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旁人只当是一句疯话听了便好,但萧彻是真敢。
温言川止住咳嗽:“王爷是觉得杀掉庞景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了?”
“当然不是。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杀掉一个庞景,立刻就会有新的‘庞景’顶上来。”萧彻侃侃而谈,“而且那些门阀世家里多的是想庞景死的人,就等着接替他的位置呢。”
一番话鞭辟入里,温言川不禁疑惑:“那王爷为何突然想杀掉庞景?”
萧彻瞧着温言川因为呛咳而泛红的脸,顿时觉得顺眼多了。理直气壮道:“这样你不是能开心些。皱着眉难看死了。”
看得他心烦。
温言川愣住,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他自幼受教于君子之礼,自我约束已经刻进了骨子里。而萧彻则是另一个极端,横冲直撞,不计后果。
随随便便就能将人撞得头晕眼花。
“我以后……少皱眉就是。”温言川呐呐道。
说完,温言川起身理了理衣服:“我去看看太子殿下。”
步伐间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来到太子殿下房门口,温言川向门口守卫表明来意,其中一人进去通报,里面隐约传出一句:“以后温大人来不必通报,直接进来就好。”
守卫连忙让开:“温大人请。”
温言川颔首,抬脚进去。里面只有太子殿下和贴身太监方德全。
温言川恭敬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温大人不必多礼。”
温言川直起身,见太子殿下正直勾勾盯着他的前襟看,不由失笑:“微臣什么都没带。”
李随安这才收回目光。
温言川:“太子殿下可还习惯?”
李随安点点头:“挺好的。孤就是担心父皇。”
燕文帝子嗣凋零,不是胎死腹中就是早夭而亡,竟然没一个活了下来。而且后宫嫔妃也均不长寿,年纪轻轻就去了。就连活得最久的皇后也早在七年前就殁了。
当人力无法改变,就不得不开始信命了。比如,杀虐过重会影响子嗣。
就是在燕文帝对子嗣已经不抱希望,准备从旁支过继时,大燕皇室唯一的皇子降生了。
赐名随安,立为太子。
除了地位与尊荣,李随安还得到了帝王独一份的舐犊之情。这份父爱在夹带了对之前那些孩子的弥补后,而变得更加浓烈。
所以在李随安心中,燕文帝更多的是父亲,而非君王。
李随安知道自己快失去父亲了,就像失去母亲时那样。纵然他再嚎啕大哭,仍旧挽不回母亲的性命。
所以这次他不会再哭了。
他得做皇上了。
就像他生来就得做太子那样。
温言川看着太子殿下眼里思念和担忧,语气温和:“皇上在宫里等太子殿下,等祈福结束,太子殿下就可以见到皇上了。”
李随安重重点了点头:“孤信温大人的!”
从太子殿下房间出来,温言川刻意在庭院里等了一会。果然,半刻钟不到,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
方德全走到温言川身边,叹道:“温大人对太子殿下的用心程度,奴才自愧不如啊。”
这话乍听上去是夸赞,可结合语气里的失落与吃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与方德全生了嫌隙。他既然主动找出来了,便是有得聊。
“公公休要揶揄我。我只是朝臣,公公才是近身侍奉太子殿下的人。无人比得。”温言川半是奉承半是敲打,“只要公公对太子殿下的心始终如一,便永远是太子殿下最信任之人。”
方德全一顿,随即敛下神色认真道:“奴才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这辈子只认太子殿下一个主子。忠心不二,万死不辞。”
“我自是相信公公为人。太子殿下年幼,仰仗公公照拂。”温言川颔首道。
方德全同样行了个颔首礼,幅度比温言川深了些:“那奴才便去侍奉太子殿下了。”
“公公请。”
目送方德全进了屋,温言川拾阶往下走。一截黑色衣摆在菩提树后冒了头。衣摆的主人靠在树干上,身形颀长。被发现了仍旧姿态坦然。
四下无人,温言川也没了顾及:“我要去拜会寄空大师,王爷一起吗?”
萧彻不解:“拜会他做什么?”
嘴上这样说,身体却还是站直了。
路上,温言川同萧彻说了林晃的身世以及为什么会到他身边。萧彻听完冷哼一声,嘲讽道:“能将养了十三年的孩子赶走,佛家也敢说慈悲为怀?他指不定偷偷哭了多少次。”
林晃刚到府上那会儿,温言川担心他不适应,经常半夜去看他睡得好不好。听到了好几次“不想离开”、“不要赶我走”之类的呓语。每次温言川都拍着肩膀轻声安慰,等他睡安稳了再离开。
掉眼泪虽未亲眼见过,但想必也是有的。
温言川一时竟不知是感慨萧彻料事如神好还是玲珑通透好。
寄空大师的禅房门开着,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
萧彻面具后的脸满是戾气,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抱着肩膀:“这年头哪个犄角旮旯的人都能当高僧了?”
