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地主的待客之道也是真的好,热茶佳肴毫不吝啬,绫罗锦缎大方赠出,就是连住处也安排好了。
怪异的是如此热情的贾地主半日下来竟半句未曾问过该如何捉鬼的事。
他贴榜文招能人异士不就是为了降鬼么?
花研吃饱喝足,拭去了嘴角上的残渣,切入正题:“贾老爷,能否与我说说近来财宝丢失时可伴有什么怪事?”
“不急不急。”贾地主笑颜灿烂:“待我整理整理,今晚再与小娘子详谈呀。”
“今晚?”花研凝眉。
“对,就是今晚。”
“好哇。”花研哂笑:“今晚我就与贾老爷你细细地谈一谈。”
是夜,装点雅致的厢房内缭绕丝丝甜香,床榻上,花研侧躺在上,捏着鬼王赠予的玉佩阖眸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悄咪咪地摸了上来,直探进了她的被褥,紧随而来的是吸溜口水的声音。
仅吸溜了一半,便被“咚”的一声给打断了。
月光洒进屋里,隐隐约约映射出两个身影的轮廓,贾地主被摁在地上,胸膛起伏明显,呼吸急促不定。
“我道这宅中闹的是什么鬼,原来是只色鬼呀。”
话音落,摁人的那只手力道又大了几分。
“轻轻轻轻轻点,小娘子好大的手劲,我的骨头受不住了。”
“贾老爷被色鬼上身,我这是在帮你降鬼呀。”
说着,花研扬起另一只手,劈里啪啦地打在了贾地主的脑壳上。
“色鬼散!色鬼散!色鬼散散散散散!”
定了定,她为了彰显自己的专业,挑了那么几个像回事儿的词,一顿神神叨叨:“天灵灵,地灵灵,神仙神仙快显灵,驱邪降鬼震天灵,平安喜乐全都灵。”
“灵灵灵灵灵灵灵~”
“灵了灵了灵了。”贾地主一脸贴在地上哀嚎:“色鬼不在了,小娘子快些松手吧。”
“还不够灵,贾老爷,我观你身体发热、气息不稳,想来是色鬼歹毒,不肯离去,待我再做上一法,嗡嘛呢叭咪……不对,这好像不是神仙显灵的咒语……天地乾坤!五行合一!!色鬼快快离身!!!”
是也,地上的贾地主欲哭无泪,他身体发热、气息不稳是因为被他命人点在这里的调情香催动的呀。
没想到这小娘子闻了半夜的香竟不受一点影响,甚至还力大无比地把他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瞧着弱柳扶风、娇娇弱弱好欺负得紧,熟料是个气大如牛、疯疯癫癫好凶狠要命。
这病秧子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吧。
“小娘子,色鬼真离身了,真的离身了,你快松开我吧,我疼得受不了了。”
花研再次落下一巴掌,她也是个神仙,神仙都没说离身,鬼怎么会离身?
直将贾地主身上的燥热打至消散,她才肯松开人。
“贾老爷莫见怪,实在是那色鬼太过嚣张,不下些力道都打不出身。”
贾地主哎哎哟哟地爬起来,羞意、怒意涌上心头,想要发泄却又打不过,只得口是心非道:“不怪不怪,小娘子降鬼本事了得,下手力道好疼,叫鬼都不敢留在我身上。”
“诶~过奖过奖,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花研摆手谦虚,点灯照明房屋后,她再度切入正题:“色鬼已除,不知宅中可还有其他鬼怪需要我除的?”
贾地主下意识地要说没有,“没”字刚要出口,他就封上了嘴,他的宅子是有鬼的。
咽下“没有”二字,贾地主解封嘴道:“还有鬼还有鬼,就是那只鬼害得我家不安宁。”
“哦?不是色鬼害的?”
“那哪能呢。”贾地主有些后怕,“色鬼是刚刚出现的,怎么会动我家财宝?”
“这么说来,那只鬼是贪图你家财宝?”花研询问。
“就是贪图我家财宝。”贾地主拍桌怒言:“那只鬼还扬言要我身无分文,从朱门绣户的富贵人变成家徒四壁的穷光蛋!”
“你还见过那只鬼?”
贾地主气红了脸:“怎么没见过,没见过我怎么会知道他是鬼?”
“嘶——”花研摸着下巴咂摸,她今日观此处,没见有鬼呀。
难道是因为她变成凡身,感知削弱,没观出来?
