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向南,车上南宫亦书闭眼静坐,回到这个世界已有半月,发生和遇到的事情太多,太杂乱,南宫亦书打算好好整理下自己的思绪。
但总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让她难以沉下心来。
“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南宫亦书语气淡淡道。
轻微虚弱的轻笑声入耳:“外表清冷出尘,怎么性子如此暴戾,话语里满是针芒。”
巫师淮没有否认自己在看她,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剜我的眼珠不就是剜你自己的。”巫师淮突然凑近南宫亦书,眼睛紧盯着她,一寸一寸扫过南宫亦书的脸,从眉毛一路向下到下巴。
论相貌,巫师淮承认南宫亦书很美,但比不上妖族那些绝色美人,就是眉眼带着的些许英气,倒是不一样的飒爽。
南宫亦书能够感受到对方的鼻息,很轻,巫师淮的话更轻:“你当真狠心。”
闻言,南宫亦书便是一掌。巫师淮像是算好了一般,同一时间向后退去,与南宫亦书的手掌擦身而过。
“果然狠心。”
南宫亦书掀起眼皮,只是稍微抬眸看了眼马车里随意坐着的巫师淮,说:“多谢夸奖!”
下一秒,巫师淮就从马车里飞了出去。
好在巫师淮身手敏捷,抓住一旁的树枝才没有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巫师淮胸口一阵阵地疼,靠着树缓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远去的马车。
这女人踹人上瘾了吧,不就说了几句,下手也太狠了。
这种情况在这几日里已经出现过太多次,车夫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往日他还会问一句,是否需要停下来等那位公子,毕竟怎么看对方都不像是身体康健之人,也不知道身体受不受得住。
但每次身后马车里的姑娘都说不用。
车夫也不好再说什么。
车夫先前还担心那位病弱公子会跟不上他们,没想到第二日对方就又出现在他们面前,并且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真是奇怪的人。
不,两个都是怪人。
南宫亦书问道:“大概还有几日到万兮城?”
车夫回道:“最多再有两日。”
南宫亦书掀开车帷,日光逐渐暗淡,暮色笼罩越来越近,说道:“前面可有客栈?”
“前面不远处应当是有一家客栈。”
南宫亦书说:“天色渐晚,我们先歇歇脚,明日再行赶路。”
南宫亦书倒是无所谓,但总得给那病秧子跟上来的时间。
“好嘞。”车夫车夫缰绳一扯,车轮滚滚扬起黄尘。
马车内少了一人,瞬间安静不少,南宫亦书继续闭眼静坐。
这几日巫师淮没有一日是安宁的,不搞出点什么事来浑身难受,也怪不得南宫亦书好心得让他出去吹吹风,冷静冷静。
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稳。
南宫亦书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向牌匾:乡野客栈。
名字倒是简单直接。
推开门进去,院子不算大。一眼看过去,十几个剑修,看穿着应当是散修。
听见院门的声音,都转过头看着南宫亦书,神色各异。
其中一人说道:“这间客栈满了,要住宿另寻他处。”
南宫亦书懒得搭理和猜测他们目光中的含义,无视掉那人的话,走到一个空位子坐下。
刚一落座,面前空位就有人坐下,那人穿着华丽,与其他人格格不入,怎么看都不像是习剑的,倒像是散钱童子,把身家都穿在身上了。
那人一脸探究问:“喂,你也是剑修?师出何处?”
南宫亦书拿起手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将杯子放到嘴边,喝了一口。
秦荣生于富贵人家,从小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以对剑道之术只得皮毛,未得真功夫。
偏偏又是个极其招摇的性子,见谁都想切磋一番。很多人碍于他的钱财多会让着他,这也让他越来越自大,自认为剑术了不得。
这不,听说茗灵大会天下修士皆往,于是包揽这些散修所有花销也要让他们带自己一同前往。
人傻钱多,散修们何乐而不为呢?
因为有钱,秦荣哪次出门不是被人簇拥着讨好着,偏偏今天一连碰到两个硬茬。见对方不搭理自己,秦荣恼羞成怒拍桌而起:“问你话呢?聋子吗?”
南宫亦书手指轻轻摩挲着杯面,眼底幽暗:“跟你有关系吗?”
“你……”秦荣脸上挂不住,提高嗓门说,“这家店被我包了,你只要与我比试一番,我便让你住。”
然后拔出剑,一副应战之态。南宫亦书就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划过嘲弄,藐视着对方。
四周鸦雀无声,他们都是同秦荣一个地方出来的,秦荣的性子他们太过了解,不与人比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有人都为这位女子捏了一把汗。
南宫亦书瞄了眼秦荣微微抖动的手,快速出手击中他的手肘,手中的剑随着动作收入剑鞘中。
“剑都握不稳,还有脸与人比试,可笑。”
不算失去记忆的五年,南宫亦书习剑满打满算十二年,遇到过大大小小的对手不计其数,还是第一次遇到连剑都拿不稳的。
就这样也配自称剑修,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脸和傲气。
钱财吗?
