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瑰色鸳盟
    很久很久之前的旧事在时隔多年后的如今,于裴仪真的梦中降临。

    那旧事隔着的时光十分遥远,遥远到她还只是凡尘间的一个小小孩童,困在玉京城四四方方的天幕下,只能从荒诞离奇的鬼神之事中窥见另外一个世界的影子。

    当时的王朝国姓为“赵”,后人在史书上为当朝天子写下的称呼是——厉帝。

    厉帝晚年昏庸,为寻长生大兴土木,一心宠幸佞臣,对几位号称当世真仙的江湖术士颇为尊崇。

    皇帝是极为荒谬的皇帝,他骄奢淫逸,唯我独尊,年轻时还有几分人主之相,待得年老,身体的虚弱以及对死亡的恐惧让他变得分外残忍多疑、嗜血冷酷。

    有此君王,实乃江山之大不幸。时年民生凋敝,百姓深陷水深火热当中,王朝已有末路之兆。各地民众揭竿而起,战事最危急之时,被后来者嗟叹功败垂成的秦王甚至已兵临了王都玉京。

    而仪太子的降生,却生生为这即将行至末路的王朝延续了几十年的气运。

    仪太子降生于兵凶战危之际,为安定军心,厉帝当即册封其为皇储。神异的是,诏令甫一降下,战事当即有了转机。裴大将军从东南及时回转王都,斩下秦王头颅,护住了赵氏皇族的尊荣。

    只是他护住了赵氏的尊荣,临了了却未能从赵氏那儿得来应有的尊荣。

    厉帝历经大难,非但未曾改过自新,为求长生变本加厉。仪太子的降生令他更加笃行天命,从此再未回转。

    百姓就在赵朝的暴政下继续苦捱了二三十年。幸运的是,皇帝虽是荒谬的皇帝,太子却是圣明的太子。

    仪太子性情温厚,文治武功无可挑剔,是真正心中有黎明苍生的人。

    可惜死得太早。

    他在朝堂上屡次为厉帝的无道之举悖逆皇父,最后被一纸密诏鸩杀于寝殿当中。当夜裴妃与夫同死,自焚于太子宫内,二人独女赵瑰鸳却因故在外,下落不明。

    太子死后,厉帝罢朝三日,自言爱子逝去,老父不胜哀毀,并诏令天下,寻回仪太子之女。

    秦瑰从先生的口中听完了这段还没来得及旧到该被扔进故纸堆中的旧事,唇边犹含微笑,心下却是兴致缺缺。

    她告别师长,挥退侍人,提着裙摆来到了窗前,在那棵听说年岁已有几百倍于她的大树前坐了下来。

    春日午后阳光和煦,不一会儿,她便在窗前昏昏睡去。

    巨木顶着阳光,投来阴影,为她遮蔽烈阳的同时,也将叶片落在她发间流光溢彩的步摇之上。

    此时的春风仍算十分强劲,吹得步摇不住摆动,也将她发间落叶簌簌吹下,吹到远处少女的手中。

    秦沅拾起那片如血染就的红叶,慢慢地直起身来,目光晦暗不明地看了眼窗前沉睡的少女。

    她的脸上闪过几分挣扎似的神色,而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

    决心已定,她踏入了秦瑰的房中,小心翼翼地将绒毯盖上了少女的肩头。

    一声低低的呢喃忽然在寂静的房中响起,秦沅被惊得屏住呼吸,过了好一会儿,室内都未再有其它动静。

    她这才悄悄地走上前去,发现少女缩在绒毯中的脸儿透着薄粉,正犹自睡得香甜。

    秦沅心中一软,她伸出手去,将窗户合拢,不让妹妹再继续顶着寒风入睡。

    恰恰在此时,她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异样,刚刚露出的笑容就那样凝固在了脸上。

    “父亲。”秦沅站在男人的面前,躬身问安。

    “阿沅,”秦家家主点了点头,伸手抚了抚下颚的长髯,望着龙血树另一端的窗户,声音低沉,“瑰儿最近如何?何先生的课学得怎样?”

    秦沅抿了抿唇,神情晦涩地说道:“阿瑰还是那般,平日的课完成得规规矩矩,只是依然爱听何先生讲那些鬼神之事。”

    秦家主皱了皱眉头,转过身去,长叹了一口气。

    “荒谬。”

    良久,他意味不明地道出了这样的两个字。奇异的是,话中既没有怒其不争,也不似漠不关心。

    那是很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着很复杂很复杂的情绪。

    秦沅垂下头去,不是很愿意再听。

    可秦家主还是再次开了口。

    “你三弟还是经常来找瑰儿玩吗?”

