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似是听进了他的问话,小团子的表情从悲伤渐渐变成了茫然,“不、不知道……”
谢无恙低头看她的目光带上了些许怜悯,看来这孩子是当真不知道生父的名字。
“凉七放心,窝一定,会……找到,找到功……功……”
小团子捏紧拳头,仿佛在轻声起誓着什么,然而话还未说完,头一歪,沉沉地睡去了。
谢无恙摇摇头,帮她塞好被角,旋即起身出了寝殿。
……
糜月悠悠转醒时,隐约听到旁边似乎有人在讲话。
“原来,月月还真的是师叔的……可是我怎么感觉她长得也不像师叔啊?”
“女大十八变,等长开了就像了。”
“这小不点也是倒霉,吃盘炒菌子也能中毒,苦命的娃……”
什么像不像的?他们在说些什么?
糜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抢先映入眼帘的,是程令飞那张放大的脸。
“小不点,你终于醒啦?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他比出两根手指,“两天一夜!”
夏沥把程令飞无情推开,过去把她扶起来,“月月,要喝点水么?”
糜月扶着仍有些眩晕的脑袋,感受到嗓子里的干涩,点点头。
同时脑子在困难地转动,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中招的会是她自己?
她不过是嗦了下筷子头啊。
薛紫烟调制的这迷魂散竟然这么厉害?
不对不对……她现在是小孩身体,放在以前,这迷魂散要想迷晕自己,得要能迷晕一头牛的计量才行,可现在,她功力全失,只用一粒米就能把她轻易放倒。
大意了。
糜月心下懊悔不迭,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被她搞砸了。
“小不点,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程令飞将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拿出来,将一只丑丑旧旧的布娃娃递到她面前,“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娃娃,送你了。喜欢不喜欢?”
程令飞说着都觉得她可怜,娘亲不要她,被师叔领回宗里,但宗门里都是大她好多的哥哥姐姐,没有同龄的小孩子陪她玩,只能自己跑去山上摘蘑菇玩,结果还把自己吃中毒了。
“……”
糜月和丑娃娃默默对视片刻后,佯装惊喜,双手接过,挤出笑容来,“喜欢,太喜欢啦。”
“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师姐还说给你买流星锤玩,我说哪有小女孩玩那个的?”
夏沥双颊微红,尴尬地清咳一声。
糜月:“……”
她还不如要流星锤,起码关键时候还能防身呢。
糜月刚清醒过来,只能用些清淡点的饮食。
夏沥和程令飞看着她喝完了一碗莲子碧粳粥,夏沥低声问糜月:“月月,需不需要我帮你沐浴,擦洗一下身子?”
她在床上晕了两天一夜,身上出的汗湿了又干,总要擦洗一下才舒服。
隐剑宗里大都是男性侍从,照顾起她,到底是多有不便。
“不用,我自己会洗,平时都是我自己洗的。”
糜月连连摆手。
“那我帮你梳梳头发?”
夏沥看着小姑娘已然歪掉的小发包,虽然她也不太擅长这些,但她可以帮她梳和自己同款的高马尾。
“这个我也会,娘亲教过我。”
糜月小手十指飞动,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散落的头发窝成了小花苞,朝她甜甜一笑,露出颊边浅浅的梨涡。
“好了,不必麻烦姐姐。”
夏沥看着乖巧懂事的小团子,藏在袖中的手指紧握。
太可爱了,好想亲一口!
夏沥压下这个古怪的念头,不自然地清咳两声。
程令飞毫不留情地揭穿她:“师姐,你方才是不是偷笑来着?怪渗人的。”
换来夏沥毫不留情地一脚。
糜月心不在焉地小口喝粥,环顾殿内,只有夏沥和单方面挨揍的程令飞俩人,不见谢无恙的身影。
顿时想起来,她中毒昏迷前,正在和谢无恙在暖阁用膳,所以是他把自己送回来的?
她中毒后,没有乱说什么吧?
“你们师叔呢?”糜月有点忐忑地问。
程令飞挠挠脸颊:“师叔他好像出门了。”
……
“师叔,您怎么来了?”