要论钱财,柳潭比他应该绰绰有余,怎么不见柳潭这副德行。
气氛凝固,所有人默默转回头去,不再关注他们。
在这时,屋子里走下一个人,南宫亦书与那人目光相接,皆是微怔。
见那人走过来,秦荣立刻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这就是他今日碰到的第一个硬茬。
秦荣原本只想同他比试比试,谁知三招之内对方剑未出鞘,自己就败北了。
然后那人还给自己塞了几块碎银子:“我不占人便宜,既然客栈被你包下,这就当是今晚的住宿费。”
秦荣瞅着那碎银子久久没有动静,等他反应过来,在心里狂嚎:他秦荣,居然,被人塞钱了!!!
秦荣刚想追上去,对方啪地一声将门给关上了,险些没拍他脸上。
秦荣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最后只好把火气憋了下去。欺软怕硬,说的就是他。
待他好不容易把自己哄好,谁曾想又来了一位?
貌似这两人还互相认识……
修士走到秦荣刚刚的位子上,看向南宫亦书问:“我方便坐这里吗?”
南宫亦书视线随意扫过,只有自己面前有空位,见对方没有冒犯之意,最后点头。
修士坐下后给自己添了杯茶水,说:“上一次匆忙,未来得及介绍,在下戚逐人。”
“南宫……亦书。”
南宫亦书原本打算用个化名,但转念一想,无论是五岁之前还是在另一个世界的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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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己都是南宫亦书。
十二年,许多人应该都忘记了或者不曾记得这个名字,而这一次,她会让所有人记住南宫亦书的名字。
戚逐人闻言瞳孔微动:“长珋南宫家?”
“怎么,南宫这个姓氏只能出自长珋南宫?旁人用不得?”南宫亦书虽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无意冒犯,只是较为少见。”
“没事,以后会常见的。”南宫亦书意味深长。
“莲花洞窟里的那些小妖你们最后怎么处理的?”
戚逐人声音平稳而有力,徐徐道来:“假冒河神娶亲一事是那蝎妖起头,现蝎妖已死,那些小妖们群龙无首,有几个想要为蝎妖报仇,担心他们再惹出事端,便将其封印在莲花洞窟中。”
“那些姑娘也被送回了家。”戚逐人说着神情有些惋惜,“张家姑娘的母亲病重,听说河神娶亲一事后悲痛离世,父亲也不知道在哪儿得知蝎妖的路线,趁蝎妖上岸的时候找了上去,结果被扔入水中淹死,就连六岁的孩子也没有放过。张姑娘醒来后,发现家里只剩下自己,最后承受不住崩溃了。”
听罢,南宫亦书放在茶杯上的手也是一紧。只知道后佴假扮河神骗人,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一个故事,也难怪在莲花洞窟时戚逐人将他一剑穿心。
确实是便宜他了。
周围的人都竖着耳朵听着他们对话,但都没有太过明目张胆。南宫亦书瞥了眼,唯有秦荣鬼鬼祟祟地瞄着这边,整个眼睛都快要长在戚逐人背后。
一般修士聚集,都会有大事……
“你们这是赶着去何处?”南宫亦书问道。
戚逐人回道:“前往万兮云岭,参加茗灵大会。”
“茗灵大会?”
“茗灵大会每三年举行一次,天下修士皆往,一来能够结识不同门派家族的人士,二来也为目睹创器灵阁中的各大灵器。若是幸运,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件与自己契合的灵器。”
创器灵阁……
南宫亦书不语,纤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杯子,表情淡淡。
戚逐人见此端起水喝着,一时没人开口,两人之间安静下来。戚逐人刚将杯子放下,又见面前之人望向自己。
“不知能否同行?”
戚逐人过了好半晌,才慢慢开口:“南宫姑娘也去茗灵大会?”
“寻剑。”南宫亦书也没隐瞒,“原本打算先去万兮城,现在看来不需要再麻烦。”
刚刚戚逐人观察过南宫亦书,从出手到剑入鞘动作迅速一气呵成,应该也是习剑多年。一直以来戚逐人都是一人,离开师门之前被师兄弟不喜,离开师门之后也习惯了一人,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与他结伴。
“……既前往一处,结伴同行未尝不可。”
“多谢。”南宫亦书说着起身朝外走去,路过秦荣时微微顿足,秦荣有所察觉立刻扭头看向别处。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南宫亦书身上,只听她说:“既然跟上来了,别忘了把茶水钱给了。”
说完不疾不徐地迈步离去。
两声“咚咚”声将众人的目光从南宫亦书背后拉回,就见她坐过的位置上凭空多了两块碎银子,在桌上滚了滚,最后停下。
南宫亦书走后,戚逐人也进了屋子。
院子里又热闹起来。
“这……碎银子是从哪儿来的?你们看清楚了吗?”秦荣问。
众人皆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