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约已经成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结契双修了。
直到这时,魔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日究竟做了些什么。
明明一开始是自己梦见裴仪真会在未来杀了自己,所以秉承着先下手为强的理念,自己占据先机,想要来杀死对方。但,先是自己错估了裴仪真的实力,未能及时提防,被人利用封印镇压,后来更是峰回路转,对方向自己提出了双修的邀请。
世事变化得过于迅速,魔龙一时之间竟无法适应这样的情况。
“所以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你打算何时结契双修?”魔龙沉思片刻,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原先蛰伏破封的盘算已被全然推翻,现在要做的就是和裴仪真结契双修,其他事留待解开无尽渊底的封印后再论。
出乎意料的是,魔龙没有得到回应。
龙首从水中探出,璨金色的眼瞳朝端坐在青石上的人望去。
裴仪真阖着眼眸,披着长发端坐在月下。她不言不语时显得神情分外沉静,宝相庄严,神姿高彻,看起来就是世人心中最为向往的神佛。
魔龙冷眼盯了她许久,直到裴仪真似有所感地睁开眼睛回望过来。
“你的情况似乎很是不妙,”魔龙慢吞吞地说道。
裴仪真仿佛并不在意它话中的试探似的,十分坦然地回应道:“我身受剧毒,命不久矣,除却与你合作外别无他法求生,这不是在方才便已说了明白的吗?”
她愈是坦然,魔龙的心中愈是摇摆不定。
裴仪真的伤势究竟严重到了何种地步?她是真的伤重到意识恍惚,还是说故作伪装来试探自己?
犹豫迟疑之际,魔龙再次听见了裴仪真的声音。
裴仪真的声音依旧轻柔,旁人无法从她的语调中判断话语的真实虚假与否。
魔龙亦是无法。
“方才你问我接下来如何?对我而言,结契双修之事,随时皆可,一切皆随你的方便。若你我识得的道侣长生契没有太大的出入,那么若要将结契的材料备齐,还需要一些时间。我这儿已有了十之八九的部分,余下几样,还需要你来补齐。毕竟我现下还需好生调息一段时间,以便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裴仪真轻声细语地说完这段话,藏在袖中的指尖轻轻一拨,空中便凝起一片光湖来。汇成这片光湖的是无数繁复的古篆,其中几道缺失材料所对应的名称则以红光特意凸显。
魔龙瞥过一眼,同自己记忆中的契约之法仔细对比,发觉数十万年过去,修士结道侣长生契的流程竟无丝毫更改。
它无心多言,略过此处,在自己的界印中仔细地搜寻。
裴仪真在说完后便再次合上了眼眸,专注地压制体内的毒源。
紫色的毒息凝作游龙,在血流中不断游走,所过之处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与痛楚相伴而生的一阵极端的灼热,烧得裴仪真神智恍惚。
那灼热在体内不断地堆积,以精气神为薪柴,一点一点地将裴仪真的元气带走。
与渐渐变得虚弱的道体相对应的是仍在不断加剧的痛楚,裴仪真几乎要被这痛楚钉死在原地,无法动弹、无法思考。
而她不能让这样的苦楚持续下去,否则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沉入水中的魔龙正清点着自己摆放出来的材料,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它从水中探出头来,看见裴仪真原本挺直的身躯此刻正倒伏在青石之上。
一只手掌遮住了半张面容,另一只手则支撑在青石上。浓稠、猩红、泛着不详紫意的血水从她的指间不断涌出,在她的指缝、掌间烧开一片炽热的火红。
那块熟悉的青石上已褪去了所有水汽,血水滴滴坠落,碎在尘间,渗入石心。历经许多岁月的顽石因那滴滴落泪一般的鲜血破碎龟裂,裂开的缝隙间涌出沉沉的云烟来。
魔龙还未想好该做些什么,只见原本伏在石上的人已抬起了头。明月流照在行经她的溪流中,也流淌在那苍白虚弱的眉眼间,生生将那张华艳面容描摹得清冷无情。
它的心底忽生一阵寒意。
纵使它先前并未表露过杀意,但见证她此刻这般屈辱模样的自己,又如何不会让裴仪真下定杀心?人族向来是如此凉薄无情的生灵,魔龙不敢相信这一族的品性。
裴仪真见它这般模样,便挺直了背脊,手掌在先前便已从脸上移开。
依然是那般美如仙露的声音,像是携着三月煦阳中的春风来此。
“何必这般惧我?按理来说,此刻优势在你,该恐惧的是我才对。”
魔龙被她问得身体一僵。
我,恐惧她?惧怕裴仪真!
