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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转卖旺铺

    ◎家有急事,寻有缘人低价五十两转卖旺铺。◎

    秋闱考了三场, 历时九天七夜。再过几日,去往省城的那些学子便要归来。

    虽然九月才放桂花榜,但按照往届的习俗, 宝陵县的书院要在这之前轮流举办接风宴, 为全县去参加秋闱归来的学子接风洗尘。

    三年前举办这场宴席的是迎丰镇上的流川书院,今年则轮到云起书院了。

    这场宴席不仅有两家书院的夫子、学子参加, 还会请到数位硕望宿德的富庶乡绅各类名流,当然至关重要的是县令大老爷会来!这可谓是云起书院今年最大的盛事。

    要知道书院的收入来源除了学子们交的束脩外,基本都靠捐助。这场宴席办得好与否, 直接关乎到云起书院的每一个人。

    宋墨玉听着这接风宴的介绍, 心里暗道, 这不就是教育界的慈善晚宴?县令大老爷来撑场面,各路豪绅为在大老爷面前博个美名,可不得一个赛一个地从口袋里掏钱。

    只是这么重要的一个宴会,宋墨玉没想到院主会敢邀请她这么一个看起来“半路出家”的人。

    宋家好食酒楼以前办过的生日宴、升学宴、婚宴、商务宴甚至公务接待宴不胜枚举,宋墨玉自认自己可以办好这次宴会, 立即表态:“两位院主, 这次宴席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

    她保证可以办得史无前例,让与会的所有人都忘不了这场美食狂欢。更可以借此机会打出自己的名气, 在开店前为自己造势,到时候开业了必定客似云来!宋墨玉浮想联翩。

    司徒清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不说话。

    周红春的声音响起:“不,宋掌柜你误会了。”

    “啊?”宋墨玉再次一脑门问号。

    ……

    宋墨玉和陈司悬走在把摊子推回家的路上,以往宋墨玉的话总是多些,今儿她却难得沉默了。一只手搭在摊子上另一只手一甩一甩的, 目光没有着陆点, 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司悬在旁边忍不住说:“你也不用难过。毕竟福瑞大酒楼是镇上最大的酒楼, 声名在外,他们承办这次宴席也在情理之中。”

    他刚才听得明白,原来云起书院确实是想找宋墨玉办宴席,但并不是由她这么个小摊主承办,而是请她帮忙给福瑞大酒楼打下手,再做两道小吃。

    宋墨玉小摊上的吃食小有名气,但热菜多是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猪下水。书院可不敢把它们端到贵客的餐桌上,于是退而求其次。让宋墨玉做两道味道不错又无伤大雅的小吃总没问题了。

    “难过?我不难过啊。给我开了一两银子的工钱呢!”宋墨玉一拍手,脸上全无一点阴霾,“我刚才是在想我到底要做哪两道小吃才能技惊四座,保证那些客人吃了就放不下筷子。”

    “熬锅浆糊。吃了就放不下筷子。”陈司悬一本正经地说。

    “那不行,我怕大老爷吃了一嘴浆糊直接把我拖上公堂,先打我二十个板子。”宋墨玉也一本正经地回。

    “没事,到时候我替你写诉状伸冤。”陈司悬笑。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巷子口,宋墨玉让陈司悬先把摊子推回去,她在这里等他出来再一块去看铺面。

    宋墨玉站在巷子口的树下,眉头紧蹙。她打算做一道鲜辣的,再做一道清淡的。清淡的好说,她打算做凉皮蔬菜卷。鲜辣的做什么好呢……一时间还没有主意。

    正想着呢她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唐惠惠怀里抱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朝她走来,邵奶奶则跟在孙女后头,看起来祖孙俩早上是一块出门了。

    “邵奶奶,惠惠。”宋墨玉高兴地喊道。

    邵奶奶笑着应声:“阿玉,正打算让惠惠去你家说呢。晚上想请你们一家去奶奶那吃饭。”

    宋墨玉知道邵奶奶家的境况,连忙摇头。

    邵奶奶拉住她的手道:“别跟奶奶见外了,许你们给我又送点心又送肉的,不许奶奶请你们吃顿饭吗?你这样奶奶就伤心了。你放心,惠惠她爹寄了钱回来的,奶奶有钱。”

    唐惠惠也连忙点头,哀求道:“墨玉姐姐,你们就去吧。你看我们肉都买好了。”

    “兔子?”宋墨玉朝唐惠惠怀里看去。

    这是只毛色土黄的野生兔子,耳朵长得尖尖的上面还有黑毛。看腿像是被捕兽夹伤到了,几乎整条腿都被夹断了,要是没人给它止血的话怕是活不了多久。

    宋墨玉原本以为像惠惠这个年纪的姑娘,多少会对小动物起怜爱之心,但惠惠对这兔子的眼神只有两个字“想吃”。

    只听唐惠惠再次恳求:“墨玉姐姐,我奶奶以前可会做兔肉汤了。你们晚上一定要来吃呀。”

    兔肉汤……宋墨玉默默看了看这只兔子的大肥腿。

    是椒盐兔腿不香吗,还是麻辣兔头、干锅兔肉不好吃,这无论哪种都比兔肉汤好喝呀。宋墨玉咽了咽口水。

    这一只兔子看着有两斤重,至少得卖四十文钱了。她要是再回绝了,邵奶奶免不得伤心。正好借着晚上吃饭的机会,再给邵奶奶家里放些米面什么的。

    宋墨玉最终笑着答应了邵奶奶和惠惠。

    陈司悬也走了过来,看着宋墨玉高兴的劲,问道:“你笑什么?”

    “刚才邵奶奶说晚上请我们过去吃饭,我答应了。”宋墨玉道,“等下看完铺子你陪我去买两袋米面,到时候晚上带过去。”

    “好。”陈司悬一口答应。

    “我已经想好接风宴上做哪两道小吃了。”宋墨玉继续说。

    “说来听听。”

    “一道香辣兔肉丁,一道凉皮蔬菜卷。”

    陈司悬有些吃惊:“凉皮是何物?”

    宋墨玉纳闷了,难道这里凉皮也没有?不应该呀,不是连米粉都有的吗?她想了想解释道:“就是用面糊水上锅蒸,蒸好以后白白嫩嫩滑滑的。”

    听完她的形容,陈司悬说:“这不就是面皮吗?这是晋州才有的吃食,你竟也会做?”

    宋墨玉讷讷一笑:“行吧行吧,那就叫面皮好了。我以前听从晋州来的客商说起过,就记住了。做过一回。”反正瞎编又不犯法。

    陈司悬果然信了:“这倒是不错。面皮吃起来爽滑可口,正可解暑热。”

    宋墨玉见忽悠过去了,又忙说:“你刚也听院主说了,菜名一应都得取得雅致。我就叫它们本名多少俗气,要不你给我取个名字?”

    陈司悬平日里兴致来了还会念两句诗词,宋墨玉对他的文化水平还是很信得过的。

    宋墨玉难得主动开口一回,陈司悬冥思苦想半天后说出两个名字:“既然你做香辣兔丁要用到你说的那种叫辣椒的菜,肯定是火红一片,不如就叫鸿运呈祥。凉皮蔬菜卷,面皮雪白,内里蔬菜又有绿意盎然,不如便叫雪中绿意。”

    鸿运呈祥,大俗,雪中绿意,大雅。相得益彰。

    宋墨玉果断采纳:“明天我就把菜名报过去,让他们去准备食材。”

    宋墨玉今天要看的铺子位置并不在主干道上。她和陈司悬跟着牙子七拐八拐进了个小巷子里,最后停在一个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

    他们走过来这一路上,根本就没遇着几个人。

    宋墨玉有些生气:“您一开始跟我说的可是临街的铺面,这哪临街了?”

    牙子是吃这碗饭的,也不恼怒,咧嘴笑笑:“没办法呀!您想买铺子,可就出五十两银子,我就只能带您在这偏地看。您放心,这地现在看着荒凉些,说不准以后多热闹呢。您要是想要,说不准还能再便宜!”

    “便宜?有多便宜?难道还能四十两?”宋墨玉没好气地说。

    牙子又笑,神秘兮兮地说:“要不说您聪明呢,还真是!”

    “真的假的?”宋墨玉不相信。

    正当牙子准备说什么时,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又回来的陈司悬道:“我们来之前,你怎么没说这家铺子的主人以前是卖纸扎的?”

    宋墨玉脸色变了变,她就说她刚才怎么看到树底下还飘着片圆纸钱呢。要不是因为太阳正盛,她都觉得这周围一股子邪气了。

    难怪这附近空荡荡的,基本没什么住户。

    牙子还想垂死挣扎:“哪的话。其实这也没什么……”

    “你明知我们是要开饭馆的,还带我们看这种铺子,简直是乌龟吞黑炭,心里太黑!不看了!”宋墨玉拉着陈司悬转头就走。

    牙子站在原地哼声笑。呸,穷鬼,就只肯出五十两,还想买到好地段的临街铺子,痴人说梦。

    直到走出这条街,宋墨玉还是生气。

    宋墨玉原本是想多留点银钱装修,眼下被激了一激,直接咬咬牙:“还好你刚才聪明知道去找人打听打听,要不就让他给诓了。一百两,我就不信找不到好铺面。”

    “你也别生气了。我们自己沿街看看,有没有最近要转手的铺面。”陈司悬道,“你往那头走,我往这头走。”

    “好。”

    两人分工合作,各走一边。

    宋墨玉走的这个方向临街都是商铺,开了已有多年,这里已经有固定的人流量。要是想在这里买店面,她那一百两怕是不够,若非必要她不想当掉陈司悬的那块观音像。

    还是绕到另一条街吧。

    然而她刚走过拐角就被一阵声音吸引住了。

    那竟然有个男人在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宋墨玉是个八卦的性子,忍不住往前走去,想瞧瞧到底怎么个事。

    只见那男人正一边哀嚎一边在门口张贴告示,告示上写道:家有急事,寻有缘人低价五十两转卖旺铺。

    宋墨玉眼前一亮,立即在别人上前之时冲了过去:“掌柜的,我就是有缘人!”

    作者有话说:

    宋墨玉:天啦我就是有缘人耶感谢在2023-09-14 23:45:14~2023-09-15 23:3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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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陈母出现

    ◎你既然非吃她做的菜不可,千金万金地把人请回去就是了◎

    这个拐角处的铺面位于两条主街的交叉口, 位置格外显眼,往里头看去坐北朝南采光好,一楼大堂里还有个小看台, 以前还有人在这说书呢。

    宋墨玉听到周遭人在议论, 这里之前是个茶肆,茶钱不贵, 说的书还有意思,好不热闹。有一段时间,大家伙都爱来这消遣。

    只是这家茶肆的主人后来跟邪门一样, 一直走背运。先是父母娘老子起夜摔断了腿, 然后是媳妇走路跌进河里。

    听说一到夜里, 这家茶肆紧锁的窗户会自动打开,还有女人的哭声。这都是打更人亲眼瞧见的。最后连茶肆主人自己都小病缠身整日觉得精神恍惚,日日说这茶肆里有鬼。

    如今茶肆主人的老娘过世了,他也再没有经营这家茶肆的心思,想转手卖出去。

    就这家铺面, 卖一百百两银子都是捡漏价, 但现在只要五十两银子,得是什么泼天大漏啊!

    周遭的商户也不嫌这邪门了, 跟疯了一样立马就围过来了,把眼前这个二层楼带内院的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有的人竟然卷了起来,立马说愿意在五十两的基础上加价卖。还有人起哄让茶肆主人要不搞个拍卖,价高者得。

    宋墨玉又是被人踩,又是被人扒拉的,险些还被挤出人群。她被淹没在人群里, 险些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春运现场。

    “静一静, 大家静一静。我还没说有缘人的条件呢。”那茶肆主人止住哭嚎, 大声喊道。

    他见人群安静下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道:“各位都是这条街上的,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我家这茶肆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开张了,以后也不打算再开。我办我老娘后事的时候,遇着一大师,大师说我这铺子必须卖给一个有吉运的有缘人,逢凶化吉,才能保佑我一家今后一帆风顺。”

    人群立即沸腾起来,纷纷打听到底怎么叫有吉运。

    “大师指点,这个有缘人是位今年二八年华的小娘子,曾历生死劫,而今死劫已过,往后只有大富大贵的命。还劳烦各位知道满足条件的人选再来上门寻我。我这铺子非她不卖!”茶肆主人又道。

    宋墨玉在人群里都听愣了,这条件怎么这么像是比着她设的?简直活脱脱给她量身定制的萝卜坑。

    哪里的大师测算得这么灵?要不是生在古代,宋墨玉都要以为自己遇到诈骗集团了。不对,谁说古代就没有诈骗集团的,人的好坏又不分古今。她先头不就差点让人给诓了吗?

    可是五十两一个黄金铺面的诱惑太大了,宋墨玉本着见招拆招的原则,火速走上前去:“掌柜的,你看我是否符合你的条件?我今年正年满十六岁,之前溺水险些身亡但大难不死。若真是五十两的价钱,我可以即刻付清,今天就能去经界所过契。”

    茶肆主人定定地看着宋墨玉的面相,仿佛是在反复确认,最后终于说道:“还请您进来说话。”

    周围立即有人心思活络,凑到宋墨玉身边道:“小娘子,我是旁边胭脂铺的。你要是买下这个铺面,我愿意七十两买下!”

    “黑不黑心啊,我出八十两!”

    “嘿,我说王掌柜你一个开当铺的凑什么热闹?”

    宋墨玉只是笑笑没作理会,跟着茶肆主人走了进去。

    ……

    另一边,陈司悬在巷子里遇到了等候多时的陈平和陈幕。

    “你俩回来这么快?”陈司悬问。如今离迎月节才过了几天时间,这两人好不容易回家待会,怎么又着急回来了?

    陈幕嘴快,兴高采烈道:“不止我们来了,夫人也来了!”

    陈司悬一个踉跄:“你说什么?”

    陈司悬推开小苑的后门进去时,院子里的人正在忙忙碌碌。这个搬一盆花,那个抬张桌子,看得陈司悬一阵扶额。

    “娘。”陈司悬走过连廊,对着坐在首座上喝茶的妇人喊道。

    陈母名曰薛乔,她不疾不徐地喝完这口茶,看了陈司悬一眼:“原来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娘。”

    陈司悬立即坐到母亲身边,嘴跟抹了蜜一样:“怎么会呢?儿子在外每天都记挂你们。”

    薛乔把茶杯放下,虽然想儿子难免还是要埋怨几句:“是,记挂我们,过节也不归家,还得我这个做娘的想儿子,跑过来看你。这次过节你几位世叔都带着家眷一块来了,你可还记得宝荷、婉月几个妹妹?她们……”

    陈司悬脑仁疼,他揉了揉头:“娘,我头疼。”

    薛乔狐疑地看着他:“别又是装的吧。每回跟你提别的姑娘家,你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怎么,提到要成亲身上就没一处舒服的?”

    “我还小。你看看三哥这回过节特意赶了回去,我三哥不是也还没成亲吗?您应该先着急他。”陈司悬见被拆穿,立即笑眯眯地换了套说辞,果断把三哥陈司靖卖了。

    薛乔冷笑:“别拿你三哥当挡箭牌。他在军中忙得不可开交,好容易回来三天,每天不是和这个好友聚一聚,又是和那个比试比试。一说带他相看,我一个没看住他就给我跑了。我逮不住他我还逮不住你吗?”

    陈司悬心中悲怆无比,怪不得娘直接杀到他这来了。三哥,你够狠!

    陈司悬硬着头皮道:“娘,周宝荷、卢婉月我都是把她们当妹妹看待。这婚姻大事虽说要讲究父母之命,但终究是一辈子的事,还是要讲缘分的。”

    薛乔看了他半天,突然笑了起来:“哦?缘分?你在这镇上死活赖着不走,是找着缘分了?”

    陈司悬板着脸回头看了眼陈平和陈幕。好啊,两个叛徒。

    陈家两兄弟火速低头看地,这也不能怪他们啊,公子不想成亲他们可还想成亲呢,夫人可是答应等过年他们回家的时候就给他们说亲!他们绝对是照实说的,绝对没有添油加醋。

    也不过就是说了公子在宋家任劳任怨,吃苦耐劳,为宋家姑娘鞍前马后等,绝无半句虚言。

    薛乔见儿子不说话,抬了抬手,立即就有人端了几道菜上来。

    陈司悬一看,这不正是宋墨玉早上卖的木桶饭、卤菜吗?这菜色这香味,除了是她做的没有别的可能。一样还都买了两份。

    他的神情僵了一下:“娘。”

    “就知道你嘴硬。你打小就这样,想要什么东西从来不直说,还得靠猜,别人猜不出来你还不高兴。还不如你大哥呢。这些我早上让他们去摊子上买的,我也隔着老远看了几眼。这宋姑娘模样长得倒是不错,看着热情大方,这镇上打眼看过去没几个比她俊俏的。”薛乔拢拢袖子,闻着这桌上的美味说道。

    陈司悬的嘴比死鸭子还硬,他平静道:“娘,我是为了治病,我的失味症只能吃她做的菜才能尝出味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她做的菜味道确实不俗。不偏不倚地说,比咱家那八十个厨子强。”薛乔道,“你既然非吃她做的菜不可,千金万金地把人请回去就是了。她若是舍不得家人,便叫她举家搬迁。咱家百十间空屋子,划个院落给他们也不是什么问题。”

    陈司悬急了:“这不是侮辱人吗?”

    薛乔冷笑着斜了他一眼:“侮辱人?儿子,你金尊玉贵地长大,知道什么叫侮辱人吗?我要是想侮辱人,现在你就不是在这看到我,而是在宋家了。”

    在老娘面前,陈司悬不装了摊牌了:“娘,她和别人不一样,我就是心悦她。”本来他说之前还有些犹疑,但说出口后他却瞬间坚定了这种想法,“一开始确是为了吃她做的吃食,但后来我发觉和她待在一起时,我的心里总是很畅快。我和别人在一起从没有这种感觉。”

    陈家家世显赫,陈司悬的大哥陈司时娶的是灵州贺氏的长女,二姐陈司澜嫁的是玉京城魏家的小儿子。不出意外的话,三哥陈司靖和他娶的也都会是世家大族的女儿。毕竟历来如此,从来如此,这就是门当户对。

    陈司悬本以为他说出来以后薛乔会痛骂他一顿,可是薛乔并没有这么做。薛乔只是拿起碗筷,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藕片:“没想到莲藕还能做出这般滋味。”她仿佛根本没听到儿子说话似的。

    陈司悬站起来:“娘,您到底想干什么?”

    薛乔:“干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我干什么?臭小子,突然站起来做什么?”

    陈司悬心里松了口气:“那您什么时候走?”

    薛乔差点被莲藕噎住,连咳几声。陈司悬连忙又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还拍了拍薛乔的后背:“您没事吧?”

    薛乔用手帕擦了擦,顺了顺气,连忙摆手:“你这个浑小子,我刚来你就催我走。走什么走,这宅子我都买下来了。我不走了!人家宋姑娘还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呢,你就急着有了媳妇忘了娘了。小心我回去和你爹告状。”

    陈司悬脑海中灵光一闪:“娘,您不会是背着我爹偷偷出来的吧?”陈家里头就他爹和他大哥最爱循规蹈矩。自打二姐嫁人,三哥从军,他出来游历后,家里就剩薛乔一个人对着两个冷面孔了,烦都烦死了。

    怪道是母子俩呢,一个两个的都把对方心里那点小九九猜了个彻底。

    薛乔板着脸:“我还需要背着你爹出来?我就不能想去哪就去哪?”

    在儿子审视的目光里,薛乔的声音小了下去,她没好气地让陈司悬闪人,直说看到他就来气。

    陈司悬笑起来,情真意切地嘱咐薛乔保重身体隔日再来看她后,便一溜烟就从后门出去了。

    等他回那条街去找宋墨玉时,宋墨玉已经和茶肆主人准备去经界所过契了。

    陈司悬看了看铺面,再三问道:“这铺子只要五十两?”

    “是啊,你是不是也不敢相信。”宋墨玉现在都还觉得在梦里,她反反复复和茶肆主人确认过,这铺面就是只要五十两银子,但是不包含契税。

    茶肆内院是他们自家人住的,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至于茶肆原有的桌椅板凳,茶肆主人也不要了,折价两钱银子贱卖给了宋墨玉。

    “你买这铺面不用等师父师娘来一块看看吗?”陈司悬问。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没什么问题。走吧走吧,我们一块去经界所,等办完你就知道不是骗子了。”宋墨玉拉上陈司悬。

    等那房契上写上宋墨玉的大名,按上她的手印时,陈司悬才确信这大漏确实让宋墨玉捡着了。

    远处,福瑞大酒楼的人眼睁睁看着宋墨玉几人进了经界所又出来。他们赶紧回去禀报掌柜的。

    马游正在楼上看账本,闻言把账本往桌上狠狠一摔:“我出一百二十两那柴二都不肯卖,现在倒是肯五十两银子贱卖。”

    福瑞大酒楼眼红莲花斋已久,一直想盘个店面做一间福瑞糕点铺,那茶肆离福瑞大酒楼就隔了一条街,正是最好的位置。

    可这茶肆是祖产,那柴家死活不肯卖,害得他费了不少功夫,眼瞅着柴二就抵挡不住要自己投降,谁知道半路杀出个黄毛丫头截胡。

    还整出一套有缘人之说,真是滑稽可笑。

    “去查查那小娘子底细。”马游冷冷地说,眼里的怒火昭然若揭。

    店小二立即说:“不用查,我们都认得那小娘子。”

    “是谁?”

