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太后面容严肃,并不见喜色,幽幽地对着坐在下首的卢皇后道,“哀家听说皇后又有身孕了?”
卢知意点头,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腹部,笑道,“是啊,母后,已经有三个月了。”
慈宁太后盯着卢知意的肚子,瞧了片刻,“这胎怀像如何?可有身子不适?”
卢知意伸手覆在肚子上,“回母后,一切正常。”
慈宁太后叹道,“哀家听说,如今朝堂上都在说你胞弟通敌叛国,可有此事?”
卢知意心猛地一颤,“母后,我胞弟定是被人冤枉了,胞弟的性子我最了解,他不是那样的人。”
慈宁太后听到卢知意这话,只冷哼一声,“通敌叛国,罪不容赦,皇帝如今却还未定罪,哀家瞧着,皇帝真是糊涂了。”
这话明明白白在说,皇帝私心护着卢家,不愿给卢家定罪。
卢知意冷了脸,“母后,虽说您是陛下的生母,我自是敬着您,可您也不能这般讥讽我卢家,陛下未定罪,是还未查清真相,我也相信,我胞弟并没有通敌叛国。”
慈宁太后见卢知意这话毫不客气,当下也气了,将手中佛珠摔到案桌上,“放肆,哀家是太后,哀家说你,你自是应当受着,况且哀家说得也是事实,怎得?你觉得哀家冤枉你了?”
卢知意正欲说些什么,庄梦蕊却从殿内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庄梦蕊一身鹅黄色束腰裙,盈盈走上前,朝慈宁太后和卢知意行礼,“姑母安好,皇后娘娘安好。”
卢知意还没忘了上次就是庄梦蕊讥讽她胞弟通敌叛国,她一时惊慌失措,从轻云小筑上摔了下来,幸而腹中孩子无事。
如今瞧着庄梦蕊还敢在她面前晃悠,冷冷地回了句,“庄姑娘。”
却见庄梦蕊娇憨地走上前,为慈宁太后捏肩,笑着说道,“姑母,您可别生皇后娘娘的气,若是皇后娘娘在懿安宫里有个好歹,想来陛下到时候还要埋怨您呢。”
这话看似在劝,实际上则是在火上浇油。
让原本只是略微不快的慈宁太后,这会子火气翻涌。
什么叫皇后有个好歹,她被皇帝埋怨?
她是皇帝的亲娘,就算皇后真的怎么样了,皇帝还真能怎么样她吗?
慈宁太后将手里的茶盏“咣当”一声,放在了案桌上,少许茶水溅了出来,对着卢知意道,“皇后,有件事哀家要吩咐你,你如今有了身子,自是伺候不成皇帝了,哀家这侄女一直钦慕皇帝,依哀家的意思,就把她纳入后宫吧,位分就定为淑妃,你看如何啊?”
卢知意没想到慈宁太后今日竟是在这里等着她呢,面上有些苍白。
她心里自是不愿意为陛下纳妃,可是如今太后对她不满,一直想让自己的侄女入后宫,陛下又为着外朝她胞弟那事,焦头烂额,她该怎么办?
殿内静默了许久,众人都等着卢皇后开口,不知这位皇后会如何应对慈宁太后的为难。
庄梦蕊瞧见卢知意这神情,便知今日这事说不定就成了。
父亲前段时间说什么,她进宫这事自有他筹谋,这次就不靠太后姑母了。
可谁知,听父亲后来说,才刚派了鸿胪寺少卿提废后之事,那鸿胪寺少卿便被陛下斩杀了。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来想去,她入宫这事还要靠姑母。
这不,她又巴巴地跑到宫里来,伺候姑母,平日里暗示一二,让姑母为她筹谋。
卢知意欲言又止,却见庄梦蕊一下子跪到自己面前,“还请皇后娘娘开恩,同意我入后宫。”
又抬眼瞧了瞧端坐在上首的慈宁太后,只觉得心累,终是淡淡道,“既是庄姑娘想入后宫,便按照母后的吩咐,以淑妃的位分入宫吧。”
庄梦蕊听到卢知意的话,猛地抬头,眼底的喜悦掩也掩不住,“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慈宁太后阴郁的脸色也顿时眉开眼笑,“哀家就知道皇后是个识大体的,梦蕊就半个月之后入后宫吧。”
一时之间,殿内的姑侄二人,都乐得不行。
唯有卢知意,内心苦涩。
走出懿安宫,一旁的明菊急得不行,劝道,“娘娘,您怎么就同意太后娘娘的侄女入宫了呢?您忘了吗?当初就是她讥讽您定国公之事,致使您摔下轻云小筑,险些流产。”
卢知意哪里能不知,拍了拍明菊的手,“明菊,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陛下如今还要为弟弟的事操心,慈宁太后已经开口,若是不同意庄梦蕊入宫,只怕慈宁太后没那么容易妥协,到时候再请来陛下,陛下本就因着外朝事情烦忧,这等子小事,我便替他拦了吧。”
明思一向聪慧,哪里能听不出卢知意的意思。
太后不肯善罢甘休,到时候闹起来,只怕天子在其中左右为难。
况如今外朝事繁,卢皇后便替天子料理了这事。
只明思也不得不感慨,卢皇后的心思和胸襟,为皇帝主动纳妃,只为不愿让皇帝左右为难。
可卢知意内心真的毫无波澜吗?自然不是,卢知意心里的酸涩与苦闷,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天子听闻这事时,已是夜间。
谢砚之皱着眉,叹了口气,只道,“委屈皇后了。”
李常在一旁道,“陛下,皇后娘娘真是通情达理。”
谢砚之却嗤了一声,“通情达理?好一个通情达理?朕在外朝挡住无数废后的折子,她倒是给朕纳了个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