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恻隐之心这种东西,银时只会用来拌饭吃。
但这个少女脑子好像有点问题,他说:“别这么讲,你会长命百岁的。”
亲自说完「金句」,伊月心里都是满足。
但,虽然那么说,其实是在耍酷。
所以伊月装完一波,气焰熄灭,说:“嘴巴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随便说说的话不要在意。不过凶手确实是我,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知道这么说有什么后果吗?”库洛洛·鲁西鲁轻笑说。
这间大厅一样的房间,共有七根古典样式的立柱,相邻的柱子中间都有一个木门,深色的木门上,用刻刀深深雕绘出七宗罪的宗教图画。
“一般人都会认为门的后面就是出口吧。可我们刚才检查过了,你还没醒的时候。”库洛洛继续,“每一扇门后面都埋葬着一个罪恶之人。”
他的脸上露出油画般的笑容:“都是被用钢钉打进心脏,一击致命。”盗贼,凶手,犯罪的天才,拥有众多称谓的库洛洛鲁西鲁像天使般微笑着。
伊月明显感到他的语调压抑着快乐,她闭上眼睛:一个滔天罪犯,讲起惩治罪恶来居然这么陶醉,正是如此,才称得上是极意吗?
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不可能存在与人世间。
伊月定神,说:“如果我不承认,大家都会死吧?”她指向题目的幕布,“如果没有办法全员通关,那我想让你们赢。”
坂田银时有点搞不懂了,移到伊月面前,占据她的所有视线,缓缓问:“……为何?”
她没有马上说话,倒不是故作深沉。
职业惯常思维的关系,伊月很少感情用事。但是面前这男人,是她曾真情实感喊过“负心汉”的银发卷毛。
她看着手里的橘子,夜晚的东京塔是橙色的。
死去的回忆突然回旋加速式攻击————
那是东京塔夜间闪烁红光的那天,课题截至时间快到了,伊月从实验室出来冷得跺脚,空气干冷冻脸,“啊啊,今天好冷。”身旁的樱花妹说着。
伊月裹紧大衣,呼出一团白气,朦胧中看见红色的灯光:“今天是红色呢,东京塔。”
“欸?你不知道吗,因为今天是除夕啊,伊月酱,你是实验室唯一的种花人吧。”妹子搓搓手说。
“是吗?”伊月扯了下嘴角,空气静止,她突然开始爆哭。
“ちょっと待って、伊月酱……欸,”妹子懵了,赶忙抱住她:“什么事啊这么突然?”
“因为、銀魂は完結したからね”伊月捂住脸抽泣,妹子无语住了,说:“银魂都完结半年了啊……”你反射弧是跟着天人去宇宙了吗?
那天,伊月大喊,站在东京塔下:“坂田银时,你个负心汉!”————
颅内回忆闪过,伊月脚趾抓地,同时想抽自己巴掌,羞耻感突然来袭。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说:“我是觉得,你们一定会赢。”
这应该算她为数不多的感情用事。望着天花板,她说:“至于地上那个物体……要说的话,是正当防卫吧。”
银时嘁了一声:“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去地狱里偿还你的罪恶吧。”说着又踹了一脚,就差再啐一口。
“这不重要。”库洛洛毫不动容地歪头,“没人在乎你的理由。”他做了个引导的动作,邀她走向门的方向:“杀人犯小姐,问题解决了,请吧。”
伊月怔住,面对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似乎突然有些难过。她站在那,看着两人,伴随了整个青春的喜欢,何其珍贵。今天能见一面,也算念念不忘终有回响,应该知足了吧?
所以解题的答案就是把她送进通往地狱的罪之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吗?
可是……
哗啦,她动身把巨大的幕布扯下,其上连接的挂绳粗壮结实,通向最高的屋顶。
坂田银时大声问道:“你干嘛?”
伊月已经攀上绳索,像个猴一样想往上爬,她的目标是天窗,通向外面的世界。
“我爬出去。”
“我想走下去,在这个game里。”
“我不想放弃。”
她的手环忽然强烈闪烁,伴随振动
【损坏道具,警告,启动电击】
“啊!”顺绳爬的猴子摔倒了地……不是,银时接住了她,得以让她好好地坐下。
伊月脖子右边的光斑变成橘色,几乎阻断她的全部知觉,她清晰感知到了迫切的濒死感,慢慢调整呼吸,摸着方才剧痛的右颈中央,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银时在她的对面坐下,语重心长地说:“game有它自己的规则,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拼尽全力活下去。
而想要活下去,你就要学会与你脖子上的芯片相处,它会很大程度限制你想做的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使用非常规手段通关游戏,比如库洛洛调动念能力,那种事是绝对禁止的……除非他决定试试芯片会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
伊月盯着库洛洛脖子上的那抹光斑,让人想起电路版图上幽蓝的光线。现在她得知自己的皮肤组织下也埋了那样可怕的东西。
芯片,就是摧残玩家精神的源头。
“什么啊。”她轻声说,活动脖子。果然不是主角剧本,金手指没有就算了,还一堆限制,真让人不爽。
坂田银时用拳砸向地面:“岂可修,要是源外在的话就好,一定能弄清楚这东西。”
伊月缓过劲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大概不行……这东西有点来头,不是那么简单的。据我所知,地球现在的技术水平还没人能研发出来,是坐着时光机去未来才能办到的程度。”
银时:“那就让源外先制造时光机。”
伊月忽然顿住,问:“到了时间,它会爆炸吗?”