“……”温言川偏头,语重心长道,“就算不信也要尊重。好吗?”
萧彻宛如一只被顺了毛的狼,勉为其难地“哦”了声。
温言川这才带着他进去了。
对于两人的到来,寄空大师没有丝毫意外,合十手掌慢慢道了声:“阿弥陀佛。”
大概高僧都是慈眉善目的,让人看着就觉得亲近。
温言川端坐在蒲团上,也回了一礼。
当然,“看着就觉得亲近”肯定不包括萧彻。只见他直挺挺站在一旁,好像面前的蒲团是针做的,坐一下就会被扎成筛子。
温言川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想告诉寄空大师林晃一切都好,毕竟当初寄空大师将林晃交给了他。他便有照料之责。
寄空大师:“施主宅心仁厚,贫僧自然放心。”
温言川:“我就是觉得林晃待在我身边屈才了,我也不能教他什么。”
寂空大师缓缓道:“施主与他也非正缘,只是时机未到。”
温言川疑惑:“何为时机?”
话音刚落,只听萧彻拖腔带调开了口:“天机不可泄露。”
温言川:“…………”
寂空大师茶色眸子里浮上一丝笑意:“施主天生玲珑心思,是许多人修也修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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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彻腹诽:又开始那套骗人的招数了。
寂空大师继续道:“施主与佛无缘。能渡施主之人并不在佛中。”
萧彻直接左耳听右耳冒。
温言川怕再待下去萧彻将寂空大师的禅房扬了,忙起身告辞。
走出一段距离后,温言川盯着面具下露出的轮廓分明的下颌,忍不住问:“王爷为何如此讨厌佛家?”
不信和不信是不一样的。
温言川的不信是觉得神佛之事本就飘渺无根据,而萧彻的不信则是带着极其强烈的厌恶。
宛如绝境之人祈求未果后的恼羞成怒。
两人正好行至正殿门口。莲花座上的佛像金光闪闪,几十年迎来送往,脚下永远不缺虔诚的信徒。
萧彻盯着那张宝相庄严的佛脸,半晌问:“子昭觉得,来这里拜佛之人多少是为了荣华富贵、前程似锦?”
“很少吧。”温言川也随着萧彻的视线看过去,正殿内空无一人,透出些许寂寥来,“多是饱受凄苦才来的。”
“有用吗?”
温言川答不出。
萧彻语气嘲弄:“没用还信个什么劲儿。”
在那不见天日的地牢中,他也曾无数次祈祷。后来发现有这个功夫不如睡会觉。
所谓神佛,皆是妄念。
和温言川说的一样,晚饭果真是清粥咸菜。
这回轮到温言川怨念颇深了,捏着勺子搅碗里的粥,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有道是饱暖思—淫—欲。难怪当和尚的都清心寡欲,整天吃这些,哪还有心思想有的没的。”
他说话的功夫,萧彻碗里的粥已经见了底。
萧彻就没见过比他还挑嘴的人,纯纯就是饿得轻。饿上三天指定什么都吃了。最后一口扒拉到肚子里,站起身:“跟我走。”
“去哪?”
“想填饱肚子就跟我走。”
温言川眼睛一亮,急忙亦步亦趋跟上,还不忘叮嘱:“寺内禁荤腥,我们不能破戒。”
“知道。”
护国寺后山是一片密林,唯一的用处就是为寺庙提供柴火。山里的野兔、山雀什么的都安然无恙。
从寺庙后门出来,沿着僧人踩出的羊肠小道走一段路就进了林子。
夏日天长,此刻太阳将将落山。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同树影掺到一起,有些难以分辨。
温言川抄着手跟在萧彻身后,语气疑惑:“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
萧彻没说话,仰起头寻找什么。
温言川见状也比葫芦画瓢仰头,除了累脖子外,并无任何发现。还没等他调整回来,就见萧彻动作敏捷地上了树。
以为他要摘果子的温言川挑剔道:“我不吃野果子,太酸了。”
话音刚落,萧彻已经下来了,黑沉沉的眸子睨着他。
温言川声音弱了不少:“吃一颗也行。”
“拿着。”
温言川愣了下,低头看去,两颗鸟蛋静静躺在萧彻掌心。
竟然是上树掏鸟蛋?!温言川不禁满脸新奇,这样的事情他幼时都不曾做过。因为有违君子之礼,自是不被允许的。
“你都掏走了?”温言川问。
“留了两个。”萧彻有理有据,“养太多它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