    “最近有种叫卤菜的吃食盛行,正是这位宋小娘子的手笔。她叫宋墨玉,是宋屠夫的女儿,在云起书院山脚下支了个小摊卖饭,生意很是红火。”

    “宋墨玉……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马游沉思了片刻,还是没想起来,他又道,“算了。总归是把对付柴二那套,在她身上再用一遍。”

    “是。”手下人应道。

    宋墨玉小心翼翼地把房契地契还有茶肆的钥匙收好。今天总算买下一个好铺面,还是捡漏价,她今天心情大好,看陈司悬更加顺眼:“今天心情好,你也沾沾光。晚上想吃什么你随便点。”

    陈司悬还真有想吃的:“你上次说过有道菜叫酥香铁板鸭……”

    “喂,你别得寸进尺啊,你知道一只鸭多少钱吗?”宋墨玉瞅了他一眼。

    陈司悬抿唇就默默地看着她。

    “行吧行吧,我去买半只鸭。你先去接一下我弟,他今天去那老太婆家要债了,我有点不放心他。”宋墨玉扶额。

    陈司悬满口答应。

    他转身朝着李母家走去时,却发现之前的茶肆主人拐进了一个巷子。那条巷子正是他娘之前买下宅子的地方。

    陈司悬跟着走了进去,然后便看到陈平正数了五张一百两的银票给这茶肆主人。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什么贱卖出手,什么有缘人,感情是五百两的缘分呢。不过也好,至少他也不必去担心这里头到底有什么阴谋了。

    茶肆主人拿着那五百两银票脸都快笑开花了,连声道谢,只是在回头看到陈司悬的时候愣了一下。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恭维道:“陈公子,您和宋小娘子天生一对,地造一双。祝您百年好合。以后要是还记得在下,劳烦也请我来喝杯喜酒啊!”说完便走了。

    “……”陈司悬被雷在原地。

    陈平干笑两声:“公子……这都是夫人交待的。”

    “夫人长夫人短,到底我娘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陈司悬没好气道。

    陈平连忙表达忠心:“当然是您了!我和弟弟从小跟您一块长大,绝对对您忠心不二。您放心,以后有什么事我保准第一个告诉您。现在不是事急从权嘛。”

    陈司悬半信半疑,他见四下没有别人,低声问:“我娘到底什么时候走?”

    陈平忙道:“快了快了。夫人是趁老爷受邀去似水山庄时偷偷出来的,最迟后天就得走了。”

    陈司悬这才放心。

    要是让宋墨玉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难免生出风波,只怕这宋家他是待不下去了。所以未免夜长梦多,他娘还是快点回家吧!家里哪不比这小镇子舒坦。就这么小的院子在家里都不够他们家侍女住。

    作者有话说:

    今天吃的是烤肉拌饭~感谢在2023-09-15 23:39:13~2023-09-16 23:1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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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酥香鸭

    ◎盘子里的酥香鸭色泽金红油亮,外酥里嫩◎

    宋墨玉在去鸡鸭巷路上看见有卖南瓜藤的, 她顿时惊喜不已,直接花了三文钱买走人家那一大篮子。

    她正想着明天换个什么素菜给大家换口味呢,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美滋滋。

    炒南瓜藤没什么诀窍, 就是把南瓜藤根部那些带毛毛的地方撕掉后清洗一遍,然后焯水, 最后加猪油和蒜末快炒就可以了。这样炒出来的南瓜藤颜色翠绿,吃起来非常清爽开胃。

    想到晚上还要去邵奶奶家吃饭,本来打算只买半只鸭的宋墨玉最后还是买了一整只大肥鸭。

    宋墨玉到家时先绕到猪肉摊找宋飞鸿。

    正是晌午, 太阳炙烤得厉害, 大家伙都怕热, 没几个人这时候来买猪肉。

    宋墨玉便直接在摊子前跟宋飞鸿说了她已经买下铺面,还有晚上一家人要去邵奶奶家吃饭的事。

    宋飞鸿一听宋墨玉看了一眼就把铺子买了,急得登时站了起来,生怕女儿让人给诓了。这可是五十两,不是五两五钱。

    又一听只花了五十两就买到了秀水街的铺面, 他又坐了下去, 直夸宋墨玉眼疾手快,碰到好东西就是要先下手为强, 真不愧是他的女儿。

    宋飞鸿也不认得几个字,倒是认得那契据上朱红色的官印,他反反复复摸了几遍,小心翼翼地让女儿收好:“这可得放好,别丢了。五十两呢。既然铺面已经买了,到时候怎么装你先想想, 想好了我去给你找泥瓦匠和木工, 保准把活给你做得漂漂亮亮的。”

    “好。”宋墨玉扬了扬手里的菜, “爹,那我先炒菜去了。到时候晚上一块带过去,多添几个菜。”

    宋飞鸿点点头:“去吧。猪肉要不要?一只鸭子会不会不够吃?”他是知道一家子饭量的,他们爷三毫不夸张地说都是饿死鬼投胎。

    “我看看。”

    说话间,宋飞鸿掀开布露出猪肉来让女儿挑选。宋墨玉一眼看中那块五花肉,想了想问道:“爹,你吃过红烧肉没有?”

    宋飞鸿拿起菜刀割肉:“这你都会做呢?这可是福瑞大酒楼的招牌菜,一道就要一百文。去年过年你弟想吃,咱家不是去那买了一道回来吗?你娘还怪我惯着孩子。”

    一斤瘦肉十二文,一斤五花肉十五文。虽然过年时肉价会上涨些,但这福瑞大酒楼居然卖一百文一道,还真敢扯着嗓子开天价。

    怪道是镇上最奢华的酒楼,旁人只敢闻闻香味,兜里没俩钱都不敢从那路过。这是根本不做穷人的生意啊。宋墨玉暗想。

    “那我今天也做做这一百文一道的菜。”宋墨玉放下十五文钱,把五花肉提溜进了菜篮子。

    “等会,你回来。”宋飞鸿擦了擦手上的肉腥拿起那钱,“这钱你拿回去。”

    宋墨玉站定脚步:“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在您的摊子拿肉我也是要付钱的,不然不好记账。”

    “你现在要做买卖,到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更何况家里几张嘴一起吃饭,都吃你的算怎么回事?”宋飞鸿边说边想把钱放进菜篮子里。

    宋墨玉退后一步,没让宋飞鸿把钱放进去:“那不成啊,等咱家店开张了,到时候要用的猪肉可就不是一两斤了。每天怎么着也要用个二三十斤肉,您不跟我算账不得心疼死。好了,您就别跟我算这点账了。”说完便赶紧跑了。

    “这孩子。”宋飞鸿笑笑,又扯着嗓子对着跑走的背影喊了句,“那我给你存起来!”

    宋墨玉摆了摆手,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宋墨玉进了厨房,烧火烧开卤水,然后把处理好的鸭子放进去卤。

    做酥香铁板鸭,先把鸭子卤过后再烤制是最香的。

    家里没有专门的烤炉,她站到灶台面前看着灶台上方从房顶悬下来的一个吊钩。

    这个吊钩平时是用来挂篮子放一些杂物的,现在正好可以用来挂一个黄土锅盖聚集热气,然后烤鸭子。

    鸭子卤好后,已经呈现出红亮的色泽,看着很是诱人。宋墨玉用醋、料酒、白糖加水调了一个脆皮水,均匀地抹在鸭子身上每一个部位,然后等待风干。

    风干好后宋墨玉又从鸭屁股那里塞了一些新鲜干净沾了蚝油和盐的橘子皮进去,然后用竹签把鸭屁股封口。她在鸭脖处绑了两根草绳,然后耷拉着挂到了挂钩上。

    灶上的火往上窜着,宋墨玉时不时就要拿锅铲把鸭子扒拉扒拉赚几圈。

    虽然这临时烤炉极其低配草率,但随着时间流逝,香味已经慢慢出来了。

    “我们回来了。”陈司悬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宋墨玉回头,正看到弟弟丧眉搭眼地进来,他身上还背着个包袱。

    “不是让你去讨债吗?怎么了?让那老太婆骂了?”

    陈司悬站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跟你姐说?”宋之衡没吭声,只摇了摇头……

    宋墨玉眉头一皱:“真让她骂了?走,我去给你骂回来!”

    宋之衡拉住她,感觉说起话都有些牙疼,他道:“不是,她没骂我。我按照你说的,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她家守着。她上哪我就上哪,一直跟着她念叨还钱。还说她要是敢动我,你就去找她算账。她一开始说没钱,然后又开始假哭,想把我哄走。我当然不吃她这套了,结果她就开始骂李姣,骂得可难听了,我想起来就觉得浑身难受。”

    李姣是李修文的妹妹,也是李母的小女儿。宋墨玉实在想象不出来,一个人当着外人的面是怎么骂自己女儿到外人都听不下去的程度的。

    “然后呢?”宋墨玉问。

    “然后李姣都哭了,但是又不敢哭出声,可能是怕被她娘打。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就让她别骂了,可她根本不听我的。还说她管教自己的女儿关我什么事,要是不想听就赶紧滚,她反而骂得更大声了。”宋之衡愤愤道。

    这世上总是无赖更有理些。

    宋墨玉听着就生气,撸起袖子就想去找麻烦,陈司悬拦住她:“你那鸭子……”

    “哦。差点忘了。”宋墨玉只得站回灶台前,继续翻烤着那鸭子。

    “姐,你也不用生气,后来陈哥哥来了。”宋之衡继续说道,眼睛不由自主被那烤得冒油的肥鸭子吸引,“他一去就板着个脸,还说认识衙门的人,他到时候要写状子去告。然后她们就又还了一两银子。陈哥哥嫌太少,又去李修文的书房里把这几支毛笔还有这方砚台拿回来了。”

    他说着抖开包袱。

    宋墨玉的气这才缓下去,她瞟了一眼那毛笔和砚台,无一例外都是原主送的。原主不肯买便宜货糊弄李修文,这些东西加起来起码花了有两三两银子。

    “正好,这笔和砚台你都用得上,你自己收着。过几日等接风宴结束,你和我一起去拜访两位院主,重新把束脩交上。”宋墨玉道。

    早在祥云寺时,宋之衡便听宋墨玉提过院主松口让他回去继续读书的事。但迎月节时他和爹一块去给院主送节礼,院主却没有收。他还以为这事又没有着落了。

    宋之衡瞬间一扫郁闷,神情陡然欢快起来,却还是忍不住想矜持一下:“谁说我要回去读书了?”

    宋墨玉扫了他一眼:“那便算了吧。”

    “别别别。怎么能算了,不然这笔和砚台给谁用啊!”宋之衡抱住怀里的东西。

    “你平时也别老想着出去玩了,上书房跟娘练练字。”宋墨玉交待。

    宋之衡嘀咕:“你又知道我没练字了?”平时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宋之衡总是拿着一些碎石子在地上的尘土里写字。一旦有人靠近,他又立即用脚把那些字迹抹去。

    “你说什么?”宋墨玉没听清。

    “没什么,我这就去找娘。”宋之衡一溜小跑,跑远了又喊一句,“姐,你对我真好!”

    宋墨玉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摇摇头,然后就瞥见陈司悬站在一旁,含情脉脉地看着她面前的这只烤鸭,她故意问:“你怎么还在这?”

    陈司悬摸了摸鼻子,被这烤鸭香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喉头一动,看看烤鸭又看看宋墨玉。

    “行了行了,晚上就能吃到了。”宋墨玉道。

    陈司悬点点头,又深深地吸了口气。

    宋墨玉说:“不过今天做酥香鸭倒是提醒我了,我到时候得在后厨砌一个烤炉,也不用很大,但是至少……”她比划了一下,“这么大吧,你觉得够不够?”

    陈司悬疑惑地问:“这么大用来烤鸭子?那这得烤多少只鸭子。”

    “那当然不止了,以后说不准我还要烤猪烤羊,这镇上总有人吃得起吧。咱们云鹤镇是宝陵县最繁华的镇子之一,面积大人口多,地理位置优越,四通八达,所以有钱人一点都不比县城的少。要不然那福瑞大酒楼定那么高的价,是给谁定的?”宋墨玉脑海里已经出现了烤乳猪和烤全羊的画面,口水开始不争气地分泌。

    陈司悬有些意外:“我本来以为你打算一直走低价。”

    宋墨玉的吃食摊子能这么红火,一部分原因是菜式新颖味道好,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价钱确实低廉。物美价廉的吃食,谁不想买。买到就是赚到。

    “低价的菜品肯定会有,用来引流是必须的,低价菜走量不会亏。但这不妨碍我的菜单里有些贵价菜。只要味道好,他们自然会买单。”宋墨玉早早就想好了她家酒楼的经营方式。

    低价与高价共生,堂食与外卖齐飞。

    现在正是起家的时候,餐饮行业的钱,没人比她更懂该怎么赚。

    陈司悬看着宋墨玉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好,那就等着看宋掌柜叱咤风云,大赚特赚了。”

    “好。这话我爱听。”宋墨玉也笑了起来。

    烤鸭烤好后,宋墨玉拿起菜刀斩成大小不一的块状。当然,鸭腿、鸭翅膀、鸭头、鸭掌这几个大件都没切碎。等锅里的油热了以后,她就把斩好的鸭子放进去炸了两遍。要想酥脆,就必须炸出味才行。

    炸好后宋墨玉把它们和辣椒面、葱末、香菜拌在一起便齐活了。只见盘子里的酥香鸭色泽金红油亮,外酥里嫩,闻着就能干掉两碗饭。

    宋墨玉默默给自己竖起大拇指,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做红烧肉。

    一个时辰后软烂滑嫩,咸中带甜的红烧肉便出锅了。色泽和酥香鸭差不多,相得益彰。

    宋墨玉看着成品忍不住笑笑,不知道她这道红烧肉和福瑞的一百文红烧肉比起来如何。

    到了晚间,宋家人把各自收拾得齐齐整整,板板正正,然后一块出了门。纪嫣带着宋墨玉和宋之衡走在前头,宋飞鸿拎着一袋米,陈司悬拎着一袋面走在后头。

    邵家。

    中堂里,邵奶奶坐在主座,宋飞鸿和陈司悬坐在她的左手边,纪嫣和宋墨玉坐在她的右手边。唐惠惠则坐在靠近门的位置。她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给大家帮忙盛饭,倒水,拿东西。

    中堂里灯火昏暗,却散发着温柔的光,照得桌上的一应菜色看起来更加可口。

    邵奶奶满脸笑容,她做了兔肉汤、烧豆腐、韭菜炒蛋还有她腌制的酸菜。加上宋墨玉带来的两道肉菜,桌上一共六道菜,很是丰富。

    “本是叫你们来吃个饭,你看看你们又是带米带面,又是带菜的。这我怎么过意得去。”邵奶奶叹道。

    宋飞鸿先舀了一碗汤喝,夸道:“婶,还是您炖的汤好喝!”旋即又说,“婶,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爹娘走得早,要不是您照顾我,我现在还在街上混日子呢。还有我这几个孩子,哪个不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就是他们的亲奶奶!”

    可不是混日子吗。宋飞鸿那时候正是十四五岁吊儿郎当的年纪,陡然继承了爹娘的一大笔钱,成天就想着捉鸡逗狗和人勾肩搭背到处混,不干点正事。还是邵奶奶点醒了他。

    宋墨玉和宋之衡连忙应景地叫了句“奶奶”,叫得邵奶奶心花怒放。

    邵奶奶笑:“那好喝你就多喝点!”

    宋墨玉给奶奶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笑道:“奶奶,您尝尝这个肉。炖的很软烂,对您的牙口好。”

    “好好好。阿玉真是个好孩子。”邵奶奶满脸慈爱,招呼着大家吃菜。她咬了一口后,眼前一亮:“我竟不知道肉还有这般滋味?这是什么肉?”

    宋之衡吃酸菜拌饭吃得筷子都快冒火星子了,还不忘介绍:“奶奶,这是猪肉做的。我姐做的,你多吃点,她专门给您做的呢。惠惠姐,你也多吃点!”

    “好好好。”吃到高兴时,邵奶奶还非要和大家喝上两杯。

    宋墨玉本来也想喝,纪嫣连忙拦住她。她可还记得过节那天晚上,女儿的酒量着实让人堪忧。

    宋墨玉也回忆起来,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杯子。

    一桌人都吃得开开心心,唯独苦了陈司悬。他只吃得下宋墨玉做的饭菜,又不好只夹酥香鸭和红烧肉吃,时不时夹几筷子其他菜,然后嚼也不嚼地咽下去。

    宋墨玉就坐在他对面,抬头就看到他痛苦的模样,顿时忍俊不禁。

    一顿饭大家吃得开开心心,临走时唐惠惠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大堆蔬菜抱了过来,大有他们不收她就直接送到宋家去的架势。

    宋家人都有些哭笑不得,这几乎是拔了半个菜地的菜送给他们了。

    只不过到底是老人家的心意,于是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堆菜回家去了。

    唐惠惠这才转头去中堂里收拾残羹剩饭,她问道:“奶奶,这鸭子还有红烧肉这么好吃,怎么还剩这么多呢?”

    邵奶奶摸了摸她的头:“因为你宋叔他们都是好人啊。”

    他们知道邵家日子苦,过得节俭,哪怕做了肉菜带来也没吃多少,就是想留给她们祖孙俩多吃点。

    转眼间,宋墨玉去接风宴的日子到了。

    作者有话说:

    我直接熬了个通宵写了这章,定时发送!睡觉去了,小命要紧~

    第44章 麻辣兔丁

    ◎这什么怪物,身上这么大,尾巴这么多◎

    接风宴的宾客名单已经出来, 晚上共有八十八人参加此次宴席。今天宋墨玉的美食摊歇业一天,她必须全身心投入到这次的宴席准备中。

    宴席要用到的绝大多数食材,书院已经交托给福瑞大酒楼准备, 宋墨玉只需两手空空来个人便好。

    但她怕自己用不惯那粗笨的菜刀, 思虑再三后还是把自己的那把宋家菜刀包了包带了过来,另外一起带来的还有一些辣椒和珍贵的香料。书院院主许诺过她, 她自己带来的调味料到时候会按市价折算给她。

    说起来,这还是宋墨玉第一回走进云起书院。

    因今天这场接风宴,书院也特放假一天, 里头空荡荡的没见几个人。

    阳光投在进门处的小竹林里, 微风吹拂, 显出几分宁静雅致来。

    宋墨玉站在竹林边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走。可四周也没见到有书院的人出现,连个能问路的人都没有。

    正在这时一群人抬着不少东西鱼贯而入。看他们穿着打扮不像是书院的人,有几人身上还挂着半身围裙。一水儿的全是男人。

    宋墨玉打量着他们,他们也看了一眼宋墨玉,或许以为她是书院里哪位夫子的家眷, 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礼貌地点了个头,而后一路朝着右边的偏门走去。

    宋墨玉猜到他们肯定就是福瑞大酒楼的人, 顿时为不用找路松了口气,抬脚便跟在了后头。

    走在队伍后头的两个是负责烧火的火工,年纪尚小,总超不过十三四岁去。

    他们今日得了这差事,能到平时只听人说过的书院里头看一看,都无比兴奋。既想四处张望, 又不敢乱看。

    回头一瞟后竟发现刚才竹林边的小娘子跟在了他们后头。

    两人低头私语:“这位小娘子跟着我们作甚?”

    另一人答道:“许是和我们同路, 总不能也是去厨房的吧。”

    他们是火工, 就干些打杂的活,并不知道今天除了他们酒楼外,书院还请了别人来帮忙。

    当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宋墨玉跟进厨房时,不由地傻了眼。怎么还真是和他们一道的?小

    其他福瑞大酒楼的人转过身来齐齐地看着宋墨玉,整齐划一的沉默,没一个人说话。

    宋墨玉陡然被这么多人盯着,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地低了下头行了个基本礼,最后走到了最里头的一个灶台前。

    霍德福是福瑞大酒楼的二管事,更是灶头,负责今天重要菜品的烹制。

    他自然知道今天的小吃和糕点是书院另外请人来做的。尤其是这做小吃的,听说还是个女人。

    此举多少有些看轻他们酒楼,可云起书院态度这次强硬无匹,他们只得应下。

    他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么年轻。

    宋墨玉为了今天有精神,特意补足了睡眠。看着便面若芙蓉,顾盼神飞,又穿着一件赭罗色的团纹半臂衫裙,头发结鬟于顶,横插着两支一模一样的桃花发钗,还有一缕乌发垂于肩上。

    正是个未出阁小娘子的装扮,看着不过十五六岁。没有半点像是个手艺好的厨娘。

    怪道刚才一众人都以为她是哪位夫子的家眷。

    叶夫子终于姗姗来迟。

    他一进厨房便喘了口气:“对不住,叶某实在对不住各位,本来该去门口接你们的,但今天人多事杂,还有地方没布置好,实在顾不上这边。”

    霍德福点点头,露出个笑脸:“叶夫子,您说的哪里话。您放一百个心,后厨的事一应有我们。保准晚上的宴席没差错。”

    叶夫子拱手:“那便劳烦您了。我自在前厅,您有什么缺的只管去前厅同我说。”

    说完后他却没急着走,又朝宋墨玉也拱了拱手:“宋掌柜,今天也劳烦您了。”

    宋墨玉抿唇一笑点了个头。

    等叶夫子一走,霍德福的吼声响起:“都愣着吃干饭呢?!开工!”

