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后第二日,新妇还要拜见夫家的宗族女眷,送上出嫁前亲手做的新鞋当做见面礼。
因她与裴闻卿这桩婚事来得匆忙,时间紧,再加上她女红并不出彩,见面礼要用新鞋也只能从府外购买。
沈氏一早已经为女儿准备周全。当着李氏这个郡主娘娘的面,裴家族中亲眷并没有为难沈舒幼,午后简单闲聊几句后便各自回府。
众人散去后,李氏带沈舒幼去逛一逛相府,熟悉环境。
来到后花园,李氏屏退众人后,从袖子取出一方白帕来。沈舒幼望着上面绣着的鸳鸯戏水花样,一眼就认出这是昨夜为他们准备的喜帕。
虽然……但是……
该不会是被发现了吧?她不敢多看。
李氏把帕子交到她手里,关切道:“我知道昨夜子贤抛下你去了外间,是他的不对。我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觉得对不住你,他没伤到你吧?”
“裴姨会这么问?”
她更喜欢这样称呼李氏,称呼婆母总感觉有些奇怪。
他都去外面睡了,自然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么看来,这个白帕估计是瞒不过她的法眼。
李氏直接揭穿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瞒过我吗?我可比你们都多活了二十几年,什么没见过。”
沈舒幼突然想到了什么,检查起手上的白帕来,鸡蛋般大小的血污渍已经干掉,她就全明白了。
早上时间匆忙,这也没来得及检查,更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还做得这样突兀……
“这个……”沈舒幼下意识咬着下唇,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
李氏笑了笑,追问道:“这血从哪来的?你身上还是子贤那?”
从他手臂上摘下来的,自然就是他的。
沈舒幼摇头,她不知道,也不是从她身上来的。
李氏理解成裴闻卿并没有通过伤害她,来达到这个目的。
“没有伤到你就好。”李氏暂时松了一口气,“回头我去帮你说说他。”
“算了吧,反正我对他也没什么兴趣,他去哪睡,我也不想管。”
沈舒幼不是那种喜欢耍小性子的人,更不喜欢多管闲事,有什么便说什么,那些曲曲绕绕她下辈子也学不会。
裴闻卿的事情,她也不想操心。
李氏再次拉起她的手来,温柔地拍了拍:“怎么能不管呢,你们现在是夫妻,日后还要生儿育女,分房睡算个什么事。”
出嫁前,沈氏特地交代过,纵使有一万理由,也不能忤逆长辈,拗不过的话就先顺从答应下来,而后再想办法。
这一条,沈舒幼是认同的,便不再多言,默默应下李氏的话。
李氏让孙嬷嬷去把裴闻唤来,又拿了一张礼单给她过目。
“明日回门,我准备了一些礼,先拿来给你过目。要是觉得少,我再让孙嬷嬷去备一些,这日后缺什么尽管同我说就是了。”
沈舒幼装腔作势打开礼单扫了一眼,密密麻麻写了满了整张纸,看得人眼花缭乱,相府的东西总是不会差的。
“有劳裴姨了。”
晚风微凉,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逛了一会便回到前院。
仆人已备好晚饭,裴决不在,裴闻卿已到堂候着。
三人刚落座,动筷前,李氏又道:“我突然想起一事来,皇后娘娘一早派人传话来,说是明日想见见你们俩。”
裴闻卿率先接过话:“明天不是回门之日,姑姑怎么会突然想见我们?”
沈舒幼刚抓起筷子,又默默放下,听他们说话。
李氏叹息道:“原本回门日,你们可以留在谢府住一晚再回,但皇后娘娘已经传话来,又不好推辞。”
裴闻卿目光转她,她望着李氏,最后变成两个人都看向李氏。
“不过,皇后娘娘说的是午后接见你们。”李氏笑了笑,平静道,“所以,我是这样打算的。明日一早你们便先回门,待到正午再从谢府去宫里便可,至于晚上是去哪里,你们自己决定就好。”
“那便照母亲的意思来吧。”裴闻卿没有多想,便先答应了。
还要去宫里拜见皇后娘娘,这新妇可真不好当。
沈舒幼捏了捏手指头,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不说了,都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先把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李氏拿起筷子,招呼道,“先吃饭吧,总不能一直饿着肚子说话吧。”
李氏夹了一块烧鹅肉放到沈舒幼碗里,幸福道:“来,幼娘可要多吃一点,我看你都瘦了好多,可得好好补补,争取明年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新婚夫妇俩同时被呛到,脸刷一下红扑扑的。
一就连在一旁布菜的孙嬷嬷,都忍不住掩嘴发笑。
李氏见状,更是乐得不行,“这有什么,你们是夫妻,这些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难不成还要我手把手我教你们。”
裴闻卿急忙打岔,给李氏夹菜,中断的话题。
“母亲可不要再说了,先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舒幼咳了几声,也给李氏夹菜,当做还礼。
显而易见,两人在这一方面的想法是一致的。
这才几天,就开始打算生孩子了。
李氏无奈叹气,又不好对她说什么,便只能对儿子讲理。
“罢了,罢了。”李氏道,“子贤,明日去到岳丈家,要懂事些,别总板着脸。以前,女婿可还要砍柴的。”
裴闻卿颔首,自顾自埋头吃饭。
砍柴,这个事情,沈舒幼不明白,但也不好多问。
至少没再继续说让她和裴闻卿赶紧生孩子的这个事情,已然是万幸。
-
“砍柴是什么意思?”
