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楚惊秋蹙着眉头,迷迷糊糊醒来,耳畔响起的是嘈杂的人群,似乎还有呦呵贩卖东西的小贩声音。
“你这小孩,可别碰瓷啊,年纪轻轻的,素质怎么这么差!”
粗犷的嗓门几乎是贴着楚惊秋的耳朵吼出来。
他不适的蹙着眉头,费力的睁开眼。
睁开眼的一瞬,天旋地转,刚直起来的身子好似又要倒下去,楚惊秋踉跄了两步,手肘支撑着地面,惯性的摩擦,他的手肘出了鲜血,他一声不吭,等到眩晕的感觉过去后,才重新睁开眼。
一张粗犷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浓眉大眼,正是那道声音粗犷的主人。
一脸络腮胡的大叔见他醒了,往后退了几步,半蹲在楚惊秋的面前,语气不善的质问他:“我好好开着车,你这小孩怎么骑着自行车横冲直撞的,要不是我及时刹车,你早就进医院了。”
撞车?
自行车?
楚惊秋步入社会,工作都四五年了,上班通勤一直是小电驴,几乎不骑自行车,怎么会骑自行车,而且还是跑到大街上撞车?
意识骤然回笼,楚惊秋才感知到膝盖上的痛楚,长裤破了一个大洞,膝盖处摩擦出了一大片血迹,血肉模糊,仔细看,在伤口处还有沙石。
他所处的街道是一个十字路口,在路口的另外一端是菜市场,此时不少的小摊贩正在搬运自己的东西,根本没空看他们这边的动静。
在他不远处,一辆自行车瘫倒在地,前轮甚至还在小幅度的滚动着,而自行车篮子里的书包滚落在地上,沾染上了水。
“对不起,对不起。”
还没等楚惊秋开口,从前方的菜市场里面奔出了一个青年,他拉起呆坐在地上的楚惊秋,对着大叔疯狂的道歉,“对不起啊,叔,他视力不太好,又骑车太急了,没看到,不是有意的。”
见青年态度良好,又看着楚惊秋身上破烂的衣着。
大叔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们走吧,算我自认倒霉。”
看着大叔的车逐渐远去,青年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心口,“阿秋,下回找个容易讹的……不是,你怎么给你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楚惊秋上身的衣服皱皱巴巴,下身裤子破了一大块,本身衣服的补丁已经很多了,这下,这套衣服算是彻底的报废了。
青年心痛的摸了摸自己的钱包,忍痛道:“今天早上那些菜全部都是我的了。”
和青年的交谈得知,这副身体也叫楚惊秋,青年是他的邻居,楚澄。
他们是大一新生,出来打暑假工进电子厂,被黑中介坑的裤衩子都不剩,只能用最后的钱租了一间廉价的房子,边找工作边住着,现在的情况是刚交了房租,身上一分钱没有,然后早上来这边的菜市场,捡人家不要的菜叶子。
“我这里还有十块钱,那边老头有二手的衣服,讲价了,八块,等等去换上。”楚澄有些嫌弃的看着楚惊秋:“你这破刘海能不能梳上去?cos贞子吗?”
他骂骂咧咧的扶起已经有些变形的自行车,自行车的链条泛黄,每推走一步都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我就不理解了,我们出来打工,你非得带着你这破自行车,也不知道你怎么带上火车的。”
楚惊秋跟在楚澄的身后,无人看到他刘海下震惊的神情。
他的膝盖受了伤,走的很慢。
他又问了楚澄几个问题,楚澄被他问的不耐烦了,转过头狐疑的盯着他:“你被夺舍了?”
楚惊秋这下肯定了。
他问的几个问题其实都知道了答案,也更加确定了这副身体的身份。
他穿书了,穿成了他前几个月看的一篇发表于某市的黄.暴且n。p的文,还是穿成了主角受段衍的炮灰竹马。
楚澄停下了脚步,把自行车靠在墙角。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味,在菜市场最里面散落地上的全都是别人挑出来不要的菜叶子,地上遍布着泔水,仔细看似乎还有蝇虫飞在叶子的上面。
“别愣神了,快来捡菜叶子,回去给你清洗伤口。”
楚澄蹲下身,穿着人字拖,泔水浸湿了拖鞋,但楚澄面色全然感知不到,笑着从叶子堆里面挑。
楚惊秋沉默了下,他不懂,明明有更干涸的地方,为什么楚澄一定要呆在泔水堆积的地方?
他微微避开了泔水处,在楚澄不远的地方专心的挑起了菜叶子。
“段家那小子知道吧?”