    霎时,厨房里各种声音响起。

    火工烧火,水台宰杀,砧板切菜,十几个人分工极度明确。霍德福作为灶台负责调度一应事宜,到最后会负责热菜的直接烹制。

    他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厨房里的每个人,却在扫到宋墨玉时停驻下来。

    厨房里人人都是埋头苦干,面色凝重,深怕出了什么差池。唯独宋墨玉面上带笑,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派轻松欢快的模样。

    那小调夹在一众嘈杂声中很是微弱,可对于霍德福来说却分外明显。

    今晚宴席的完整菜单子他是看过的,宋墨玉负责的那两道,取名为什么鸿运呈祥,什么雪中绿意,听都没听过。

    据他所知,书院采买的那几只肥兔子就是给宋墨玉准备的。没有他的吩咐,这厨房里没有一个人会去给宋墨玉帮忙。娇滴滴的小娘子怕是见到血就怕吧。

    他冷哼一声,他倒是要看看云起书院态度如此强硬,也要请来的人到底有几分本事。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没本事还要胡乱掺和一脚的人。

    宋墨玉本来也没想过她做菜要别人帮忙。

    凉皮蔬菜卷做起来简单,她打算下午再做,上午先把麻辣兔丁给做了去。

    锅里已经烧开了一锅滚水,水正在不断往上冒泡。

    宋墨玉先把滚水舀到木桶里,然后走到角落里看着笼子里那几只挤在一块的肥兔子。

    她眼神很是温柔,附近的人看了一眼这边都忍不住嗤笑。这个年纪的小娘子最是爱这些长相可爱的动物,定然是狠不下心的……

    只见宋墨玉打开笼子一把拽住一只兔子的耳朵把兔子提溜出来,然后拿着一根木棒一棒子把兔子敲晕,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进装了滚水的木桶,放上桶盖压了个严严实实。

    宋墨玉如法炮制,一连把八只兔子都放滚水里淹死。

    四周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互看一眼。

    他们杀兔子都是直接割喉或者勒死。宋墨玉这个方法未免太温柔了些,到底是小娘子,于心不忍吧……

    宋墨玉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等兔子都死完后,她把兔子挂起来,然后放血,从腿部开始剥皮。

    她的手法娴熟利落,手起刀落之间全程都没有一点迟疑和停顿。

    没过一会兔子便皮肉分离,成为上好的食材。

    她把处理好的兔肉丢进盆里,然后在清水盆里洗了洗手,洗去了满手血污。

    厨房里安静的厉害,目睹刚才剥皮的人都忍不住心里抖了一下。怪不得大家都说最毒妇人心呢。

    霍德福看向宋墨玉的目光里,却忽然多了一分欣赏。对他来说,第一眼的喜恶便能定终生,轻易不会改变。宋墨玉是少有的例外。

    宋墨玉要是知道这群人心中所想,只怕就要当场骂出来了。她若是不敢杀,他们要说她妇人之仁没本事,她现在敢杀了,他们又要说她残忍了。真是什么话都让他们说了。

    好在她并不知道,所以心情依然很好。

    宋墨玉亮出菜刀先把兔头剁下,然后把兔肉切成指甲盖大小的肉丁。兔肉切得越小,就越容易入味。

    她把兔肉漂干血水后,在满满一大盆粉嫩的兔肉里放入葱段、姜片、盐和料酒一块腌制。

    腌制至少要小半个时辰。

    宋墨玉先把配菜切好,然后抖开自己带来的纸包,把里头在家里就配好的香料拿了出来。

    霍德福的徒弟晃悠来晃悠去,看了个全,然后又溜到霍德福身边:“师父,她用的全都是好香料!八角、桂皮、草豆蔻……还有一些红红绿绿的,闻着有辣气但是没见过。”

    “嗯。”霍德福白了徒弟一眼,语气严肃:“你活都干完了?闲着没事是吧?”

    徒弟连忙道:“这不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

    “你的意思是我不如她?”霍德福似笑非笑。

    “师父您别生气,是我不会说话。她一个小娘子会做什么饭,可别把那些名贵香料白瞎了……”

    师徒俩正说着话,宋墨玉的调料已经下锅了。

    热锅热油里,姜蒜花椒、八角等诸多的调味料一块下锅,小火慢炒,调料专属的诱人香味顿时弥漫在这间不大不小的厨房里。

    宋墨玉又立即把腌制好的兔肉丁倒了进去。没人给她烧火她就自己添柴。

    大火翻炒下,粉嫩的兔肉开始变得有些白,她手腕一抖把酱油、冰糖放进去翻炒上色。兔肉立即变成了诱人的赤红色。宋墨玉趁热打铁把准备好的干辣椒段丢了进去,抽出柴转成小火继续翻炒……

    好香——这是厨房所有人脑子里第一个想法。

    好饿——这是厨房所有人脑子里第二个想法。

    煲汤暂停,切丝暂停,腌制暂停,杀鸡暂停,他们的目光一齐看向宋墨玉的灶台。

    “师父,闻着香,未必好吃呢。”徒弟还想找补一下。

    “你闭嘴。”霍德福道。

    徒弟立即灰溜溜地走到一边。

    在不停翻炒下,宋墨玉把这兔丁炒得越来越干,炒到最后锅里涌出来不少油。

    等快出锅时她又加了一些姜片和青红辣椒进去做点缀。

    一大盆干香、酥嫩、油汪汪的麻辣兔丁就这么做好了,看着红红火火,可不就是应了那个名字吗。

    鸿运呈祥!

    还不到盛菜装盘的时候,宋墨玉把这一大锅冒着热气的兔肉先盛到了木盆里。

    “上去搭把手。”霍德福踹了徒弟一脚。

    徒弟一声都不敢叫唤,拉着旁边的另一个小工就朝着宋墨玉走了过去:“宋掌柜,我们来帮您!”

    宋墨玉有些意外地看了霍德福一眼,她想了想拿了个小碟子盛了一小盘出来,然后走到霍德福面前微微颔首:“霍大师,早就听闻您的大名,还劳烦您赏个脸,指点小辈一二。”

    古往今来大师都是尊称,宋墨玉并不介意拍拍对方马屁。到底是一个行当的人,先交好总是没错。

    徒弟很是积极,立马递了一双筷子给霍德福。

    霍德福见四周的人都看着这盘兔丁咽口水,自己也不好再摆什么架子。

    他拣选着一块大小适中的兔肉丁夹起来放进嘴里。

    因是刚出锅的,这兔肉丁还包裹着热气,稍许有些烫嘴。但当热气散去,辛香麻辣的气息瞬间占领味蕾,那些香料与兔肉相辅相成,掠夺着食用者的所有思绪。

    再吃一口这句话在霍德福的脑海里响了无数遍。好在他活了四十余年,几乎用全部的定力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他放下筷子,扬了扬手对着其他人:“你们也尝尝。”

    一群人早就忍不住了,顿时欢呼雀跃你一口我一口,甚至争抢起来。

    宋墨玉眨眨眼睛,等着霍德福的评价。

    霍德福沉默了半晌,迟疑着问:“你此前从未学过厨?”

    宋墨玉当然不会告诉他,她当然学过了,她在自己的世界从记事起就开始切菜了。于是她默默地摇了摇头:“我是半路出家,自己摸索的。”

    她看着霍德福一脸震惊的表情,心里的小人在狂笑。她突然明白那种扮猪吃老虎的装逼爽文有多爽了。

    霍德福是个爱才的人,此前收了两个徒弟,都无甚天赋,只会笨功夫。但又能怎么办,凑合着教呗。学了手艺,他们总不至于以后饿死。

    可他如今吃过宋墨玉的菜,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珍珠和砂砾的区别。

    于是他极其郑重地向宋墨玉发出邀请:“宋掌柜,我在酒楼还算说得上话。如果你愿意,我在酒楼是多少工钱,你便可以拿到多少工钱。”

    他这话一出,四周嬉笑的人都忍不住沉寂了。他们这位灶头的手艺可以说在整个宝陵县都找不出一个比得上他的。可他现在却向一位十六岁的小娘子发出邀请,还愿意给她同等的待遇。

    宋墨玉又行了个礼,尽量让自己拒绝得不那么直接:“多谢霍大师美意。只是我这人不喜拘束,打算自己做做小生意,还请见谅了。”

    霍德福本想再挽留几句,但见宋墨玉淡然的模样,终是按住了心思。

    强扭的瓜不甜。

    宋墨玉的厨艺不在他之下,却如此年轻。他若是这个年纪时能做出这样的菜,只怕会觉得天高海阔任凭他去,狂妄非常,也断然不会把自己交待在一个镇上的酒楼里了。

    霍德福想到这里,眼神不由开始搜寻起那盘他才吃了一口的兔丁来,结果没成想,他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那群家伙已经把兔丁吃了个光盘。

    若不是他们顾虑着宋墨玉还在这,只怕连那盘底的肉沫子都要舔个干净。

    好气。老子就吃了一口!

    霍德福的眼神要是刀子,这群人只怕都要被他扎穿了。

    “都没活了是吧,快点!散了散了。”霍德福没好气地说。

    宋墨玉抿唇笑笑,回到自己的灶台上,开始准备另外一道菜。

    因着兔丁的插曲,福瑞大酒楼这些人对宋墨玉的态度也好了起来。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把她当个透明人,刻意排挤她。

    如今还会主动过来问问她要不要帮忙。

    宋墨玉笑着摇头,表示自己应付得来。

    随着时间流逝,厨房里各色菜肴都开始出锅。各种鲜香的味道弥漫在厨房里。

    宋墨玉也借此机会围观了福瑞大酒楼的做菜过程和水平。

    红烧肉、青虾卷、锅塌山鸡、槐叶冷淘、蟹酿橙……全都是福瑞大酒楼的招牌菜。

    色香味,无论从哪一点来说都算得上是上乘。甚至还会配上简单的雕花。只是大多都较清淡,不像宋墨玉做的菜这般暴力辛辣。

    正在这时,本在外头忙碌的叶夫子擦着汗朝厨房走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人,也是一样的满头大汗,手里还抱着一口箱子。

    叶夫子先走到霍德福面前:“霍大师,有个十万火急的事。县令大老爷刚才派人送来一样东西,说是给我们书院的贺礼,让晚上一并做成菜呈上去给宾客享用。可我们都认不出这是什么……”

    霍德福目光凝重起来,打开那口箱子看着那被绑着红绸的干货。一共八条,大小都差不多,捆扎在一块看起来有些古怪。

    周遭的人顿时惊叫:“这什么怪物,身上这么大,尾巴这么多。”

    “是啊,是啊,怪吓人的。”

    霍德福迟疑了一下,说道:“这……我也未曾见过,好像是种干鱼。”

    叶夫子连声道:“是是。听说这是县令大老爷的岳父从沿海一带给他寄过来的食材,很是珍贵。您这是否能做?”

    霍德福没有说话,甚至有些赧然。他去都没去过沿海地带,哪里会做海货。

    宋墨玉也走过来凑热闹,她往箱子里一瞧,顿时乐了,好嘛,这不就是鱿鱼干嘛。

    她见霍德福沉默,叶夫子又这么着急,于是说道:“这个或许我会做。”

    叶夫子看向她:“宋掌柜,并非我不相信你。只是这是县令大老爷的贺礼,做坏了不是闹着玩的。你这……”宋墨玉年纪这么小,他作为长者,并不愿意看她担这个风险。

    宋墨玉点头:“我知道。我能做。”她的语气笃定起来。

    霍德福看着宋墨玉自信的模样,鬼使神差地替她说话:“叶夫子,宋掌柜在厨艺上确实有过人之处,要不就让她试试吧。”

    宋墨玉继续说道:“这东西叫做鱿鱼干。县令大老爷送来的这些色光白亮,只形均匀,肉质微中透红、干燥且有腥香,是各种佳品。要想烹制它们,需得先浸泡两个时辰。”

    她说起来头头是道,很难不让人信服。

    叶夫子也没了办法,只得把这个重担交托给宋墨玉。临走前他又说:“宋掌柜你只管做,若,若果真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由我担着就是。”

    宋墨玉闻言,心中忍不住多了几分感动,笑着朝叶夫子点点头。

    有她在,就没有做不好的食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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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干锅鱿鱼

    ◎红绿绿的,可好看了!我一闻就想流口水◎

    叶夫子走出门去, 走过两道拱门便到了今晚宴客的地方。

    周红春本在指挥着人挪动椅子,见了他便问:“霍大师应下了?可交代妥当了?”

    叶夫子摇摇头:“不,是小宋掌柜应下了。”

    闻言周红春有些怔愣。他想的和叶夫子一样, 宋墨玉年纪小从未出过这云鹤镇, 如何会做这千里之外的海鱼。

    “这不是胡闹吗?”周红春面沉如水,“霍大师便罢了, 总归福瑞大酒楼和县令大老爷有些交情。做得不那么可口也没什么,她一个无甚背景的小娘子若惹了众怒,以后还如何在云鹤镇立足。”

    叶夫子也是无奈:“你当我不知道吗?只是连那霍大师都属意让小宋掌柜做, 我能有什么法子。大不了到时候出了事, 我担着。”

    “你……她不知道其中利害, 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担,你又拿什么去担。”周红春面色愠怒。

    又有人从旁插话,那是书院里的另一位夫子,名叫印子澄。

    他冷笑道:“她一个小娘子不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偏生要在男人堆里谋差事, 我看她不是不知道利害, 是非要掐头冒尖逞能。无非是想在大老爷面前露脸,给她那未开业的饭馆博些名声, 等她跌跤了也是给她个教训。”

    周红春皱眉:“印夫子,慎言。”

    印子澄拱手道:“周院主,三年一次的接风宴就靠你为书院费心了。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他为何对小宋掌柜这么……”叶夫子欲言又止,他想说的是,为何恶意这么大, “小宋掌柜得罪他了?”

    周红春摇摇头:“不知道。院主呢?”

    两人朝院主院内走去。

    ……

    印子澄走到他院内时, 看到自己的夫人正在招待李修文用茶。

    李修文见印子澄走进来, 连忙起身相迎行礼:“修文见过恩师。”

    印子澄有些意外:“之前你们几个见过院主后,院主不是让你们先回家稍作休息,晚上再来赴宴吗?坐。”

    李修文没敢坐下,站在印子澄面前。

    印子澄的夫人给印子澄也送来一杯茶,笑道:“我也是这么说的。他们舟车劳顿回来,修文这孩子定要先面谢你才肯回去。你们师徒先叙叙。”

    她一走,屋里便只剩下印子澄两人。

    印子澄打量李修文几眼,道:“怎么不去叶夫子和周院主那面谢?”

    李修文忙道:“院主和各位夫子都是我的老师,唯有您是我的授业恩师。”

    印子澄满意地点点头,见他面上含笑又问:“看来你这回考得不错?”

    李修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八九不离十。”

    印子澄手指在桌上轻点,有些意外。

    其实李修文的资质算不上好,心性也有些浮躁,若这回果真能中举是再好不过了,也不枉费他这几年的悉心教导。

    想了想,他说:“你既有望中举,有些人和事情便该割舍。你与那宋屠夫之女的事我早有耳闻,你可知她今日就在我们书院的厨房中,筹备今晚的宴席。”

    李修文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起头,错愕地问:“恩师说的可是真的?”

    印子澄摆手:“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今晚来的是什么人你都清楚,若叫她搅了局,揪出你们那段前尘往事来,对你绝无益处。”

    李修文感觉后背冒了一阵汗。

    厨房。

    因着这临时送来的鱿鱼干,原本已经松快热闹几分的厨房,顿时又开始愁云密布。

    唯有宋墨玉先把那鱿鱼干浸在水盆里,加了些草木灰进去后便不管了,自顾自地在那做凉皮蔬菜卷。别人只能看着她干着急。

    一斤面粉大约能做二十张凉皮,为免出现什么意外导致凉皮不够用,宋墨玉直接用掉五斤做了一百张。

    内里的配菜她准备了青绿的胡瓜丝、煮熟的黄豆芽、腌制过的脆爽萝卜丝,还有面筋和鸡蛋丝。

    宋墨玉取过一张凉皮卷,把这些配菜依次按份量扑上去,又在凉皮卷的一层刷了她特制的油泼辣子,最后才动手把它们卷起来。

    照例,卷好的第一个,宋墨玉拿去给了霍德福品尝。

    凉皮外表白嫩光滑,卷得整整齐齐,只在两端才可窥见里头各色五花八门的配菜。

    “这个用手拿着一整个吃最好,无需用筷。当然也可以用刀切成卷。”她笑道。

    霍德福看着其他人眼馋的模样,心里刚才因没吃到几口兔丁的气顺了不少。

    但他没有直接咬,而是一刀斩成几块。这一斩下去,不少菜没了凉皮的包裹,散落在案板上,霍德福顿时心疼不已。

    他拿起其中一块,尝试着咬了一口,各种滋味顿时在他口中炸开,凉皮的冰凉嫩滑、胡瓜的清甜、萝卜丝的脆爽,黄豆芽的饱满……这些东西混合着一股浅浅的辣意,带来极尽丰富的口感。

    好吃,开胃!是霍德福对这道小吃的唯二评价。他从没想过这些贱价的菜配在一起,还能做出这种滋味来。

    “师父,这到底什么味啊,你给我们说说吧。”徒弟在旁边抓耳挠腮。

    霍德福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自己尝!”

    徒弟顿时眉开眼笑,跟饿狼一样朝案板上余下的凉皮卷扑去。

    凉皮少饿狼多,一人分到一点凉皮配一点菜,个个吃得不亦乐乎。

    他们原本以为霍德福做的菜已经够好吃了,整个云鹤镇没人比得上他,平时能在厨房里吃上一点就够他们高兴一天。没想到今天一连吃到宋墨玉做的兔丁和凉皮卷,在他们心里,宋墨玉的地位都已经快赶上霍德福了。

    手艺人就是这样,谁手艺好,他们就佩服谁。

    “好吃便好。”宋墨玉并不意外他们的反应。

    霍德福虚心求教:“这雪中绿意……”

    “其实土名叫凉皮蔬菜卷。”宋墨玉还是喜欢这样简单粗暴的名字。

    霍德福确实觉得凉皮蔬菜卷更符合这道菜的气质,咳嗽一声道:“宋掌柜,这凉皮内里是否还可以包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肉食?”

    宋墨玉点点头,不愧是大厨,就是会举一反三:“凉皮口味清淡,可以中和肉食的油腻,自然是可以的。所谓一卷包万物,只要配菜的口味能互相调和便好。”

    一卷包万物……好大的口气。霍德福心潮澎湃,只觉这趟书院之行真是没有白来,真是捡到宝了!可是这个宝没有去福瑞大酒楼的打算。

    霍德福的心里顿时有一种看到一百两黄金,却不能抬走的悲伤。

    宋墨玉见他沉默,转头便想回自己的灶台上,打算把剩下的凉皮卷卷完。到时候还要把做好的凉皮卷一个个用油纸包好。谁让这个时代没有白色透明小塑料袋呢!用塑料袋打包了一个个吃着多方便啊。

    宋墨玉第无数次怀念着现代生活的便利,却又被霍德福叫住了。

    霍德福低声问:“这海鱼你可想好如何做了?”

    宋墨玉用手托着下巴想了想,直言不讳:“干锅鱿鱼如何?或者炭烤鱿鱼?要不都做吧。”

    云鹤镇远离大海,难得能见到这种海货,她想多做点不一样的口味。反正有十只呢。别看一只鱿鱼干看起来不大,泡发以后就大了,做两种口味绰绰有余。

    这并不是两种常见的烹饪的手法,霍德福愣了愣:“可有要我们帮忙的?你只管说。”

    就算黄金抬不进自家,霍德福也不忍心看着黄金经受风吹雨打。

    宋墨玉心中暗道,那当然需要帮忙了,不然一而再再而三找你们试菜和你们交好做什么。

    无利不起早的宋墨玉叹口气说道:“不瞒您说,我需要一些竹签,一筐果木炭。一个大点的炉子,最好能容纳好几个人同时围在一起用。”

    霍德福沉思了半晌:“好。我这就着人回酒楼去拿。顺子,阿桂,你俩过来。”

    宋墨玉笑眯眯:“那便劳烦你们了。”

    福瑞大酒楼的人动作很快,竹签、木炭都是现成的,又抬了一个四边形的炉子过来,一块放在了厨房门口的院子里。

    因加了草木灰,鱿鱼干泡发的时间大大缩短。宋墨玉按了按鱿鱼干,见泡的是时候了,又换了盆水清洗了两遍。

    她拿刀把泡好的鱿鱼改刀切成薄片。

    她朝着围着她的几个人示范,一根竹签上串上两片鱿鱼片。几个人立马跟着串了起来,没一会半盆鱿鱼片便被他们串好了。

    宋墨玉让他们端着鱿鱼片跟她走到院子里。

    天热得厉害,炉子里的炭火烧得旺旺的,人一走近就止不住的流汗。

    宋墨玉拿起一根串好的鱿鱼放到炭火上炙烤。鱿鱼受热后开始逐渐变软,宋墨玉时不时地翻转几下,直到鱿鱼干微微卷起为止,然后她又往上刷了一些辣油,撒了一些葱花。

    炭烤鱿鱼香辣的气味一下就激发出来了。

    “这个鱿鱼头比较硬,所以需要多烤一会,其他部位的话按照我烤的颜色,一定要注意火候,烤到这样为止就好了。然后用这个毛刷刷一些辣椒面和葱末上去。酱油不用涂,鱿鱼干本来就有咸味。”宋墨玉说道。

    她看了眼手里烤好的这串鱿鱼,闻着就鲜香无比,用来下饭下酒再好不过了。

    霍德福在旁边看着他们问道:“都会了吗?!”

    几人忙不迭地点头说学会了,纷纷上手去拿串好的鱿鱼片。

    霍德福的目光则落在那碗红红的油泼辣子上。他记得宋墨玉说过,这种比水蓼叶辣味更足的菜,是叫辣椒,长在深山里头,是她偶然所得的。可是是哪座山头,他却不好意思再问。

    这可比那些外邦的香料更加有用啊。他要不要也着人去深山里头寻一寻……

    宋墨玉行礼:“我还得去里头,那这里便交给几位了。”

    见她走了,几人先是面面相觑,随后对霍德福道:“霍师傅,她怎么就这么教给我们了?”

    他们原本以为串完鱿鱼片就没他们什么事了,这么重要的食材,他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做。

    宋墨玉一定会自己亲力亲为,他们能远远瞧一眼是怎么做的就不错了。

    可眼下宋墨玉不仅亲自给他们示范,还直接放手让他们做。真是一点没拿他们当外人。

    霍德福脸上都是对宋墨玉的敬佩之色:“宋掌柜之格局,不是你们可以明白的。”

    此时“格局很大”的宋墨玉已经开始准备做干锅鱿鱼了。她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她有什么怕学的,光是油泼辣子就只有她菜会做。

    他们就是做了也不会完全是那个味道,哪个做师傅的不藏一手。

    干锅鱿鱼,宋墨玉早就想好了用蒜薹来配。蒜薹是先和青椒丝一块炒好的,整齐地铺在一口放在一边的铁锅里。

    她在锅里倒油,先将余下的鱿鱼片过了一遍油,把鱿鱼片炸到微微金黄后盛出来备用。

    然后重新加底油下入姜丝和干辣椒煸香后,再倒入鱿鱼片,加料酒一起炒干水分。

    大火从锅底往外蹿出,宋墨玉沉静地站在灶台前,不慌不忙,依次加入粗盐、酱油、胡椒粉和她的油泼辣子,盖上锅盖焖熟收汁。

    揭开锅盖后,宋墨玉手腕一抖把炒好的鱿鱼片盛入蒜薹锅里,撒了一把白芝麻和香菜。

    有人从厨房里跑了出去,对着霍德福喊:“霍师傅,你快去看看吧,太香了真的!红红绿绿的,可好看了!我一闻就想流口水。”

    霍德福背着手,鼻子一动:“用你说,我闻得见!”