话音刚落,头顶巨大的机械时钟发出振聋发聩的整点报时声。
当——当——当——
地动山摇,振声而响,在她的胸腔中回荡。
然后就是六点过了,什么都没发生。
“啊啊啊时间过了!”
伊月反应过来,真情实感喊道,迅速拍打自己的胳膊,脸蛋:“我还活着。”
两位大佬相互看了看对方,有点尴尬。伊月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懵懂的表情。
但是不知为何,她已经知道了,在场的大傻子只有她一个。
银时抬起手腕,指了指手表。
伊月镜像他的动作,她眼神挺好的,一眼就看见电子表盘赫然显示【17:55】
她的表情从茫然变成懵逼:“?”
坂田银时挠挠脸颊:“我可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但提前说好,你别生气。”
在伊月的注视下,银时开始了复盘操作。
他走到出题屏幕前,用洞爷湖戳几下,幕布狂抖,深灰色的污迹簌簌掉落,依稀显现出文字本来的面目:
【通关条件:6:00pm之前,投票决定玩家「伊月」是否有罪。请谨记,有罪之人必会受到惩罚。】
伊月瞪大眼睛,事实就是几个关键的字被人为涂掉,加上他们两人的不断引导,文字指向的意思就完全改变了。
银时:“题目指示你就是真凶,没有意外。”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伊月开始疑惑:“还有这个钟?”
她抬起头,悲愤交加地看向那面巨大的,在房间每个角落都能用余光瞥见的古钟表盘。
银时把洞爷湖竖着举起,烧火棍一样,木刀的顶端轻易就能碰到铜质的指针,轻轻一拨,指针就动了。
他说:“这种机械钟表,不管拨到哪它都会连贯地重新开始工作,这很简单。”
头顶的表盘太大,存在感极强,加上她平时不带手表没有抬腕检查时间的习惯,世界线就那么自然而然被篡改拨快了五分钟。
伊月的血开始上涌到头顶,这狗操作确实让人血压彪高。
“起初只是为了有趣。”银时咂道,随后正言:“但是人们的表现是我没想到的。你已经是第七个玩家,系统每次都会传送来一位凶手,也就是说我们卡在这一关已经六次了……”
伊月惊了,银时的解释朝她意想不到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伸出手,一根根数手指,“其中两个心存侥幸拒不认罪,两个恶贯满盈死不足惜,还有两个要把凶手票投给库洛洛,真是惹人发笑。”性格很好的银时露出鄙夷的神情。
……不知道说什么,她现在喉咙发紧。
“说实话,看着他们贪婪辩驳的嘴脸,无罪的选项,实在按不下去啊。”银时是这样解释的,“我们猜测,只有按下无罪审判才能通关,可前六次我们都不愿按下「无罪」,你懂吗?”
伊月看着两人:“即使过不了关,也要遵循内心的选择来,是这个意思吧。”
银时点点头:“从第四个人开始,我们设计了这套说辞,引导凶手自首,也已经想好,只要有人自首,不论如何我们都会选择他「无罪」。”
听完这一切,伊月的心态从出现裂痕到完全崩了。
“你们……”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天杀的,我都准备为了你们牺牲自己,你们居然耍我!
她嘴唇轻动,几乎是咬牙切齿,“这很有趣吗?”
“是啊,很有趣吧,我的主意。”库洛洛来回踱步,不紧不慢:“还不是因为这个世界充满了无聊的废物。”
“无聊的废物。”伊月小声重复,转而扬眉说道:“你该不会是指我吧?我可不是废物哦!因为,我挺过来了啊,臭小子们!”
她站了起来,放声大笑:“哈哈哈,你们也不知道这最后一次机会会怎样吧……前六个罪门都已满员,谁也不知道七扇门都塞了人后会发生什么。我救了你们啊混蛋,还不来感谢我!”
银时看着她,也浮起笑容。她的神情自若,虽然带着倦怠,却从未露出惧色。
最重要是天然卷绝没有坏人!
伊月有一头乌黑的卷发,长至肩后,看起来松软顺滑。
这有话直说,单刀直入的性格符合银时的口味。
话说他引领迷途的羔羊也很累啊,这个世界新认识的那些人,一个两个都是,不是中二病就是美强惨,要不黑残深,背负不可告人的过去、肩扛大义、奇形怪状……总之各种沉重。
他这样的阳光大男孩太珍贵了啊,简直就是万里挑一。
没有神乐和新吧唧的世界,果然还是太沉重了。需要一些不别扭的性格陪伴,就像是巴菲必须搭配草莓。
此时的伊月没看着银时,但心里却在想他:
死鱼眼是没错,但眼神澄清而闪亮到如此……却没人告诉过她。
所以她的嘴角意味深长地勾起,说:“阿银呐,我可以跟着你吗?你保护我的那种关系,我来给你提供一些……
或许情绪价值?”
银时此刻后悔了,单刀直入也不是全然是好的,“别看阿银这副模样,但我情绪挺稳定的,思想也从未滑坡,你还能提供点别的……什么的吗?”
伊月露出了看着人渣的表情。
“钱,我是说委托费,你不要想歪了。”坂田银时挠了挠头,难办的样子:“啊我也不是没有接过奇怪的委托,毕竟经营的是万事屋。
但是要相处的话,至少得了解彼此吧。养个阿猫阿狗也需要事先磨合脾性,要是冲动地住在一起那就麻烦了啊,到时候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不要说的像是我要跟你死活捆绑在一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伊月笑了,同时在想:这不是委托,是想白嫖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