    秦沅眉心蹙起,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道:“三弟确实还是会时不时地来找阿瑰,阿瑰被他扰得连课都缺了几堂。只是她性子好,没来向爹您告状。”

    听完这话,秦家主好似没听出秦沅话中的指责一般。他微微笑了笑,看着窗边,目光悠远地说道:“幼童天性,不打紧。既然瑰儿没说,想必心中也是欢喜乐意的,日后还是让他们兄妹两个好生亲近亲近。”

    此时春风过境,吹起他飘荡的儒衫,将这名俊雅的中年名士衬得更为风流。

    秦沅看着面前名为父亲的男人,胸中忽然升起一股炽热的闷气来。

    她张口欲言,想说阿瑰今年才七岁,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

    但她清楚这话说出口没有任何用处,相反还会触怒父亲,日后他或许再不会让自己接触阿瑰。

    秦沅闭了闭眼,还是选择了沉默。

    父女两人还在进行着各怀心思的对话,在院内另一端的窗里,少女含着浅笑,把玩着手中的步摇。一隅青丝失了束缚,从她的额角跌落,轻轻地贴在她粉若云霞的腮边。

    窗外依稀传来零碎的字句。

    “……十五,庙会……一起。”

    少女的眉间泛起一丝倦意,她将手臂慢慢地摊在案上,稚嫩的脸庞轻轻地伏了下去,长睫合拢,似乎又沉入了睡梦当中。

    大赵王朝覆灭的十二年前,玉京仍然沉醉在纸醉金迷的胭脂香里。

    淮河之畔河灯盏盏,与天上星辰交相辉映,恰似少女裙裾间点点璀璨明珠。

    秦瑰被长姐牵着手,向远处几位姑娘所在的楼上打了声招呼。

    “咳咳,瑰妹妹,这是不对的,”秦家三弟看见她的举动,老古板似地纠正她,“师长们说过,女子应矜持自爱,不可做轻浮之态。”

    说话说来实在扫兴,秦沅听了已皱紧了眉头,秦瑰却没生气。她打小就是这样的好性子。

    她笑起来的模样温柔又明亮,如仙露如明珠一般,似乎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汇聚在了她的身上,即使面笼轻纱,也遮不住那份过早显露出的美丽。

    “那么此话出处为何?是何人首次提及……阿湛可能为我寻来答案?”

    秦湛只觉得她的眼睛实在太亮,看过她的眼睛,连天上的星星都显得黯淡了。

    他认真地思考起了她的问题,决心要让她见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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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渊博学识。

    “瑰妹妹,你让我好好想想,我一定会给你找到正确答案的。”秦湛激动得脸都红了。

    死脑筋的秦湛在一旁苦思冥想,秦瑰便再懒得应付他。她踮起脚来,噙着笑意看向了掩在万紫千红后的那一袭青衫。

    那人对上她的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又好似想到了些什么,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了下去。

    坐在他身旁的少男少女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面面相觑,惊疑地问道:“师叔祖,可是那边又闹出了什么动静?可要修书回宗,知会掌门师尊?”

    背对着夜色下的漫天烟火,何不语转过头来,温声安抚了两位后辈。

    “并非那处有了动静,只是我心中有一桩难事悬而未决,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身旁的两个弟子再次对视,彼此目光中皆是浓浓的疑惑。

    少女说:“师叔祖向来果决利落,此事莫非牵扯甚广,以至于须得再三小心?”

    少男道:“还是说此事于公分明,于私却难以裁断?”

    何不语听他俩左一言右一语地猜想,脸上不由露出浅浅的微笑来。

    只是心中仍是为难,此事又不好与他人言说,只好按捺下来。

    他温声道:“无需多思,且让我再看些时候。”

    青年样貌的道人再次转头,这时,那仙露明珠一般的少女已在兄姐的陪伴下离去了。

    天子脚下,玉京繁华,在史书上留下了颇为秾艳的一笔。

    那日秦瑰堪堪净过双手,侍人已将香息燃起,墨砚笔洗等物什在案上依次摆开,正待她随意取用。

    这时院门处忽然发出惊天巨响,庭中巨木因此簌簌落下叶来。漫天飞舞的红叶中,一队披坚执锐的兵士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为首一人约三十年华,容颜华艳,色如春晓,本是浊世佳公子的样貌,身畔却如携烽烟血火,看见他,就好似看着一场战争迫近眼前。

    他来到她的面前,单膝跪地,目光灼灼,好似塞外硝烟吹过千山万水,化作杨柳春风。

    “微臣裴不染,见过郡主。”

    血一样的叶随风悠悠坠落,落在少女发间的步摇上,也划过她稚嫩的眉眼间。

    她未做言语,长睫垂下,轻轻地低下头去,见红叶落到了墨砚里头,在她的衣上溅开一片污色来。

    旧衣已不能再继续待在身上了。

    她褪去那身闲适的贵女衣衫,穿上曾经最为习惯的宫装锦绣,随着那自称舅父的将军登上城楼,眺望玉京城的至高处。

    舅父在她面前声音恭敬地说:“郡主,微臣的父亲在临终前告诉微臣,这大赵的江山,还需交在赵氏子的手中。您是仪太子与太子妃留下的唯一血脉,当今无德,唯有您有资格替天下选定新主。”

    再一次被唤作赵瑰鸳的少女看着被笼罩在昏蒙天幕下的玉京,面上殊无情绪。长风从遥远的地方路过她的鬓间,似乎也将硝烟血火的气息隔着漫长距离送来。

    少女摘下鬓边步摇,不言不语地把玩着。

    裴不染看不出这小小少女的心思,只听她轻轻柔柔地唤了他一声“舅父”。

    她未曾回答他的话语,而裴不染也未曾逼迫她。

    他牵着这位赵氏皇族的璀璨明珠走下长阶,不紧不慢,如同执掌着号令天下的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