    他何曾不想亲自看看宋墨玉是如何做这干锅鱿鱼的,可宋墨玉已经教了他们这炭烤鱿鱼,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去“偷师”这道干锅鱿鱼了。

    就凭他的经验,宋墨玉做的这两道,绝对对得起这海货的贵重!

    他心里为宋墨玉担忧的那块石头,也算是彻底落了地。

    正在这时,拱门处又走来了几人,正是院长司徒清和副院主周红春。

    众人连忙行礼。

    司徒清向来和蔼,连忙摆手,他捋了捋胡须,目光看向厨房门口的火炉:“这味道?”

    霍德福上前道:“院主,这是宋掌柜教我们烤制的炭烤鱿鱼。正是县令大老爷送来的那份贺礼。”

    “不错不错。闻着就让老夫食指大动,哈哈。”司徒清一笑,“红春,你还替宋掌柜忧心。我看人家小姑娘不慌不忙,做的好得很。”

    从他站的地方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里头宋墨玉的灶台。

    她正在把一整锅干锅鱿鱼一一装盘,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她心里正在想,这一两银子还挺好赚的。听说晚上如果宾客吃得满意,还会有打赏。多来点多来点,多多益善。

    周红春笑笑。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院主,流川书院的院主和几位学子已经快到山下了。”

    “走吧。”司徒清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

    今天宋墨玉去书院筹备接风宴,陈司悬找了个借口出了门,转头就进了“陈宅”。

    薛乔正在挑料子,见儿子来了,立马招手:“来的正好。这些料子都是我挑过一遍的,你看看你喜欢哪个花色。若是都喜欢,便都与你做衣裳。夏日短暂,转眼就入秋的。”

    陈司悬坐在太师椅上,喝了一口薛乔带来的雪山云雾茶。他无奈道:“娘,我现在是个学屠的学徒。你见过哪个学徒穿绫罗绸缎的。”

    薛乔摸着光滑的绸缎,又看了眼陈司悬身上的棉布衣裳:“你就是好日子过惯了,非要过这种……”

    “您放心,我现在过得一点也不比从前差。这衣裳就是她送我的。”陈司悬对身上的衣裳满意得很,很是珍惜,又大有显摆的意味。

    薛乔见不得儿子这副得意劲,斜了他一眼:“是吗?你今怎么有空上我这来了?你那位宋姑娘呢?不要你了?”

    陈司悬摸摸鼻子,有些无奈:“她今日去书院筹备宴席。我问她要不要带个打下手的,她说不用。”

    “哈哈哈,怪不得你……”薛乔正在嘲笑儿子,话音还未落,就见陈平带了张拜帖过来。

    “夫人,公子,宝陵县县令匡英州递上拜帖。已检查过,这上头官印为真。”陈平奉上拜帖。

    薛乔的眉头皱起:“匡英州?宝陵县令?他如何会得知我在这?”

    这人她有些印象。每年过年节都会差人送贺礼去镜州。流水一般价值连城的礼物中,唯有匡英州的与众不同些,总是一些实打实的宝陵县土产,值不了几个钱。

    也是因为这份与众不同,她丈夫会偶尔提起匡英州,说他是个好官。

    薛乔看向旁边风轻云淡的儿子,气恼:“好啊,为了让我早点走,你敢告密是吧。”她的行踪一旦在宝陵县暴露,不用说,怕是连省城的官员都会知道了,到时候这云鹤镇哪里还呆得下去。

    陈司悬心满意足地笑起来,笑而不语,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陈宅门外,如今才三十余岁的匡英州未着官服,一身便衣,身边跟着其心腹——一位同样年轻的主簿邵仲平。

    匡英州见通报的人久久未回,心里不免有些担忧:“仲平,你说陈夫人会愿意见我吗?”

    邵仲平思忖片刻后说:“大人,陈公是您的恩公,您在帖上已然言明,陈夫人定会见您的。只是不知道给您递消息的到底是何人?那人如何知道陈夫人如今在此处的?”

    匡英州从袖子里拿出那张字条,仔细地看了又看,因为看过太多次,字条都已经有些卷边:“我也不知。我只知我醒来后这纸条便在我门外。仲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小心收好字条,又喃喃道:“那年科考失利,我几欲自我了结,陈公车驾路过在我危难困苦之际解惑相助,才有我的今天。恩深似海,以前是没有机会,如今陈夫人在此,我不能不报。”

    那些话言犹在耳,生于天地间,当有鸿鹄志。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

    为官的五年间,他一直不敢忘记这句话。

    正在他忧虑之时,红褐色的大门从里头打开了。

    陈平和陈幕一人站在门的一边,确认这两人身上没有什么威胁后把人放了进去。

    大堂里,薛乔正坐在帘幕后。陈司悬站在堂内,充当了一回小厮。

    匡英州上来便行大礼:“下官拜见陈夫人。”

    薛乔揉了揉眉心,心里再次怪起陈司悬这兔崽子。明明知道她不喜应付这套,还尽整这出。

    她只得出言,端起架子:“予你有恩的是我家相公,对我你不必行此大礼。我此番来宝陵,是有些私事要办,并不想惊动你们。烦请匡大人回去吧。你对我相公的问候,我自会带到。”

    匡英州隔着车驾曾听过薛乔的声音,虽已十年有余,他却还记得清楚。这不疾不徐的语气,庄严的语调,对上了!确实是恩公的夫人。

    匡英州激动万分,继续道:“陈公予我恩深似海,如今您来到宝陵,下官当尽地主之谊才是。今晚这镇上的云起书院正要为参加完秋闱的学子举办一场接风宴,宴席上会有对书院的义捐。下官斗胆请恩公夫人赏脸。”

    接风宴?陈司悬挑了挑眉,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不愧是母子连心,只听薛乔声音柔和些许,立即改口道:“原不想叨扰你们,既是为了义捐,我自然不可推辞。听说这次的大厨中还有一位小娘子手艺很好,难得有女子愿承受这份辛苦,我正想尝尝她的手艺。”

    匡英州大喜过望:“是。下官先替宝陵的学子们谢过。”他连忙嘱咐身旁的邵仲平速去书院通传,今晚再加一位贵客的位置,在主位。

    薛乔摆摆手:“不必。我不是喜爱热闹的人,坐末位便可。对外你也切记不必言明我的身份。如今事已办妥,明日我便会回镜州。”

    “是。”匡英州连忙答应,在保证会三缄其口后,立即带着邵仲平退了出去,好做准备。

    等他们薛乔从帘幕内走出,笑意盈盈:“怎么样儿子?晚上的接风宴宋姑娘不带你去,我带你去啊。你不是说宋姑娘做的菜最是好吃,你一顿都离不开吗?”

    陈司悬:“……”

    薛乔笑得越开心,陈司悬便沉默。他算是深深明白了,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陈司悬本来打死他都不肯去接风宴,但是他没法保证薛乔会不会在书院里对宋墨玉说些什么,最后只得充作小厮硬着头皮跟在陈平他们身后。

    大不了到时候混进书院后他就去找宋墨玉,哪都不去,就在她旁边待着,他倒是要看看他那么大一个活人在那杵着,他娘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院主、夫子等一行人都在书院山脚下迎客。

    等了许久,天都已经擦黑,终于把今天最重要的客人匡英州等来了。

    一番寒暄后,匡英州扬手示意大家一道走。他和司徒清走在人群的最前头。匡英州谨记薛乔的话,不可暴露她的身份,目光尽量忍住不往身后看。

    但薛乔他们是跟着匡英州一道来的,书院的人便把陈夫人一行当做了匡英州的亲眷。

    叶夫子等人走在最后,他拉住周红春问道:“红春,那位夫人身后的小厮,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天黑了,你怕是眼花了吧。快些上去吧,客人一落座,便要开席了。”周红春道。

    叶夫子看着陈司悬的背影,总觉得十分眼熟。他好像每天早上冲在第一个去宋家好食买酱香饼的时候,总能看到这个人过桥的背影。

    眼花,一定是眼花了。他被司徒院主传染了这个毛病!

    作者有话说:

    总在最饿的时候写文,打算国庆去广州一趟,国庆我多吃点粤菜,然后咔咔写粤菜,哈哈哈哈~

    第46章 义捐赏赐

    ◎他们盯着这镯子的眼神,好比狗盯着五花肉◎

    匡英州身为宝陵县的父母官, 自然坐在宴厅正对大门的主位。

    他的左边则依次坐着县丞、主簿,右边坐着两位院主,再往后才是员外乡绅、夫子们。学子们则都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

    薛乔的位置和学子们在一块, 虽是单独一桌, 却在末尾。

    接风宴上仅此一位女眷,不少人都在猜测她的身份。薛乔镇定自若, 只微笑颔首,不发一言。好在席上今日的重点是匡英州那些学子,众人的目光很快就转开, 话题也转到了他们身上。

    薛乔转头却对站在她身后的陈平、陈幕低声道:“那臭小子转个背就不见了, 人呢?”

    陈平早装傻:“夫人, 属下不知。”

    陈幕嘴快,几乎是和他哥同时出声:“我看公子朝偏厅去了。”

    陈平:“……”他有时候很无奈,他怕弟弟早晚被公子套住麻袋丢他们镜州的永泠江去。

    上菜的人已经陆续过来了。最先上的是冷盘,宋墨玉的麻辣兔丁和凉皮蔬菜卷赫然在列,此外还有福瑞大酒楼准备的醋溜木耳、青虾卷。热菜有红烧肉、青锅塌山鸡、蟹酿橙, 主食有槐叶冷淘、红糖小馒头。汤菜有莲藕排骨汤。

    还有甜点, 正是莲花斋送来的,由迎月糕改良而成的茶点。

    而最后压轴的, 是由匡英州提供食材做成的干锅鱿鱼和炭烤鱿鱼。

    薛乔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水浅浅抿了一口。

    ……

    此时厨房里的众人都有些紧张,他们的菜已经盛了上去,不知道那些大人物是否会满意。

    他们这些来筹备宴席的人,晚间的饭菜是由自己筹备的。用掉的食材都算在书院的账上。霍德福揉了几斤面条,囫囵下了一锅, 又做了一些鸡蛋酱加葱花盖在上面。

    葱花鸡蛋面就这么成了。

    霍德福盛出第一碗递给徒弟。

    徒弟大喜过望, 师父虽然嘴上不说, 可实际还是很疼他的,然后就听到霍德福看向院子外:“给宋掌柜送去。快点。”

    徒弟龇着的牙默默合上。

    宋墨玉正在院子里纳凉,顺便看看星星。要说古代的优点,没有大气污染绝对算一项。晚上只要不下雨,抬头看到的不是明月就是繁星。

    今天没有月亮,繁星密布一闪一闪的,仿佛在回应着宋墨玉的欣赏。

    “宋掌柜,这是我师父让我给您送来的。”霍德福的徒弟刘齐把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递了过来,“您也辛苦一天了。”他客套了几句。

    宋墨玉笑着接过来:“劳你替我谢谢你师父了,平常这么一份面怕是不便宜,如今能尝到他的手艺倒是我占便宜了。”

    两人之间就离着几步,刘齐陡然被这笑容晃了晃眼睛,顿时愣了片刻。意识到自己失态后他连忙低下头,耳根子连带着脖子和脸红了大半。

    先前厨房里头都是油烟他不觉得,如今天黑下来,借着这院子里昏黄的灯火,他才发觉宋掌柜竟这般好看。

    宋墨玉见他送完面还站着不走,也是疑惑,筷子放入面条中和着鸡蛋酱搅了搅:“你还有什么事吗?”

    “无事无事。”刘齐连话也不会说了,摸着后脑勺就跑回厨房去了。

    这一幕,霍德福看得清清楚楚,他又踹了徒弟一脚:“让你送个面,你杵那么半天。”

    刘齐嘟嘟囔囔不说话,低下头又傻笑。

    “你小子想什么呢?”霍德福问。他这徒弟是个聒噪的,难得居然一声不吭了,这傻笑兮兮的样跟鬼上身似的。

    刘齐抬头朝院子里看去,想看看宋墨玉吃面,却发觉院子里头又来了个人。

    宋墨玉觉得自己眼花了,问道:“你怎么来了?”

    陈司悬看着她碗里的面,目光炯炯:“师父师娘怕你回去太晚了,让我来接你。这是你做的?”

    宋墨玉摇头后陈司悬立即失去兴趣。不是宋墨玉做的吃食,纵使在别人吃来是神仙美味,对他来说也尝不出一点滋味。没意思。

    “这碗我还没动过,你吃过没有?没有的话我这碗给你,我再去厨房要一碗。”宋墨玉抬手把手里的面递过去,“这可是福瑞大酒楼的大师做的。这面揉的看着就很劲道。这卤子调的也不错。如果满分是十分的话,我可以给九分。说不定你吃这个也能尝出味道呢?”

    她很少会夸赞别人做的菜,霍德福做的面闻着就很得她的心。

    宋墨玉心里忍不住有了和霍德福一样的想法,她想把霍德福挖到她的宋家好食。只不过一个还没开起来的小饭馆和一个已经声名在外的大酒楼,傻子才会选前者。而且挖墙角这种事,总是为业内不齿的。算了算了。

    陈司悬连连摆手,一个拒绝三连:“不用了,吃过了,而且很饱。”

    宋墨玉笑笑:“那算了。”说完她便吃了起来。累了一天,陡然有这么一碗热乎面下肚,她高兴得眉眼都舒展开来。

    陈司悬找了块她身旁不远处的石墩子坐下,眼神看向厨房,正好和刘齐的目光对上。

    两人目光交错,陈司悬点了个头又移开了。

    那一瞬间,刘齐莫名有一种自己输了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输的到底是什么:“师父,那个人是谁啊?”

    霍德福摇头:“你管那么多作甚?或许是她的哥哥也说不定。”

    有人从旁打趣:“这俩人哪里像兄妹了?宋掌柜这般热情,那位郎君连个笑影也没有。难道一个娘生出两种性子不成?”

    刘齐反驳:“怎么就不能了?我就比我姐姐话多。”

    “哈哈哈,你也承认你话多了。”

    “不过说不准,你看那位郎君就长得挺俊的,宋掌柜长得花朵一般,都是好相貌,说不准人家真是兄妹呢。”又有人说。

    这话刘齐爱听。

    厨房内一片哄笑声,自然也传到院子里引起了宋墨玉的注意。她抬头朝着厨房的方向看去,眼里也有笑意。

    陈司悬突然出声:“你面还没吃完。”

    宋墨玉“噢”了一声,目光回转低下头看,她吃面的速度不慢,一会功夫就吃了大半碗,再吃下去怕是就撑着了。她把碗筷放到一边,站起身揉了揉肚子:“吃不下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陈司悬又问。

    “听说那些客人吃得好,我们会有赏。你别急,再等等。”宋墨玉对于赚钱这事有十足的耐心。

    “财迷。碗给我,我给你拿进去。”陈司悬伸手。

    他拿着碗筷大跨步迈进厨房,朝着十几个人点了个头,然后找到一口有热水的锅,舀了一勺热水把宋墨玉用过的碗筷洗完后又走了出去。

    厨房里本来热闹,他进去后倒是没人说话了。包括霍德福在内,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他。

    陈司悬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拿起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后走了出去。

    宋墨玉在石墩子上坐着,看着他抿唇笑:“看在你这么有眼力劲的份上,若是到时候分我的赏钱多,我就分你一点。你要是有了钱想买什么?”

    她虽然喜欢挣钱,但自己是个物欲不高的人,能想到的东西无非就是吃穿用度。她上回靠迎月糕挣钱给大家买了衣裳,这回虽然赚的不多,倒是可以再买双鞋。

    “买鞋?”宋墨玉低头看了眼陈司悬穿的鞋。

    陈司悬穿的这双鞋虽然没有打补丁,但也旧了,有些布面都已经快磨坏了。好在陈司悬爱干净,这双旧的布面鞋也被他洗得一尘不染。

    还有爹娘和弟弟,爹每回下村收猪走山路总会磨出脚泡,需得一双软和的鞋,弟弟要重新回来上学了也需要体面,还有她的温柔娘亲,宋墨玉想只有绸缎面的鞋才配得上她呢。

    她想了一圈,面色忍不住凝重,恨不得她的店铺明天就开业,好让她日进斗金,把想给家人买的东西全都搬回来。

    陈司悬见她发呆,就知道她又神游天外去了,连忙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嘿,我不要鞋。”

    宋墨玉道:“那正好,扣除你的预算。”

    陈司悬:“……”

    “我不能要点别的吗?”

    宋墨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你点菜吧,想吃什么?”她觉得陈司悬也是个无甚追求的人,唯一喜好的怕就是吃吃喝喝了。

    陈司悬差点气倒:“我想要你做的东西,但不是吃的。”他住在宋家,一天三顿都能吃到宋墨玉做的饭菜,好不容易能开回口,当然得要点别的。

    宋墨玉觉得陈司悬有毛病,很是郁闷:“别的?做什么?”她就会做吃食,要她做别的不是故意为难她吗?

    陈司悬比划着腰间:“例如能挂在身上的东西?”

    宋墨玉笑出了声:“咱饭馆还没开门呢,你就惦记你的工钱和分红了?你放心,不就是要钱袋子?我有好多个,送你一个不打紧。那天赶集我见人家做的还挺好看,蓝布的带花纹,十文钱一个买了三个。”

    这里的钱袋子又叫褡裢,是棉布缝成的双层袋子,中间开口,两头放钱,使用时从中间对折,无论多沉都可以搭于臂膊。比钱箱子轻便得多,很适合做小买卖的人。

    陈司悬放弃了抵抗:“对,钱袋子,分我一个。”

    宋墨玉点头:“小事。回家我就给你。”

    “真是多谢你了。”

    “跟我客气什么!多见外。”宋墨玉满不在乎。

    此时厨房内的刘齐有些焦急,他戳了戳站在窗户边的阿桂:“你到底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没有?”

    阿桂被戳痛,嗷了一声,立马吼了出来:“本来都要听见了!你一戳我哪还听得见。”

    院子里的宋墨玉和陈司悬齐齐朝厨房看去。

    刘齐:“……”

    好在这时候有一名学子急匆匆地从宴厅那边跑了过来。

    这人宋墨玉认识,是被称作书痴的易常。宋墨玉的木桶饭还是靠他打开的“市场”。

    易常一眼瞧见院子里头的宋墨玉,连忙行了个礼:“宋掌柜,前厅县令大人有请您和霍大师前去。”

    他说着又急匆匆进了厨房,把这话对霍德福也说了一遍。霍德福略有些紧张,连忙取下围裙,整了整衣裳问道:“我这没有什么不妥吧?”

    大家忙道:“很妥当!您快去领赏吧。”

    霍德福笑:“好,我代表大伙去领赏。”

    院子里,宋墨玉也好整以暇了一番,神情严肃了几分。宝陵县县令,正儿八经的父母官,掌握着全县的命脉,她可得留个好印象。

    陈司悬道:“你也不必紧张。匡大人不是难相与的人。既然是唤你们去听赏,想必是没有什么差错的。”他顿了顿又道,“若席上有什么奇怪的人,你不必理会。”

    宋墨玉瞅了他一眼:“什么奇怪的人?你不是外地人吗?你怎知道匡大人性情?”

    陈司悬淡然道:“自然是托人打听的。你想做好买卖少不得与官府打交道,多打听打听总没有坏处。”

    宋墨玉颔首:“还得是你,以前是富贵人家的就是不一样,还是你考虑周到。”

    她说完便和易常、霍德福一道朝着宴厅走去。

    ……

    宴厅里头,几乎每个案上的菜都吃了个大差不差。以往的接风宴,哪里是来吃席的,无非都是为了攀交情,露脸。所谓的山珍海味,不过就是那么个味道。

    可今天这宴席着实不一般。

    尤其是那两道开胃小菜和压轴主菜。

    这鸿运呈祥麻辣开胃,满口生香。夹了一筷子就立马想吃下一口,眼神片刻都移不开了。有人本以为自己这般专注太过失态,抬头一看,四周都是埋头苦吃的身影。就连那平时吃惯山珍海味,扬言云鹤镇饭菜实在难吃的金六海,都吃得津津有味,根本停不下来。

    还有那雪中绿意,怪道取这个名字。这般暑热的天气,吃一口外皮冰冰凉凉,内里馅料十足的蔬菜卷,真是叫人浑身舒畅。

    最妙的就是那两道海货了。

    他们有些人是出过远门,吃过这海鱼的,只是没吃过这么个做法。入口香辣入味,很有嚼劲,光是夹一筷子鱿鱼片,就能下一大口饭,根本停不下来。

    至于青虾卷、蟹酿橙,他们大多都在福瑞大酒楼吃过,无甚新意,说得上可圈可点。

    陈平和陈幕站在薛乔的身后守着,他们竭力不让自己去看那桌席面,以免彼此的肚子不争气地叫出声来。

    薛乔每道菜都浅尝了一口。她吃的很慢,细细地品味着。她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哪道菜是出自宋墨玉之手。她的做菜风格新奇霸道,和另外几样截然不同。

    薛乔内心暗叹,若她是陈司悬那小子,只怕也会愿意为了这一口留下来。

    每一个行当里都会有出类拔萃的天才之辈,薛乔很清楚,宋墨玉就是这样的人。

    宋墨玉他们过来时,宴厅里义捐刚结束不久。

    许是因为今日的饭食当真可口,许是为了能在匡大人面前露脸,云鹤镇的员外乡绅们竞相捐助善款,一个比一个出手阔绰。

    此外还有一些捐赠物品的。例如明德书肆的东家苏春柳,就捐赠了不少笔墨纸砚。

    最后还是如意坊的东家陶阳出手最大方,直接拿出了五十两银子的银票,又承诺会向云起书院赠送一批书案、桌椅。

    匡英州当场题了一副“风生水起”的字送给如意坊,陶阳大喜,心里直念叨这钱花得太值了。有了县令大老爷的题字,他的如意坊还怕不客似云来。

    整场宴席,司徒清脸上的笑容就没从脸上下来过。书院的几个学子应对有度,颇得青眼。诸位员外乡绅慷慨解囊,这一大笔钱足以让书院修缮院落,买入更多的书籍,资助一些资质佳却实在贫困的学子……

    谁也没有想到,那位可能是匡大人“亲眷”的夫人,会突然拿出一叠银票,让她身后的侍卫送上前去。

    司徒清看着那一叠银票,忍不住有些失态:“这……这位夫人捐助一千两?”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薛乔,错愕震惊不已。

    这其中又以匡英州最为激动。他本来觉得恩公夫人能到云起书院来一趟,已经是书院的莫大造化。

    没想到恩公夫人这般手笔。这么大一笔银子,已经足够把云起书院现在的面积再扩建许多倍了,这得培育出多少可造之材来,他们宝陵县何愁没有未来。

    薛乔淡然一笑:“家中行商多年,恰好路过贵地,听闻云起书院高名。我本就是为义捐而来,此为一点心意。”

    四座哗然。

    一千两,你管这叫一点心意?

