的,我回去可以慢慢调整——”
“不必了。”大门洞开,祁洛一步迈入别墅玄关,头也没有回,“想起来保姆家儿子明天过生日。”
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保姆的儿子生日是什么时候。
他只是不愿给她一丝希望,免得又被缠上,陷入举步维艰的境地。
只要舍弃林星,他就能回到正轨。
不再有旁人的讥讽。
不再有祁父的敲打。
不再有大哥的冷眼。
也不再有……
错乱的心绪。
只要舍弃她。
他一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门在林星眼前闭合。
闭合之前,她看到祁洛将蛋糕交到了过来迎接的保姆手中。
林星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身子晃了又晃,勉强站住了。
他对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很好。
但唯独对她那么坏。
熟悉的自我怀疑涌上心头。
她不值得被爱吗?
就算没有爱,难道也不值得得到一点点温暖吗?
他讨厌她,连一个蛋糕也不愿意收吗?
她的嘴角耷拉下去,恹恹地自言自语:
“祁洛,我不知道还能陪你过几次生日了。
“如果我有一天,真的把你忘记了,你会不会有一点点难过啊?”
她的话飘散在风中,没有人听到。
……
生日后不久,斯特菈因工作调动去了前线,要一两年才能回来,二人的订婚宴便顺势后延。
祁洛本以为订婚宴后延,林星会又起什么小心思,但几次接触下来,她似乎真的对他没了过去的热情,尽管每日的小蛋糕还在送,不过因为是雨露均沾,每个人都送到了,也显不出她有特别的意思。
喜欢她蛋糕的部员们开始自发付款点单,眼看着就要发展成林星的第二外快了。
有点搞不清楚,她送蛋糕的初衷,是为了追祁洛,还是发展业务了。
祁洛也不明白自己心中的郁结从何而来,只好冷笑着想,她果然和其他女人一样,都是三分钟热度。
这样很好。
省得他……费心。
四季轮番过。
第三年生日宴。
远在前线的斯特菈,抽空给他订了个星空水晶蛋糕。
三层高,用银色珍珠糖豆配合可食用亮粉,点缀出银河的模样,100%蓝风车动物奶油搭配时令水果,底座用金箔装饰,最显眼的地方用奶油喷绘着生日快乐的字样。
造价据说有五位数。
在蛋糕一角,不起眼的角落,用花体字写着“Stella·White”——斯特菈的名字。
所有人都在围着这块蛋糕啧啧称奇,猜测价格,祁洛却盯着Stella的名字发呆。
Stella是拉丁语中“星星”的意思。
是一样的。
斯特菈和林星的名字,含义是一样的。
只不过斯特菈是悬于银河之上,叫人仰望赞叹的、最亮的天狼星。
林星是什么呢?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掠过刹那,便消失无踪。
宴会开始不久,到了切蛋糕环节。
祁洛手里拿着蛋糕刀,心里不由得将林星送的蛋糕与之对比。
她每一年送的蛋糕都不一样,第一年是卡布奇诺蛋糕,第二年是香橙蛋糕。
第三年会是什么?
在走神中,第一刀切下,将“生日”与“快乐”二字一分为二。
……
林星抱着提拉米苏蛋糕,坐在祁洛家别墅门口的台阶上发呆。
路灯将她的身影映得单薄。
不远处的阳台上,莱茵坐在轮椅上,默默地注视着她。
他不明白。
为什么她在受了那么多伤之后,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坚定地选择祁洛。
无论祁洛怎样对她,她都好像不计前嫌。
可莱茵自己呢?
他只不过是说错了几句话,为什么她就要把他拉黑,永不相见?
她每年都会记得祁洛的生日,可莱茵呢?
莱茵的生日,她连问都没有问过。
莱茵无意识地握紧阳台的栏杆,一眨不眨地盯着隔壁的身影。
他知道错了。
他已经知道错了。
这两年,他一有长假,就去贫民窟,一家照相馆、一家照相馆地找过去。
——贫民窟鱼龙混杂,人员流动性极大,地图导航大多十几年不更新,店铺信息已经不可靠,找起来相当花力气。
即使问祁洛要了当年照相馆的地址,当他赶到的时候,也只能看到一片拆迁的废墟。
就在前几天,他终于找到了当年那个给祁洛和林星拍照的老板,详细问了有关借位的经过。
事情根本不是祁洛想的那样……
是祁洛错了!
祁洛派过去探访的人,本身就是祁家人,他们根本不想看到祁洛和林星在一起……
又怎么可能问出对林星有利的证词!?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本想当面告知祁洛。
无论是发信息,还是打电话,一两句都说不清楚。
那么多细节,那么多过往,那么多,那么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真相。
他已经约了对方周末见面,可在周末之前,就是祁洛的生日宴。
他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林星。
她好像更瘦了。
林星没有抬头,不知道不远处有人在看她。
她只是抱着蛋糕,静静地坐在那里。
提拉米苏再过几个小时就会融化。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祁洛的生日宴开始了一个小时。
她想,在提拉米苏融化之前,如果他还不回来,她就要走了。
估算可以在这里待到晚上十点,现在的天气不算炎热。
这次祁洛会用什么借口拒收呢?
她带了些自嘲地想。
林星抬头,出神地望向天际。
城市霓虹五光十色,污染了大气层。
她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银河。
云层是棕红色的。
很厚。
她想,明天应该会下雨吧。
……等等。
明天会下雨。
她应该在家收衣服才对。
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棕褐色的眼瞳失去高光。
瞳孔中空无一物。
足足过了十秒,她才回过神来。
她为什么在这里?
