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南宫亦书登上马车,还未掀开车帷,马车里一道张扬的笑声传来,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南宫亦书进入马车坐下,身子向后靠了靠,“倒是比先前快了不少,还以为至少得明日才能跟上。”
“身为可移动的钱袋子,自然得有眼力见,在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我出现得可还及时?”
巫师淮随意靠着窗,一只胳膊放在支起的膝盖上,手里把玩着两把弯刀,微微偏着头,笑眼盈盈,恣意张扬却也掩盖不住身体的弱不禁风。
南宫亦书的目光锁定在他手上的弯刀,刀身通体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芒,薄如蝉翼,刀刃锋利非常,呈现出一抹似血的红色,与刀尖镶嵌的红宝石相连,冰冷而邪魅。
巫师淮注意到南宫亦书盯着自己手里弯刀的眼眸泛着波光,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极美的弧度,眼眸明亮,配上眼角的红痣,勾魂夺魄。
“说起来它与你还挺有缘。”巫师淮目光直直地看着南宫亦书,冲着她漫不经心地笑,“第一次见血还是因为你呢。”
面对巫师淮直勾勾地眼神,南宫亦书没有躲闪,依旧平静如潭,无波无纹。她自然是不会忘,这正是自己脖子上伤痕的罪魁祸首。
两人对视着,从彼此的眼睛中能够看清自己。
南宫亦书抬起眸子,掩下眼底的波动,扬唇一笑:“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又从何处知晓是第一次?”
“重要吗?”巫师淮弯唇轻笑,手指轻动,弯刀从手上消失。“在我的记忆里是第一次就行。”
“这般诡魅的弯刀,小心被反噬。”
巫师淮挑眉,打趣道:“担忧我?”
“我是怕你连累我。”
“那你可得对人家好点儿。我的身子骨本就弱,经不起一丁点儿折腾,要是哪天这副身子受不住了,连累到你陪我一起……就不好了。那样我得内疚死。”
巫师淮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苍白病态脸,说着轻咳几声,连带着眼尾微微泛红,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若不是南宫亦书与他相处这几日,太过了解他心里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还真会被他这副样子给欺骗。
南宫亦书目露嫌恶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可真会装,当半妖真是委屈他了,合该去做戏子。
还经不起折腾,这么久也没见他这副骨头架子塌了。
南宫亦书嘴角含笑:“放心,真到了那一天,我就算割了这印纹,也不会让你有内疚的机会的。”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比那两把弯刀还要锋利无情。
巫师淮一听,垂下眼帘,捂着摇头胸口轻啧,孤寂又脆弱:“这样也好……”
好恶毒!好无情!!好没良心!!!
见巫师淮越发来劲,南宫亦书侧头看向另一边,眼不见为净。
车夫在客栈没有见到南宫亦书,回到车边喊道:“南宫姑娘?”
南宫亦书掀开车帷:“何事?”
“不是说在客栈休息吗,为何出来了?”
南宫亦书随口说:“客栈已被人包下,我们在马车休息一夜便好。”
“好。”车夫也只是个驾车的,雇主作何打算自己也管不着,只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
马车里沉默了一会儿,一声突兀的笑声响起,越来越大。
车夫一脸茫然,听声音是那位体弱公子,可……这么快就跟上来了?但他也不敢问,只当没有听见。
南宫亦书不去看巫师淮,也知道他现在是副什么模样。
巫师淮两个肩膀都在抖动:“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你为何不住客栈?你已经胜了那人,若真的住下他也不敢说什么。所以,真的是你说的原因吗?还是说……你怕这个客栈会吃人?”
南宫亦书转过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巫师淮,想要从他神情中看出破绽。
从两人相识以来,巫师淮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慵懒散漫的姿态,看似无所谓,实则戒备十足。
南宫亦书眉眼间掠过一丝不悦:“你察觉到了什么?”
“嗯?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巫师淮舒了口气,“我被人半路扔下,好不容易跟上来,连客栈都没进去,上哪儿去察觉什么异常。”
巫师淮微扬起嘴角犹如一只与猎人周旋的狐狸,赤裸裸地展示着眼中的狡猾心机,危险却又引人一步步踏进去。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又何来你口中的异常?”