    座中李修文的手揪住自己的衣裳,都快把这料子揪成布条了。一千两,他尚且因为二十两被那小贱人逼迫还钱,这妇人却如此轻飘飘地洒出一千两来。好不公平。

    薛乔坐在席上笑了笑:“今日到此,还要感谢匡大人和院主招待。饭食着实可口,不知可有幸,见见这两位厨中大师?”

    于是这才有了易常前去喊宋墨玉和霍德福听赏的事。

    两人走在宴厅正中,宋墨玉学着霍德福的模样,朝着在座的人行了个礼。

    她见席上有人看着她,这才发现竟是如霜的父亲苏春柳。

    苏春柳也没想到做出这般可口饭菜的会是女儿的手帕交,一时有些愣神。转而又递过去一个温和的眼神,示意她不必害怕。

    宋墨玉心里确实有些打鼓,眼下见席面上有熟人,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礼貌地应答着匡英州的问话。

    匡英州虽然不知道恩公夫人为何对这位宋掌柜这么感兴趣,但立即就把话题引到了薛乔身上。

    薛乔走上前去,走到宋墨玉面前,近距离地上下打量着她。

    她打量宋墨玉的同时,宋墨玉也在打量着她。

    衣着用料不凡,皮肤保养得很好,浑身带着上位者雍容华贵的气质,一看就是个有钱人。这位夫人……好生面善。这面容她好似在哪见过,好像和谁长得挺像的,但是记不起来了。

    这位夫人的眼神也很温和,就是带着些没来由的审视。

    她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薛乔爽朗地笑了笑,看了陈平一眼。陈平立即朝霍德福送上一个锦囊。

    霍德福欣喜接过,入手只觉得沉甸甸,险些有些拿不住。他不着痕迹地一摸,像是银锭。他心里欢喜异常,乐不可支,面上却还要镇静地谢过。

    陈平淡淡道:“这里头是金元宝。”

    这话一出,四周的人又坐不住了。给云起书院捐助一千两也就罢了,这随便打赏一下,一出手就是一个金元宝?!

    要不他们也改行当厨子得了!

    宋墨玉一听霍德福得了金元宝,羡慕万分,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赏。

    没曾想,这位和善的夫人却没支使她的侍卫上前,而是从手腕上褪下来一个玉镯子。

    “宋姑娘,老身很是喜欢你做的吃食,更觉与你有缘。想你不是那等喜欢金银之物,这有一个玉镯,望你不嫌弃。”

    宋墨玉眼睛都要瞪大了,什么不爱金银,您是听谁说的,误会,天大的误会。

    薛乔仿佛没发觉宋墨玉的神色有异,她笑眯眯地把镯子从宋墨玉的手腕上推了进去。

    宋墨玉定睛一看,那是一条满绿色的圆条手镯,色鲜艳而正绿,种水还极好。

    饶是宋墨玉这样对首饰没什么研究的人,都能看得出,这条手镯怕是比那金元宝贵重几倍不止。

    而周遭人的反应更是印证了她的想法。那些员外乡绅里不乏有经营金银玉石的,他们盯着这镯子的眼神,好比狗盯着五花肉。

    她晕晕乎乎地捂住手,立马又镇定过来谢了一圈。

    薛乔拍了拍她的手:“若是有缘,以后还可以去我家做客。”她笑着朝宋墨玉眨眨眼睛。

    宋墨玉不明就里,点了点头。

    宴席散后,众人都急于想跟这位无敌有钱的夫人攀谈结交,熟料这位夫人在那两位侍卫的护送下,没多时便下了山不见了踪影。他们又被匡大人怒斥不可打扰,这才悻悻作罢。

    李修文自然也是其中一员。当他回过神来想跟宋墨玉说个明白时,却已然也找不到宋墨玉的踪影。

    宋墨玉早在散了以后和霍德福一道朝着厨房走去。

    他俩受赏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霍德福抵不过酒楼的人求,便把那金元宝拿出来给他们瞧。

    宋墨玉摸着自己的镯子摸了半晌,心里半是欢喜半是愁。喜的是这镯子贵重,愁的是若是金银她大可去银庄换成银钱,这玉镯她戴上了便有些舍不得了。这阳绿色可是很称她的肤色呢!甚至连尺寸,她和那位夫人都是差不多的。只能看不能卖,可不就愁了。

    难道她天生和玉没有缘分?先是舍不得当陈司悬的玉观音,现在又舍不得当这个玉镯子。

    陈司悬早就把宋墨玉的那把菜刀收好,等着她一块回去。

    见她捂着手的模样,顿时紧张起来:“你受伤了?”

    宋墨玉连忙摇头,把手朝他眼前一伸:“果然被你说中了。确实碰着个奇怪的人,可是是好事!你看,多绿一镯子。”

    陈司悬怔怔地看着她那截白嫩手腕上戴着的镯子,差点忍不住上手按住去看:“这镯子就这么送给你了?”

    宋墨玉点头:“对。那位夫人说我的菜好吃,还与我有缘,你说她是不是看上我了,想请我回去做她的厨子?可惜我这人不打算做私厨。”

    陈司悬默了半晌,笑了笑:“说不准人家是看上你想让你当儿媳妇呢?”

    宋墨玉还真的认真思考起这个可能来:“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毕竟我这么会做饭还会挣钱的儿媳妇,大俞朝也找不出第二个。”

    “就是。你看人家这么贵重的镯子都送了,你心动吗?”陈司悬又问。

    宋墨玉懒得和他开玩笑了,也是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心动。可惜玉的不好去卖钱……”

    “你说什么?”陈司悬心跳差点停顿。

    这可是他外祖母传给他娘的陪嫁!世上只有两只。一只在姐姐出嫁时给了姐姐,一只现在到了宋墨玉手上。

    宋墨玉要是当掉了,他怕他被他娘打死。

    “可不能当!”陈司悬大喊。

    宋墨玉疑惑:“为什么?”

    陈司悬绞尽脑汁想了一个绝佳的理由:“说不定以后玉价会水涨船高,保值。”

    “有道理!”宋墨玉疯狂点头,更加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镯子,打算等回家以后趁没人看见都放到空间里收藏起来。世上再没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这两人一个半是欢喜半是愁,一个差点心肌梗塞,在月下并肩朝着家里走去。

    他们的影子拉长,一路相伴。

    第47章 店铺筹备

    ◎两人说着说着便吵起来,吵着吵着便打了起来◎

    夜已渐深, 一家人都还在家里等着他们回来,见着人进了家门,他们才放心去睡。

    宋墨玉到家后果然按照承诺, 送了陈司悬一个钱袋子。靛蓝色带花纹, 能装不少铜板。

    完事后她倒头就睡,不省人事。

    陈司悬得了这钱袋子, 在身上比划了好半天,最后发现自己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拿着这钱袋子简直毫无用武之地。他一时间有些惆怅。

    陈平不知道该不该在这时候打断自家公子的惆怅, 忍了又忍, 终于敲了敲窗沿。

    陈司悬收起钱袋走了出来, 跟着陈平一块跳出墙往镇外的方向走去。

    历经接风宴的人,这一晚很少有睡得着的。

    云起书院的院主偶得十年才能筹到的善款数目,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最后愣是半夜起身提笔抄书静心。

    另有很多人都在打听薛乔的住址,猜测薛乔的来历, 琢磨着如何才能不惹对方厌烦地上门拜访。

    睡不着的人当然还有匡英州, 恩公夫人说她明日便要启程回镜州,他连夜便叫人去准备了宝陵特产, 打算明日一早去为恩公夫人践行。

    却少有人知道,薛乔的车驾今夜便要上路了。

    那只是一匹马拉的普通小轿,看着还没有云鹤镇几个员外家的车驾气派,很不起眼。陈幕站在马车旁边候着。

    陈司悬料想今夜薛乔就会走,特意过来送行。

    儿子没来时,薛乔觉得自己有一箩筐的话想交待, 如今到了眼前, 她给陈司悬理了理衣裳, 默了半晌道:“那间宅子已经托了人打理,你若是高兴,得空便去转转。”

    “娘。”陈司悬叫了一声,话语中也有一分不舍。他道:“过年我一定回家。”

    薛乔笑笑:“好啊。要是可以,把宋姑娘也请回去。”

    陈司悬跟着笑。

    “我和匡英州打过招呼,说你是我的一位小友。宋姑娘做吃食买卖若是遇上什么难事,你不方便出面的,只管去宝陵县衙。他纵然不会偏袒谁,也会给一个公道。”薛乔道。

    她说完便上了马车,忽然又掀开车帘多嘱咐了一句:“以后写信,也多提提你爹。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比我还记挂你些。”

    陈司悬愣了愣,点了点头,行起族中大礼朝着薛乔拜别。

    昏暗的星光中,车驾逐渐远离。

    陈司悬转身忽然被身后的陈平吓了一跳:“你怎么没走?”莫不是他眼花了,他刚才怎么看到陈平陈幕都一块驾着车走了。

    陈平憨憨一笑,自爆身份:“公子,夫人由我弟弟还有怜蕖护送,出了宝陵还会有人来接应,很是安全。夫人不是说宅子已经托人打理吗?那人就是我。”

    陈司悬:“……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啊,我娘来一趟你升成我的陈大管事了。”

    陈平见他不大乐意的模样,立即道:“公子,我留下来还是有诸多好处的,您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比如?”陈司悬现在对陈平的信任度还没有恢复。

    “比如您如果想用银子的话,夫人临走给了我五千两银票,都放在我这。您不是怕放在您那被宋姑娘她们发现吗?”陈平道。

    陈司悬点了个头:“那行。你家公子现在就想找你要钱。”

    “公子要多少?”陈平一愣。

    “用能把这个钱袋子装满的铜板。”陈司悬从后腰的腰带上把那个钱袋扯了下来。

    陈平苦了脸:“公子,现在吗?”

    现在大晚上的家家闭户,他上哪兑铜板去?

    陈司悬冷哼一声,把递钱袋的手收回来,并舌不得别人碰一下:“罢了。既然你留下来,我正好有件事想去查。”

    陈平忙道:“公子尽管吩咐!”

    陈司悬道:“你去查查安和茶肆之前闹鬼的传闻。”

    “是。”

    ……

    安和茶肆之前桌椅都挺齐全的。宋墨玉为了省钱把它们都留下了,只是替换了几张椅子腿坏掉的,又找人重新刷了一遍漆,再转换了一下摆放位置。

    桌椅的位置摆放是一门大学问,一眼定乾坤,能直接反映一家店的品质。

    宋墨玉直接根据空间里原版宋家好食的酒楼格局进行改良。

    一楼大堂主要放置二至四人可用的桌椅。二楼则放置可供五至使人使用的桌椅。分区明确。

    最让宋墨玉上心的就是厨房的装修。

    原本的茶肆只卖茶水和一些简单的糕点、小菜,厨房的面积很小。

    宋墨玉直接把原本的厨房范围和内院扩展到一块。在厨房里起了六个大灶台,做了一个烤炉。新增了两个出菜口。一个是堂食出菜口,一个是外卖出菜口。

    外卖业务宋墨玉还在观望和计划中,但不妨碍她先准备。

    银子就像流水一样花。上面这些包括人工费就花掉了二十两银子。这还是请的工人都是宋飞鸿熟人的份上。这时代不像后世,装修队都可着熟人的钱坑。宋飞鸿的这些熟人都把这家小饭馆当成自家似的,吭哧吭哧拼命地干活,生怕哪里做的不精细。

    宋墨玉也是个会来事的,早中两顿饭管着,她还煮了酸梅汤,中午太热的时候还让师傅们多歇会气。

    师傅们本就卖力,有了这么一遭,愣是把一个月的活计缩减成了半个月,还漂漂亮亮地干完了。

    宋墨玉没想到的是,他们回到家里和邻居们扯闲天时,还要吹嘘一番宋墨玉待人多么厚道,心实在善,做的吃食又是多么多么好吃。无形又给宋墨玉做了一波广告。

    何娘子本在家里烧饭,忽然听到门响。她欢欢喜喜迎了出去,却发现她那位做泥瓦匠的丈夫阴沉着个脸。

    她心里一紧:“你今儿怎么了?做工做累了?”

    丈夫冷冷地看着她:“都怪你!你从前就有爱说闲话的毛病,我劝你多次了你就是不听。”

    何娘子没来由被骂了一遭,顿时来了气:“李志,你什么意思?老娘在家里伺候老的又伺候小的,什么时候出去说闲话了,你说清楚!”

    丈夫又道:“你敢说宋墨玉不是你得罪的?她最近在装修她那店面,你知道一个泥瓦匠和木工她开什么待遇?!一天一钱银子啊!还包两顿饭,中午还能休息。你说说,我上哪去找这么轻松又离家近的活?!我和老牛他们一块上门应征的,他们几个都要了,人家就是不要我!我舔着脸托老牛去帮我问了,你猜人家怎么说的?这镇上哪个泥瓦匠她都可以雇,就是不会雇你何芸的丈夫!”

    何娘子被丈夫劈头盖脸的话砸中,愣在院子里。等她反应过来,眼睛便红了:“你还有脸说我编排别人说别人闲话?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你先前和我妹那个贱人勾勾搭搭还叫她瞧见了!咱俩成亲到现在,你往家里拿过几回钱。我当你是真的在外需要花钱用,还心疼你,结果你是给我妹那个贱人用了!她好了,她是穿金戴银,过得比我这个姐姐体面,你看看我跟了你以后过的什么猪狗日子……”

    两人说着说着便吵起来,吵着吵着便打了起来。

    好不热闹。

    至于无意间引起这番争吵的,那位有仇必报的当事人宋墨玉,对此毫不知情,也不感兴趣。她忙得很。

    饭馆的客流量宋墨玉估算过,初期每日客流量应该在一百人以上,总之不会低于她摆摊时期的客流量。所以碗筷、器具需要采买的数量也是巨大的。

    宋墨玉不愿意买现成的,不是嫌弃这个颜色土,就是嫌弃那个花色老,或是觉得家家户户都用这种太没新意。她选来选去,直接找了家瓷器店定制了一批独特的印花青瓷。这些青瓷上都具有萤光一般幽雅的蓝色光泽,入手温润,盛菜摆盘极度耐看。

    好看的代价就是真的贵啊!

    这里便又花掉了十两银子。

    宋墨玉连连安慰自己,这个时代这么精美的瓷器要是留到后代都是古董了。古董花十两贵吗?不贵的呀。

    一楼原本说书用的台子,宋墨玉也没有拆。她找如意坊定制了一面竖立着的竹排,上面可以一次悬挂几十个写着菜名的竹牌。

    这竹排前则高低错落地放了几张台子,上面放着一口大箱子,里面放着无数折叠起来的纸条。人的手刚好伸进去拿一张纸条出来。

    这是宋墨玉想的开业活动之一。

    凡是前十天在饭馆内消费满二十文的那桌客人,都可以在这个木箱子抽一次奖。里面有的字条写着菜名,抽到的人就可凭借纸条在账房处兑换一份该菜品。里面有的字条写着一文钱或两文钱,抽到的人就可以在下次来饭馆吃饭时抵扣同等金额。

    其中还有一个至尊大奖,就是可以享有宋家好食永久的七折折扣。

    说来说去都是她那个世界最基本的营销套路。

    在那个世界都被人用烂了。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却足够新鲜。

    此外食材、调料这些的供给也都需要稳定的客源。猪肉她不用发愁,难的是别的。

    宋墨玉照例早上摆摊卖木桶饭、卖卤味,店铺的装修由家里人轮番给她盯着,她则在镇上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跑,一家一家地选自己满意的食材。

    米面行的主食,鸡鸭巷赵娘子家的鸡鸭,李麻子家的鸡蛋,刘春家的鱼,福大娘家的豆腐、豆皮,还有需求量最大的各种青菜和香料……

    这些人在宋墨玉摆摊的时候就和她打过交道,见识她的为人,一听她要开饭馆做生意了,也没有坐地起价,甚至还因为她是个长期客人,给了最便宜的价格。

    宋墨玉嘴上没说,心里却非常感激。

    临近宋家好食摊开业的前三天,她才终于搞定这些食材,谈到了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

    最让她有意外之喜的是,她在集市上又见到了之前那个卖她田螺的男人。男人这回带上了他的三个孩子,父子四人站在一块守着面前的几个箩筐。

    有些是宋墨玉上回买过的大田螺,有些是小田螺。

    宋墨玉立即想到她还可以卖嗦螺,还有什么爆炒田螺肉……绝对能做成招牌菜。

    她立马走上前去,俯身看着箩筐里的田螺。

    一看就是今天早上才摸出来的,还很新鲜。

    没想到男人也还记得宋墨玉。他卖了一个上午,不过才卖掉了两斤。没想到宋墨玉一来就说,剩下的十五斤她都要了。

    男人有些犹豫:“小娘子,你家里头人很多吗?十五斤太多了,你们吃不完的。”

    虽然急着想挣钱 ,但他也不愿意别人买多了吃亏。

    宋墨玉哑然失笑,解释道:“不全是给我家里人吃的。我的饭馆快开业了。”

    一听说是给饭馆采购的,男人顿时松了口气,赧然道:“先前也有开饭馆的掌柜来问过,都嫌一斤八文太贵了,问我全都一斤五文行不行,我没卖。最少这些大的要一斤七文,小的一斤五文。上回我跟您说过,小田螺我们都不好意思拿来卖钱,这回也是没办法了,孩儿他奶奶摔了一跤,需要钱看病……”

    宋墨玉心想这人也太实诚了,她本来想杀价的心都不忍了。

    男人身旁的几个孩子都精瘦精瘦的,皮肤晒得黢黑,一看就是起早贪□□家里干活的。这些田螺想必也是他们起早贪黑摸到的……

    宋墨玉道:“没事,大的七文,小的五文。我都买了,还要劳烦您帮我送到宋屠夫家里去。”

    男人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连连点头,招呼着几个孩子一块去送田螺。

    没想到更高兴的事还在后面等着他,只听宋墨玉道:“往后你们家要是还有这样的田螺,就送到秀水街的宋家好食饭馆去,这两天就会挂牌子。我要是不在那,你们提我的名字就行。还是这个说好的价格。大的七文一斤,小的五文一斤。不论多少斤,只要都是活的,只管送来。”

    男人嘴笨,不会说话,一个劲地只会说谢谢,说宋墨玉是个大好人。

    宋墨玉被一个可以做她爹的男人这么感谢,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男人的几个孩子中,年纪较大的那个拉了拉他爹的袖子,然后把他一直背着的一个背篓递到了宋墨玉面前,神情严肃道:“掌柜姐姐,你买了这些田螺就是救了我们奶奶。这几只螃蟹是我和弟弟妹妹们抓的,送给你。”

    宋墨玉刚才就注意到他的动作了,本来以为他们会努力把螃蟹也卖给她,没想到居然是送。

    她也没拒绝,点了个头算是答应了。

    几个孩子们顿时高兴起来,连男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离饭馆开业的日子越来越近,宋墨玉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没做。

    越是重要的事就越是难办,那就是选伙计。

    账房她实在找不着人选,没想到纪嫣居然揽下了这份差事。还表示她的身体已经好全了,累了几年的身体现在有的是劲,正想找点事做。而且为了让女儿答应,纪嫣还把这些年她给宋飞鸿的猪肉铺做的账本翻出来。

    上面字迹娟秀,每一笔收支进账交税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以说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宋墨玉见纪嫣坚持,也就答应了。

    还有陈司悬也是跑不了的,他既是入股人,又是杂役的天选之子。当然他现在吃饱喝足后显得壮实不少,在宋墨玉心里,他还勉强算半个保镖。

    但这还远远不够。

    且不说迎宾的,点单的,端菜的,她在厨房里一个人是绝对忙不过来的,肯定还需要帮忙打下手的帮厨。

    上哪找人啊!

    此时忧愁的宋墨玉恨不得上云起书院,把已经开开心心复学去的宋之衡抓回来。

    作者有话说:

    今晚吃了烧烤!!!还有梦龙。希望我的读者们也吃饱饱~感谢在2023-09-20 01:02:23~2023-09-20 23:4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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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油炸小酥肉

    ◎桌上摆着虎皮鸡爪、油炸小酥肉、丝瓜汤、松仁玉米◎

    宋之衡自从去书院复学以后, 每日的心情都奇好无比。

    每回进家门他几乎都是蹦蹦跳跳进来,还憋着一箩筐的话要跟家里人说。

    他先是到宋飞鸿那显摆着背了首诗词,获得围观左邻右舍一众乐呵呵的夸赞。

    转而又到纪嫣那里有模有样地写了几个字。纪嫣看着儿子这一手横不是横竖不是竖的字, 笑着夸了几句有进步。

    等儿子屁颠屁颠走后, 她默默对自己说,莫慌, 慢慢来,家里还有两箱宣纸够他用的。

    宋墨玉正在厨房里调面糊,听到这欢快的脚步声, 头也不回地喊道:“你跑这么快, 小心把那几只鸡踩死!”