这个被点明的事实让魔龙的心中生起一阵茫然,这柔软的茫然缠绕着它的心脏,而后慢条斯理地将其勒紧。
复杂的情绪在魔龙的眼中不断浮沉变换,裴仪真注视着它,神情沉静,目光渺远。
魔龙听见她轻缓的声音,如春风拂过耳畔。
“龙为万灵之君,魔为七情六欲之主。但为七情六欲役使的你,可还有君主之威。”
她的话语中并无嗤笑轻鄙之意,连疑问的语气都未有分毫,温温柔柔的,毫无棱角可言。可魔龙却觉得她字字如刀,冰冷锋锐,将它的骨血皮肉一一拆解,而后弃掷于地,似乎连再多一眼都不屑于施舍。
她以君主之称盖章魔龙,但其高傲睥睨之态,远胜过她口中的那位君主。
魔龙听见她温柔的语声,曼妙得犹如仙乐,牵引着它的心脏,掌控着血脉的起伏。
“时光磨损了你的修为,也令你的心志屈服了么?”
争斗间留下的苦楚忽然尽皆淡去了,唯有此言,令魔龙痛得仿佛被生生撕裂。
利齿“咯咯”碰撞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裴仪真听见它起伏不定的喘息,带着热气靠近了耳畔。
又是那样华美而凛冽的青年声音,语气中殊无情绪,“裴仪真,你当真是令我恐惧。”
它淡淡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裴仪真努力地支撑着身体,虚弱地笑了起来。
“我令你感到恐惧,那便是在你我的争斗中占了先机。魔龙,希望你能向我证明,自己还有与我合作的资本。”
魔龙仔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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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地端详着她,这一刻看到的再不是那个梦中的人影。
风月铸身,冰雪凝神,却心若魔化,令众生之心为之拨弄。
魔龙心想,人族何来如此幸运?此代竟生如此天骄。
身畔溪流叮咚,在明月清辉中不息流转。魔龙静静地倾听了许久,只觉心中那份浓烈的七情六欲也被这溪流冲淡了。
裴仪真在几乎统摄了神魂的痛苦中听见了它平静的声音,“我惧怕着你,你又何尝不是在忌惮着我?”
似乎应该被称之为笑的声音从耳畔流过,一阵辉煌的紫光在迷蒙的视野中倏然绽放,陌生的温热由远至近地靠近眼前。
浓艳的重紫在眼前热烈地铺展开来,天地间除此之外的所有色彩都被褫夺殆尽。那片紫色如烟雾般笼罩了周身,带着一阵温热,轻轻地落在了双肩。
裴仪真被一阵力道牵引着,近乎是跌落在了他的怀中。
墨色浓重如暗夜一般的长发带着风息落入身前,魔龙感受着那股带着奇异芬芳的温热,声音悱恻如呢喃燕语:“你已成了我的心魔,在化解心魔之前,我怎敢杀你?”
熟悉的湿润渗入幻化的法衣,在心口留下长长的、炽热的痛楚,魔龙听见她因疼痛而紊乱的心跳,伴着血气弥漫的话语响起。
“是啊,既成了心魔,那便必须保住我的性命,不然……不然你这一生魔障难消,此后修为怕是难以寸进了。”
细若游丝的声音似乎沾染了些许笑意,在靠近心口的地方响起。魔龙意外地没有感到愤怒,它……他的心中升起了一阵奇异的感觉来。
那感觉充盈在身躯之内,肉身在这种情绪中被浸泡得酸胀起来。
魔龙竟笑了起来。
因笑而生的颤动牵引着裴仪真的身躯一齐起伏,她感到头上被一阵温热抵住,那道华美的声音含着几乎可以被称之为喜悦的东西,陈述着这样的话语:“很好,很好,待得杀死你的那日,我一定会收获此生未曾有过的喜悦。”
不断涌出的鲜血流淌在两人严丝合缝的身躯之间,裴仪真浑身无力地倚靠在他的怀里,无边的困倦拉扯着意识,她在坠入昏沉的边际苦苦维持着平衡。
每一丝力量的积攒都是那样地费劲,裴仪真死死地咬紧下唇,平复着那阵因痛楚而生的颤抖,而后以与以往一般无二的平静语调回复了魔龙的话语。
魔龙听见她轻而弱的声音,被风吹得快要散去。
“在此之前,你便先领受我赠予你的恐惧。”
话音落,天地间一时寂静。
天地寂静,魔龙的心也与天地同频。
裴仪真已在他的怀中沉入了沉沉的昏暗里,魔龙抱着她,手臂轻轻摆弄,让她仰躺在他的臂弯当中。
他在月光下端详着那张深刻入骨的容颜,眉心微微蹙起,沉沉的迷思在这一刻将他包裹。他停驻在这段难得的光阴里,品尝着这份连睡梦都未曾赋予过他的平静。
夜风拂过水面,吹得紫衣雪裳交织相叠,长发于风中纠结缠绕,渐渐地难分彼此。
重逢的第一夜,就在这样的宁静中流淌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