好像是为了等一个人。
等谁?
一个男人。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什么名字!?
林星缓缓站起来。
该回家收衣服了。
低头看到了手中蛋糕。
提拉米苏?
入职万里银河的第一天,有同事向她介绍过:
“提拉米苏最广为人知的寓意是‘带我走’,背后还有个动人的故事——这个你自己可以去查一查。不过,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个不太常用的寓意。”
“是什么?”
“记住我。”
记住我。
高悬于她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落下来了。
……
艾玛在祁洛生日宴上收到了林星的调岗报告。
“艾玛姐,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我已经于上周通过了青山市数据分析部门的公务员考试,将于今天动身离开。交接工作已经于昨日完成,如有疑问,请查看我桌面的‘工作交接手册’,或者直接电话联系。
“原定一周前离开,出于私心,做了些多余的事情,好在及时止损。
“附件为写给祁少校的一封信,我不确定是否要交给他,也许,他对我的离去只会感到解脱。因此,如果祁少校向您询问我的去向,您可以将这封信给他看。
“如果没有,就请让它躺在您的收件箱里,一年到期后,自动清理吧。
“最后一次道谢,非常感谢您的提携和照顾,没有您,我只是贫民窟考上来的一个小小的林星。
“是您的指点让我看到了世界之大,人心之幽微,让我成为了更好的林星。愿您一生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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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无病无灾,愿您的女儿与祁少校百年好合。”
一生顺遂,无病无灾——这在命运多舛的林星看来,是世上最好的祝福语。
林星坐在航站楼里发完了这份邮件,最后确认了在首都的一切事宜都处理完毕——
出租屋里带不走的东西或捐或送,都处理干净了,只有装着车票和咖啡豆手链的铁盒,她犹豫着没有带走,只请房东收房的时候帮她扔掉。
万里银河的兼职已经辞掉,尽管老板开价双倍工资让她回去继续上班,她也以身体原因拒绝了。
特蕾莎那边,只发了个信息,告诉她,自己要走了,勿念。
对方可能也在那场林星没被邀请的生日宴上,还没有回她。
她发着呆,想,自己在首都的羁绊,好像也就这么指甲盖大小的一点儿。
可能是她从小没得到过几个人的善意,所以仅仅只是这指甲盖大小的一点儿,也足以让她珍藏在心里,反复拿出来咂摸回味。
已经很甜了。
“请乘坐K201号飞行器的旅客到三号登机口办理登机,再重复一遍……”
林星抬起头,起身拖着行李箱,走向检票处排队。
同一时间,生日宴上的祁洛躲懒来到了阳台上,呼吸着夜里微凉空气。
他斜斜地倚着栏杆,仰头,看到夜空中飞行器一闪一闪的红点,正在高空缓慢移动。
一天两班、前往青山市的飞行器升空了。
空气里隐隐有躁动不稳的气息。
他盯着红点出神,不远处忽然传来陆觉的声音:
“祁少校。大家都在等你。。”
他掩去脸上一闪即逝的不耐,懒懒道:
“来了。我不在,他们又不是活不了。”
陆觉多瞧了他一眼:
“哟,吃炸药了?”
祁洛没说话,抛下他走了。
半小时后。
虫群迁徙,撞上了K201号飞行器,自侧面的冲击将飞行器撕开一个大口子,林星将氧气面罩从天花板上扯下,迅速给自己套上,又分别帮已经吓懵的左右邻座套好。
她脸色苍白,在坠落起火的飞行器上,透过被撕裂的金属外壳,目睹了被城市霓虹掩盖的银河。
静谧银河自天穹横亘而去,如同利刃,割裂开整片天空,将其一分为二。
机长的广播已经带了悲壮的意味,所有人都在哭着或祈祷,或写遗嘱,或打电话和家人爱人告别。
耳畔凌乱的尖叫和哭喊此起彼伏,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有几只虫族已经爬上了机身,探头往里看。
林星在这个时候竟然诡异地平静。
她先是给青山市的政府信箱留了言,简短说明了不能入职的原因——她快要死了。
接着,打开通讯录。
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想要告别的人。
特蕾莎?
她们其实不算挚友,还是别让她徒添伤感了。
祁洛?
他被放在置顶。
林星盯着这个名字,在短短几秒里,在高空几乎令人窒息的风压下,混沌大脑转过千百种念头。
他是谁?
是祁洛。
祁洛是谁?
为什么要打给他?
想打给他。
想打给他。
想打给他!
想打给他!!
要说什么?
祁洛,我快死了。
祁洛,我好害怕。
祁洛,可以抱抱我吗?就像从前那样。
我想要被爱。
我想要世界爱我。
而不是我死后,才开始爱我。
可电话被挂断了。
手指已经因为飞行器下坠过程中剧烈的震颤,无法准确输入。
林星在对话框里按下了语音输入,深吸一口气,带着哭腔,无望地哽咽:
“我不想死,救——”
“砰!”
飞行器锤落大地。
……
祁洛回头。
“怎么了?”陆觉跟在他身后,望向他视线的落点——酒店窗外楼下有个露天KTV,据说今天有个K歌比赛,唱的还都是老掉牙的老歌。
有点拉低酒店格调了。
可惜举办方是酒店老板的亲爹,也就只能由他去。
祁洛的脚步只略停了停,便继续向前,将外套穿上身,白色军装板正笔挺,衬得他英俊有为。
“没什么。”
窗外隐约飘来一句歌词。
“*就算失去所有爱的力量,我也不曾……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