    宋之衡陡然听到他姐的声音, 他心里想的是我哪里快了,身体却立即做出反应,瞬间放慢了步子。

    他慢下脚步和围着他的几只小鸡追来追去,转而才满头大汗地进了厨房。

    “姐,我好渴。”他边说边去水缸里舀了一大碗水, 咕咚咕咚喝下, 也不顾水顺着嘴角沾湿衣裳。

    宋墨玉瞅了他一眼,觉得他今天尤其高兴。难不成在书院被夫子表扬了?应该不是。宋之衡到底还是个孩子, 心里藏不住事的。如果他被表扬了,估计早一路喊着回来了,逢人就要说一句。

    宋之衡见宋墨玉不说话,立马绕到宋墨玉身边:“你怎么不理我?你猜我今天在书院干什么了?”

    宋墨玉吐出两个字:“读书。”

    宋之衡满肚子的话憋着:“你再猜。”

    “我不猜。”

    “你猜吧你猜吧。”

    宋墨玉被他烦得没办法,一刀剁在砧板上:“我猜你会被我打一顿。”

    宋之衡现在知道他姐疼他,每回打他也不是真打, 眼睛亮晶晶的:“算了算了, 不猜就不猜。姐, 你实在太有名了。前几日我刚去,他们都不知道我是谁,后来听说我姐姐是你,他们一下学就来找我玩,说你做的木桶饭、酱香饼还有卤菜多么多么好吃。但是他们好多起晚了都买不到,问我能不能找你走后门,帮他们带饭过去。”

    宋墨玉笑笑:“那你怎么说的?”

    宋之衡挺了挺胸膛,直接来了一波场景重现:“咳咳。我这么说的。我姐的饭菜当然好吃了,还都是别家没有的,价钱还便宜。可惜我姐最近在准备开饭馆,很忙的,现在还每天能做八十份就不错了。等宋家好食开起来了,我姐还会做更多好吃的,保证你们没见过没吃过,到时候我肯定给你们带饭。你们可以先在我这里登记,还可以拼单,开业十天满多少文可以抽奖。”

    宋墨玉笑出声来,没想到弟弟把她平时说的那些新奇词语都记下来了:“没白疼你,还知道给我招生意。你还知道登记呢?”

    “那当然了。你看我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了。到时候你的饭馆开起来,他们先给我钱,第二天我再把饭菜给他们带过去。”宋之衡掏出来一张纸。

    宋墨玉借着光认了半天,皱着眉头:“你这写的都是啥?”

    “这个是王,这个是杨,这个是……”宋之衡的字只有他自己认得,要多潦草有多潦草。

    宋墨玉:“这位书法大师,您能认得自己的字真不容易。”

    “哼。”宋之衡把这张纸当做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又四处张望,“怎么没看到陈哥哥?”

    “他在饭馆里,今天有些米面要送到那边的仓库去,他在那接收。等我做完饭,他应该也差不多了,你就去叫他回来吃饭。”宋墨玉继续调着面糊说道。

    宋之衡点点头,眼睛随着调和的面糊转圈圈:“我想吃。”

    “你咋什么都想吃,你知道这是什么就吃?这还是生的!”

    “这什么?”宋之衡眼巴巴地看着。

    这面糊和他以往见过的不一样。以往的都是白的面糊,这个是淡黄色的,闻着还有鸡蛋的味道。在装面糊的盆旁边还放着一盘子鸡爪和一盘切好后腌制过的五花肉条。

    五花肉条是用姜片、胡椒粉、花椒粉、料酒、白糖还有酱油加一块搅拌均匀后腌制过的。

    自从摆摊赚到钱后,宋墨玉便在厨房搭了一个架子专门摆放她的调味料。当然有些确实是她去香料铺子买的,有的则是她偷偷摸摸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然后全都说成她在铺子里头买的。

    世上最不容易戳破的谎言就是半真半假的谎话。

    “用鸡蛋液调的,一会我要炸小酥肉和虎皮鸡爪。”宋墨玉道,“过几天要开业了。明天爹和陈司悬要下村去收猪,把猪肉给我备齐。我要给他俩准备点吃的带上。”

    宋之衡光听着宋墨玉说,口水就要忍不住了,立马殷勤地去递柴烧火。

    宋墨玉笑笑,随他去了。她决定先把小酥肉做了。

    面糊已经调好了,用了面粉、生粉、鸡蛋液,稠度调得刚刚好。如果面糊太干,炸出来的小酥肉就会口感很硬。如果面糊太稀,炸出来的口感就会很柴。这个中的度还是得靠自己把握。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吃小酥肉是在家里过年的时候。爸妈都在酒楼里忙着给客人备宴席。别人家里都是热热闹闹的,只有她和奶奶两个人在家里筹备年夜饭。

    奶奶起了一大锅油,然后炸虎皮鸡爪、糍粑、油豆腐、小酥肉……

    她那时候才五六岁,年纪小所以馋嘴得厉害。

    奶奶在厨房里炸这些过年的零嘴,宋墨玉就在旁边杵着。她名义上是跟着奶奶学厨,实则出锅一只她便吃一只,吃得油光满面,十根手指头都锃光瓦亮。

    奶奶最后看着光秃秃只剩油星子的盘子,也不骂她,就是无奈地摸摸她鼓起来的小肚子怕她吃多了积食。

    奶奶问她好吃吗?

    她点头如捣蒜。

    然后便看到奶奶又开始炸新的一锅,笑起来脸上都是皱纹,奶奶对她说:“那再给我们墨玉炸一锅。”

    宋墨玉可能真的是吃饱了,或者是不好意思,洗干净了手对奶奶说这次让她来炸。她人还没锅高,垫了张椅子,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一片挂好面糊的五花肉放进油锅里。

    油锅滚滚,响声四起。

    宋墨玉那时候胆子也不大,硬生生地忍着被油崩的风险炸了半盘子。完事后她捧着她炸的那半盘子给奶奶,奶奶尝了一个就开心得不得了。抱着宋墨玉一顿猛夸,说她第一回炸就能炸得这么酥脆。

    虽然这夸奖的话多少掺杂点水分,但宋墨玉心里别提多美了。

    那是宋墨玉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给家里人做饭,看到她们吃得这么开心,比自己吃更开心。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宋墨玉开始了想成为一名厨师的想法。

    不是因为家里有传承多年的酒楼,不是因为亲人都从事这个行当,就是因为开心。她就是想看到别人吃到她做的饭菜后,那副味蕾完全被满足的模样。

    做炸酥肉并不麻烦。

    宋墨玉选的是上好的五花肉,肥瘦相间。太瘦的肉炸起来太柴,肥瘦相间的才能香而不腻。

    宋之衡把火烧得旺旺的,锅里的油已经开始冒泡泡。

    宋墨玉朝弟弟挥挥手:“你先出去玩吧,小心等下油绷着你。”

    宋之衡谨慎地点点头,挎着自己还没摘下的书袋子道:“姐,靠你了!”随即赶紧跑了。

    宋墨玉笑了笑,夹起一筷子肉条放进油锅里。

    她的手速不快不慢,每条肉条都是分次下油锅的,避免它们互相粘连。

    没过一会油锅里便飘起十几条炸到金黄的酥肉,滋滋地冒着声响,浮起一阵油炸物的香气。

    宋墨玉见颜色变化后赶紧拿笊篱捞起来。等到一盘肉都炸完,她又用笊篱捞着刚才炸好的酥肉进油锅里复炸。

    炸小酥肉复炸这步是必不可少的,只有这样酥肉才能酥脆不回软。这时候趁热吃,保证口感永生难忘。

    她把炸好的小酥肉放在一旁控油,然后又在上面撒了一点点胡椒粉增香。

    “嗯,和以前奶奶做的一个味。”宋墨玉小尝了一口,满意地笑笑。

    她又用辣椒粉加盐调了一个干碟放到一边,到时候家里那几个爱吃辣的可以蘸着干碟吃。

    “什么时候做顿火锅吃好了。等天气不热的时候吧。”宋墨玉自言自语道,不能再想了,再想她怕自己不争气地流口水。以前一个月要吃一回火锅的人,哪里受得了想这个!

    宋墨玉拿过一旁的鸡爪。之前做过卤鸡爪,卖一文钱一只。宋墨玉打算做虎皮鸡爪试试,如果家里人都喜欢,就把这道菜也加到饭馆的小吃菜单里。

    虎皮鸡爪做起来也不难。只是炸小酥肉需要一大锅油,炸虎皮鸡爪则只需要三分之一。油太多炸起来无异于火山爆发。

    鸡爪是宋墨玉提前处理焯过水的。

    等到油温约有七成热后,她把灶台里的火弄成小火,然后把鸡爪倒进去盖上锅盖。

    锅里噼里啪啦地炸着油花,宋墨玉耐心地等着,哼着歌:“你啊再黑也别害怕,萤火月光做引路的灯塔,我们风作伴梦作马,追啊迎啊最热烈的年华~”

    等歌唱到记不住词,锅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宋墨玉打开锅盖,用铲子把鸡爪翻了个面。有的鸡爪表面已经起了虎皮条纹,呈金黄色。

    “宋之衡,去叫陈司悬回来吃饭!”宋墨玉打开厨房大门嚎了一嗓子。

    陈司悬勤勤恳恳在宋家好食守了一天,当然少不了让陈平暗中帮忙。仓库里米面粮油一应码得整整齐齐,起码够一个月的量。

    “公子,有人来了。”陈平稳住气息,侧耳朝着饭馆大门口听去。

    不用陈司悬说,陈平便跃上房梁,闪了个没影。

    宋之衡急匆匆地跑进来,他揉揉眼睛:“什么东西嗖一下就过去了?”

    陈司悬把撸上去的袖口放下,镇定自若:“没什么,可能是只猫。”

    宋之衡点点头,连拉带拽:“走吧陈哥哥,我姐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都是用油炸出来的,去晚了就不热乎了!”

    陈司悬立即反手拽起宋之衡,跑得飞快:“不早说!快走!”

    差点没把宋之衡拖得飞起来。

    宋之衡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嚎出来:“饭馆还没锁门呢!”

    跑得快起飞的陈司悬停下,恨恨地转头啪嗒一声锁好门。这破锁,真耽误事。

    宋之衡看着他锁门用的那劲头,仿佛能看到陈司悬浑身都是怨气。他咽了咽口水:“哥,其实也不是很急。我出来的时候,菜才刚出锅,绝对冷不掉。”

    陈司悬哪里听得进去这话,脚步飞快:“走!”

    一大一小在夕阳下跑出残影。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黑了下来,周遭的商户也已经闭了户。只剩门口还挂着两盏灯笼。

    从阴凉的小巷子里忽然走出来两个人。他们俩个头差不多高,但一个胖点,一个瘦点。他俩脸上用块黑布蒙着面,手里提着两个桶。

    桶里是腥臭的鸡血和狗血。

    两人拎着桶走到小饭馆面前,彼此对视一眼过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刷子。两人见街上还有人影,连忙躲到一根柱子后。

    “让我们写什么来着?”胖点那个问。

    “还我命来!”另一人咬牙切齿,“你什么猪脑子。”

    “哦。怎么写?”胖子挠了挠头。

    “……”另一人一阵诡异的沉默。

    “你不会也不会吧?”胖子嘿嘿笑了两声。

    “我会,问我吧。”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不属于这两人的声音。

    陈平就像鬼影一样从房顶倒挂着垂下头。

    “啊啊啊啊啊——”胖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陈平直接飞身过去把人踹倒,瘦子赶紧往反方向跑,他直接把手里的剑鞘砸了过去,正中瘦子的后脑勺。

    “怪道公子让我晚上在这守夜呢,原来还真有鬼。”陈平一手揪住一个,轻松得像抓小鸡仔。

    胖瘦两人心里那叫一个害怕:“到底谁是鬼?谁是鬼?!”

    远处敲锣的打更声响起,胖瘦两人互看一眼,不知道应不应该喊救命。

    喊了救命被人发现,他们大可编个瞎话把真实意图瞒过去。就算这人带着他们去见官,他们也不怕。黑灯瞎火的,他一人之言算不得什么证据。

    主要是他们总觉得,抓住他们的这人比鬼和官府还可怕。

    可惜陈平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一人敲了一剑鞘,直接把人敲晕,然后把人拖到阴影处。

    等打更的人路过走远后,他又从阴影中出来,直接把人拖到了福瑞大酒楼门口。

    酒楼今日已经歇业,唯独只有门前的四盏灯笼陪着门口孤独的两尊石狮子。

    陈平把人丢到这里后一番操作,转而又跃上房梁。

    ……

    比起小饭馆那处惊魂戏,宋家院落里只有热乎的饭菜香。

    “娘,你怎么只吃这么点?”宋墨玉眼见纪嫣吃了小半碗饭就放下碗,满是疑惑。

    桌上摆着虎皮鸡爪、油炸小酥肉、丝瓜汤、松仁玉米。三菜一汤。明明有荤有素,有咸有单,搭配得很到位。

    今儿的菜难吃吗?做咸了?不应该呀。出锅后她都是尝过的,正常咸淡。

    纪嫣饮了口茶,轻叹口气:“不能再吃了。墨玉,你每天都做这些好肉好菜,我那些衣裳都要穿不下了。”

    宋墨玉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立马说:“娘,您之前在病中身体太瘦弱了,如今好容易养出些肉来。吃!一定要多吃点!不就是衣裳吗?明天我就去买布。”

    宋飞鸿擦了擦手上的油:“阿玉说得对。你看看你瘦的,腿还没我胳膊粗呢。”

    宋之衡连连点头:“就是啊。”

    宋墨玉祸水东引:“对。我看该少吃点的是你。你看看你这胳膊比陈司悬的都粗。”

    吃的嘎嘎香,忽然被点名的两人:“……”

    宋之衡看了看碗里金黄酥脆的小酥肉,又看了看手里啃得正香的鸭爪,很是委屈:“我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对吧陈哥哥。”

    陈司悬点点头:“对,我也在长身体的时候。要不你少吃点,我多吃点吧。”

    这个晚上,就数宋之衡跟他抢的多!宋之衡桌面上堆着的鸡爪子骨头都快是他的几倍多了。

    可怜陈司悬没法彻底撇下脸面像宋之衡一样抓起来就啃,非要用筷子吃鸡爪,可不就吃得慢了吗。

    宋之衡:“……”唯一的知己就这么倒台了。他不管,他就要吃!宋之衡跟泄愤似的,吃得更快了。

    吃过饭后一家人坐在一块纳凉。

    陈司悬和宋之衡自觉洗碗去了,宋墨玉洗了几个桃子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放到石桌上供大家做饭后水果。

    这时代只有毛桃,个头小,也没有那么甜。但凑活着也能吃。

    宋墨玉说起招工的事。

    宋飞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左邻右舍,他道:“你杨婶怎么样?”

    宋墨玉摇头:“不行。她孩子才一岁,根本离不开她。过几年还差不多。”

    宋飞鸿又道:“那就你秋叔。”

    宋墨玉又摇头:“这也不行。秋叔他有咳疾,客人见了肯定不乐意。”

    宋飞鸿和纪嫣又陆续说了几个熟悉的左邻右舍和他们的孩子,结果都被宋墨玉一一否决。

    宋飞鸿纳闷了:“你怎么比我还清楚他们的近况?”

    宋墨玉默默道:“爹,您当我卖木桶饭白卖的。他们在我摊前摆摊的时候,闲得无聊什么都说。”

    宋飞鸿心一横:“我去!”

    纪嫣想了想:“阿玉,你心里是不是有人选了?”

    宋墨玉拿了一小块桃子啃了一口:“娘,您觉得惠惠怎么样?”

    其实一开始宋墨玉没想到惠惠。

    惠惠年纪太小了,今年才十二岁,放到现代就是妥妥的童工。可是这里不一样,这个时代十四岁就能成婚,十六岁家里都有些着急了,至于十八岁就是老姑娘。

    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已经可以是家里的半边天。

    纪嫣想了想说道:“惠惠这孩子是不错。人很勤快,心眼也实,知根知底的。就是你邵奶奶现在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了,容易头晕眼花。之前邵奶奶有两回上茅厕,还摔在地上了,惠惠一个人拖不动,还是来找你爹去把她奶奶背出来的。她为了照顾奶奶,都是接些活到家里做。你唐叔寄回来的钱,也有大半是用来买药的。只是你邵奶奶总是攒着不肯花,说是要留给惠惠。”

    宋墨玉听着听着,莫名觉得这像是高血压的症状,这要是发展不好,可就会中风了。

    她问道:“之前怎么没听你们提过?而且上回我们去做客,我看邵奶奶精神头还挺好的。”

    “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那时候……”纪嫣欲言又止。

    宋墨玉心道,得,不用说,那时候原主都不爱着家,又怎么会关心并没有血缘关系的街坊四邻呢?

    宋墨玉脑子一转:“这事包我身上了!我会做药膳。”

    “药膳?”宋飞鸿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药膳?”

    纪嫣无奈解释道:“上个月开始,我不是总吃那茶和羹吗?那便是阿玉做的,吃过以后我的病便一日比一日好了。”

    宋飞鸿瞪大眼睛:“什么?你的病难道不是我找大仙解煞算好的吗?”

    母女俩二脸茫然:“???”

    宋飞鸿咳嗽两声,从屋里的被褥下翻出来一个用红布包着的符纸:“那天有个大仙路过……”

    宋飞鸿是个老实人,眼看着瞒不住了,立马老实交代。

    纪嫣的手都在抖:“这你花了一两银子?”

    宋墨玉赶紧拉住纪嫣:“娘,算了算了。”

    宋飞鸿赔笑:“我还说这大仙怪灵的,你的身子真是一日一日好了起来。我还一直后悔怎么忘了算算,咱们家雪名到底在哪?原来真正的大仙是阿玉。”

    一听到失踪已久的大儿子的名字,纪嫣就像失了魂一样。她拿着红布符纸的手垂了下去,面容掩映在阴影中。

    宋飞鸿脸色霎时变了:“怪我怪我,提什么不好提这个。你别多想,别伤心了。”

    纪嫣摇摇头,只说累了,转头便朝房间里走去。宋飞鸿没了主意,看了女儿一眼,企图求助。

    宋墨玉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宋飞鸿拔腿就跟了上去。

    等陈司悬和宋之衡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跟变戏法似的,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了,就剩盘子里还剩着两块桃。一看就是留给他俩的。

    两人对视一眼。

    宋之衡打了个饱嗝:“你吃你吃。”

    陈司悬这时候就十分谦让了:“你长身体,还是你吃。”

    “不不不你吃。”

    ……

    宋墨玉躺到床上,神游进空间。

    “药药,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哥在哪?”她问。她娘亲这是心病,心病还需要找到症结才能解除。

    药药的声音满是震惊:“宿主,我是药膳系统,不是三千世界定位系统。”

    “但是你都可以定位到鹤介山上有我需要的人。”宋墨玉知道药药有办法,只是看这个操作是不是违规的。

    然而任凭宋墨玉如何威逼利诱,药药咬死不松口,一句话,就是没办法。

    宋墨玉叹了口气,决定从长计议,又问道:“我是不是能解锁第二道药膳?”

    药药来劲了:“可以!”

    一个个黑漆漆的小盒子跳动起来,其中一个小盒子飘到宋墨玉眼前:“宿主现在有机会选择一类药膳配方,请谨慎选择。”

    宋墨玉问:“你能不能对症下药?你帮我看看邵奶奶是什么病症?”

    她只是根据自己那少的可怜的医学知识推断是高血压,不能完全断定。

    药药笑了:“你可算问了我专业对口的问题了!当然可以了。”

    宋墨玉看着药药给出的答案,吃了一惊:“糖尿病?”

    这可真是跟心疾一样难治。

    绝了。

    作者有话说:

    这周上了一个好榜~开心。放个自己的预收文案求收藏,下本打算尝试一下狗血的感情流。文名《玉腰》

    身为将军府的小庶女,宋鸢因生着一张玉质天成的绝美皮相,备受主母与嫡姐的欺凌。

    她一直默默忍受,想着只要及笄后成亲就能逃离。

    谁知及笄当天,她无意中得知,父亲在主母的怂恿下要将她送给人做妾。

    不止如此,她还被人下药,送入那人房中,

    眼看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宋鸢凭着最后一丝理智逃出房,却在半路遇见一人。

    宋鸢认出,那人是世子裴晏。

    人人都说裴晏是这玉京城一众纨绔世子中难得的清流,仙人之姿,长身玉立,为人正派。

    药效已经开始发作的宋鸢想着自幼到大受到的欺辱,一咬牙,扑到他怀里,哽咽道:“世子,救我!”

    —————————————————

    不知道从哪日开始,裴晏便时常在梦里与一女子夜夜笙歌,抵死缠绵。

    梦醒后,他虽觉得荒唐,却久久不能平静。

    只是不知为何,梦里他总不能看清她的样貌,唯一记得的是那截截雪白细腰上,有一颗朱砂痣。

    直到有一日他去将军府赴宴,中途有些闷想要去走走,谁知竟被一女子扑了个满怀。

    那女子好似被人下药,面颊绯红,眼神迷离,她柔软的身子紧紧地攀附着他的身体,口中不断地念叨着“救我”。

    这样想要上位的手段裴见识太多,他心生不耐,正欲推开她,却瞧见她露出的雪白细腰上上有一颗朱砂痣。

    与梦里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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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猪骨汤

    ◎书房本来满满当当,现在俨然都搬空了,只剩一张桌子四堵墙◎

    随着一阵金光, 治疗糖尿病的药膳方子悬浮在药膳商城里。

    上面用整齐的楷书写道:

    “茯苓人参猪骨汤:土茯苓40克,猪骨头500克,千年人参10克, 雪山晶盐2克。洗净后清水浸泡, 大火煲开。每日一碗。如此,二十日可愈。”

    果不其然, 每次的药膳里总会有些非常难寻的食材。千年人参是天价就算了,这雪山晶盐她又上哪去寻?怕是得去边关了。

    宋墨玉看了眼药膳下方的进度条,依然是10点兑换度兑换一份药膳。之前她兑换完纪嫣需要的二十份药膳后, 后面增长的兑换度她一直都攒着没用。

    到现在为止还有180点兑换度。可以先兑换出十八份的药膳。等这十八份药膳吃完, 每日涨的兑换度又够换新的了。

    宋墨玉顿时喜笑颜开, 对药药说道:“本神医明天就出诊去。”

    第二日摆完摊后,宋飞鸿和陈司悬便坐车下村收猪去了。陈司悬走一步回头一下,成功挨了宋飞鸿一眼刀:“你小子看什么呢?”