如此想来,她还得再多留几天看看。
但闻贾地主悲伤春秋:“我本腰缠万贯,库里的财宝那是堆积如山、数不胜数,如今……如今……”
他哽咽一声:“我的金山变成了平丘,我的古董化为了齑粉,再这样下去,我就真的要变成穷光蛋了呀。”
“我虽然过了年轻气盛的年纪,可我的子孙朝气磅礴呐,没了钱财,我们贾家上上下下一家老小可怎么过呀?还有那么多家丁,他们也都要跟着一起喝西北风了。”
“这么严重?”花研挑眉,又问:“贾宅宽大,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
“梦里。”贾地主道:“他时而入我梦中,恐吓我,威胁我,待我醒来,家里财宝便会少掉部分。”
贾地主并不认为疯癫小娘子会降鬼,于是乎,他没有求人降鬼的态度,只道了这鬼的祸害,敷衍几句,便灰溜溜地离开了厢房。
留下花研陷入凝思,她对鬼不太熟,不太好办了呀。
是也,她还得再想想办法。
她熄灯躺回榻上,慢悠悠地摸出玉佩摩挲,心道鬼王的玉佩当真是个静心养神的好宝贝。
就这么摩挲至睡着。
次日,晨光微起,屋外传来一阵凌乱响动,吵醒了屋内酣睡的花研。
门“哐”的一下被踹开,贾地主气焰嚣张地踏了进来,在他身后乃是全宅上下的家丁,一个个手持长棍排兵布阵。
“来人,抓住她,要让她知道发癫的代价!”
花研无语,在家丁们涌过来时,她先一步摔碎茶杯,比在了贾地主的脖子上。
碎片冰凉,凉得贾地主瑟瑟发抖,连忙挥手换了命令:“等下等下,供着她供着她,要像供祖宗那样供着她,要让她知道我贾宅待客的热情,感受到什么叫做倒履相迎、宾至如归!”
家丁们拿着长棍呆愣原地,前后左右面面相觑,只在对方的面上看出一句:老爷,您……好没志气。
-
另一边,关兰月等人晕晕乎乎找到了陌乡。
她气愤得两鼻子喷气:“现在才找着陌乡,全赖那病秧子,我们要去的是陌乡,她给我们指的路是墨乡,墨汁的墨!”
储同方弱弱地扯了扯小师妹的袖子,轻声道:“我们好像也没告诉她是哪个‘陌’。”
“她也没告诉我们是那个‘墨’呀!”
谁能想到还有个墨乡呢?
他们瞥了眼陌乡的告示栏,径直往贾宅赶去。
然到了贾宅门首,遇到的却是大门紧闭,敲门半晌没有回应。
贾宅看着挺大,竟是连个看门的门房也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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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们踌躇在前,断断续续敲了好些时间的门,中途还以为这户人家搬走了去询问路人。
路人告诉他们昨日还看见贾老爷的,应该没搬走。
那为何不开门?
不会是闹鬼出事了吧!
三人相视一眼,一致决定翻墙进去看一看。
这一翻便看到了离谱的一幕。
难怪敲门半晌没有回应,原来是聚在一块地方了。
大清早的聚集开会吗?
他们如是想,而后屋内传来惊呼:“等下等下,供着她供着她,要像供祖宗那样供着她。”
嗯?供着谁?
鬼么?
又听里边续道:“要让她知道我贾宅待客的热情,让她感受到什么叫做倒履相迎、宾至如归!”
这鬼好是嚣张,竟然逼迫这家主人供着她,还要供得她有家的感觉。
得降!
他们脚尖一点,操着法宝冲了过去,拨开人群,呵叱:“呔!恶鬼休要作怪,看法宝!”
一时间所有人朝他们看来,一个个的面上皆是茫然,不像是见了鬼的样子。
再往里看些,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中老男人正赔笑躬身,跟个狗腿子似地搓掌哄着鬼。
这鬼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煞白的面色,柔弱的身躯,一看就像是风一吹便会立马会倒下的样子。
这不是那个病秧子么?!
这家人要供着一个病秧子?
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病秧子的脸白得跟鬼一样?
不能理解。
病秧子见了他们,又是挑眉“哟?”了一声。
还未等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贾地主怒喝:“这三人哪来的?怎么闯进我家了?”
“我们……”
“私闯民宅,还不快赶出去。”
话音落,家丁们又纷纷操起长棍,势要合起伙来把三人架走。
关兰月见状,急忙中带着不悦:“我们是天师府的,收到来信过来帮你降鬼,你现在要赶我们走?”
然而贾地主听了却是将信将疑,因为贾宅大门此刻该是紧闭着的。
“天师府的人不走正门进来?”
“我们敲门半晌没有回应,若不是担心你们在里边出了什么意外,我们何至于会翻墙进来?”储同方亦不悦。
而曹文彦相对冷静些,扯下象征天师府弟子的腰牌亮出:“我们当真是天师府的。”
天师府的印花可是出了名的,贾地主凑近细瞧上边的纹路,还真是天师府。
“你若不欢迎,我们离开便是。”曹文彦沉声道。
“别别别呀。”
确认身份,贾地主想找人撒火的心瞬间泄了出去,他立马转换狗腿笑颜:“我先前是狗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天师府的贵客,失礼失礼。”
又转头命令:“诶诶诶!没看见是天师府的贵客吗?还举着棍子作甚,赶快放下,要用最热情洋溢的态度去为三位天师接风洗尘。”
这边,矛盾化解,全宅上下的家丁要为天师府的天师洗尘,贾地主笑眯眯地要领着天师离开。
那边,花研坐回榻上倚着脑袋,轻飘飘地冒出一句:“不是说要像供祖宗一样供着我吗?怎么现在就撂下祖宗了?”
闻言,贾地主僵硬着回过脑袋,对上姑娘闲散的神情时,冷汗不听话地冒了出来。
玩球,忘了这里还有个祖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