回房休息的时候,忍不住问了正在给自己梳头的青萍,才弄清这一典故。
“娘子出身富贵,没有过过乡野的苦日子,自然不知道。”青萍解释道,“在乡下,姑爷可不是客人,不能闲着。为了给丈母娘留个好印象,砍柴挑水这些活苦累活,不想干也得干。”
“就是讨好的意思?”
沈舒幼觉得是这个意思,裴闻卿应该用不上。
青萍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绿华在铺床,见裴府的一个婢女往香炉里放东西,便去拦着。
“我们娘子不喜欢熏香,不要点。”
婢女已经将香料洒进炉中,说道:“只是一些驱蚊香,味道不重。”
“不管是什么香,都不能烧。”绿华据理力争,“我们娘子闻不得这些香料。”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沈舒幼急忙过来劝阻,“算了算了,下次不要再烧就是了,要是你们家郎君喜欢,便给他拿到书房去。”
婢女没好气的离开,绿华还在为自家娘子赶到愤愤不平。
“势利眼,就是想欺负我们。”
沈舒幼叹气,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过两天我让人把香炉搬出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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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只是笑了笑,见裴闻卿从门口进来,便给绿华使眼色,示意她该出去了。
绿华只是性子急,不算笨,不至于不知道规矩,同青萍拿上东西灰溜溜就走了。
房门关上,房中又只剩下她和裴闻卿面对面干瞪眼。
白色烟雾袅袅升起,熏香味在房中弥漫开来。她对香料不了解,闻不出来是什么香,只是不算刺鼻。
沈舒幼已经换好寝衣,刮了刮鼻头,先一步上|床休息。
三月初,入夜寒凉,绸缎式寝衣款式简单,虽单薄但不透人。为了睡觉舒服,放量比寻常衣物大一些,却也将她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脖子,双脚和手来。
裴闻卿还是早上那身衣裳,裴府婢女已经被绿华赶走,他便只能自己换衣服。
她有事要问他,便靠在床里侧,用被子把自己围住。
透过床帐,衣柜前人影朦朦朦胧,只能看到他换衣服的动作幅度。
沈舒幼眼神一眨不眨,一直盯着床尾那个放某个方向看。
“夫人,很喜欢看我换衣服吗?”
他竟然叫她夫人,但她也不排斥,想着日后该怎么称呼他。
此前,两人的关系是邻家兄妹,现在突然变成夫妻,又些不适应。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偷看了?”
她当即反驳,以防被他发现,正准备躺下。
谁曾想,他突然往后仰,伸过头来把她逮个正着。
月白寝衣半披在身,还未系上衣带,裸|露出大片胸|膛。
吓得沈舒幼赶紧闭上眼睛,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脸颊发烫涌上双耳,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把你的衣服穿好吧!”
闷闷的声音传到裴闻卿耳中,他神色自若地系上衣带,冷哼一声,“你不看我,又怎会知道我衣服没穿好。”
裴闻卿狡黠一笑,关上衣柜门,坐到床沿边上,打算逗一逗她。
他可不想和这个“妹妹”把关系弄得太僵,对裴谢两家都不好。
不厌恶也谈不上喜欢,亲近不起来。但至少会尊重她,会像谢世杰那样把她当作亲妹妹照顾。
算是对她这两世的亏欠的一点弥补。
裴闻卿拽了拽被子,笑道:“我这衣服怎么都穿不好,夫人要不要帮我看看,帮我系个衣带?”
“你无耻!”
沈舒幼知道他是在逗自己,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
见她双颊及耳朵比院子里的山茶花还要红,裴闻卿转头向外清了清嗓,再回过头来去拉里侧的被子。
沈舒幼往前一扑,双手用力压住被子,瞪他:“不许睡,我还有事要问你。”
她把另一床被子给拽回来,郑重地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娶我?”
裴闻卿收回手,靠在床尾,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淡淡回答:“你不觉得现在问这个问题,太晚了吗?木已成舟的事实。”
“成了也可以和离。”沈舒幼不甘示弱道,“你我再嫁再娶,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和离二字时,裴闻卿突然看向她,心想:难道她还在想着嫁给李徽当侧妃?
当初突然想娶她,便是想从根源上断断她想嫁给李徽的念头,防止她又一次破坏去李徽和韦云安的感情。
现在,她就算还有这个想法,也会顾及到谢家,顾及她在御史台的父亲的名声。
“夫人还想嫁给谁?嫁给庆王当侧妃,还是想嫁去东宫当太子姬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