楚惊秋听到楚澄的话,手为之一顿,轻轻嗯了一下。
“段衍高考完了,志愿填的我们学校,现在准备出来一起打工。”楚澄说着,唇角微微勾起,“那小子长得真够带劲的,我有一次看过他洗澡,细皮嫩肉,比片里的演员还白,啧啧。”
楚惊秋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虽然他看过书,书中的段衍漂亮的惊人,体质也是吸引变.态的体质,任何人都会对段衍心生歹念,想要将他强行占有。
但真的身历其境,听到有人这么肖想段衍,楚惊秋从胃里翻滚着,打断了楚澄的话,“我挑好了。”
楚澄顺着楚惊秋的手指看过去,“哟,小秋,可以啊,磨磨唧唧的你今天终于快了一回,这挑的还行,走吧,去老头那边买衣服。”
先前在自行车框里的书包被楚惊秋抱在怀里,里面是他们捡来的瓶子。
他们就是两个刚出农村的土孩子,既便考入了大学,一半的时间也都是在打工兼职上面。
当然,在那本小黄文中设定根本不可能这么详细,那本书主要是围绕段衍和三个渣攻的故事。
楚惊秋穿越成了段衍的竹马,这个竹马戏份少的可怜,仅仅是在出场的时候救了段衍。
段衍得罪了渣攻一,被丢在巷子里,即将被抹布的时候,就是这个竹马出手救了段衍,后因失血过多死了。
尸体应该是被巷子里的野狗啃食殆尽了。
楚惊秋:……
不是,兄弟,连一个全尸也没有?
看着和老头讨价还价的楚澄,他陷入沉思。
他毕业两年,步入社会,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同时也兼职画画,本来刚能承担爷爷生病住院的费用,结果熬夜画画猝死在了出租屋内。
可是……
仔细想想,也未尝不是坏事。
他是主角受段衍的妈粉,每次看到段衍被花式玩.弄,他就会画一副甜甜的画,因此他也成为了这个同人圈里产粮最多的太太。
他想给段衍写一本甜甜的文,他想要给段衍幸福的家庭,光明的未来,而不是被人当作玩具一般的玩.弄。
“小秋,换衣服。”楚澄从老头那儿没讨到便宜,没好气的接过衣服,扔给楚惊秋,骂骂咧咧:“老头,你让五角怎么了!”
“五毛我可以买根烟了小伙子,”老头咧开没有几个牙齿的嘴,把一块酒精纱布扔给楚惊秋:“擦擦吧小子,不知道的人以为我老头欺负你了。”
楚惊秋接过衣服和酒精纱布,轻声道了谢。
他找了个角落脱下衣服,透过一块破碎的玻璃,他看见了自己胸口有一块巴掌大的类似符文的红色印记,手指摸上去可以清晰的触碰到那脉络。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触碰的那一瞬间,这一块似乎是发热般发着红色的光芒,他指尖触电般弹开,“嘶。”
但仅仅只有一瞬。
楚惊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在定睛一看,那块肌肤还是那个样子,哪有什么红色的光芒。
镜中的人疑惑的摸了摸那一块。
楚惊秋低声嘀咕:“应该花纹吧,原主还怪时尚的”
“喂,小子——”
站在外边的老头高声喊道,“换好没!我要蹲茅坑了。”
楚惊秋才注意到在他换衣服的隔间后面,是一间半开门的茅坑,怪不得这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好了好了大爷,谢谢了。”
他长裤挽起来,露出白皙充斥着病态白的肌肤,在膝盖处贴着一块创可贴,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楚惊秋刚想出去,老头已经挤了进来,明明这里只有他和楚惊秋,但老头却扭头冲着外边的门大声喊:“让让让让,老头我憋不住了!”
随即他撞到了楚惊秋,楚惊秋离他距离不过一米,几乎不可能撞上来,只能说老头是故意的。
楚惊秋感知到地下有个重物掉落,“哎哟,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把我手机都撞掉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捡起来给我!我一把老骨头可弯不起来!”老头气急败坏的指着地上的手机。
楚惊秋简直莫名其妙的被吼了几下,他念着是个老人家,也就没多计较。
他刚想弯腰捡起手机,胸口的那道红褐色的印记猛然发热,让他浑身一颤,在他抓到手机的一瞬,那股发热的颤动冷却下来。
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他捡起手机,递给老头,老头却没接,他用力的跳了几下,咬牙道:“你给我检查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估计给我摔坏了!我这手机可是我家老婆子买的,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楚惊秋意识到老头似乎是想给他传递什么,他把手机翻面,打开屏幕的那一瞬。
原本手机屏幕上是黑色的壁纸白色的时间数字,在他打开的那一瞬间,那白色的数字骤然变得如鲜血一般赤红。
八月十七。
上午六点零五。
楚惊秋呼吸一窒,手腕猛地颤抖,手中的手机又要落下来。
这下老头眼疾手快,前面还一副我一把老骨头脆弱不堪的模样,后面即刻以最快的速度挤到楚惊秋的旁边,用苍老的声音,带着警告:“今晚不论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去。”
外面很快响起了脚步声,老头又快速往后退,大喊道“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的手机!”