    不会真看上他们家墨玉了吧。

    陈司悬叹口气,无法解释自己心里的悲痛,只能紧紧抱住怀里的包裹。

    包裹里头放着好几个油纸包, 都是宋墨玉给他俩准备的吃食。接下来几天他不在家, 只能靠着这些吃食过活了!

    宋墨玉则拿着一个食盒,敲了敲邵奶奶家的门。

    她带了半斤素菜, 还有一些鸡爪和几个卤蛋,她们祖孙俩胃口小,这些应该够吃三顿还有得剩。当然必不可少的就是那碗兑换出的“茯苓人参猪骨汤”。

    “来了。”唐惠惠的声音从屋里响起。

    宋墨玉在屋外等着,心里有些纳闷。以往这个时候,邵奶奶都已经端了把椅子在门口晒太阳,今儿怎么还没见着人影。

    唐惠惠来开门时, 自己的辫子还没扎好, 手里还拿着一把木梳子。

    “墨玉姐姐。”唐惠惠见是宋墨玉, 脸上闪过惊喜的神色,连忙把人往里面请。她一边走一边飞快把头发缠好,又问,“姐姐你怎么来了?”

    宋墨玉看她眼下有乌黑,顺嘴问了句:“怎么了?昨晚没睡好?我来看看你和奶奶。”

    唐惠惠摇摇头:“是睡得有些晚。姐姐,奶奶在屋里,你先坐,我去扶奶奶起来。”

    宋墨玉觉出不对:“我跟你一块去。”

    唐惠惠有些慌乱,连忙道:“不,不用了。姐姐你坐着吧。”

    奈何宋墨玉执意要跟着去,唐惠惠拦也拦不住。

    唐家比宋家小上不少,统共就一个院子,三间房。邵奶奶的房间就在中堂进门左边的那间。

    宋墨玉刚踏进中堂就闻到了一股臭味。她顿时明白了唐惠惠拦着她的原因。

    邵奶奶是个要面子的人,她模模糊糊听到宋墨玉的声音,连忙喊惠惠:“惠惠,惠惠,你给你墨玉姐姐倒水喝”

    这声音断断续续的,费了老人家不少力气。

    唐惠惠应了一声,拉着宋墨玉让她坐在椅子上等一会,又端了杯水过来,然后便自己进了屋。

    宋墨玉终究没有再进去。

    她侧耳听去,房间传来拖动声,还有打开后门倒水的声音。

    宋墨玉猜也能猜到,邵奶奶定是昨天晚上起夜犯了病,头晕眼花后摔倒了,惠惠照顾了她大半宿。邵奶奶腿脚不便没法去茅厕,人有三急那些事定是在房间里解决的。

    不知过了多久,邵奶奶自己扶着墙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她脸上依然是慈爱的笑,却坐得离宋墨玉有些远,仿佛怕被人闻到身上难堪的味道。

    “阿玉,今天怎么来奶奶这了?吃过早饭没有?惠惠早上煮了粥……”

    “不忙。奶奶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我自个就是卖早饭的。”

    宋墨玉忙把惠惠喊住,让她不用忙碌,然后开门见山表达了来意。

    唐惠惠深吸了一口气,指着自己:“墨玉姐姐,我什么都不会,我真的能去你那做工吗?”

    宋墨玉笑了笑:“我要你做的那些都不算难,你保准一学就会,我一直觉得你比阿衡聪明多了。”

    当然在宋之衡本人面前,宋墨玉又是另一番说辞:“我一直觉得宋之衡是最聪明的小孩。”

    果然没有人不爱听夸奖。唐惠惠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扬起笑意,眼里仿佛有些水光。

    邵奶奶也没想到宋墨玉登门是为了这事来的。

    宋墨玉要开饭馆的事,早就广为宣传,几乎半个云鹤镇都知道了。只是这事说出去都新鲜,哪有当掌柜的亲自上门物色伙计的,不都是做工的眼巴巴求上门去吗。

    也正是这样,邵奶奶心里暖洋洋的,她哪里不知道宋墨玉是照顾她们家。

    分明外头多少年轻能干的年轻娘子们,哪里犯得着找她家惠惠呢。

    于是邵奶奶对着孙女说道:“你墨玉姐姐照顾你,肯教你做事,你一定要好好干活。”邵奶奶顿了顿又对宋墨玉说:“阿玉,惠惠没在饭馆做过事,头半个月不用工钱,做不好你就把她赶回来!不用给我面子。”

    宋墨玉赶紧说:“那哪能啊,我招惠惠就是看中她吃得了苦又踏实。肯定是会和外头招的娘子们一视同仁的。奶奶你放心,我这待遇差不了。”

    没想到唐惠惠果然如纪嫣所料,摇了摇头:“墨玉姐姐,我不去。”

    不是不能去,也不是不想去,就是三个字,我不去。

    邵奶奶脸上的笑淡去,转头看着身后的孙女:“你姐姐上门来请你,你做什么不去?跟我这老太婆待在一块你就舒服了?”

    唐惠惠站在她身旁,死活不松口:“奶奶,我就是不去。墨玉姐姐可以请到别的娘子们,可是……”

    “我不要你管。”邵奶奶有些生气,“你日日守着我做什么?哪里都去不了。”

    唐惠惠一脸倔强。不得不说,这一点祖孙俩实在很像。都是打定自己的主意就很难改变。

    昨天晚上唐惠惠听到这边房间里头猛地有声响,连忙跑过来。原是奶奶睡觉翻身掉下了床,奶奶的膝盖骨摔得青紫,额头直冒冷汗,却还忍着疼说不要紧。

    唐惠惠守了大半宿后,回到自己屋里又哭了半个时辰。

    一直在哭为什么她这么没用。如果她能挣很多钱,爹爹就不用常年在外奔波。如果她能挣很多钱,就能请最好的大夫,买最好的吃食,把奶奶养得白白胖胖的。

    可是要唐惠惠抛下奶奶出去做工,她是不愿意的。谁知道她出去做活的时候,奶奶会不会出什么事?

    眼见祖孙俩都要吵起来了,宋墨玉连忙站起来:“其实!我今天是来出诊的!”

    “出诊?”祖孙俩都糊涂了。

    墨玉不是厨娘吗?难不成又去跟万大夫做了学徒。

    宋墨玉开始瞎编,只说自己在研制古方药膳,这药膳或许正好可以治邵奶奶的病。

    宋墨玉的话并没有说死,只是说可能可以治好。

    但唐惠惠莫名很相信她的话,顿时死死地盯着宋墨玉端出来的那碗猪骨汤:“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邵奶奶叹口气:“阿玉,奶奶知道你是好心,记挂着我。奶奶这病抓了多少药都好不了,哪里是一碗肉汤能行的?你别哄我了。”

    她以为宋墨玉是找了个借口给她送吃食,并不愿意宋墨玉破费。肉食太金贵,她们家那小菜地实在还不起这个人情。

    宋墨玉笑眯眯地把汤递过来:“奶奶,您就试试吧。这是我专程给您做的,要是您吃了以后好多了,惠惠才能安心跟我去做活啊。是不是惠惠?”

    惠惠连忙跟着点头。

    这碗茯苓人参猪骨汤无论是食材还是火候都是一顶一地好。

    宋墨玉又一直用碗罩着保温,这会拿出来还热乎着,香气缭绕,叫没吃早饭的祖孙俩都忍不住咽口水,甚至连肚子都响了几声。

    要不说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呢。

    唐惠惠接过猪骨汤,忍不住劝道:“奶奶,要不您就试试吧。墨玉姐姐都送过来了。说不定真的有用……”

    邵奶奶不答应:“还给人家,猪骨汤多贵啊!”

    唐惠惠心一横:“奶奶!你若是吃了,我就去墨玉姐姐那做工!”

    就算这碗猪骨汤不能治病又如何,能给奶奶补补身体也是好的。

    宋墨玉见邵奶奶神情松动,连忙加了一把火:“是呀奶奶。您就吃了吧,就当我提前给惠惠预支工钱。”

    宋墨玉和唐惠惠轮番劝,加之这碗猪骨汤实在香得没道理,邵奶奶再也倔不下去。

    唐惠惠一口一口地喂,没一会邵奶奶就喝了半碗。

    “奶奶,您怎么又不喝了?”唐惠惠见奶奶撇过头去不喝了,顿时有些着急。

    奶奶握住她的手:“你墨玉姐姐的手艺实在好,这是你用工钱换的,你也喝。”

    宋墨玉瞪大眼睛,喂喂,这好歹是药膳,她也不知道没这个病的人吃了会是什么反应,连忙拦住邵奶奶的动作。

    “惠惠,你吃这个。我给你们带了菜来。”宋墨玉赶紧把食盒递过去。

    谁也没想到那猪骨汤的效果实在惊人。原本邵奶奶浑身都不得劲,喝下一碗汤后,浑身都舒畅多了,连说话都有劲了。

    这下唐惠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当场就想给宋墨玉磕头,好在宋墨玉眼疾手快把人拉住。

    最后唐惠惠千恩万谢把宋墨玉送出了家门,低头道:“墨玉姐姐,你的汤这么管用,我的工钱是不是不够用?你放心,以后晚上我去你家里帮你扫地洗衣,我什么都会做。以工抵债。”

    宋墨玉连忙摆手:“别别别,够用了。刚才在屋里忘记和你说工钱的事了。一个月二钱银子,包早饭和午饭。中午如果客人不多,你可以回来看一趟你奶奶。对了,工钱等你做熟了还会涨。毕竟咱们饭馆肯定会越来越好。”

    “这么多?”唐惠惠有些吃惊,“墨玉姐姐,我真的从来没做过。”

    她现在每天在家里做洗衣服、补衣服的活,一个月只能挣二十文钱。二钱银子她想都没想过。

    她爹一年到头在外,一个月也就四钱银子呢。

    唐惠惠心里止不住地激动,恨不得再给宋墨玉磕一个。世上怎么会有墨玉姐姐这样漂亮又温柔的小娘子?唐惠惠已经彻底忘记了她以前去宋家时,“宋墨玉”不待见她的样子。

    人只会记得美好的事情。

    宋墨玉笑笑:“我知道你没做过。你放心吧,今天我还要继续去物色人选,等明天早上你到宋家好食去等我,我要给你们几个做岗前培训。还有这个药汤要连吃二十天才能彻底治好你奶奶的病。以后你每天早上去我家找我,把汤给你奶奶拿回去。”

    说完宋墨玉便急急忙忙走了。

    厨房里的事她不信任外人,所以厨房的小工她定了唐惠惠。

    大堂里点菜上菜的人,至少还要再招两个。男女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听话。

    宋墨玉去宋家好食的路上,忽然听到有人在聊天。

    “你们听说那件怪事了吗?”

    “什么怪事?”

    “福瑞大酒楼闹鬼!”那人很是兴奋,声音根本压不住。

    其他人顿时来了兴趣:“别卖关子,快说说。”

    那人说得绘声绘色。

    说是今早雾气还没散呢,就有人发现有两个男人浑身都是血地倒在福瑞大酒楼的门前。

    他们上身都没穿衣裳,一个胸膛上写着还我,一个胸膛上写着命来。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活脱脱一个命案现场。

    发现的那人吓得大喊大叫拔腿就跑,立马就把还在睡觉的官差喊了来。

    官差一听是命案,一个个跑得飞快,生怕头上这顶官帽没了。结果来了后发现那两人还有活气,原来他们身上的都是狗血和鸡血。可是当官差盘问他们是谁干的后,这俩人都大喊大叫说是鬼,倒吊着从屋檐上下来,扔他俩就像扔小鸡仔。

    “邪门吧!”那人得意地问。

    其他人点头:“我说今天路过大酒楼怎么没见开门呢,原来是出了这档子事。”

    福瑞大酒楼?那不是霍大师那个酒楼吗?因着在接风宴上共事还共同受了赏,宋墨玉连带着对福瑞大酒楼的印象也很好。

    闻言宋墨玉心里顿时嘀咕了一下。

    云鹤镇这般不太平吗?她捡漏的铺子闹过鬼,现在这个大酒楼也闹鬼。她要不要去祥云寺拜拜。

    算了我才不去。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我只拜财神。宋墨玉心里再次朝财神爷祷告一番自己的忠心不二后,大跨步朝着她的小饭馆走去。

    小饭馆门口张贴了招工的红纸,写明白了待遇面谈。

    她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等在那。

    宋墨玉选人也没有什么门道。样貌要周正,身形不能太胖也不能太瘦。性格要外向些,脑子灵活,不能客人问一句,半天都答不上来。当然手脚也得勤快,她给的待遇并不差,她可不想花了银子请回来几个大爷。

    如果能略识得几个字是最好的,当然这点她并不强求。

    宋墨玉选了又选,最后留下了一男两女。

    男的叫夏俞,家里是柳树村的,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实打实的农户,刚进镇上找工。比她高一个头,年纪比她大个两岁,不管宋墨玉说什么,夏俞都答应得好好的。

    宋墨玉留下他,正好让他住在内院,晚上可以在这守店。

    两个娘子的家都是镇上的。一个约莫二十五岁,一个约莫二十岁。

    前者叫范香兰,有一把好力气,说话很和善,丈夫就是镇上的更夫。前几年她为了在家带孩子,一直没出来做事,如今孩子大了,她便琢磨着出来挣点钱补贴家用。

    后者叫罗芷,长得很周正,虽然今年已然二十岁却一直没有成婚,正是镇上人口中的“老姑娘”。宋墨玉摆摊的时候,也听过几回对于这姑娘的议论。

    父母为此跟她不知道吵闹多少次,哥嫂也齐心劝她,但她一点都不把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仿佛跟她没关系似的。

    宋墨玉就喜欢这姑娘身上那种淡然的劲。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姑娘读过书识过字。

    罗芷当场就帮宋墨玉在纸上登记好录用的这几个人的名姓,来处。

    宋墨玉对于她的工作态度非常满意。

    夏俞没想到刚进镇上两天就找到了工做,朝宋墨玉知会一声后就朝码头跑去。他有个表哥在码头做工,他这两天一直跟表哥住在一块,现在得赶紧去告诉表哥一声。

    范香兰听说明天就开始上工做什么岗前培训,便说今天要先回去把家里的事交待好,也急忙走了。

    宋墨玉锁门的时候发现罗芷还待在外面。

    “你还没走?”

    罗芷朝她点了点头:“不想回家。”她没多做解释,只这么轻飘飘地说道。

    好叛逆,我好喜欢。宋墨玉越看罗芷越顺眼,大手一挥:“既然这样,那你跟我去趟制衣局吧。我给你们裁了衣裳,正好取回来。”

    罗芷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掌柜,您还给我们做衣裳?”

    宋墨玉边走边说:“我比你年纪小,你叫我掌柜没什么,您就不必了。我也不叫你姐,就叫你罗芷吧,你我以后平辈相称。我做的衣裳叫店服,上头绣了我们的店名。款式不分男女,一人两套还能换洗。你想想,回头客人瞧见我们饭馆的人都穿一样的衣裳,是不是就对我们印象更深刻了?而且穿得差不多,也会让客人觉得我们有规矩。”

    罗芷想了想点点头,由衷地说:“你说得对。”

    宋墨玉问:“镇上很多人都听说过你,你出来做工不怕吗?”

    罗芷很快就明白宋墨玉问的是什么。父母操心她的婚事从十六岁操心到如今。镇上但凡是个适龄未婚娶的男子,几乎都从媒婆那听说过她的名字。可不就是镇上很多人都听说过她了。

    罗芷笑了笑:“掌柜,我知道您是什么意思。您是不是想说怕他们说闲话,说我不是人,忤逆父母,疯疯癫癫的,现在还好意思出来抛头露面做工。他们说便说吧,我自己养活自己没什么丢人的。您管我两顿饭,到时候工钱我能攒下来不少。”

    宋墨玉定定地看着她,忍不住说道:“你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

    这思想觉悟,简直太像她的老乡了!

    要知道宋墨玉在那个时代二十多岁还没找男朋友,她那群亲戚就开始嚼舌根子了,明里暗里说她要绝了宋家的后,是大逆不道,宋家列祖列宗都要气活了。

    宋墨玉也没惯着他们,以前逢年过节还给他们问声好,送个节礼发个红包,后来干脆直接全拉黑了。酒楼是她的,宋家的全部家产都是她的,生活也是她自己过的,犯不着听不相干的人来指手画脚。

    “什么?”罗芷脸上浑然都是茫然,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词,“穿什么?”

    宋墨玉笑笑:“没什么。或许有一个地方,那里的小娘子们和你都是一个想法。不想嫁人就不嫁,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就好了。”

    罗芷从来没这么想过,她其实有时候也会自我怀疑,她是一个不容于世的人,她急忙问道:“宋掌柜,真有那么一个地方吗?”

    宋墨玉走进制衣局前说道:“只要你信,就有。”

    罗芷愣了半晌,忽然松了口气。她的脚步跟着比她小几岁的宋墨玉,莫名轻快起来。

    宋家好食临开业的前一天,宋飞鸿和陈司悬赶了回来。卸货、杀猪一起呵成。

    所有的食材都已经备好。

    这也是宋墨玉出摊的最后一天,饭馆开张的前一天。宋墨玉找如意坊定了一批手指长的小竹片,上面用墨色的字写着“宋”字。凡是今天来摊上买吃食的客人,她都发了这个小竹片。

    “是是是,明天营业了!”宋墨玉笑盈盈地说道。

    “对对对,明天只要拿着这个竹片去我的小饭馆吃饭,付账的时候都能减一文钱!”

    “以后就是早上到下午都营业了,不单只卖早饭了。”

    宋墨玉一一回答着大家伙的问题。

    云起书院的山脚下许多熟客都围着她,极力捧场。宋之衡也带着他认识的一群小学子们围在一边。这里头正有之前经常来这买吃食的小学子陶溯。两人俨然已经处成了好哥们,丝毫不顾及彼此的口水,你吃一口鸡爪我吃一口鸭爪。

    远处的台阶上,李修文避不可避地看着这让他眼疼的画面。

    宋墨玉说三天要一次债,每次都不落下,必然会派宋之衡去。给不出银子就搬东西。他的书房本来满满当当,现在俨然都搬空了,只剩一张桌子四堵墙。

    李修文现在看到宋墨玉恨不得把她活吃了,可想到宋墨玉如此得那宴席上贵人的青眼,他又不敢轻举妄动。

    他暗暗对自己道,再忍忍吧,再过两天桂花榜就要放了……到时候宋墨玉有反过来巴结他的时候,说不定连那秀水街的饭馆都会拱手送上门来讨好他。

    状元娘子的身份,谁不想要?

    李修文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走了。

    陶溯眼睛尖,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早就了解了铁哥们有多讨厌李修文。他拉了拉宋之衡的袖子:“阿衡,欠你家银子的那个家伙刚才看了这边好久。”

    宋之衡抹了抹嘴上的油星子,冷冷地看着李修文远去的背影:“他还欠我家五两银子,明天我就上他家讨去。”

    陶溯道:“明天还上学呢,而且明晌午我们还得去咱姐姐的饭馆!”

    “什么咱姐姐,那是我姐姐。”宋之衡站直身体。

    陶溯连忙把包里的糕点拿出来:“咱俩谁跟谁呀,你姐就是我姐。快吃吧,我特意给你带的,是莲花斋的招牌。”

    “嗯,那行吧!”宋之衡狠狠咽了咽口水。

    作者有话说:

    强烈推荐基友的古穿美食文!也很好吃鸭!《穿越古代开美食街》

    宋安馥穿越成为罪臣之后的独女馥娘。

    阿爹真真是个两袖清风的无用书生,还要靠馥娘磨豆腐养家。

    宋馥娘(宋安馥版):无所谓,我会出手。

    靠着一手做豆腐的好手艺,宋家的生活就这么红火起来了。

    宋馥娘本以为会这么安稳过完这一生。

    ……

    谁知有一日,馥娘正磨了豆腐要去卖,

    阿爹喜气洋洋踏进门来:“乖儿,你阿翁平反了,阿爹可以做官了!”

    后脚媒婆喜气洋洋进门:“馥娘,有那瞎眼的小寡妇看中你阿爹了,看谁以后还敢说嘴你是丧母长女嫁不出去!”

    再然后,阿爹同窗世叔喜气洋洋进门来:“宋兄,新皇下旨迁都,咱这儿要变都城啦!”

    ……

    馥娘只关心最后一条,“啥,咱这儿要变京城了,那我娘留给我的半条街不是老值钱了?”

    穿越穷苦十来年,一朝拆迁变大户!

    馥娘在现代没体验到的快乐,倒是在古代体验到了。

    那未进门的小寡妇后娘:“我看中你爹的脸了,叫声娘,再给你半条街。”

    馥娘:谢邀,速来!

    ……

    一年后,拥有一条街的大地主馥娘,在新皇城还没有完工之前,就开起了她的美食商业街!

    京西美食街,煎饼果子来一套。

    从早餐到夜宵,一天六顿,保管进去了就别想出来了!

    第50章 紫苏田螺

    ◎今天你就是撑死也得尝尝这道菜!◎

    天公作美。宋家好食开业这天, 正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更令宋墨玉心情舒畅的是,一大早便听到院子里的树梢上传来喜鹊的叫声。

    喜鹊报喜,好意头!

