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冬日,上京大雪,满目皆白。温言川在回府的路上让一只野猫劫了道。具体表现为翻着肚皮躺在马车前面不走,一副赖上他的架势。
想来是雪太大找不到食物,蹭吃蹭喝来了。
温言川将它带回了府,好吃好喝伺候着。第二日天色放晴,这只猫便跳墙走了。
到底是野猫,养不熟的。对于它这种用完就扔的行为,温言川并未放在心上。谁承想过了四日,它自己又瘪着肚子回来了。
温言川又喂了它,并给它取了个名字,大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任性又傲慢,可不就是大爷。
这位猫大爷将温言川当成了临时补给点,挨饿了就来找他。有时会在府上待上两三日,有时吃饱就走。
当屋檐雪融化成春水,温言川将大爷拴上了。因为春天了,大爷不会挨饿了,再跑了就不会回来了。
温言川想让大爷成为他的猫,想着栓一栓就好了,等不跑了就放开它。
怕勒着大爷,温言川没舍得栓太紧。大爷挣脱了绳套,趁温言川去刑部当值时逃出了府。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温言川不止一次猜想,大爷逃走时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对他很失望?
而现在,人形大爷正坐在房顶上看着他。
不同的是,猫大爷来是为了填饱肚子,这位人形大爷来去全凭心情。
温言川能说“你当这里是你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自然不能。
不强留,不驱赶。随他来,随他去。这是温言川从猫大爷那里得到的宝贵经验,放在姓萧名彻的人形大爷身上同样适用。
温言川仰头冲房顶的萧彻道:“王爷来的正好,我有事想请王爷帮忙。”
萧彻身轻如燕地落到温言川跟前,饶有兴趣:“何事?”
温言川:“我想请王爷帮我在醉花楼问问轩王的死因,越快越好。”
二十多年前的事,想查也无从查起。而且万一真有蹊跷,恐怕也是皇室秘辛,不是那么好查的。
“怎么不自己问?”
“我没钱。”温言川理直气壮,“此条消息应当价值连城。我月俸不过二十两银子,还要给府上的人发月银。”
萧彻挑眉道:“子昭跟我越来越不客气了。”
温言川不置可否。
“为何突然打探此事?”
温言川将白日里同温鸿的聊天告诉了萧彻。萧彻听完沉默半晌:“若是死因没问题呢?”
温言川抬眸:“那就看王爷舍不舍得买消息的钱打水漂了。”
萧彻笑了声:“身外之物,有何舍不得。”
“如此便多谢王爷。”温言川语气随意,“我要歇息了,王爷自便。”
说完,温言川没去理会萧彻的反应,径直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屋里掌了灯,窗户上映出温言川的灯影。外袍脱掉后,那截腰更细了。取下玉簪和发带,及腰的青丝如瀑般散落下来。
萧彻站在外面,两只眼睛盯着看。头一次觉得黑咕隆咚的影子也能如此赏心悦目。
-
夜里,温言川被敲门声吵醒,迷迷糊糊问:“怎么了?”
门外响起刘伯的声音:“公子,宫里头来人了。”
漏夜前来,难道是皇上薨了?!
温言川猛地从床上坐起,睡意散了个干干净净。穿衣束发,快步赶到正堂,看到来人是孙公公后,一颗心直接提到嗓子眼。
孙公公:“温大人莫慌,皇上一切尚好。皇上请温大人入宫一趟。”
听到此话的温言川松了半口气,剩下半口还提着。大晚上召他入宫,绝非小事。
上了马车,孙公公面色凝重道:“太子殿下遇刺了。好在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
温言川做了心理准备,但明显准备的不够。好半天才回过神:“刺客可抓到了?”
孙公公摇头:“刺客假扮太监混进宫,见刺杀失败,当场服毒自尽,什么都没查出来。若非太子殿下起夜,发现殿内进了刺客及时喊了人,怕是就……”
怕是就在熟睡时让人取了性命。
入宫后,温言川与孙公公直奔长明宫。到了正殿门口,孙公公先进去通报:“皇上,温大人来了。”
得到允许后,温言川进入殿内,撩开衣摆下跪行礼:“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爱卿免礼。”
燕文帝和上次一样靠在龙榻上。经此一遭,受惊受怕的何止是太子,燕文帝更是心有余悸。声音听上去都虚了不少。
燕文帝朝温言川招了招手:“爱卿上前来。”
温言川心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没有迟疑,走到龙榻前跪下。身旁跪着太子李随安。
燕文帝看向自己唯一的血脉,苍老浑浊的眼里慈爱与遗憾交织:“朕想为他清障碍,让他安全继位。还想看他长大成人,看他出落成一个成熟的帝王。但是朕这个没机会了。”
李随安红着眼眶,倔强的不肯掉一滴眼泪。
“爱卿啊。”
温言川:“微臣在。”
“朕将太子交给你了。太子年幼,你要好好教导他。教他为人之道,为君之道,治国之道。”燕文帝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切地问,“爱卿可愿意?”