“老头。”外面响起了楚澄的声音,但楚惊秋心头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明明听着是楚澄的声音,但又不是他本人的声音,“还没换好吗,小秋。”
那股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但怪异的违和感消失的一干二净。
楚惊秋晃了晃脑袋,老头已经闪身到后面厕所的隔间了,“滚蛋。”
楚惊秋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楚澄看到他的那一瞬,眼睛似乎是亮了一下,随即别过头,伸出满是茧子的手,“你走路不方便,牵着我吧。”
换衣服的地方光线太暗了,楚惊秋只得把刘海撩上去,露出眉眼,才勉强在那昏暗狭小的屋子里换好衣物。
楚惊秋没想这么多,伸手握住楚澄的手,他打了一个寒颤:“你的手怎么这么冰,虽然已经立秋了,但你的手也太冰了。”
甚至不是正常人的温度。
楚惊秋没有说出下面的话,摩挲着楚澄手掌心的茧子,皱眉。
刚想握开,却被楚澄一把抓住,力度之大,抓的楚惊秋的手生疼。
“不许放开。”楚澄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放低了声音:“怕你又摔倒,我可没这么多钱给你治疗了。”
楚惊秋看着膝盖上的伤口,没有答话。
楚澄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拉着楚惊秋的手,在自行车的框里面是捡来的菜叶子,而包里的瓶子已经卖给了老头,卖了五块钱。
他们走在喧闹、喧嚣的集市之中。
楚惊秋被集市的热闹所吸引,街道的两旁摆放这琳琅满目的商品,摊主们大声的呦呵,新鲜的蔬菜上还挂着晨起才看得到晶莹的露水,卖小吃的摊位前围满了人,有卖豆浆、豆腐脑的,粘豆包,鸡蛋灌饼的……
楚惊秋在看到一个摊位的那刻,身形都慢了下来,“楚澄!我们去买大果子吃吧。”
“大果子?”楚澄回头,“什么大果子。”
楚惊秋意识到在这个南方小城,没有大果子这个说法,“油条呀,油条。”
他跑到那个摊位前,还未等他开口,看到摊主的那一瞬,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摊主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娃子,要吃什么?”
和记忆中一样的称呼,楚惊秋愣在原地。
他从小出生在农村,隔壁邻居家哥哥的妈妈就是卖油条的大娘,但大娘去世很早了,他都快记不清大娘的模样。
也许只是长得太像了,楚惊秋安慰自己,从衣角口袋了翻出了最后一个五角,递给大娘,“要个大果子!”
“不用钱,大娘看你有缘,免费送你两个尝尝,下回再来啊。”
楚惊秋推脱不过,只好接下来大娘手中还热乎的油条,对着楚澄一笑,“看!中午有油条吃了。”
楚惊秋半天没等到楚澄的回答,抬眸看去,楚澄的耳朵似乎微红着,他不解,凑近楚澄:“怎么了。”
楚澄回神,猛然往后退了一大步,轻咳了两声,“没什么,走吧。”
楚惊秋站在身后,他总感觉自从从老头那边回来之后,楚澄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那老头,和你说了什么?”再回去的路上,楚澄问了他一句。
“说什么……”楚惊秋想起老头的警告,下意识的张嘴,但脑中浮现出那串血红的数字,扯的他大脑生疼,“就说让我赔他手机,说我摔坏了,结果是他自己老花眼。”
楚澄转头紧紧盯着他,楚惊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道视线弄的他浑身不自在,他不由得夺过了楚澄手中的自行车,“走吧走吧。”
没看见站在身后,原本脸上还带着笑容的楚澄瞬间变得面无表情,似乎还带着一丝丝得扭曲,身后的影子隐约可以看见有东西在蠕动,但很快消失在阴影之中。
在他们刚回到出租屋不久,楚澄接到了个电话,说是有工作找他面试,让楚惊秋在家里等着他。
结果等了一个下午,都不见楚澄,时钟指向了十点半。
楚惊秋坐不住了,刚想出去寻找楚澄。
楚澄一身狼狈的回来,全身上下都被淋湿了,水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在门口形成了一个小水坑。
他眼眶通红,打了好几个喷嚏,带着歉意看着楚惊秋:“小秋,我把你自行车搞丢了。”
那辆自行车对楚惊秋来说意义非凡,只仅限于书中的楚惊秋,这辆自行车是他父母送给他最后的生日礼物,在送完这个生日之后,他的父母就出了车祸救治无效死亡。
楚惊秋把楚澄拉了进来,拿起毛巾,垫着脚尖给他揉了揉,“没事,我去找找,是我早上停在了什么地方,应该在那里,我很快回来,等我。”
说着,拿起书包直接冲了出去。
望着他逐渐隐没入雨夜之中的身影。
楚澄的脸上抹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的头扭曲到不可思议的弧度,声音带上了被格式化的电子音,“你、来、了。”
此刻。
时钟指向十一点。