负责值守藏经阁的小弟子正在低头整理案集,乍见到谢无恙来,一脸的惊讶,险些连手里的笔都没拿稳。
悬海阁的藏书不比藏经阁里的少,被誉为是小藏经阁,倒是鲜少见谢无恙来这里。
“来找本书。”谢无恙淡声道。
“书名叫什么?我去替师叔取来。”小弟子殷勤道。
“不必了。”
谢无恙犹自走进藏经阁内,视线扫过一排排的书架,一目十行地梭巡。
藏经阁里的藏书众多,普通弟子怕是逛上三天三夜都逛不完,但谢无恙对这里很熟悉,很快就在角落处找到了堆积着目标书籍的书架。
他抽出了其中一本落满了灰尘的书,一个净尘术下去,拂去了上面沾染的尘埃。
谢无恙拿着书,去柜台处登记。
小弟子低头双手接过谢无恙递来的书,心中格外好奇,能让师叔专门跑一趟藏经阁借阅的书,那得是多有名的文豪巨擘写得传世秘籍啊。
直到封皮亮闪闪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单亲男修育儿指南》,无名氏箸。
“……”
小弟子不敢露出异样的神色,下笔飞快,继而目不斜视地将书递还给他,恭谨道:“师叔,登记好了,您慢走。”
谢无恙刚走,弟子们抑制不住地交头接耳,低声八卦,平日安静的藏书阁瞬间嘈杂如菜市场。
“我的天,原来,那传言竟是真的?”
“本来就是真的,我说了你还不信,我上回上剑道课就见过那小姑娘,长得跟师叔那叫一个神似。”
“我就说烬花宫的女修很渣吧,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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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不说,连孩子都不养,师叔实在太可怜了。”
“难怪觉得师叔方才的背影伟岸高大中,又透着些凄凉孤寂……”
“难道位及剑尊,也逃脱不了被女人玩弄的命运吗,那我练这剑还有何用!”
“话不能这么说,人欲乃是天道,咱们修得是剑道,又不是无情道。”
“师叔他平日看着清冷雅正,没想到会喜欢烬花宫主那种类型?”
“自古妖女配剑修嘛,这都是前辈们的前车之鉴,诚不欺我……”
弟子间流传的八卦如奔腾的野马,越传越盛,越传越偏。
……
糜月觉得给谢无恙下毒结果把自己毒晕的这件事,是个小小的意外。
但绝对是她做妖女史上最丢脸的一件。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吃蘑菇了。
而她计划借菌子给谢无恙下毒这件事也彻底破碎,因为在得知她中毒后,膳堂已然把清炒菌子这道菜彻底踢出了菜单,再也不供应了。
如果不是出了那一丢丢的意外,糜月觉得这计划真是天衣无缝。
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遗憾错失良机……
还有什么办法能从谢无恙的嘴里撬出蛟龙的事呢?
糜月发愁得紧,手里拿着一块核桃酥饼,心不在焉地啃着。
这核桃酥饼据说是膳房里新招来的厨子做的,做得味道勉勉强强,远没有她娘亲做得好吃,她娘亲做的核桃酥饼永远是最好吃的,后来她又请过很多大厨,都没有复刻出来。
于是小小的人儿支着下巴,在桌边啃饼皱眉沉思的模样,更显得闷闷不乐。
“你以前在烬花宫,平日都喜欢做什么?”
谢无恙似是觉得暖阁里的氛围有些安静,开口同她闲聊。
糜月思绪被他带跑,想了想,她在烬花宫时平日除了修炼,还喜欢去城里买买买,或者就是带着一票弟子们,跑去各大宗门干架搞事情抢宝贝,当然她们搞隐剑宗的次数是最多的。
但她肯定不能这么答。
小孩子平日的都会做什么?她小时候喜欢玩什么来着?
糜月一边认真回忆,一边说:“唔……夏天喜欢溪边玩水捉鱼,冬天就堆雪人打雪仗什么的。”
琼山几乎四季如春,下雪对于琼山来说,是件稀罕事,平均两三年才能遇上一回,小时候每每遇见下雪,她都开心坏了,娘亲和副宫主们会轮番带她着玩雪。
至于溪水,就是谢无恙捡到她的那条小溪,是从琼山上流下来的,水很清,溪鱼的味道很鲜美。
“嗯,我知道了。”谢无恙合上手中的书卷,若有所思。
?
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
糜月心下狐疑,直到两刻钟后——
她站在一望无际的海岸边,波涛汹涌的海浪拍打着她脚下的礁石,溅起点点白沫,海风刮得她娇嫩的脸蛋子隐隐生疼。
小小的脸上写着大大的懵逼。
谢无恙带她来这儿,是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