床上是随时撒手人寰的皇上,旁边是年幼势弱的太子,看不见的是大燕的江山社稷。
温言川只觉千斤重担压在肩上,声音清亮:“微臣定不辱命。”
燕文帝迫不及待对候在一旁的孙公公道:“直接拟旨,不必经过三省。刑部侍郎温言川德行贵重,经天纬地。封为太子少师。太子继位后,擢升为帝师,代为理政。”
李昌一生都是赌徒。五子夺权时,他赌对了,坐上了皇位。现在,李昌又赌了一次。拿白骨垒路的王权去赌温言川的品性。
只是这一次的结果他看不到了。
“爱卿啊,别让朕失望。”燕文帝抬起枯瘦的手搭在温言川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着。
温言川俯身叩首:“微臣以性命起誓,定当全力辅佐太子。还大燕海晏河清,政通人和。”
此一路,虽千万人吾往矣。
从正殿出来,温言川从小太监手里拿过灯笼:“天黑难行,微臣送太子殿下回东宫。”
刚经历一场刺杀,李随安惊魂未定:“孤不想回东宫。”
“太子殿下,东宫不仅是寝宫,还是一种象征。”温言川耐心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东宫都是您的,谁都无法撼动。”
旁边的孙公公跟着道:“太子殿下勿要害怕,裴首领已经带人去东宫守着了,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李随安点了点头,看着无尽的黑夜,忽然道:“孤想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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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漫长漆黑的宫道上,李随安走在前面,温言川落后半步为他提灯。无言却敬重。
这一路,这一夜,这个人,李随安记了一辈子。
-
不过半日,昨晚的圣旨便传遍整个朝野。帝王之师不可怕,可怕的是代理朝政。
燕文帝病倒后,早朝便取消了。政务都通过折子递上去。然而燕文帝却极少收到折子,即便收到了也是些鸡零狗碎之事。
其他奏折都去哪了呢?
大燕律法: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可直接向皇上呈递奏折,其余官员的折子则经由呈奏司送到皇上面前。
而中书令庞景大人以“操劳国事损伤龙体,为臣者当为皇上分忧”为由,非常贴心地主动处理折子,可不就只剩下一些鸡零狗碎。
而现在,燕文帝靠在床上,看着以庞景为首的大臣们奏的这些折子,全是在弹劾温言川,两眼一翻:“朕积劳成疾,现下头晕眼花恶心无力,处理不了折子。退回去。”
说完这话,燕文帝开心极了,觉得身体都好了不少。憋屈了这么久,可算扳回一局。
孙公公笑着应了声:“是。”
晚上,温言川正准备歇下,叶婉忽然来了府上:“子昭,淼淼可有来你这儿?”
温言川斟茶的动作一顿,眼底浮上一丝疑惑:“并未。怎么了娘亲?”
叶婉神色担忧:“淼淼下了学堂一直没回家,你爹去淼淼经常玩的地方找了,我来你这里看看。”
温言川猜测着:“许是在同窗家里?淼淼和同窗关系都很好。”
叶婉:“这孩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小孩子贪玩很正常。娘亲莫急,我这就去淼淼同窗家问。”温言川放下茶盏转身就走。
身后响起叶婉的嘱咐:“自己当心些。”
来到马厩,温言川牵着踏云从后门出了府。更深露重,“笃笃笃”的马蹄声划破夜色。
温言川顾不上扰人休息,敲开温淼同窗家的门:“漏夜叨扰,万分抱歉。不知舍弟温淼可在这里?他下了学堂一直没回家。”
夫子教的学生都是权贵子弟,一时间,整个上京都知道刚提拔为太子少师的温言川丢了弟弟,在挨家挨户地找。
问完最后一家,仍旧没打探到温淼的下落。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温言川满脸倦容,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担忧,心里开始设想起最坏的可能。越想越怕,握缰绳的手都在颤抖。
温言川抱着“没准已经回去了”的心态,骑马到了温府。府门大开,管家正站在台阶张望着。
“淼淼回来了吗?”骑马跑了一夜,温言川声音干涩沙哑。
管家摇了摇头:“我一直在门口守着,没见到小少爷。”
“许是闯了祸不敢回来,去了我府上。我这就回去看看。”说完,温言川马不停蹄地离开。
转过街角,温言川瞧见一辆陌生马车正朝他的府邸驶去。到了门口缓缓停下。
温言川眼睛骤亮,喊了声“驾!”骑马追上去,眼神期盼地看向马车,希望是有人发现了淼淼将他送了回来。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车帘撩开,里面坐着位丫鬟打扮的女子,态度极其傲慢:“我家大人请你到府上喝茶。”
温言川皱眉:“你家大人是哪位?”
“自然是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