巫师淮的话南宫亦书是不信的,从他的神情中南宫亦书确信他也察觉到这个客栈有问题。整个客栈死气太重,哪怕院中十多名修士也依旧藏不住那死气。
死气与阴气相似,阴气来自于人,而死气则来自于妖。妖死后怨气久久不散,困在原地,经过多年便化成了死气。
怨气越重,留下的死气也就越危险。
巫师淮想了想说:“荒山野岭,一处死气较重的客栈,其实也算不得是异常。”
南宫亦书不带表情地说:“不算异常,但也绝对不正常。”
这点巫师淮倒是赞同。
“哎,你不打算提醒一下客栈里的那些人?”
院子里热闹非凡,笑声和谈话声交织在一起,如火浪一圈一圈朝四周传去。
巫师淮仰着下巴:“他们可不像有所察觉的样子。”
南宫亦书想起桌子上戚逐人写下的“妖”字说:“有人注意到了。”
“那位道袍?你倒是信他……”
南宫亦书沉默片刻问道:“你何时变得这么好心,还会在乎他们?”
南宫亦书眼里闪烁着淡淡的诧异与好奇,像是一把锐利的剑,让巫师淮无处躲藏。
不过巫师淮也没打算藏,语速悠悠说:“不是我在乎他们,是你。同为剑修,按你们人族的话来说怎么也算半个道友不是吗?”
“你觉得这套说辞我会信吗?”
南宫亦书不仅不信,还对巫师淮产生了强烈的怀疑,甚至有那么一刻怀疑这间客栈与他有关。
在南宫亦书凝聚着冰霜的眼神中,巫师淮无奈说道:“我虽然不清楚这间客栈发生过什么,但死气如此重,可想而知曾经生活在这里的妖死后怨气有多大,里面那些人若是不小心招惹到,遭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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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气攻击,未必是它的对手。”
“当然,今夜相安无事自然最好,我可不想因为这么一个乡野客栈耽误我们的行程。”
南宫亦书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饶有兴致地看着巫师淮说:“你还会怕耽误行程?”也不知道这一路上是谁三两天里就要弄出点动静,不然浑身刺挠,也没见他怕耽误行程。
“若是今夜那群人的运气真的那么差,招惹了死气被缠住,必定会是一场大战。你又打算与那个道袍结伴同行,到时候必然会出手,你一出手,我不就也不用休息了。”
巫师淮侧头看向南宫亦书,带着指责的意味道:“你明知道我的身体不比你们,每晚的休息是极其重要的。如果得不到很好的休息,病情说不定会加重。”
又来了……
如若不是看着他那张毫无血气的脸,南宫亦书都快忘了原来他还是个病秧子。
不过这一路上,南宫亦书确实也没把他看作病秧子,下手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南宫亦书冷哼一声:“病情?失忆吗?未曾听说失忆还会加重的。”
“……不会加重也会影响恢复。”巫师淮不管体弱还是失忆,顺着南宫亦书的话说。
“那你还是适合在莲花座幻境虚象里生活,根本就不会有这些烦恼,多好。”
巫师淮:“……”
巫师淮闭眼扭头,不再言语。马车里安静下来,客栈里的声音也渐渐停下来。
南宫亦书看向窗外,大地被笼罩在无限黑暗中,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客栈门前两盏昏暗的灯笼在风中晃了晃,火烛闪烁着,在风中坚韧地燃烧着……
清晨,巫师淮正无所事事地靠在一旁的树上,见南宫亦书从马车上下来,挑眉说道:“看来他们的运气确实不错。”
昨夜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
南宫亦书道:“你好像挺遗憾的。”
“我是在替他们高兴。”
南宫亦书没有回应,走到车夫面前说:“就送到这里吧,你可以回默云城了。这几日多谢。”
“这……可是家主说了送姑娘去万兮城,现在还没到,我怎么能回去?”
“后面我已有安排。”
车夫看了南宫亦书一眼,又看向巫师淮,最后只好说:“那……祝愿姑娘平安顺遂,得偿所愿。在下先离开了。”
说完,车夫整理好物品驾车离开。
“走吧。”南宫亦书转身朝客栈走去。
巫师淮跟在后面。
南宫亦书突然问:“昨夜休息得如何?病情可有加重?”
“我的运气也很不错,一夜无梦。”
南宫亦书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他说:“确定不是一夜未眠?”
两人目光接触,巫师淮坦坦荡荡一笑,少见的没有反驳。
南宫亦书也没再追问,因为她昨夜也失了眠。
刚走到客栈门口,门就从里面打开,戚逐人走了出来。
戚逐人见到他们两人丝毫不惊讶,只说道:“可以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