    宋墨玉洗漱过后, 在衣箱里挑了一件豆绿色的窄袖交领短襦换上, 露出颀长雪白的脖颈,下身则配一条绛红色的百迭裙。

    随后便坐在桌前用炭笔描眉, 原本蛮横生长的野生眉被她画成两道英气的剑眉,显出几分干练利落,再抹了一点嫣红色的口脂。

    头上则插上一支头部雕着一朵莲花的玉簪子做简易的装饰。

    这簪子是苏如霜送给她的贺礼, 簪子其他部位都是淡绿色, 唯独头部雕莲花的位置, 绿到深处犹如沉墨,正契合宋墨玉的名字。

    也不知道苏如霜寻摸了多久才寻到这么一块玉,这份独特的心意宋墨玉很是喜欢。

    当然为了给自己这个“宋掌柜”撑撑场面,宋墨玉还把之前收进空间里的那只玉镯子取出来戴在手上。

    细腻通透,鲜艳纯正的玉镯子晃在她的左手手腕上, 正和她的衣裳和玉簪相得益彰。

    本来宋墨玉这一身装扮只能说是清新动人, 有了这只满绿色的阳绿手镯加持,浑身上下顿时多了几分沉稳典雅和贵气。

    宋家好食的金字招牌也和它的主人一样神气, 挂在饭馆大门上熠熠生辉。

    因着从盘下铺子开始宋墨玉就一直在宣传造势,算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今儿终于宣布开业,饭馆门口点了约有半个时辰的鞭炮。整条街上得空的人都一窝蜂地围在门口看热闹。

    唐惠惠她们几个穿着同样的店服,专程来给周围围观的人发放不要钱的酸梅汤。不管男女老少,穿着打扮,只要是凑在宋家好食饭馆外的, 人手都能得上一小酒杯。

    红彤彤的酸梅汤盛在白瓷做的小酒杯中, 看着便好喝。

    喝下去后更有种沁人心脾的酸甜, 是许多人都没喝过的味道。这酸甜中和得恰到好处,许多人满脑子就一个词:我的天呐,好喝!

    “加了糖吧!”

    “肯定加了,一点都不酸!还冰冰凉凉的。”

    “这居然不要钱?”

    不少人都不敢相信,喝完以后还恋恋不舍许久才肯把酒杯交还给饭馆的人。

    可这有什么不敢相信的,这喝进肚子里了都,能是假的吗?

    本来有不少人都是来凑个热闹,但喝了这不要钱又实在好喝的酸梅汤,心里都有了进去饭馆里坐坐的想法。

    做个甜汤都这么好喝,那饭菜肯定也别有一番滋味吧?

    于是一个两个的,都巴望着那象征能开业进店的锣鼓快些敲响。

    饭馆外还有不少人是专程过来给宋墨玉道贺的。

    来道贺的第一人,便是莲花斋的东家谢玉树。

    “宋掌柜,给您道喜了!恭喜发财,生意兴隆!”谢玉树笑着拱手,让身后的人把几个礼盒递过来。

    陈司悬适时接过去,又转手给了身旁的夏俞。

    “之前云起书院接风宴听说宋掌柜可是大出风头,颇得贵人青眼。可惜那阵子我都在县里头,瞧不见这场热闹。”谢玉树感叹道。

    他早就知道宋墨玉是个能人。年纪小却有着不符合年纪的稳重,新奇的想法不仅多,还都能很快付诸实践,尤其是在厨艺上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宋墨玉对他也从不藏私。他们之前有任何关于糕点上需要改进的问题,宋墨玉都会第一时间指点,绝不是拿了钱就撒手不管的主。

    如今宋墨玉办成了云起书院的差事,又在县令大老爷跟前露脸,要说人脉也算是有了人脉,以后前途无可限量。

    好在谢玉树一开始就选对了,和宋墨玉做长久的买卖。他这莲花斋每卖出一份迎月糕,都有宋墨玉的分成。宋家好食的菜单子上莲花斋的糕点也赫然在列。

    两人的店铺简直就是完美的合作。说不定假以时日,谢玉树就能在县城看到宋墨玉的饭馆了。

    宋墨玉先谦虚了一会,只说福瑞大酒楼居功至伟,然后也不忘恭维回去,说莲花斋送上的那些糕点也不同寻常。

    不就是漂亮话吗,那她可太会说了,就算对方没啥能夸的她都能说上半个时辰,还能让对方觉得她是真心实意地夸。

    于是她一番恭维下来,直说得谢玉树心花怒放。

    谢玉树越看宋墨玉越觉得这姑娘哪里都好,眼神慈爱欣赏至极,心里遗憾至极。

    他虽有四个孩子,可头三个都是女儿,这最小的一个儿子才如今才十岁,与宋墨玉的年纪相差甚远。

    倒是他的侄子谢长原如今年过十七尚未婚配。他家家世不差,颇有田产,他这侄子本人也是玉树临风还有学识,和宋墨玉正是相配。

    谢玉树越想越觉得有门,对宋墨玉道:“我家侄子下个月要回镇上,谢某在这提前跟宋掌柜预订一桌家宴了。我这侄子是真不错,一直在省城读书,这回也参加了秋闱。”

    到时候在宋家好食安排一桌家宴,正好让他侄子和宋墨玉见个面。要是两人真看对眼了,那真是功德一件。

    生意送上门哪有不答应的。宋墨玉连声说好。

    谢玉树是个大忙人,跟宋墨玉说了会话后便匆匆忙忙走了。

    陈司悬在旁边听了个全场,越听越不对劲,说道:“我总觉得这个谢掌柜有些怪。”

    “哪里怪?”宋墨玉不明白。

    陈司悬也说不上来:“他好端端提他侄子干什么?”

    宋墨玉瞅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吗?人家不都说了侄子有出息,所以回来才要办家宴。不过说真的,你怎么不去参加科考?”

    陈司悬笑了,陈家人何须科考?更何况若他去科考了,他这辈子是别想做自由身了。他道:“我不乐意,我就乐意当长工。”

    宋墨玉为他竖起大拇指:“理想坚定。”

    而后又有几份礼物送过来。

    宋墨玉一听名头竟都是那日接风宴上的员外。

    他们之前还找过宋墨玉试图打听打听那位阔绰贵人的来历和去向,可惜宋墨玉不仅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他们。

    没想到这样了他们都还没死心,还会送贺礼来。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礼物不收白不收,一应都叫人收到库房去了。

    宋墨玉在鞭炮声响中站得有些累了,她的目光随着那炮花四处跳动。只带这些鞭炮放完,她便要亲手敲响身后的锣。

    这也是这里的习俗。开业第一天,东家要亲手敲锣。敲得越响,代表生意越旺。

    “墨玉!”在一众嘈杂声中,苏如霜的声音响起。

    宋墨玉偏头看去,发现苏如霜是跟着她父亲苏春柳一道来的。

    “苏伯伯,霜霜。”宋墨玉脸上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

    且不说别的,就说她这饭馆门口新挂上的一副开业对联,还是苏春柳亲手写的。

    生意兴隆通四海,饭肴佳美客如云。

    “墨玉,伯伯没什么好送的,这两盆兰花你可莫要嫌弃呀!”苏春柳左手和右手各抱了一盆缠着红绸布条的九畹兰。

    九畹兰开在九月,花朵扑香,兰叶如长剑般飘逸,很是好看。摆在饭馆门口是最合适不过了。无论谁过来看到这样两盆清新素雅的花,都会多看几眼。

    没多时鞭炮声已然停下,宋墨玉在万众瞩目中敲响了身后的铜锣。

    铜锣的响声经久不衰,传出去很远很远。

    一瞬间,早就等待许久的客人们都迫不及待地涌了进去。

    眨眼功夫,店里便坐满了人。

    陈司悬负责在饭馆外维持秩序和招揽客人,纪嫣坐在账房的位置,夏俞、范香兰、罗芷在大堂里服务客人,唐惠惠则跟着宋墨玉进了厨房忙碌。

    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

    这铜锣声自然也传到了福瑞大酒楼那。

    今天宋家好食开张,福瑞大酒楼连带着其他几家小饭馆的生意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霍德福在酒楼后厨负责的本就是一些贵价的大菜。这些大菜一般都没人点。眼下没什么客人,就更没什么人点了。

    他落了个清闲。

    厨房里头几个人围在一块百无聊赖地说着话。

    刘齐从开着的窗户探出头去,深吸了一口气:“怎么办,我也好想去给宋掌柜捧场?”

    其他人哄笑:“你去什么去?你没看到那一窝蜂的人都涌进去,你能挤进去吗?”

    “就是,说不定人家宋掌柜都不记得你了。”

    霍德福本想叫他们声音小些,却没想到有人比他先出声了。

    酒楼的掌柜马游背着手站在后厨的入口处,阴沉着一张脸,他咆哮道:“都不干活我请你们干什么吃的?!谁带的头!”

    马游跟霍德福不一样。霍德福骂他们归骂他们,多半不会跟他们动真格的。马游就不一样了,一个不高兴就能把他们给赶走。

    厨房里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低着头。

    马游又骂了一通,最后狠踹了一下灶台后才转身走上楼去。

    “掌柜的这是怎么了?”见马游走了,有人才敢出声。

    有人猜测:“不知道,可能是今天生意太差,把他给气的。”

    “生意也不是这两天差了。自从那天开门发现那两个人浑身是血躺那,咱的生意不就差了吗?”

    霍德福冷冷地盯着他们:“行了!都给我闭嘴,今天掌柜心情不好,别惹火上身。”

    马游的心情何止不好,是非常以及及其不好。因为他发现之前用在柴二身上的那套对这个宋墨玉完全不管用。

    每回他派出去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脚,就有人出手阻止,跟活见鬼一样。

    这让他不由地怀疑起宋墨玉的身份背景来。

    他本来以为宋墨玉就是个普通屠夫的女儿,走了狗屎运研制出几种新奇吃食,想对付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可那股藏在暗中保护她的神秘力量,马游手下那群酒囊饭袋死活查不出来,这让马游非常被动。

    既然暗的不行,那他就只能来明的了。

    马游直接找了两个手下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把宋家好食菜单子上的菜全点一遍,打包回来。

    两个手下没想到还有这种好差事,乐颠颠就去了。

    宋墨玉在厨房里忙得脚不沾地,忽然听到一张奇怪的菜单子,不由地愣住了。

    “菜单上的全都要?”宋墨玉问了一遍。

    罗芷很笃定地点点头:“对。那两个人进来就说竹牌上写着的全要一遍。而且连打包的食盒都自己带过来了。”她把食盒递了过来。

    宋墨玉的酱香饼、糯米饭还有卤菜都是之前摆摊时的价钱。但是其他新增的菜品可不便宜。所以点老菜的人居多,点新菜的倒是少数。

    竹排上的菜牌宋墨玉决定半个月换一次,保留客人点的三道最多的菜,其他的则轮换成其他的菜牌。

    如今竹排上一共挂了十五道菜,其中荤菜八道,素菜五道,汤菜三道,主食和甜品都不计算在内。全点下来可不便宜。

    一来就要全端的难道是她的什么头号粉丝。

    宋墨玉探出头去看了一眼,那两人傻不愣登地坐在那,一个劲地喝着酸梅汤,身上的衣料打扮可不像什么有钱人。她更是连见都没见过。

    宋墨玉站在大铁锅前挥舞着菜勺,笑了笑:“你出去跟他们说,订这么多必须先结账。”

    罗芷点点头。

    她过去的时候两人正在伸长脖子打量大堂的环境,更是时不时看一眼别人桌上已经上来的菜。

    荤菜:宋氏烤鸭(四十五文/半只),麻辣手撕鸡(三十五文/半只),三鲜鱼(二十五文),回锅肉(二十五文),蒜香排骨(二十二文),紫苏田螺肉(二十文),卤肉大拼盘(十文),金钱蛋(八文)。

    素菜:卤菜大拼盘(五文/半斤),砂锅豆腐(五文),清炒苋菜(三文),清炒南瓜藤(两文),清炒丝瓜(两文)。

    汤菜:莲藕排骨汤(十五文),鸡蛋汤(六文)。

    主食:荷香糯米饭(十文),蛋炒饭(五文)酱香饼(两文),白米饭(两文)。

    那些人桌上点的无非就是这菜牌上写着的菜。一上桌那些人的筷子就下个不停,大吃大嚼声不时传过来。

    这两人边看边直咽口水,不知道到时候打包回去能不能跟掌柜的说说,让他们也沾光尝尝。这菜名听着就比他们酒楼的新奇,不知道味道是不是也一样地好。哎,肯定比他们酒楼的好吃。要不怎么人家饭馆里头没几个空位置,他们酒楼空空如也呢。

    罗芷把宋墨玉的话原封不动地带了过去。

    有个人立马就不乐意了:“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一道菜都还没看到就要先付钱了?!”

    罗芷按照宋墨玉的培训,脸上维持着三份淡笑,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客人,这是我们掌柜的意思。如果您只点几道菜的话当然可以先吃后付。”

    另外一人不想横生枝节,立时拉了那人一把,咳嗽两声问道:“那一共多少钱?”

    罗芷报了个数字出来。

    “怎么要两百二十文?!你们怎么不去抢啊!”他们俩一个月工钱都才二钱银子呢!

    罗芷不慌不忙:“客人,光是烤鸭就是四十五文半只,手撕鸡三十五文半只,排骨……而且还给您减了四文钱。”

    那两人没办法,马游交待的事他俩要是干不好就别想回去了,只得心疼肉疼地先把钱掏了。

    罗芷心满意足收了钱,过去交给纪嫣后才朝着厨房走去。

    那两人连连叹气:“掌柜的一共才给了两钱,本来还以为能剩点,怎么还多出了二十文!”

    宋墨玉见罗芷过来,朝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去把几盘菜端给靠楼梯边的客人。”她知道这两人是有备而来,就算是要先交银子也决意不会轻易离开。

    说完她又看了眼唐惠惠。

    唐惠惠是厨房小工,专门为宋墨玉打下手,处理一些简单的食材。刚才她已经把煮熟的田螺里头的肉都挑了出来,洗过两遍后放在盆里拿清水浸着。现在她站在烤炉边看着里面的炭火,等着宋墨玉的吩咐。

    宋墨玉把腌制好的两只鸭子用铁钎子叉住:“你把这个挂上去吧,看着点火候。翻动的时候动作要轻,千万别掉进灰里去了。”

    唐惠惠郑重地点点头,两眼死死盯着这两只沉甸甸的鸭子。半只烤鸭四十五文钱,这两只烤鸭就抵得上她一个月的工钱了。要是掉进灰里,她可能会哭死。盯,我死死地盯着。

    这紧张的阵仗看得宋墨玉好笑,都不敢轻易开口和唐惠惠说话了,生怕一个大声吓着她。

    宋墨玉决定先把爆炒田螺肉做了。除了外头那两个怪人以外,还有一桌客人点了这道菜。她正好一锅做了。

    爆炒田螺肉原料用的都是小颗的田螺肉,不用像大颗的那样还要把田螺肉切成薄片。

    她把田螺肉沥干水放在一旁备用,然后开始把红椒切成小圈,紫苏叶切成碎末。

    至于生姜、蒜、葱、韭菜等常见的配料,她面前摆着几个大盆,里头都是唐惠惠提前切好的。

    她的刀工算不上好,但是单把这些食材切成片和沫是绝对够用了,这就省下了宋墨玉很多的时间。

    锅里的火已经把油烧热了,宋墨玉先把葱姜蒜还有辣椒末放进去炒出鲜辣的香味,然后倒入田螺肉大火快速翻炒。

    翻炒一会后立即加入一些烧酒,酱油,盐。炒到入味后,再放韭菜段和紫苏叶。

    这道菜炒起来很快,就是前期准备功夫有些麻烦。螺肉必须现剥的炒出来才新鲜好吃。

    “炒完了,装盘!”宋墨玉手一抖把炒好的紫苏田螺分装到两个盘子里,然后一个放到出菜口的木质餐盘上,一个放到那两人拿来的食盒里。

    夏俞过来端走菜,放在了七号桌的客人桌上。这桌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彼此家世都很好,从不为生计烦恼。

    在这盘紫苏田螺肉上来前,桌上已经摆了卤肉、三鲜鱼。夫妻俩就着这两道菜已经各吃了一碗饭。

    “相公,好香啊,我都快吃不下了这道菜才上来。”妻子眼睛死死盯着这道喷香的紫苏田螺,有种想吃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丈夫笑笑:“那我替你尝尝。”

    他拿起勺子舀了两大勺田螺肉进碗里,和着白米饭一块搅拌。田螺肉的汤汁和香味和白米饭混合到一块。丈夫扒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

    妻子一个劲地问:“好吃吗好吃吗?”

    丈夫三两口就咽了下去:“紫苏香浓、螺肉鲜辣入味,辣度适中,很下饭。今天你就是撑死也得尝尝这道菜!”

    “真的假的?”妻子也学着他的样子舀了几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夫妻俩都开始埋头炫饭,没一会半盘子螺蛳肉就进了肚子里。

    福瑞大酒楼的那两人眼巴巴地看着他俩吃,忍不住拉了一把路过的夏俞:“喂,我们俩的菜呢?”

    夏俞记性很好:“掌柜的说你们桌的菜都是打包,到时候会和食盒一起拿给你们。”

    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继续眼巴巴地看着。

    吃得正欢的又岂止是这一桌,周围都是此起彼伏的干饭声。还有的人就像宋墨玉专门请来的似的,不仅要吃,还要一边吃一边夸,直把宋墨玉做的菜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托,一定是托!

    “你饿吗?”

    “你不饿吗?”

    两人互看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然后都在彼此眼神中看到痛苦的神色。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俩却一口吃不着!

    没多时夏俞又把几个空的餐盘放了回来,朝宋墨玉说道:“掌柜的,东边靠窗的十二号桌要一份金钱蛋和一份蛋炒饭。他说他就爱吃蛋。”

    “好。”宋墨玉头也不抬地应道。她记得八号桌适才已经上过一碗鸡蛋汤了,没想到现在又点了两个蛋菜。看来真是爱惨了蛋。

    “掌柜,我帮您剥蛋打蛋!”唐惠惠连忙说道。

    一大框新鲜的鸡蛋还有一小盆煮好的水煮鸡蛋就放在她身后,这烤鸭的火候不必时时刻刻都翻动,她处理个鸡蛋的时间还是有的。

    宋墨玉笑笑:“怎么又叫我掌柜了,不是说了你叫姐姐就好吗?”

    唐惠惠摇头:“不行。白天你就是掌柜的,晚上你才是墨玉姐姐。”

    “好吧好吧,那随你~”宋墨玉也就随她去了。

    金钱蛋要用到三个剥好的水煮蛋。宋墨玉接过唐惠惠剥好的,把鸡蛋切成了厚薄差不多的鸡蛋片,在鸡蛋片上撒少许的生粉,然后放进锅里用中火炸。一面炸到金黄后再换另一面。

    炸好以后得鸡蛋片表面焦黄还有油香,这时候再用青红辣椒、蒜片一块翻炒小火爆香,加点盐和酱油就可以出锅了。

    这样炒出来的蛋一圈一圈的,颜色胜似黄金,由此得名金钱蛋。

    很多客人觉得这个名字意头好,都点了这道菜。

    “烤鸭是不是差不多了?我看看火候。”宋墨玉走过去查看。

    她烤炉放的是梨木作为燃料,这种果木烧起来没有什么烟雾,能把鸭子烤成外焦里嫩且带着果木清香的枣红色。

    “再烤一会。我准备一下配菜。”宋墨玉动手准备起吃烤鸭要用的薄饼、胡瓜、葱段。

    准备好后又取出一口坛子,挖了一些酸梅酱出来。

    酸梅酱是她用盐渍青梅做出来的酱料,口感甜中带酸,有些微微的辣意。没有甜面酱,用这酸梅酱就着烤鸭吃也是一样的美味。

    半个时辰后宋墨玉把那两人点的所有菜都准备好了。

    那两人带了两个食盒还是装不下。她只得把一些好装的菜用油纸包打包,又让罗芷嘱咐了他们烤鸭的吃法。

    两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回事,吃个鸭子又要包这个那个又要蘸酱料又要卷起来的,怎生这么麻烦?

    但他俩没办法,只得老老实实记着。你记前半截,我记后半截。

    陈司悬也早就注意到这两人了,走到出菜口笑道:“要我跟着他们吗?”

    宋墨玉正在装糯米饭,冷笑了下:“有什么好跟的,他俩那二傻子,拿什么食盒不好,拿个里面印着福瑞两个字的?”

    陈司悬愣了一下,忍不住捧腹大笑。

    “上次接风宴你不是说和他们酒楼的人共事还挺开心的吗?如何又来了这一出。”

    宋墨玉摇头:“那我哪知道。可能一码归一码吧。你别闲着,帮我把这几个糯米饭端过去。一号桌,三号桌还有楼上的天上人间包厢各送两份。”

    今天的客流量超乎宋墨玉想象得多。

    那些卤菜已经没剩下多少了。荤菜除了最贵的鸡鸭外,点的人也多了起来。

    倒是素菜没什么人点。

    这倒是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谁出门下馆子乐意吃家里就能吃到的青菜啊。肯定是越荤越好!

    福瑞大酒楼的两人生怕被人发现身份,一路七绕八绕,绕了好几条街才从酒楼后门回去,把带回来的菜交到了马游手里。

    马游刚想质问他俩怎么去了这么久,他俩就把绕路的缘由说了一遍。

    马游心里有了几分安慰,结果一揭开食盒的盖子,看到盖子上那硕大的福瑞标志,顿时没好气地把盖子砸在他俩身上:“滚出去!”

    两人不仅一口没捞着还被骂了一通,顿时不敢提多付了二十文钱的事,灰溜溜地跑了。

    马游的声音又响起:“回来!把霍德福叫上来!”

    “好嘞!”两人慌忙跑下楼,生怕跑慢了又挨骂。

    而此时已到云起书院休憩的时候,宋家好食的小饭馆里,又来了一波新的客人。

    作者有话说:

    (,,oωo)ノ\"( っωo`。)可以可以求一下你们手里的营养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